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瑾言也稍微稳住了心神,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儿,便按下了忐忑的情绪,加快步子,往玉梨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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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药童手里正捧着托盘,上头放了米粥和糕点,正要送去给沈画,却看到莫瑾言独自而来。

这玉梨庄远离其他行宫,除非是有什么需要,不会有主子来此处。眼见莫瑾言虽然衣着不甚华丽,却举止从容,神情端庄,而且梳着妇人头,这药童就知道来人肯定不会是婢女一类,赶紧放下托盘在院中的石桌上,然后迎上前去:“这位娘娘,您来玉梨庄,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我不是什么娘娘,我是景宁候夫人。”瑾言没有介意药童将自己误认为是后宫的妃嫔,只淡淡一笑:“请问沈太医在么?我是来拿找他拿皇后安胎药的。”

“原来是瑾夫人!小人眼拙,还请夫人恕罪!”

听着莫瑾言柔美的嗓音,药童一愣之下,后背直接出了层细汗,这才反应过来,后宫上下议论了好几年的那位妙音美人儿,竟然就站在了自己的眼前!

果然容貌姣丽,气质如兰,其嗓音一开口。犹如仙音袅袅,令人浑身都觉得试探极了…

不过这样的美人儿,只能远远地敬着,连多看一眼也是罪过!因为景宁候那冷得能冻死人的眼神可不是开玩笑。只要被扫上一眼,不死也会去半条命啊,谁敢呢?再者,要是让侯爷知道自己将其夫人误认娘娘…

简直不敢细想,小药童赶紧取了托盘在手,然后半弯着腰侧开身子,额上的汗在清晨薄日的照映下点点闪光:“瑾夫人这边请,沈太医这会儿正好已经起了,在等小人送早饭过去呢。”

瑾言见药童有些紧张,愈发笑意温和。点了点头,示意他走前面引路:“请吧。”

“夫人请!”

药童却不敢走前面,侧着身子,手里又拖着食物,显得很不方便。

“你不用客气。更不用怕我,好好站直了引路吧,我若是走前面,也找不到路的。”瑾言有些无奈,觉得自己已经够温和的了,为什么这药童那么害怕自己呢?

“那夫人您小心脚下,这边请。”

被莫瑾言这样一说。药童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轻松了不少,这才小心翼翼地拖着盘子,带着莫瑾言从前院进入了沈画所居的寝屋。

玉梨庄倒是比其他的行宫大些,被参天的梨树包围。几乎处处阴凉,十分舒爽,毫无半分盛夏的燥热气息。

从前院一个回廊而去,绕过一小片梨树林,这才来到了沈画单独居住的寝屋。六扇门对开,一个正厅,外加东西两厢,不过他只住了东厢,西厢则用来盛放这次从京城带过来的一些常备草药。

此刻沈画正在西厢的屋子整理草药,屋门半开,听见身后有动静,一愣之下,便赶紧转过了身来。

果然是莫瑾言如约而来了!

仔细看着莫瑾言由远及近,沈画这才放下手里的草药,跨步而出,上前迎接:“见过夫人,夫人今日倒是来得早。”

行了礼,沈画便自顾站直抬头,虽然从莫瑾言沉静的眉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心下不免还是有些期待:“夫人这边请,在下这里备有清热去湿茶,于盛夏山中引用最是合适。”

“沈太医,小的将您的早饭放进厅堂里去吧。”药童没有察觉沈画略有一样,只乖巧的将托盘端得稳稳地,径直往里去了。

“你了东西就退下吧,我会招呼夫人的。”

沈画点头,见药童进去了,又回过头看向莫瑾言:“夫人,您一路过来受累了,进屋喝杯温茶解解渴吧。”

瑾言却拒绝了,只道:“沈太医,我就不喝您的茶了,只是还请您拿了药,送我走一趟吧。”

“可是,夫人还没用早点吧?”

连茶都不喝,还让自己送她出去一趟,再加上莫瑾言来得这么早,沈画这才反应过来,张口便问了出来。

只是问出来之后,沈画又发现自己问得有些多余了。

因为是避暑行宫,随行的御厨人不多,又得给皇上皇后,后宫妃嫔,还有随行伴驾人员,包括上百个侍卫和几十号内侍宫女做饭,所以御厨做好了饭,会先送到浣花庄,然后再是各个妃嫔的行宫,接下来才是随行伴驾的皇亲国戚和一些客人。

而类似自己这样的随行官员,若非是亲自去取,轮到御膳房送饭过来就已经差不多辰时末刻了。

莫瑾言虽然一品的侯府夫人,轮到厨房送饭过来,也要辰时中了,现在刚刚辰时初,自然是还未用到早饭的。

想到此,沈画又道:“若夫人不嫌弃,进屋用点儿茶点先填填肚子吧。”

“算了,等会儿我回去木槿庄陪侯爷一并用早饭就行了,岂能霸占您的吃食呢。”瑾言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沈画也想知道莫瑾言这趟来,到底会不会给自己带来渴望已久的答案,便道:“那夫人稍等,在下这就去拿药包给您,再亲自送您出去。”

回到寝屋的东厢,将提前准备好的药包取了,然后沈画吩咐药童守着此处,这便陪着莫瑾言一起走出后院,来到了观景的凉亭上。

因为这里说话是最安全的,基本上不可能有人旁听而去。

.※※※

立在亭内,清晨的山风吹拂而来,带着湖水的清凉和泥土淡淡的腥气,少了些盛夏温热,倒犹如早春般,怡人而舒爽。

只是这样蔓延青翠欲滴的美景,立在观景亭内的两人却根本无心去欣赏。

“若是没有结果,你也不用…”沈画不想让莫瑾言有负担,主动先开了口。而起这里没了外人,他也没有敬语尊称了。

“你对自己和侯爷之间的友情,难道这么没有信心么?”瑾言然然一笑,将目光从远处蜿蜒的湖面收回,看向了沈画。

自己话一出口,便看到了沈画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瑾言知道,两人的熟悉程度,度对方只需要从自己的语气,就能猜得八九不离十。

“且听好了…”

瑾言的声音有些细微,但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沈画的耳里:“慈恩寺后山有一片小丘,林间最高处,有一‘玉’字石碑,沈家所求,就在碑下。”

说着,见他略有激动之色浮现在脸上,瑾言又道:“只是侯爷是瞒着皇后娘娘的,让我悄悄来告诉了你。所以,也请你让沈家的人悄悄行动么,好吗?”

“放心,我可以保证,决不让外人知道。”

沈画重重的点了头,看着莫瑾言的侧颜,仿佛是一朵悄然绽放在剩下的玉梨花,不由得道:“瑾言…多谢了…”

瑾言却摇摇头:“其实做决定要告诉你答案的人是侯爷,并非是我。而且,你大可以选择相信侯爷,相信他会帮你,而非一个人这些年来默默承受啊。”

“侯爷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是世家大族里极少见的,亲情多过权力,而非沈家那样,从上到下,从汝阳后到沈贵妃,都是以权势为中心,根本就没有考虑过骨肉亲情。”沈画没有正面回答莫瑾言,而是叹了叹,又继续道:“所以,南家姐弟的关系,是我所羡慕的,若是从南华倾友人的立场出发,我不想去破坏。”

“你们这样的交情,也算缘浅情深了吧!”

瑾言笑着甩了甩头,看着沈画:“若不是我追问你,恐怕你还会一直坚持独自忍受这个秘密吧。”

“说出来,或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像瑾言那样笑,沈画却有些认真的意味:“我一直觉得,皇后她…也算是身不由己吧,她有她的考虑和苦衷,其实我没有半分怨恨。而且,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告诉我答案,所以便拖着,一直没有告诉南华倾。”

说到此,沈画才话音一转,含着几分轻松:“不过,正如你所说,我和南华倾虽然属于两个完全对立的家族,但奇怪的是,我们之间却产生了难得的友情。”

“你们两人,说起来,共同点也很多,这边不难解释了,为什么你们会成为朋友。”瑾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若能选择,恐怕你们两人都不会愿意因为沈蕴玉这个孽缘而相识吧?”

“世间之事,很难去选择,只能去面对。但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却又很多种不同的选择,这些选择,也会令每个人的人生走上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沈画说着,目光却看着莫瑾言,言语间,似是在说自己,但只有他心里才知道,他说的,其实并非自己。

第二百零二章 何苦执迷

清晨,山中雾气弥漫,嫩绿的枝叶上还挂着露水,随着薄日初升,露水渐渐被蒸发,继而和晨雾一样,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立在凉亭上,看着山脚下阵阵雾气弥漫在湖面,犹如一层薄纱遮住了少女的面容,让人总有些期待,想要看清楚那遮掩之下的真相。

大自然如此,人心亦是如此,任何事情,若无知,则无欲无求。一旦半遮半掩,有了端疑,就会想要知道全部。

此刻,莫瑾言的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若是当初自己不去找沈画探问南华倾病情的根本原因,就不会被卷入这一场看似没有答案的疑局中。

但瑾言却并不后悔自己涉足,因为沈蕴玉的死,牵连了两个家族,更让南华倾和沈画被牢牢地禁锢在一个死人所设下的陷阱中。

南华倾,莫瑾言已经将他成功地从泥沼中救出来。

沈画…莫瑾言同样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沉溺于自责而无法自拔。

特别是听了沈画刚刚所谓“选择决定人生”的话,瑾言心中不忍,仔细斟酌着该怎么劝他,却突然心中浮起了一句话,便张口道:“佛说:昨日已去,明日是迷,何苦执著于现在。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话音虔诚,语气平逸,莫瑾言并非想用这一段佛经来劝他,而是想勾起他的思考。

印象中的沈画,淡漠的眼神下,掩藏的是旁人绝难触碰到的孤寂。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次和沈画于朝露湖上擦肩而过时,即便看不清他背对月光的脸,莫瑾言却也感受到了他眼底的隐忍。

这种孤寂的感觉,莫瑾言深有体会。

但直到沈画告诉了自己最后的真相,瑾言才知道。原来自己和沈画何其类似。都是将一个秘密掩埋在心中若干年,直到这个秘密被酿成了苦果,却只能自己硬吞下去,虽苦。却不堪言。

当初,自己重生转世,若非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的,莫瑾言觉得,或许她连头三年都熬不过,就会选择自尽,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而沈画呢?

莫瑾言不用猜,也能了然,这些年来,支撑着沈画的。肯定是找回沈蕴玉头颅这个信念吧。

但现在,目的达成,没有了可以支撑沈画继续做这些事情的理由,按照他刚刚所说,他又会如何选择接下来人生的道路呢?

思绪至此。看着沈画神色犹豫,瑾言点点头:“这段佛经,出自《金刚经》,还有下一句:执爱欲者,如手执火炬,必有烧手之痛。”

说完,瑾言的语气一变。神情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沈蕴玉就是这样,不但执着于爱欲之中,甚至犹如飞蛾扑火,妄想用自身燃烧的火焰去照亮整个夜晚,让所有人都可以注视到她,但最后。却浴火而*起身。”

“你想劝我,不要自责吗?”沈画苦涩的语气根本不用掩饰,那种难以释怀的感觉,犹如山中凝结不散的晨雾,非得要刺眼而明亮的烈日才能驱散似得。

瑾言点头。接过话:“正如你之前所说,人生,是由自己的选择来决定的,而不是所谓的命运已经安排好了。偷取毒药,投毒害人,自食其果,身首分离。或许那时南华倾的做法有些太过狠辣,但那一瞬间,没有所谓的对错,只有选择。南华倾选择了斩杀沈蕴玉,你选择了替沈蕴玉赎罪,帮南华倾解毒,以减轻你自己内心的愧疚,无论是对死去的沈蕴玉也好,还是对垂死的南华倾也好。”

“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愧疚呢?”沈画摇了摇头,神色还是一片混沌不明。

“若是之前,你还觉得欠她什么,那现在,因为你的努力,南家终于归还了她的首级,她也可以真正的入土为安了。所以你现在不再欠沈蕴玉什么了。尘归尘,土归土,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已经了结,可为何却还在执着于对其的愧疚呢?”

莫瑾言的这些话,虽然略显得有些直白,但听在沈画耳里,却清楚这是源于她对自己的关心。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是观…”同样用《金刚经》中的一句话来回应了莫瑾言,沈画终于释然了:“执着,的确是人形中最大的劣根。瑾言,你劝的对,我都听进去了。”

“真的?”

瑾言一颗心终于放下,因为以自己对沈画的了解,他并非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哪怕一时半会儿尚不能彻底地想通,但至少已经有了正确的方向,不会执迷不悟,被困在过去了。

“我何曾骗过你。放心吧,我已经想通了。”沈画浅浅一笑,抬眼看着莫瑾言,语气也舒缓轻松了许多:“就算我不能告诉你,也不会骗你的。”

“既然如此!”

瑾言却不放过沈画,又问:“那今后呢?你的身份可谓尴尬,顶着沈姓,却要帮皇后照料孕期,还是南家家主的朋友。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你不是教导我不要执着,执迷么?”

沈画看着矮了自己小半个头的莫瑾言,粉嫩如玉的脸庞上,一双水眸中透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睿智,可某些时候,就像现在,却懵懂的又仿佛回到了属于少女的姿态,娇憨而纯净。

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些难以挪开了,仿佛被莫瑾言澄澈的水眸所淹没,浮浮沉沉,却不愿理抽离而出。

但毕竟仅是不同往日,沈画只沉溺了极短的时间,还是挪开了眼,望向远处,语气温和而柔软:“选择其实很简单,我只需要循着自己的本心就行了。作为一个医者,皇后是我的病人,我会继续照料她的孕期,确保她们母子平安。而无论沈家和南家是什么关系,我和南华倾都是至交好友,这点,也不会改变。至于沈蕴凌…我曾说过,她的手上,已经沾染了许多的鲜血,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无动于衷。太医院的线索,等回到宫里,我就会着手寻找,无论是脉案还是药房的记录,总有蛛丝马迹可以证明她做的事情。”

“有了沈蕴凌服用堕胎汤药的证据,那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她和煜王通奸的线索,到时候,这两个人也再无法掀起风浪,南家和沈家,也能回到之前的样子,相安无事,各司其所。”

说着,瑾言眨了眨眼,这段时间搁在心里难以化解的一个郁结,没想到就在自己劝说沈画的时候,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沈画和莫瑾言的感觉差不多,其实有些事情,自己一个人想,想着想着难免会钻牛角尖,若有一个谈得来的人,相互商量着,再艰难的事情,也会变得简单起来。

抛开了心头的负担,沈画见莫瑾言脸颊泛红,体内像是有热未散出来,便提议道:“对了,这段时间照顾皇后的身孕,我很久没为你把脉了,趁着现在有空,你坐下吧。”

“那就有劳沈太医了。”

瑾言靠着凉亭的横栏斜斜坐下,将衣袖轻轻往上捋了捋,露出一截粉嫩柔滑的小臂,掌心外翻,也不用任何丝绢隔开:“这几日觉得心里慌慌的,不知道是不是山中空气潮湿的缘故。”

微微一笑,沈画没有多说,只半蹲在莫瑾言的面前,伸出手,十分自然地用三指搭在了她的腕脉位置。

指尖触到莫瑾言腕间薄嫩的肌肤,沈画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其下跳动的经脉上,然后屏住呼吸,很快,就收回了手。

“这么快?”

瑾言不解:“莫非你摸到我脉象有异?”

“木槿庄内的温泉虽然温热而养生,但毕竟现在是盛夏,山中多阴凉之气,一不小心,就会湿邪入体的。”

沈画说着,站起身来,目光深邃地看着仰望自己的莫瑾言,直接道:“你若想早日有孕,就要注意。湿邪对妇人来说最是麻烦,比寒症还要厉害。”

脸一红,瑾言虽然知道这是沈画出于关心,以一个大夫的身份在和自己说话,但他毕竟是个男子,还是十分熟悉的一个朋友,他这样直接说起怀孕生育的话题,不免令得自己有些害羞了。

“你这么关心他,他会对你很好的。”

有些毫无征兆的,沈画突然开了口,却是说着和之前两人交谈内容并不相关的话。

瑾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什么他?”

无非是想消除莫瑾言对先前生育话题的尴尬,沈画看到莫瑾言一愣之下,又突然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那张清秀的脸庞上微微有些泛红,娇艳如一朵半开的桃花…

沈画心下,却有些言不由衷的感觉,却还是继续道:“据我了解,南华倾是个重感情的,你既然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就不要再犹豫了,留下他身边吧。”

“你…”

没有想到沈画会突然提及自己和南华倾之间的事儿,可瑾言仔细一看,又发现他并非随口所言,而十分认真,茫然之下,只得点了点头,但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说不出哪里不对。

第二百零三章 虚情假意

浅笑的沈画犹如一块温润的白玉,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

但莫瑾言却感觉到,当沈画在提及自己和南华倾之间关系时,总会若有似无地,在眉间浮出一抹淡淡的顾虑。

只是莫瑾言不明白沈画这一丝顾虑来自何处,明明他让自己不再犹豫,留在侯府,可为什么听在耳朵里,总觉得他有种口是心非的感觉呢?

不过这仅仅是莫瑾言的一种感觉罢了,并无任何实质的证据,再仔细看着沈画,他如星月般俊美的容颜上,笑意清浅,仿佛一层迷雾化作了面具,轻易地便隔开了自己探究的目光。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沈画见莫瑾言表情奇怪地打量着自己,似乎不相信似的,只摇头一笑:“劝和,不劝离,你和侯爷是夫妻,若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作为你们两人的朋友,我自然是高兴的,亦是乐见的。”

“可我总觉得你有所保留,话中有话呢?”

瑾言眨了眨眼:“莫非,侯爷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别胡思乱想了。”沈画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上次你取走的那几味草药,就别再喝了。你可知道,有时候过分得想要保护自己,反而会伤害到关心你的人。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不然以南华倾的脾气,要是知道了你在避孕,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那时候,我还想好呢。”瑾言挑挑眉,似乎一点儿不怕南华倾,只道:“不过你说的对,之前我求你帮忙找药,只是为了自保,怕到时候有了身孕,令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可过分的想要自我保护,反而会伤害到身边关心我的人。这点。当时我并没有考虑过,现在,却不得不考虑。”

看着一轮红日已经完全从云中跃出,挂在了天际。晨雾也已然散去,一丝丝的热气开始从蒸发的露水中冒出,瑾言想着时间不早了,便从扶栏上站起身,向着沈画然然一笑:“好了,我若是再耽误,侯爷定然会心浮气躁的。而且东方煜此刻正在木槿庄呢,我不太放心,得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东方煜去见南华倾了?”

沈画愣了愣:“那你还在这里耽误这么长的时间?快去吧,我也要会玉梨庄了。不然药童要起疑的,我毕竟送你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

“三日后,我会再来取皇后的药,到时候再见吧!”瑾言点头,见沈画让自己先走。便含笑福了福,这才从阶梯而下。

“再见。”

沈画目送瑾言的背影从凉亭而去,踏上山间小径,那鹅黄的薄衫随风而起,衬得细腰如柳,身段窈窕,犹如一瓣梨花从树上飘落而下。令人不忍让其沾到地上的尘泥凡气。

略一皱眉,眼看莫瑾言那的身影终于没入了林中,再也看不见了,沈画的眼底一抹愁绪浮现而起,却很快又消弭而去,难寻踪迹。

.※※※

待莫瑾言回到木槿庄之时。东方煜还没有离开,正与南华倾在庭院的石桌上对坐饮茶,吃着新鲜的瓜果和各色茶点。

虽然心中略有隔阂,不太想和东方煜见面,但不放心此人和南华倾单独相处。瑾言只得强颜欢笑,迎了上去,福礼道:“煜王殿下,您还在呢。”

东方煜见莫瑾言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三个药包,赶忙起身,指了指空出来的石凳:“瑾夫人这边请,您应该还没有用早饭吧,快些请坐!”

南华倾也已经起身,走上前去,接过了她手里的药包:“怎么样,累了吧?”

莫瑾言知道南华倾为什么这样问,对着他慎重地点了点头,暗示沈画那边的事已经了了,这才笑笑:“妾身的确也饿了,先陪煜王说说话,再帮皇后煎药吧。”

正欲阻止,但南华倾已经看到莫瑾言走到了桌边自顾坐下,当着东方煜的面,又不好多说什么,以免引来他的怀疑,只能随着走过去,将药包顺手放在了桌上的空处。

“皇后娘娘信任夫人,这才将保胎药这等重要的事儿交个您来做,只是您身为一品侯夫人,当真做得来这些粗活儿么?”

东方煜的目光扫过药包,然后咧嘴笑着,用了十分客气的话音问向莫瑾言。

“煜王说笑了。”

瑾言摇摇头,“妾身又不是出身世家贵族的娇小姐,这等煎药的活计,也不算什么。毕竟皇后的孕期重要,妾身又是南家的媳妇儿,伺候皇后也是分内之事。”

“这是您,若换了个人,恐怕就不一定咯。”笑着,东方煜饮了一口茶,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的意味。

“瑾言,你胃口不太好,用点儿这花蜜糕吧。”南华倾先是为莫瑾言斟了一杯温茶,然后又亲自夹了一块糕点到她面前的碟子里:“这糕点松软适口,配上清茶,也不甜腻。你一定喜欢的。”

“多谢侯爷。”

瑾言本来就有些饿了,喝下大半杯茶水,更觉腹中空空,便将左手抬起,用衣袖遮住半张脸,然后微微埋头,右手用筷子夹了糕点送入口中细细吞咽。

果然这花蜜糕清香松软,却又不过分的甜腻,入口即化,正好中和了茶水残留的苦味儿。

瑾言接连又吃了好几个,觉得肚子差不多舒服了,这才又饮了半杯茶清清喉咙,然后端正的坐好,朝一侧的东方煜抱歉一笑:“让煜王殿下见笑了,您刚刚在和侯爷说什么呢?别因为妾身回来了,就停下呀!”

“哦,没什么!”

东方煜摆手,看了一眼南华倾:“本王和侯爷也算是老相识了,这次又恰巧一同伴驾,也该走动走动嘛。只是本王这次来,看到夫人和侯爷伉俪情深,如胶似漆,真是觉得既羡慕又嫉妒。又怕打扰了两位的休养,让人觉得本王没有眼色呢,哈哈!”

瑾言略有些脸红,却用着好奇的神色看向东方煜:“煜王殿下,您应该是而立之年了吧?听说,府上连王妃都还没有一位呢!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