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地点了点头,却不想瑾言肩负太多,玉簪主动道:“嫁不嫁人,都是后话。奴婢只想,若有一天主子您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好归宿,那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玉簪,以后到了清一斋,你便改口吧。别叫我主子了。”瑾言只道她是个死脑筋,但刚才的话却是自己真心:“若你我长久相伴,做姐妹吧,别做主仆了。”

“主子都说到了清一斋以后再说,现在就别计较了。”玉簪微微一笑,眼底皆是感动,但却没有立马应了,毕竟那么多年来,虽然一直把瑾言当做亲妹妹一样照顾一样护着,但真要让她改口,玉簪却是不习惯的。

“没关系,不急一时的。”瑾言哪里不知道玉簪的性子,没有相逼,只转而道:“这三日,我要好好准备,你也别忙着就去莫家,我会让向姑姑帮忙带个信,让母亲知道父亲有救了。”

玉簪点点头,走过来靠近莫瑾言,想要给她哪怕十分微弱的支持,也算是好的:“主子有需要,奴婢暂时不会离开。”

“还好有你。”瑾言有些感激地看向玉簪,的的确确,她向南华倾争取来的这三天十分重要,若没有玉簪在身边,还真是不方便的很。

 

第四十二章 遣散奴仆

 没有意料中的**无眠,莫瑾言反而睡得十分踏实。

既然已经想明白了,那就一步步地往前走,若总是回头看来路多么艰辛,不但看不清前路怎么走,说不定还会磕磕盼盼,反而是种拖累。

这个道理,瑾言早在前世里被软禁时就想通了。

好好睡了一觉,大早起来,用青盐柳枝漱口,再换上一身淡紫底儿有花卉纹样的锦缎小袄,外罩同色八角云肩,云肩溜边儿是一水的白狐毛,配上一头皇后钦赐的云珠凤钗,瑾言这通身打扮虽是清清素素,却端庄稳重,亦不失少女丽质,更显得体而周全。

“主子,今日您有何安排?”

玉簪在一旁收拾好了妆匣子,见瑾言佩戴上南家祖传的云珠凤钗,娇俏的小脸上仿佛也晕出了淡淡的珠光,晶莹饱满,煞是好看,心下就有些替自家主子不值。

那样好的一朵娇花,怎得就无人欣赏,反而即将被埋没在这深幽的侯府。

但瑾言没有半句埋怨,更无半分怨妇的表情,反而闲淡镇静,玉簪也怒不起来,只得想着尽量的帮衬些,以减少些压在瑾言那小小肩头的重担子。

走到食桌边坐下,瑾言小口地喝着羊奶炖的粳米粥,待玉簪走过来,示意她坐下一并用早饭,才道:“这样,上午我先去听陈柏和向姑姑回事儿。然后你让那三个小的过来屋里一趟。身边的人,除了你,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菀她们。毕竟小小年纪跟着我嫁过来,人生地不熟,加上我这个半吊子侯夫人根本护不了她们的周全,心里恐怕早就打鼓了。如今我又要避世礼佛,今后的日子…也只能尽量替她们来打算。”

“主子,难道你准备放了她们出去?”玉簪也小口地喝粥,同时伸长手替瑾言布菜。

“放回去?”

瑾言说着,摇摇头:“她们虽然是正经家生子,但如果不是父母舍了,决计不可能送到我身边的。说得好听是侯府夫人的陪嫁丫头,但莫家上下谁不知道她们将来是姨娘的命?就算侯爷看不上,我也不舍得糟蹋了她们,但名声已经是这样了,放回去,她们的父母可能善待?”

“那…让紫菀她们跟着我们过去修行?”玉簪歪了歪头,实在想不出办法:“她们小小年纪,能耐住清修的寂寞吗?”

“当然不能拉了她们一并过去清一斋。”

瑾言神情自如,显然是早有了打算:“你也别着急,我知道你平时对她们多有照顾,放心不下也是应该的,我尽力而为吧。”

“主子别有负担,她们三个也都是懂事的小姑娘,想来,也会明白事理才对。”玉簪怕给瑾言压力,一边开解着,一边又替她乘了一碗米粥:“实在不行,就交给向姑姑,等大了就放出去嫁人。景宁侯府的奴婢,外头的男子定然不敢欺负。”

“再说吧。”

瑾言笑笑,却是没有多用这第二碗羊奶粳米粥,只站起身来,示意玉簪跟上,直接去了前院正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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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堂,端端坐在上首,喝着温热的清茶,莫瑾言听陈柏和向姑姑把昨日府里的事务上报了,点点头。

见莫瑾言没说什么,陈柏和向姑姑又一前一后继续把今日府里有哪些用度和安排说了,等待她来定夺。

平日里瑾言总会过问几句,比如外头庄子的打点,府里头厨房的采买,还有温室花房里的情况,包括下人的婚丧嫁娶请的假都会关心关心,可今天,身为管家人的莫瑾言却没怎么多言,只取了印章在账簿上盖好,交给陈柏和向姑姑,让他们去账房支银子办事。

下人们见主子今日好说话,脸上都露出松口气的表情,但陈柏和向姑姑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陈柏不好问,向姑姑却大概猜到一些,只叹莫瑾言小小年纪嫁入侯府,面对侯爷那冰山似得的脾气实在不容易。可除了嘱咐厨房多弄些可口的饭菜,向姑姑也知道自己没法子去劝什么,便带着下人们退了。

.※※※

回到内院正房,瑾言瞧见翠翘和舒眉两人,一个在打扫院落,一个在屋门的廊边半坐着做女红,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为她们安排。

翠翘和舒眉来了好些天,发现莫瑾言是个喜欢安静的主子,所以没有先前的热络,规规矩矩地做活儿,倒是十分守规矩。看到瑾言回来的早,两人先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双双行了礼,然后主动又各自捡了笤帚和绣蓝子,继续埋头该干什么干什么,亦是想给莫瑾言留个好印象。

玉簪见瑾言停步,同时也反映了过来,看向瑾言,瑾言却摆摆头,便渡步进了屋子。

反手关上门,玉簪忙问:“主子,她们两个,是第三天再让向姑姑领走,还是早点儿给她们说一声呢?”

“叫她们进来吧。”

瑾言扶额,此时才有些后悔,不该往正房里收人。哪怕只伺候了自己十来天,翠翘和舒眉都是自己的责任了,哪能像玉簪说的那样,直接打发了呢。

玉簪张口还想问什么,可看着瑾言已经有了主意的样子,便不再多言,走过去打开门:“翠翘,舒眉,你们过来,夫人有话要说。”

一个将笤帚放好,一个立刻把绣蓝子挪开,翠翘和舒眉前后忙进了屋,对着莫瑾言恭敬地行了礼。

“起来吧。”

叫了起,瑾言走到正屋中央的罗汉**上坐着,等玉簪奉了茶,才看向两人:“你们虽然伺候我的时间不长,但主仆一场,也算是缘分,所以有件事儿,我想早些告诉你们,听听你们的打算。”

翠翘是个机灵的,一听,有些想多了,神情慌乱地看向莫瑾言,想看出她到底会说出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可莫瑾言虽然年纪小,一双水眸却如古井沉水,半分情绪都不曾外露,翠翘越看,越不明白,心里倒是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舒眉倒是个实诚的,点点头,只等主子说话,毫无半点焦躁,一副憨厚模样。

将两人各自不同的表情看在眼里,瑾言暗暗叹了口气,只徐徐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嫁过来给侯爷冲喜的。如今侯爷的病有了些起色,为了让侯爷可以早日痊愈,我准备后天就搬入后山的清一斋,自此避世礼佛,为侯爷祈福。”

“避世礼佛”这四个字一出,翠翘和舒眉又是两种不同的反应。

翠翘一张嘴,想问什么,发现自己没那个资格开口,赶紧又闭上了嘴,但眼珠子却左右转了转,显出心底的慌张。

舒眉也是一下子就慌了,脸色发红,但好歹没有多问,只着急的两手交握,止不住地抖了起来。

“我也不卖关子了,知道你们进了内院正房,本该有个大好前途的,如今我选择搬去清一斋礼佛,自然不能让你们跟着过去受累。”

瑾言刚说完,眼看翠翘和舒眉就要跪下,一个眼神扫过去,语气严肃:“你们别忙着表决心,且听我说清楚。”

正是半跪的姿势,翠翘和舒眉又只得重新站起身,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但明显,大冷天的,两人前额都渗出了细汗,可见心头紧张。

 

第四十三章 早作安排

 端坐在上首,年纪尚不足十四岁,但莫瑾言从头到脚却流露出毋容置疑的主母气度。

看得出翠翘和舒眉的紧张,瑾言话音一转,刻意让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我都说了,不会让你们跟着我清修吃苦,所以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听见莫瑾言这样说,翠翘和舒眉俱是一抬眼,眼底充满了疑问,都想知道到底她们面临的两个选择是什么。

没有耽误,瑾言又继续道:“若你们愿意留在侯府,我会让向姑姑给您们升了二等丫头,然后各自回到原来的司职处。另外,既然你们伺候了我一场,也算缘分,我可以格外开恩,让你们自赎其身。只是赎身的银两,每人十两吧,是个意思。等你们放出去,我会一人给你们准备一百两的银封,或是回乡嫁人,或是留在京城另谋高就都是可以的。”

听完莫瑾言的话,翠翘和舒眉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又齐齐跪在了地上。

翠翘没有犹豫,拜过莫瑾言就仰起头,直接道:“奴婢愿意自赎其身,还请夫人成全。”

瑾言点头,觉得翠翘虽然心眼儿多,却是个有主意的,然后看向了舒眉:“你呢,是去还是留呢?”

“奴婢…”

舒眉有些怯怯的,似乎拿不定主意,但半晌后还是一咬牙:“奴婢家里早没了爹娘,就只有叔叔婶婶在家乡。当年就是他们卖了奴婢,就算奴婢拿了钱回去,说不定还是要被卖的。”

不需要舒眉再多说什么,瑾言会意:“那你留在府里吧,我知道你喜欢做糕点,我给向姑姑说一声,你以后别在厨房打杂了,专心地做你愿意做的事儿就行。”

“多谢夫人大恩,奴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

舒眉有些夸张地伏地磕头,“砰砰砰”三声响极为洪亮,玉簪赶忙过去扶了起来,怕她受伤。

看着翠翘和舒眉,瑾言倒觉得自己当初看人的眼光没有错,只是和她们主仆的缘分不够罢了。

想了想,瑾言有些唏嘘:“主仆一场,虽然我后天就要搬到清一斋,但若是你们在外和在府里遇到任何不如意的事情,都可以让向姑姑给我带信。能帮衬的,我也会尽量相助。”

“夫人,您也是。”

翠翘从地上站起来,看向莫瑾言,眼底有些钦佩和感激的神色:“奴婢离开侯府,会呆在京城。要是您有什么需要,给柳家巷的刘二娘带个信,奴婢在外面方便走动,帮忙打听些事情,或是捎带些东西都是可以的。也算是报夫人的恩德了!”

“奴婢也是,奴婢做的糕点若还适口,夫人您只消吩咐一声,每日奴婢都换新花样给您做来品尝…”

眼看舒眉还要说,瑾言抬手打断了她继续“表忠心”,笑着道:“都说了,我搬去清一斋是避世礼佛,清修养性。若日日吃新鲜的糕点,怎么算割断红尘呢?舒眉,你若是记得我的好,将来万一厨房主事见我这个夫人没势了,克扣饮食用度,你替我给向姑姑举报一下就行了。”

虽是半开玩笑,但莫瑾言的话一出口,翠翘和舒眉都沉默了,连带玉簪也露出一抹难言的酸涩表情。

是人,就都要面对不同的困难。

哪怕是莫瑾言这样生在皇商之家的嫡长女,和她们这些从小被卖了做奴婢的相比,也有她的烦恼之处啊!

不约而同地有了这样的想法,包括玉簪在内,翠翘和舒眉看着莫瑾言,那小小的身板上仿佛扛了个无形的重压,都替她觉得不值和惋惜。

“你们暂时不要把消息走漏,后天我搬去清一斋的时候,再各自安排你们的去留。”

瑾言不愿气氛如此沉寂,从上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两人的面前:“好了,该传午膳了,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是,奴婢遵命。”翠翘和舒眉又是屈身双双福礼,这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主子,她们两个倒是容易打发,紫菀那三个…”玉簪关上门,回头看了看瑾言,本不想让她再面对类似的情形,但却不得不提。

瑾言也觉得有些疲累,走到桌边坐下,一手扶额:“差不多了,你去叫她们过来吧,只说一起用饭就行了。”

“要不,您再缓缓?”玉簪不舍得瑾言如此累心,没有依言离开,只道:“至少,先用饭吧。这几天您都吃得少,昨儿个还晕倒了,沈太医都嘱咐让您好好休息一下呢。”

“玉簪,昨天我离开清岚斋的时候,沈太医让我今日申时出府去见他。”

瑾言脱口就将沈画与她的密约说了出来:“用过午膳,我就要准备出府。趁着现在午饭时有时间,你先让紫菀她们过来吧。”

再看玉簪一脸惊讶,瑾言叹了口气:“具体什么事儿,等我从府外回来再告诉你吧,现在,还是把该做的事儿先做了,我才能放心地去见沈太医。”

玉簪从来都是懂事的,知道莫瑾言在南华倾病重一事上隐瞒了自己许多,再一想沈画乃是专司侯爷病情的太医,就明白其中的复杂,并非三言两语可以问清楚的,便按住心头万般疑惑,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

随着玉簪带了紫菀三个进屋,厨房那儿也很快送来了午膳。

俱是些寒冬里鲜见的绿叶儿蔬菜,还有瑾言喜欢的一碟红皮儿的酸腌萝卜,并一锅煨着火的鸡丝白粥,一桌午饭并不丰盛,却显出来向姑姑的用心。

瑾言倒是有些饿了,看到紫菀锦葵和绿萝也在用眼睛瞅桌上的菜肴,便让玉簪安排了她们三个一并坐下,然后才道:“我嫁过来这大半个月,也没有机会和你们一起说说话,今日得闲,正好也有事儿要告诉你们,所以不要客气,咱们不分主仆,一起用一顿饭吧。”

话是如此,但玉簪和紫菀三个也得等莫瑾言动了筷子,才各自开始夹菜。

用完一碗鸡丝粥,瑾言看到除了玉簪因为有心事儿吃得少之外,紫菀三个都没有太忍得住这一桌在冬日里极其精贵的新鲜蔬菜,专心地吃着,一副满足和高兴的样子。

没有催促,只捏着筷子,瑾言有意让三个小的多吃些,然后过了好一会儿,见菜盘差不多见底了,才放下筷子。

看到瑾言搁了筷子,哪怕最小最贪吃的绿萝也赶紧刨了两口饭,然后立马规规矩矩地把手中的碗筷放好,没有再继续吃。

“玉簪,给大家倒一盅茶漱漱口吧。”

食不言寝不语,等众人都用好了饭,瑾言才站起来回到屋中的罗汉**上端坐,示意玉簪奉茶。

并排而立,紫菀稍大些,也精灵些,看着莫瑾言,似乎想看出今日的召唤所谓何事。

锦葵和绿萝则显得有些拘谨,特别是绿萝,平日里吃过午饭她都会睡会儿午觉,此时吃得有些饱了,眼皮子看着就耷拉了下来,她又赶紧睁开,站直了小小的身子,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等玉簪奉了茶,瑾言喝过一口放下,这才把之前对翠翘和舒眉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只是和翠翘舒眉不一样,紫菀三个太小了,有些不明白何谓“清修礼佛”,只懵懵懂懂地点着头,却能看出她们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见莫瑾言示意,玉簪叹了口气,向三个小的解释道:“也就是说,主子后天搬入清一斋,虽然名义上是景宁侯府的夫人,但实际上,却割断了尘缘,一心向佛,不再问侯府的任何俗世了。这下你们懂了吗?”

“懂了。”

紫菀开了口,脸色终于带出一抹怯意:“主子,那奴婢等…也要带发修行吗?”

锦葵和绿萝也随即点点头,虽然还是有些茫然,但好歹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同样露出了有些害怕的神色来。

 

第四十四章 应邀赴约

 面对突然而来的变故,紫菀锦葵和绿萝都在茫然的表情中自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瑾言摆摆手,身子稍微前倾了一些,示意她们稍安勿躁:“你们都是才刚满十岁的小姑娘,我哪里会狠得下心带你们在身边清修。同样的,因为你们还小,所以我不放心,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安排最适合你们。”

柔软的嗓音,如清风拂柳般卷走了心底的焦躁和不安,瑾言这样一说,三个小的都同时乖乖的点点头,只等着她说出来到底什么安排。

从三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信任,瑾言也知道她们年纪小小就离家跟在自己身边,能依赖的,也只有自己了,遂压低了音调,语气显得愈发沉稳而安然:“我搬到清一斋后,你们还是继续留在侯府吧。正房虽然不能呆了,但可以去绣房。虽然仍旧是奴婢的身份,但我会让向姑姑不要给你们指派任何的活计,你们每日只需做好女红,练好绣工,再学着认一些字儿。”

随着莫瑾言的话,紫菀锦葵和绿萝都缓缓地点着头。

“等五年,五年后,你们就都满了十五,向姑姑会给你们升到一等丫头,然后准备好官府文书,放你们出去嫁人。若是不愿被放出去的,陈柏那边可以给你们找府里的家生子,或是外面庄子的庄头。但无论是出去还是留下,我都保证将来让你们能嫁一个好人家。”

一口气说完,瑾言便没有再说,只等她们三个可以好好消化一下自己的话。

“嫁人…”

紫菀和锦葵没有说什么,倒是绿萝脱口道:“夫人,奴婢等不是您的陪嫁丫头么?奴婢的婶子说,将来奴婢们若是有福气,还能做侯爷的妾呢?嫁人,不是应该嫁给侯爷么?”

“傻丫头,夫人都搬出正房了,潜心礼佛,为侯爷祈福,你怎么还可能有那样的想法!”玉簪知道绿萝是童言无忌,赶忙喝斥了她,同时也算是在瑾言面前维护她。

紫菀和锦葵其实也知道她们的“用处”,听见绿萝这样说,都皱皱眉。

绿萝不懂事儿,紫菀和锦葵却清楚的很。正经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给人做妾。哪怕对方是侯爷,妾氏也是妾氏,是上不得台面的奴才,比起以一等奴婢的身份放去正经嫁人,那根本没得比!

明白了莫瑾言对她们的许诺到底有多重,紫菀和锦葵立刻对着莫瑾言双双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道:“奴婢谨遵主子安排。”

绿萝却愣着,没有随着紫菀和锦葵一起“谢恩”,只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奴婢要跟着主子,主子清修,那奴婢也清修就是了。奴婢世代在莫家做活儿,离开家之前,母亲还专门交代了,要忠心伺候主子,不得有二心呢。”

“绿萝,你跟不跟主子去清一斋,和有没有二心毫无关系。”玉簪见她不懂事儿,赶紧走到她身边,用手戳了戳她的后背,示意她改口。

绿萝却“不知好歹”地摇摇头,气得玉簪一跺脚:“你平日里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今日怎么到了关键处却一套一套的!不过你那些道理都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夫人搬去清一斋避世礼佛,不问红尘世事,你跟过去,就是要…就是要做小尼姑,你也愿意么?”

瑾言却没有玉簪那么着急,只当绿萝没弄明白个中因由,笑着,有些开玩笑地问:“绿萝,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跟着我,以后也不可能做侯爷的妾氏,你还愿意么?”

“第一是对主子忠心,终身追随主子,第二才是嫁人嘛,至于嫁给谁,将来还不是听主子的话,您说了算!”嘟着嘴都是一同十分顺溜的话说出口,绿萝的小脸憋得有些发红,还悄悄地挪了挪步子,似乎怕玉簪继续”打“她。

果然,听了绿萝的回答,大家都知道了她根本没搞清楚什么是嫁人,因为她明显不懂这些人情世故。

玉簪可不想绿萝小小年纪就真的跟了她们搬去清一斋,干脆伸手拉住了她,向莫瑾言道:“主子,绿萝笨的很,奴婢下来和她好好说说吧。”

“嗯,还有两天,紫菀,锦葵,你们和绿萝交好,下来也一并劝劝吧。”

本就没有存了带绿萝一起搬去清一斋的心,瑾言又嘱咐了一下紫菀和锦葵,然后才端了茶,示意她们可以退下了。

.※※※

正好离得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心中惦记着沈画的相约,瑾言让玉簪去给陈柏说她要出府一趟,让侯府准备马车,然后自顾走到梳妆台前,将一头的云珠凤钗取了下来。

今日这样装扮,是为了最后一次在侯府下人面前的亮相显出身为主母的庄重和高贵,所以瑾言才拿出了皇后所赐的云珠凤钗。

但等会儿她是要出去见沈画,不需要打扮的这样隆重,反而还得稍微避开旁人耳目。

想了想,瑾言找出一套寻常的点翠嵌宝的花卉头饰别在发髻上,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觉得手有点儿冷,又来到衣柜边,从里面拿了件秋香色绣绿藤蔓枝花样的披风穿上。

对镜自照,如此果然没了景宁侯夫人的威仪,只一张素净俏丽的少女容颜而已。

趁着瑾言“改装”的这一小会儿时间,玉簪就已经回来了,说门房那边已经备好了马车,然后扶着莫瑾言从内院往外而去。

身为侯府的夫人,莫瑾言出府虽然不需要知会任何人,但门房那儿还是需要有个记录。

玉簪十分机灵,只说莫瑾言要去西秦药馆替母亲选几样疏通筋骨的良药,陈柏就直接派了马车候着,并未多问。

.※※※

西秦药馆位于京城的西隅,东家姓秦,所以得名西秦药馆。

因为秦家在京城世代行医,又经常开馆布施,免收诊金,所以名声极好,往来问诊和抓药的老百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看到一辆精致古朴却不是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负责接引的小厮赶紧上前来:“请问贵客是需要问诊还是抓药?”

玉簪从车厢伸出头来:“我家主人与青璃有约。”

按照瑾言的吩咐,玉簪没有透露她们的来历,只提了“青璃”二字。

“青璃公子么?”

小厮听了,表情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世故,含着笑点点头:“请贵客先下车,小的这就引您去见青璃公子。”

玉簪这便放下帘子,看向里头端坐的莫瑾言,小声道:“主子,这里人多眼杂,万一被人认出来咱们是景宁侯府过来的…”

“我嫁入侯府就没在外面露过脸,谁能认得。”

说着,瑾言特意扯住罩在裙衫外面的披风,这件秋香色的披风乃是素缎夹袄的,花样更是寻常女儿家常用的,通身都普通极了,如此从头到脚的一盖,旁人根本看不出她里头穿着,更猜不出她的身份。

玉簪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道:“那等会儿主子稍微埋着些头,另外,还要委屈您跟在奴婢后面,这样没那么打眼。”

两人商量好,玉簪这才先下了马车,莫瑾言则紧跟着下来,然后半颔首,埋住一张小脸,退在玉簪身侧半步,加上小小的身子又披风所罩,毫不起眼,所以并未引得旁人瞩目。

倒是这引路的小厮有些好奇,看了看莫瑾言,又看了看玉簪:“青璃公子从不接诊,两位姑娘是怎么知道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