“告诉你,三天后你趁早拎走,我可没那闲工夫跟个畜生培养感情。”想起狗剩儿,还真不知道那只跛腿三脚猫怎样了,估计还是天天打着诡异的呼噜。

等齐晖把后备箱的盖打开,裴中恺看一眼笼子里的猫转身一把抓住齐晖的衣领,“你耍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轮到你捡剩儿了?你倒鼻子灵,趁虚而入啊。”

齐晖一把挥开裴中恺的手,“你干什么,你们分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凭什么我就不能动,只要顾许幻愿意,我是没意见。”

“齐晖,你再说一次试试,信不信我废了你。”裴中恺眼中的戾气骤增,逐渐漫布到脸上,那桃花眼如何再是桃花眼,分明是淬了毒的桃花剑,剜得人冷飕飕的。

狗剩儿喵呜喵呜地叫两声,看到裴中恺总算是见了熟人。

“你现在逞强了?早干嘛了,今天是我齐晖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趟浑水,你道别人知道你裴中恺是谁,顾许幻的人才只怕是追求的人只多不少,你有莺莺燕燕,人家未必桃花不旺,真的在乎就去追,摆什么臭架子,跟我发什么疯。”

齐晖从来没有这样跟裴中恺说话,几乎是吼回去的。

裴中恺的手松了劲,脸上的戾气化去,怒色犹在,“你什么时候不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改当月下老了。”

“本来是答应了许幻,可这猫我也实在管不了,你不说,帮我看两三天,我再带走。”这样不算是对顾许幻背信弃义吧。

“你老实说,狗剩儿怎么到你手里的?”

“终于想起问正事了,顾许幻出国了。”齐晖的声音软下来,抽出根烟点着。

突然间齐晖的衣领又被抓住,这回齐晖可不怕使劲甩开,“不用抓我,她是公派出国了。”

“什么时候走的?去多久?”裴中恺这下子真急了。

“现在还没走,只是去汽车城了,估计两三天回来后差不多也该走了。这一走大概怎么也得半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说不清的事情,要说没感情了,就彻底玩儿完,要说有感情,就继续,看不懂你们。说真的,裴子,我不怕你,如果你俩儿真没戏,我就追。”话刚说完,胸部挨裴中恺一巴掌。

狗剩儿是被齐晖骗过来的。似乎是拿准了顾许幻不放心狗剩儿一个人待在家,连哄带骗。唯一的就是狗剩儿太不配合,否则他真的打算顾许幻出国了再去跟裴中恺炫耀。

顾许幻出了机场看到的那幕只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是心情迥然不同,那个时候是闹完别扭的小别胜新婚,这个却是分手后犹斩不断的纠缠。

走过去,要抱狗剩儿,却被裴中恺躲开,胳膊也抓在手里,“你是打算又一声不吭地走吗?”

“我们之间都没有关系了,我跟你说不说有关系吗?”顾许幻无奈地笑。

“顾许幻,你说一句分手,也不征求我的意见,所以分手是你说的,我不同意。”裴中恺一只手抱只猫,在大厅里甚是突兀。

“我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又是何必,前一段时间我们不是很好吗?你不是也默认接受了吗?”

“我不觉得自己好。你怎么就觉得我好了?”裴中恺咬着后槽牙说。

“我就知道齐晖藏不住话,多半会跟你说,不过也不是什么秘密。”顾许幻低头头发如云般垂到脸前,不待伸手拂到身后,却已经有一只手先她一步将头发捋到脑后。

顾许幻略迟钝,不习惯地往后退一下。

“都瘦成一把骨头,你确认你很好?”裴中恺皱眉看顾许幻瘦得脱形的脸。

“你最好不要误会,我还不会情伤。”顾许幻不自然地再退一步。

裴中恺一把拉回来,“再退后面就是柱子了。我当然不会以为你会那么有良心。”

“你不用激我,有没有良心不是你说了是,我们对对方的评价不过是各百分之五十的力度,或许你从我这里听到的也不过是这几个字。裴中恺,我们这样没意义,狗剩儿你给我。”刚下飞机和这个人没完没了地纠缠,真是累。

“没话说就走啊。”裴中恺伸手抢过顾许幻的行李箱前面走,后面顾许幻愣了半天双手空空只得跟着走。

车行路上,两人无语。

裴中恺突然说一句,“对不起,没征得同意强迫你坐车。”

顾许幻抱着狗剩儿看裴中恺的侧面,良久,“没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是勤奋地补更了,谁敢说俺不勤快!

示爱记

裴中恺把行李箱搬到顾许幻的面前,转身开车门又回头,“狗剩儿可以留给我,长期寄养宠物中心也不好,你考虑一下。”

顾许幻进门狗剩儿从她的怀里倏地跳出来,一眼不看顾许幻自顾自爬到布垫上睡觉,并不如往常那样围着她转圈。

顾许幻长叹一声,蹲下身指着那只猫儿,“就你这个讨债鬼,你现在也是有靠山了,动不动就给我耍脾气,以前送你到宠物中心不也一样待得住吗,现在倒金贵了。”

顺势坐到地上靠着墙,闭上眼睛却想起裴中恺在车上的神情,好像跟以前确实有些不一样,倒像个孩子受了委屈,心头颤颤地疼。抹一把眼睛,可是那又如何,不是他后悔了就可以重新来一遍,如果只是裴中恺对自己不在身边的不习惯,那真的不必要再经历感情和自尊的纠结。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大脑混沌一片,究竟是用心了,可就是因为用心了,才会奢求更多。

再回到现实窗外已经昏黄不清,抬腕看表,才惊觉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席地而睡两个多小时。终日的劳累和心神的艰苦终于让身体抵不住就这样睡了一个无梦的觉。

捶打捶打膝盖,挣扎着爬起来,背后觉得冰凉,薄俏的丝衣毫无阻隔地传递了钢筋混凝土的冷瑟。

冰箱里空空如也,因为最近在安排出国事宜,食物都不多买,只怕浪费了。现在倒好,鲜菜自是没有,即使速冻食品都翻找不出来,翻半天找出一袋再有个把月就过期的方便面,只好将就一下。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嗓子开始发痒,顾许幻感觉不妙,下午那一觉睡得太过任性。急忙冲一杯感冒冲剂老实地钻到被子里发汗,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生病的。

第二天起床,顾许幻知道自己的祈祷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鼻塞,打喷嚏,流眼泪,咳嗽,什么都发生了。

全身骨头如同被人撅折了一样,酸软麻痛,撑了几次身体才坐起身,捧着如同坠了铅的脑袋,顾许幻直觉事情只有越来越麻烦的倾向。

许是之前瘦得太厉害,精神上太多压抑,这一病居然来势汹汹,先是无可遏制的高烧,好不容易捱过了,又是缠绵不去的低烧,而期间咳嗽犹如游魂始终相伴。往往前一刻还好,后一秒就咳得死去活来。

春末时分正是某种流感肆虐盛行的时候,天气热了些才好一些,但仍是揪着人们的紧张的神经,像顾许幻的症状无不和恶疾匹配,自然成了关注对象,出国的事情无限期延后。霍华德遗憾地看被病折磨得面色青白的顾许幻,终于说凯瑟琳,你的心病什么时候才好。

随身带的喉宝吃完了,顾许幻从超市出来转到药店一下子买了五盒,如果没有这些喉宝,她的嗓子估计早就咳破了,即使这样,也咳哑变了声调,听到的人都惊骇原来醇和圆润的声音跑哪里去了。

正在付账,电话响,看都没看接起来,“喂?”

那边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是顾许幻吗?”

“我是,请问哪位?”肩膀和侧脸夹着手机,自己声音因咳嗽变音变得厉害,别人听不出来很自然。

“你到底搞什么,嗓子怎么成了这样?”裴中恺那边一声压着怒气的吼,顾许幻总是给他“惊喜”,只是半个月不见而已,曾经引他迷恋的女翻译的完美声音就变得如同走音的钢琴。

顾许幻也听出来是裴中恺,手里把零钱塞到钱包里,“感冒了,你找我有事?”

“看你出国没有。你感冒怎么会这么严重?”

“狗剩儿你也不用关心了,我也一时半刻出不了这国门。没有其他事情先挂了。”顾许幻心里忽地热一下,却还是冷漠地说。

“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你要干什么?”顾许幻顺口回答,又警觉地问。

那边的手机却已经挂断,只有嘟嘟的忙音。

收好手机,拎着购物袋往家挪。到单元门前已经累得气喘,忍不住又是一阵猛咳,肺里的空气只有往外排的,新鲜的却吸不进来,正难受间,有人在背后轻轻地敲,舒坦了好多,低垂的头看地上那双男性的脚,知道是谁。回身要推开,却被顺势带入怀里。

顾许幻也顾不了许多,伏在裴中恺的肩头又咳了一会儿,这口气才好不容易顺平了,刚要说话,耳边却有热乎乎地沉沉的声音,“咳得人心里难受。”

一时不知说什么,身体也咳得头发晕,脚无力,顺着裴中恺的力道上楼回家。

瘫软在沙发上看裴中恺把超市买来的东西整理到冰箱和厨房,狗剩儿在裴中恺的脚底转来转去,原来小小的猫儿也存了思念的心情。

没有合适的语言索性不言不语。

裴中恺拨了一个电话低语几句,然后踱到椅子前坐下,看顾许幻一直随着自己身影不停转动的眼神在一瞬间避到狗剩儿身上。

“直接叫了外卖,半个小时内应该送得到。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学减肥。你看看现在样子还能看吗?”裴中恺拧眉看顾许幻,这身体大概也没什么可瘦的了,有种冲动想掀起衣服看曾经美丽的躯体是否还在。

委屈和辛苦终于忍不住,顾许幻坐正身体,“你凭什么说别人就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就那么武断,我瘦不瘦也不关你的事情。”

裴中恺却笑,“身体瘦了,脾气倒见涨。我也不过猜测,什么武断不武断,你就这样想当然我,如果我再说下去是不是又给我扣顶不尊重人的帽子。”

“你还有理了,别以为帮我忙,就该着你了,我没必要受你的说教。”看着裴中恺偏开头笑,眼里却流露致命的温柔,顾许幻的心开始发慌,她知道这不是个好兆头。

“没发现吗,只要是你强词夺理就一定表明你有些心虚。”裴中恺把椅子拉近一些。

“那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心虚?”顾许幻忍住要尖叫的欲望。

“觉得错怪了我,伤害了我,想道歉挽回。”裴中恺平静地看着顾许幻。

“你不仅独断而且自大。”顾许幻觉得刚刚平复的情绪又有点儿上火,“我向来自知,错怪了别人自然会反省自己,总不会像某些人自以为是的毛病。”

“许幻,我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总在打压对方,我也希望改变这样的方式,你说我不尊重你,可是你觉得这样对待我能算是尊重吗?不和我商量,不征求我的意见,甚至不提前告知,只有一句话,然后就结束。在一起是两个人说开始的事情,你不也独断地结束吗?”

“不合适就结束并没有什么错,如果你觉得我的做法不合适,那么我们可以以客气的方式重来一遍。”

“可是我不同意,即使重新来一遍,我也不会同意。”

“你为什么那么固执,裴中恺,难道你强迫这种关系的延续和存在就是在尊重我吗?”

裴中恺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褪去,“我以为除了态度和方式,我们还是有其他共识的。是你觉得我们没有再接下去的必要吗?你甚至不给别人任何机会,也不给自己机会。工作里我们都会给合作伙伴几次机会磨合,想不到真正对着所爱的人却如此吝啬刻薄。”

顾许幻愣住,他说什么?所爱的人,有股念头想区确定,正好电话响起,裴中恺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过去开门。

想着裴中恺那些话里的意思,共识,他们有什么样的共识?

裴中恺再不提起话题,沉默中给顾许幻盛了鸡汤,又把小菜放到餐盘里,“过来吃饭。”

喝口鸡汤,鲜得很,里面的青木瓜口感细腻,晶莹剔透的龙井虾仁泛着光泽,有着新鲜肉质特有的嫩脆。顾许幻以为自己没什么胃口,结果就着汤和菜居然吃了两小碗香米。额头轻轻沁出薄汗。

裴中恺的脸色稍霁,看顾许幻胃口好,刚才的别扭也不去计较,能看她的身体恢复,也不枉他张罗,看她瘦骨伶仃萎靡不振,真的是心疼,以他对顾许幻的了解这行为必定是有原因的,他不敢奢想顾许幻上因为感情而如此,但又有什么样的事情让人 至于此。心里再有不爽也被顾许幻那副像没人管的孩子的惨样子而惹得压下心里所有的不快。

再盛一碗汤递给顾许幻,大概是吃饱心情好,顾许幻居然赶着说我想吃木瓜,不想喝汤了。

裴中恺的嘴角轻轻上扬,早知道就不在饭前跟她辩白什么尊重不尊重的,现在的气氛多好。心里想端起碗喝一大口,然后另寻只碗多盛了木瓜再给顾许幻。

“你用了我的碗。”看裴中恺意态兴然地小口喝汤,顾许幻怎么看怎么混乱。

“我又不嫌你脏。”裴中恺的心情突然也开始好起来。

“感冒没好,我不想担着传染你的名声。”顾许幻看裴中恺只是看她一眼,仍盛碗汤,“算了,算了,就当我没说过。”这样的话继续下去越听越有调情的可能。

“顾许幻,如果我说我爱你,你还会走吗?”裴中恺却在顾许幻打算要逃掉的时候抓着不放过。

顾许幻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牙齿停止咀嚼。我爱你三个字如同惊雷从头顶闪过,个个金光耀眼,却透着不真实和玄幻。

这三个字似乎从来没有在裴中恺的嘴里说过,他和她做过世界上男女最亲密的事情,强迫的,顺从的,疾风骤雨的,温润如酥的,却从未触碰过类似的话题。两个人只是撷取,甚至更因为这样的避讳而在对方的身体上做更多的索取,疯狂而极致,缠绵而销魂。偶尔,这样三个字在她自己的心底也是辗转翻腾过无数次,承认与反驳,质疑与肯定。因为三个字,所以有了贪念,有了欲望,也有了计较得失的惶惑,衡量过他们之间感情的可能性,也衡量过这种深度的可能性,可最终是用喜欢两个字替代了一个爱字,不敢轻易确认,仿佛只要确认了自己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爱你,顾许幻。”刚才第一次说时裴中恺的声音还略带了不好意思,这次却确定了许多,“你呢,许幻。”他也非要逼着她表态,这样重于泰山的三个字终于说出来,似乎是暴露了命门,急急地要确认要答案。

压住心底的悸动,“裴中恺,你的三个字的确够震撼,说实话,我现在很混乱,你的诚意有多少,我不知道。”也许是违心的,拒绝正面给出答案。

“我认为这应该是我们之间的共识,或者我们都不曾尝试地说爱,不屑也罢,不敢也罢,可是终究要面对,如果你非要我跟你结束,我只会说这三个字,是对我自己的承认,也是对过去的尊重。很不错,你的确教会了我这个词。”曾经以为很难,一旦说出来居然轻松很多。

顾许幻觉得自己的心情悲喜难辨,曾经的质疑和恐惧都不存在,虽然你无畏地说出曾经不屑的词,可是我又如何就此接下这样的重诺,起码我不够有勇气。

裴中恺看着沉默的顾许幻,睫毛轻颤着仿佛随时欲飞的蝴蝶,良久等不到答案,“如果你愿意有和我一样的共识,希望你通知我一声。狗剩儿我抱走了,猫毛对你现在的气管也不太好,等你大好了,再送回来。”

俯身弯腰抱一下顾许幻瘦削的肩膀,亲吻顾许幻冰凉的面颊,“有必要提醒一下,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答应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不想把裴写成个坏人,他和顾都是有缺点的人,只要能改正,有利于促进感情,有利于欢愉大家,就是好的。

请客记

那一个绵热的吻似乎一直印在顾许幻冰凉的脸上,好几次忍不住去照镜子看那里是否有与众不同,苍白的皮肤上不见任何痕迹,仿佛是内里受到了灼伤,一点一点沿着经脉向四处蔓延,逐渐形成燎原的星火。

或许是卑微的,怯懦的,在裴中恺喊出那样的铮铮誓言后,顾许幻第一个想法就是躲,言语上的逃避,目光的游离,只是不肯把注意力放在那个散发了熊熊火焰仿佛要把她烧毁的男人身上。

可是心底又是渴望的,把狗剩儿作为一个借口留下,留在裴中恺的身边,给懦弱的自己一个借口可以去触碰发生的事实。

以为会失眠,以为会辗转反侧,以为今天的夜晚不过是又一个不出意料的不眠之夜,可是当在晨光中清醒,眼睛在拉开窗帘的一瞬居然被刺目的阳光晃得生疼,顾许幻在夏日八点多就显出燥热的阳光中咧嘴笑了起来。

失眠就这样在预期到来得更激烈的时候却悄悄地不告而别,几个月中,少有的完美的睡眠。什么时候狗剩儿念经一样的呼噜声从扰民变成心里的某根支柱,以为弃不掉的时候,竟有痊愈的一天。

那个说爱她的男人会在邮件里发几段短小的视频,其中一则上狗剩儿蹲在黄花梨木的餐桌上对着镜头屏息凝神。

本是给顾许幻报告猫儿平安的视频却偏偏惹起一段艳情的回忆,红木桌子被撞得与地面磕磕碰碰的声音像春芽儿在耳边渐渐长大起来。真的不能想,想得时候心会真真切切的疼,一扯一扯的,像他在身体里穿刺时的牵牵念念。

原来,原来。

原来女人会如此悲哀,强迫着失去了身体,又主动地遗失了心灵。

原来人生也会如此运气,退到无可退的黑暗丛生的暗夜角落,却发现转身也有光明点点。

不是不计较曾经受过的辱,却在慢慢的时间中选择淡忘,沉湎也罢,逃避也罢,如果拷问心灵,顾许幻不得不败下阵来,终究是动了心,所以会学着忽略和忘记,仔细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矛盾中越来越多地迷失,可最终痛苦地发现,竟然对这种迷失会有眷恋。

究竟是讨厌不尊重,还是惧怕迷失到最后的沦陷,或者兼而有之,或者最终怕的是母亲那样的境遇,付出了,却发现错了,错到无法挽回,错到没有自尊。

我爱你像一面镜子让顾许幻直视内心的全部想法,是的,她就是那个斯德哥尔摩症中俗气变态的女受害者,已经无可救药地被这一句打动,或者很久以前就已经遗失了抗争的勇气由着内心陷落。

顾许幻胡思乱想中居然发现自己开始长胖,自己没太注意,是霍华德有一天笑眯眯地看她,凯瑟琳,你终于不再是根竹竿了。

对着镜子摸着似乎是变得丰盈的脸颊,颧骨也不再突兀,五官亦变得柔和起来,好长时间不怎么照镜子,只觉得难看得厉害,尽管从来不注重外貌,但真的容颜凋敝,尤其是在几个月里急速地变丑,真的不能接受。

微微翘起嘴角,这样的顾许幻是大家喜欢见到的,当然,也是她自己喜欢看的。

年轻真好,美丽真好。尤其是健康可以失而复得,真好。

突然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自己那么丑的时候居然收获了一个男人的我爱你。就像是美女对野兽献上一吻,野兽解除魔咒还原成英俊的王子,她顾许幻也被一句我爱你拯救了容貌。以得到的爱拯救曾经失去爱的心灵,以爱的填充治愈爱的缺失。世界就这样奇妙。

七月的骄阳不再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燥热,顾许幻觉得生命的艳阳在天空中照着自己,周身充满暖意,脚底蒸腾着渴望。

裴中恺把狗剩儿还回来的时候,正看着顾许幻春风满面,心头彻底轻松,这个顾许幻才是过去的顾许幻,还是瘦,整个人却透着光华,让人的目光不由得追随着她的身影。

顾许幻在见到裴中恺的瞬间脚步停滞了一下,获得了那么重的诺言,她却没有想好如何再和他相对,心脏似乎都开始不规律地跳。

慢慢在裴中恺的目光中走过来,摸一下狗剩儿的头,“我已经很好了,谢谢你这几天照顾狗剩儿。”

“不用那么客气,我们相处得很好。”其实他哪里有时间看着狗剩儿,还是像往常一样送到父母家里。

顾许幻听着裴中恺鼻音很重,抬头问,“你感冒了?”

裴中恺不在意地说“热伤风,就是总打喷嚏,没什么其他事儿。”说着侧身连打四个喷嚏,惊天动地的,旁边几个路人飞也似地躲开绕得远远地走。

顾许幻忍不住笑,她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是咳嗽就让地铁里的乘客自动空出一个空间。尴尬的同时也有某种庆幸,原来生病唯一的好处是可以在拥挤的地铁里有一席宽松的转身之地。

见顾许幻抿嘴露出的笑意,裴中恺心里透出无比的欢喜,尽管是一点点,也如同阳光顺着岩石的缝隙穿透尘埃照在濒于绝望的人身上。

“你现在抗体比我强,不用躲远,甚至可以更近一些。”嘴里那样说心里也那样想却不敢真的做,只是笑眯眯地看着顾许幻。

佯装没有听到后面的话,顾许幻低头抚摸狗剩儿,“那你多注意,我上楼了。”

“阳光很好,天还早着呢,没有急事吧。”裴中恺小心翼翼地提议,话出口觉得借口太笨,这阳光岂是个好字能说的,简直是太好太热,七月份的太阳如火炉一般烤得人皮肤都疼。

果然顾许幻拒绝,“你不是还感冒吗,别在太阳下晒了。”

“我没事儿,反正也没饭吃,要不你请我吃饭吧,就当谢我照顾狗剩儿。”

顾许幻面上犯难,说实话她不愿意这么快和裴中恺面对面,但裴中恺说的话又的确合情合理。若是往时,她可以和他一样耍赖,不理他明显的无赖提议,可时至今日,她并没有做好轻松应对裴中恺的心情,自然不可能撒娇。

“那好吧,地方你选,不过最好不要太远。”顾许幻尽量减少和裴中恺同车的机会,那样逼仄的空间里会呼吸不畅,又会惹乱心思的。

裴中恺心里松口气,想自己这样的人的确玩儿不了文艺,还是玩儿赖的好。兴冲冲地就近选了一家菜馆,地方并不重要,关键是争取了时间和机会。

顾许幻坚持在大厅吃饭拒绝包间,裴中恺也不多说,知道顾许幻存的心思,感慨自己原来在她的眼里如此危险,想想过去的确是过分,可是如果他来文艺的那套估计到现在顾许幻也不会和他近几步距离。过去的行为可以鄙视,但还是庆幸。

说话不由得温柔起来,搞得顾许幻抬头几次看他,仿佛遇到了怪物。

两个人心情好,吃的份量居然比平时多了一倍,中间不得不又点了两道菜,顾许幻略不好意思,裴中恺却欣喜地看她,夹了更多的菜到她的吃碟里,直到顾许幻用手挡着抗议才肯罢休。

明明是她要掏钱做东,吃多少怕什么,裴中恺却也偏偏做得像个主人,一味地布菜,她倒像个吃白食的,顾许幻想起那个人人都会说的占便宜话,我请客你掏钱。她不愿意说话不表明就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