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这会儿瞧出来了,敢情这孙家,也不大愿意女儿嫁过去?虽说家境相当,但毕竟有这么个名分在,还真是…。

里屋的人都听着外头的人说话,听到孙婶子这样说,有人悄声对小文道:“瞧瞧,你娘可疼你了,这会儿把话说清楚了,等过了门,你婆婆也难以拿捏你。”

“就是,小文你是不晓得,这婆婆可难服侍了。”有人也轻声嘀咕,小文的脸微微一红,低头摸着衣带上绣的花纹,耳朵还是竖的高高的,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孙婶子和朱四婶各自又来了两三个回合,这边表示求亲的诚意,那边表示我家女儿不愁嫁。

孙婶子终究是点头:“前世的缘分,也拆不了。”朱四婶听到这话就急忙站起:“既这样,还请把姑娘请出来,好下插戴。”

孙婶子又叹一声,这才往里面喊了声:“小文,出来罢。”

里屋里面传出一阵笑声,接着那些人推了小文走出。小文低着头,一张脸红的不能瞧了,朱四婶已经笑着走上前,拉了小文的手,小文福了一福,朱四婶已经把她的手握住:“真是好一个模样,我那侄儿,果真有福气。”

孙婶子听了这两句话,心情这才好些,对小文道:“这是这家的姨母,今儿你婆婆托她来的。”

听到婆婆两个字,小文心中大定,对朱四婶又行一礼:“姨母好!”朱四婶拉着小文的手,又赞了赞,这才把带来的东西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根簪子,给小文别在发上:“这不值什么,不过是个心意。”

小文用手摸了摸,这根金簪没有镶宝石,也不多重,可摸着它,心情都要好一些。

孙婶子恨不得打女儿一巴掌,可又舍不得,罢了罢了,她既然喜欢,也就由她去,只是婆婆若敢磋磨她,别说到了通州,就算到了天边,自己也不是好惹的。

媒婆和朱四婶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把早请人写好的婚书念了一遍,孙婶子不识字,小文略识的几个字,探头瞧了瞧,早瞧见上面写了自己和陈宁的名字,结发为夫妻。

小文心中泛起喜悦,孙婶子收了婚书,收了送来的聘礼,这件婚事就此定下。孙大嫂的饺子也得了,笑眯眯地端了几碗饺子过来招呼大家吃饺子。

、第36章 道理

小文先把饺子端给朱四婶,媒婆已经自己就手抬了一碗:“姑娘快别忙了,大家都是熟人,坐在这一块说说话不好?”

小文的脸登时又红了,忙往外头去:“我去厨下瞧瞧。”

“真是个伶俐姑娘,我说朱四嫂,你侄儿娶了这么一个好闺女,有福了。”媒婆的谢媒钱已稳稳捏在手里,自然也要说几句好听的。

孙婶子的面色还是那样平静,朱四婶也笑了:“说的是呢,能得这样一个好闺女,我那姐姐,还不晓得心里多欢喜。”

里屋们的姑娘们都在等着小文重新进去,好仔细问问,谁知小文没进去,倒去了厨房,有个姑娘已经挑起帘子,笑嘻嘻地对孙婶子道:“婶子,我们等了好半日的饺子,这会儿,怎么饺子还没来?”

“瞧我,光顾着说话就忘了,饺子早已包得了,下锅一煮就好!”孙大嫂笑眯眯地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嫂子,你可千万要记得,要让小文端饺子进来。”姑娘的话音刚落,屋内叽叽喳喳又笑开了。

孙大嫂当然明白她们的意思,笑吟吟地走出去。孙婶子听着屋里屋外传来的笑声,那眉还是微微一皱。

朱四婶瞧着孙婶子的神色,怎不明白这桩婚事做长辈的都不过是拗不过做小辈的,现在木已成舟,朱四婶当然不会说出,只和孙婶子说几句闲话。

孙大嫂进了厨房,见小文已经把饺子下锅,正在灶下添火。孙大嫂笑吟吟地道:“这脸啊,到底是被火烘热的,还是姑娘家自己害羞呢?”

小文也没转头,只轻声道:“嫂子笑话我呢。”

“什么叫笑话你?”孙大嫂笑着把小文手里的火钳拿过来:“得,这手细皮嫩肉的,别拿火钳了,不然手粗了,就有人心疼了。”

“嫂子!”小文叫了一声,面上神色更红,孙大嫂笑着拍一下她:“这会儿也别害羞了,我瞧着饺子要好了,端进去给她们罢。只是小文,我可和你说了,这做人媳妇,婆婆再好,也比不得做闺女的时候。”

“我晓得!”听到小文还是重复这句话,孙大嫂忍不住伸手搂一下小文的肩:“罢了,人啊,哪还能拗过我愿意三个字呢?饺子好了,赶紧端上去给她们,她们啊,不定又要取笑你呢。”

小文的脸又一红,站起身去开锅盖,锅盖一揭开,白腾腾的水汽升起来,孙大嫂抬眼一看,只觉得水汽弥漫中的小文,像仙女似的。

难怪陈宁想要求娶呢,只是不晓得,这以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孙大嫂见小文拿了碗过来,孙大嫂忙从思绪中醒来,帮着小文往碗里放酱油醋,又剥了一碟子大蒜,看小文端着往上头去。

小文端了饺子进了屋里,众人都不去端碗,拉着小文在那问东问西,小文当然不肯说实话,只避重就轻的。

还有人问见过那男子没,小文的脸就更红了。众人嘻嘻哈哈说笑一阵,也就吃了饺子,告辞回去。

小文把她们送出去时,朱四婶和媒婆早已走了,小文送走她们,回身进来要帮着收拾碗筷,就见孙婶子呆呆地坐在椅上,眼里似有泪水。

小文走到孙婶子身边,伸手去拉她的手:“娘,我晓得您担心什么。”

“既晓得了,还不肯听我的?头一个,你婆婆就不喜欢你,你嫁过去,是要做牛做马的。”孙婶子吸吸鼻子,对女儿闷闷地说。

“娘,您真以为我没想过?正经说,嫁了谁,不都是在婆婆手心过日子的?”小文的话让孙婶子愣了一下,接着孙婶子就气鼓鼓地道:“还是不一样,婆婆喜欢,日子就过的好一些。”

“可是,也要我喜欢这个男子啊!”小文的话让孙婶子抬起头,接着孙婶子就伸手一指头点在女儿额头上:“不害羞的,这样的话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小文靠在孙婶子的膝盖上:“娘,这会儿不是都已经定了亲了?娘,我那时候进去里面服侍太太奶奶,您不也担心吗?爹没的早,原先那些人都不肯照顾我们了。可是我还是过来了。”

“我晓得,你心里有数,可过日子,哪是心里有数就能过的好的?”孙婶子瞧着女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把女儿嫁过去,小文又浅浅一笑:“心里有数总比心里没数好。娘,我都十八了,又在这府里过了那么些年,难道我真不晓得轻重缓急不成?”

孙婶子轻叹一声,再没说话,小文把头又靠在孙婶子膝盖上,对孙婶子仰头一笑。

孙婶子拍拍女儿的脸,罢了,罢了,孩子长大了,就有自己的主见了,做娘的,就算再担心,也要放手。

朱四婶从孙家出来,去了苏氏那里,把婚书和孙家的回礼都拿了过去,苏氏瞧着这婚书,叹了口气。

朱四婶当然明白苏氏的意思,拍拍她的手道:“正经说,姑娘着实是个好姑娘。别说我偏着她,你啊,要想再寻这么一个相貌,这样一个伶俐的,难!”

“我当然晓得姑娘是好姑娘,毕竟是在大奶奶身边,做了好几年大丫头的人。我只是心里堵,毕竟是这样出身。”

“放屁!”媒婆早被打发了,这里也没外人,朱四婶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就对苏氏啐了一口,苏氏笑笑就把婚书和回礼收起来:“我晓得你怎样劝我呢,虽说我们是破落户,毕竟…”

“别毕竟来毕竟去了,嫁了这样高门大户的,你沾了什么光?你男人一死,铺子开倒了,还不是你拖着你儿子苦巴巴地过日子?要我说,过日子,实惠最重要。你倒嫌弃起人家出身来了。”

朱四婶白了苏氏一眼,苏氏又浅浅一笑:“你说的是呢。”

朱 四婶把茶喝完,把茶碗放下就对苏氏道:“别这样愁眉苦脸的。要我说,你家娶这么一个,既有见识长的又好的姑娘倒是正合适。说句不怕你恼的话,那样市井人家 出来的小门小户的,清白是清白了,可毕竟小家子气了些,侄儿是个有大主见的人,家里的媳妇掌不起定盘星,那才叫麻烦。娶个大家闺秀呢,你家这样的门户,那 是攀不上的。”

“我晓得!”苏氏还是有些怏怏的,朱四婶又拍她一下:“你瞧瞧,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一门好亲事?别嫌弃人是陈府的 家生子。要不是家生子,也轮不到你们家呢。再说了,都说女子从父从夫从子,多有那原先是丫鬟的,被主人看上,收了房,生下儿女,儿女成器的,给生母请诰命 呢。”

说着朱四婶声音放低一些:“你可晓得七王妃的事?她是王大学士的千金,这人人都知道,可是就没人晓得,她娘,原先不过是伺 候王夫人的丫鬟,收了房,生下她来。长大了,被指给七王爷,做了王妃。她爹和嫡母都是一品,封无可封,就给她娘一道一品夫人的诰命。现在走出去,谁不奉 承,难道还有那不长眼睛的说,这不过原本是丫头是别人的小妾,我不给她行礼不成?”

“那是人家有福气!”苏氏也听过这事,只是没这么清楚,说了这么一句。

“我瞧那姑娘,也是个有福气的,再说娶了过门,你们婆媳相处的好了,她服侍你也尽心,侄儿也不用操心家里的事。难道日日和儿媳生气,只想着磋磨儿媳,就是好事了?”

“我也不是那样磋磨儿媳的!”苏氏的话让朱四婶又笑了:“既然道理都晓得,那还想这么些做什么?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

苏氏又浅浅一笑,朱四婶又和苏氏说了些家常闲话,婆子做好晚饭,小丫头把饭端上来,两人用过了晚饭,朱四婶也就告辞回去。

孙婶子虽没在邻里间张扬,但媒婆出入的事大家都有眼见的,众人在孙婶子出门时候,也有说恭喜的,见孙婶子没有反对,就都晓得小文定了亲。

不免有些人要问问,小文定了谁家。孙婶子也就按了商量好的,说定的也是一户姓陈的,不过呢不是在京城,是在通州做生意的,小文要送到通州去成亲。

难免有人会说一句怎么舍得嫁这么远?也有人说这是上天定下的缘分,违背不了。日子就在众人议论之中渐渐过去。

陈宁和苏氏早已说好,一出了正月,苏氏就收拾东西往通州去。苏氏收拾好了东西,也要进去陈府里面和陈老夫人、陈夫人、陈大奶奶等人辞行。

陈老夫人和陈夫人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送了些盘缠,又说了些闲话。苏氏也就去见陈大奶奶。

陈大奶奶倒着实叹息了一番:“这家里的妯娌,本就不多,说得来的更少,这会儿大嫂也去通州了,虽说是骨肉团圆,我这心里,着实有些舍不得呢。”

、第37章 待嫁

苏氏见陈大奶奶落下泪来就笑着道:“按说呢,族里人多,在京城才更合适。只是阿宁也说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做娘的,怎好拦了他?”

陈大奶奶用帕子点一下眼角才笑着问:“说起来,还没问问侄儿的婚事呢?上回倒有个合适的姑娘,侄儿说怕那样人家,未免娇养了女儿。”

苏氏哦了一声就道:“阿宁回来和我说过,他的亲事也定下了,说不得是前世的缘分。这家子姓孙,虽说是小家子,姑娘却着实大方,阿宁写了几封信回来和我说,我就请一个姐妹的姑爷过去通州了。就已定下了,就等我这一过去,就办喜事。”

陈大奶奶微微有些惊讶,接着就问旁边的心安:“我记得小文的女婿,也是在通州吧?”心安应是:“就是在通州呢。恰好,那家子也姓陈。那日大奶奶还取笑说,没想到小文转来转去,竟嫁到本姓来了。”

本姓两字让苏氏的心微微一跳,接着苏氏就笑着道:“这世上,陈姓娶孙氏的,也十分多见。”

“不过恰好了,就说一句。”陈大奶奶又浅浅一笑,也就把这事丢开,在旁伺候的小雨听到这两句话,眉不由微微一皱,又怕陈大奶奶瞧出,小雨的眉很快松开。

苏氏和陈大奶奶说了会儿闲话,苏氏也就拿了陈大奶奶赠送的东西走了。

陈宁从通州回来时候,苏氏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陈宁又进陈府给陈府主人辞行,还和族人中相处的好的人家依次去过,也就带上苏氏,前往通州。

临去通州前夜,陈宁又往孙家去了一趟。

孙婶子见了陈宁,面上神色还是不大好,陈宁依旧对孙婶子恭敬行礼,起身后陈宁才道:“岳母,您放心,我对令爱,定会…”

“也别什么放心不放心的,这日子,是你们自己过。”孙婶子的话还是有些硬邦邦。陈宁应是才道:“大舅兄这会儿只怕还不回来,小婿…”

陈宁的姿态放的这样低,孙婶子叹一口气终于道:“罢了,你也不用等他了,他也当不起这声大舅兄,等过上一两年,想个法儿,让他从陈府出来罢。”

陈 宁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地瞧着孙婶子,孙婶子又叹气:“虽说一日为主仆,终身为主仆,名字在名册上,和不在名册上还是不一样的。况且他又老实,他爹没的早, 没人教,做的多是那些苦活累活,想着在这府里也没意思。倒不如出来了,做个小生意也好,做个什么别的也罢,好过在那府里,钱是多些,可毕竟不大体面。”

陈宁忙又起身给孙婶子行礼:“岳母的心思,小婿已经明白,小婿…”孙婶子挥手:“罢了,你也别说这样那样的话。日子是你们过,以后,好好待我闺女,就成了。”

陈宁应是,眼往里屋瞧去,孙婶子白陈宁一眼,陈宁忙收敛心神,再次行礼后也就告辞。

等陈宁离开,孙婶子在椅子上也没动,只叫了声小文,小文掀起帘子走出来,孙婶子瞧着面色微红的女儿,伸手拉她过来,长叹了一声。

小文蹲在孙婶子膝盖边,抬头瞧着孙婶子,一脸楚楚可怜。孙婶子把女儿搂过来,再舍不得,也拗不过那三个字,我愿意!

陈宁母子离开京城,陈府后街处很快就没了他们母子生活过的痕迹。小文虽然从府里出来,却不得常出门。每日跟着孙大嫂,学着怎么做家务,怎么做饭。

小文聪明,学得快,用不了半个月,做出的饭就有模有样,连孙大嫂都要赞一声。

这日孙婶子买回一条鱼来,小文和孙大嫂在厨下收拾鱼,孙大嫂见小文动作麻利,不由啧啧赞叹两声:“我原本以为,你在那府里日子久,又是大奶奶的大丫鬟,那是养的娇滴滴的,除了针线,别的就再不会做。谁知这两日学下来,倒让我有些惭愧,果真是聪明人。”

小文把鱼皮去了,把鱼肉刮成茸,笑吟吟地说:“这不什么都要学?再说了,难道我还能在那府里一辈子不成?”

孙大嫂瞧瞧小文,接着就抿唇笑了,小文好奇地瞧着孙大嫂:“嫂嫂你笑什么?”

“当初我可听说了,有些人以为,你会在那府里一辈子呢,谁知现在,倒出来了。”

当初的事让小文又微微一笑,鱼肉已经全都刮下来,小文把鱼头剁下来,好煮汤底,鱼茸就放在盆里,捏成丸子,再放点豆腐白菜一煮,这叫一个鲜。

吃完饭小文抢着收拾碗筷,孙婶子已经叫住女儿:“我那日给了你一块布,要你给我做个褂子,做好没有?”

小文把手往围腰上擦了擦:“做好了,娘,我这就给您拿出来。”孙大嫂笑着收拾碗筷,孙婶子跟着女儿进了房里。小文已经把褂子拿出来,服侍孙婶子换上。

孙婶子见这褂子还合身,针脚细密,不由轻叹一声:“哎,你啊,这样百伶百俐的,为的就是婆婆面前孝顺讨好,我这心,梗的慌!”

“娘!”小文把孙婶子的胳膊搂住:“难道嫂子在您面前孝顺讨好,您的心,就不梗的慌了?再说了,嫂子可还怀着身子呢。”

“小家小户的媳妇,不就要操劳?”孙婶子瞧着女儿:“再说了,我自问也是个好婆婆,你那个婆婆,我…”

“娘,我不是和您说过了,我有成算的!”小文把孙婶子的胳膊搂的更紧。孙婶子摸摸女儿的发,再多的不舍得,等过些日子,也要变成舍得啊!

“小文姐姐在吗?”大门处响了下,接着良儿的声音响起,小文从屋里走出,笑着对良儿道:“你今儿怎么出来了?出来了也不回家,怎的往这边来?”

“我是陪雨姑娘回来的,雨姑娘让我顺路来请你,说要和你有话说呢。”良儿一边接小文塞来的瓜子花生,一边笑着说。

小雨回来了?自从刚被收用之时,小雨回来过秦家一趟,小雨就再没回来了,今儿怎么回来了?小文还在皱眉,良儿已经推小文一下:“小文姐姐,你赶紧过去罢。雨姑娘这出来的时候也不长。”

小文收起思绪,和孙婶子说了一声就往外走。

秦家没有在原先住的地方,就在林家旁边的一所宅子,那里比秦家原先住的和孙家的宅子都要好一些。小文走到那里,门口静悄悄的,张婆子坐在门口打盹呢。

听到小文的脚步声,张婆子睁开眼瞧见小文,急忙笑着站起:“小文,听说你定亲了?大喜大喜。只是呢,总是那样小户人家,你瞧瞧,小雨样样不如你,大奶奶还不大待见,这出来一趟,不也要我们跟着送出来?你啊,就是要把这福气推给别人。”

小文任由她韶刀,只笑着打过招呼就道:“小雨这会儿还在里面吧?她让丫头寻我过来说话。”

“在,在,哎呀我说,她啊,这会儿也摆起架子来了。”张婆子继续絮叨,小文推一下门,门应声而开。

秦妈妈坐在院子里,满面不高兴,瞧见小文走进来,秦妈妈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对堂屋喊道:“雨姑娘,你的旧日同伴来寻你了,哎呀,这要甘居下|贱,有什么法子?”

“好话歹话都不会说,要你在太阳底下捡枣熬粥呢,熬好没有?”小雨掀起帘子,对秦妈妈不咸不淡地说。

秦妈妈抱起东西,瞧也不瞧小文一眼就往厨房行去,小雨已经招手让小文过来。小文摇头走上前:“你啊!”

“不就是活个畅快,不然怎么办?”小雨拉了小文进屋,屋里炕桌上,已经摆了许多果品,小雨拿起一个点心递给小文:“晓得你不爱吃,不过做个样儿罢。”

小文笑吟吟地接过:“说吧,要问我什么话?”小雨的眼珠一转,凑在小文耳边:“你要嫁的,是不是那个,那个什么宁哥儿?”

小文神色变的惊讶,接着点头,小雨呼出一口气:“难怪呢,当初你们俩的眼神都不一样,我只不敢问。”

“这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小雨点头,接着小雨就道:“这么一桩心事,小文,我真觉得不大好,虽说明媒正娶的,但…”

“嫁谁不要摊一堆事儿?别说我们,就说大奶奶吧,金尊玉贵的,喝水都有人服侍,和大爷也是门当户对,外人瞧着是一对极恩爱的夫妻,可是呢,心安不算,还有你,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别人。”

小文的话让小雨沉默了,小文自觉失言,急忙拉住小雨的手:“是我不对,不该这样说。”小雨把眼角的泪擦掉:“不是你不对,是我觉着,这女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苦,有娘在的时候还好些,没有娘了,那就不用提。”

、第38章 送嫁

这样的话让小文不晓得怎么接,只把小雨的手握紧一些。小雨已经笑了:“瞧我,好容易出来一趟,能和你好好说说话,倒说起这些了。”

说着小雨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来,打开,里面是几只小金花,小雨把这几只小金花塞到小文手里:“那些首饰,我不好动,倒是这个,放着轻巧,别人也不来盘查的,你收着。别嫌轻鲜。”

小文眼中又有泪,小雨伸手拍一下她的肩:“记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怎么这会儿,都要嫁人了,反而哭哭啼啼的?”

小文用手指把眼里的泪擦掉:“虽然知道不应该,我这也是为你难受,若…”

“别说这样的话,你的性子,若真跟了大爷,只怕用不了几年就憋屈死了。”小雨的话让小文又是一笑。小雨对小文也笑了,两人对视良久,小文才道:“这日子过的真快,还记得那时候,你我战战兢兢,生怕出事呢。”

过去的时光像水一样流过,小雨抿唇一笑:“你不笑话我就好了,你以后,一定要过的比我好。”

这一句让小文又有些哽咽,小文点头,接着想起什么,对小雨道:“虽说你不爱听,可有个孩子,毕竟有个依靠。”

小雨又是一笑:“我这辈子过的不好,何必再生个出来跟我一起受苦。女儿家,不是从大奶奶肚里出来的,万一遇到那样挑嫡庶的轻狂人家,也是一肚皮的气。儿子呢,蠢笨自然是不好的,可是太聪明了,也不好。又何必呢?”

小文把小雨的肩搂过来,小雨靠在小文肩头:“这些事,在我心里,想过许多了,今儿也只和你说说,等你走了,以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小文晓得,再劝小雨不过是陡增伤感,也就讲些别的闲话把这岔开。小雨也问问小文的嫁妆备的怎样,小文把孙婶子给自己备的嫁妆一样样数出来,小雨唇边的笑渐渐深了。

等小文讲完时候,秦妈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我说姑娘啊,粥熬好了,你是出来外头用呢,还是我端进来,服侍你用?”

这话里阴阳怪气的,小文当然晓得秦妈妈为何这样阴阳怪气,嫌弃没占了小雨的便宜,偏偏又不能对小雨下脸子,自然只有这样阴阳怪气。

“端进来罢,要两碗,可别忘了。”小雨对外面淡淡吩咐,秦妈妈气的快要吐血,真是把自己当使唤人使唤了,可要下脸骂一通,秦妈妈又没有这样的胆子,只得对着门啐了两口,怏怏地去厨房端粥去了。

小雨对小文一笑,小文拍拍小雨的手,秦妈妈打开门端着粥走进,不敢剜小雨,放下粥时狠狠地剜了小文两眼,对小文阴阳怪气地道:“小文啊,你啊,真是放着福气不去享,嫁个那样小商户,瞧瞧为了嫁那样人,这两日还在学什么伺候婆婆,这手,都不能叫手了。”

说着,秦妈妈还故意往小雨那双雪白的柔荑上瞧去。小文肚里暗笑,往秦妈妈那双枯干的手上瞧了瞧就笑着道:“这不算寻常事?再说了,婶子的手又要叫什么?”

秦妈妈碰了个钉子,不敢再多言,转身走出屋。

小雨端着粥在那喝,对小文又是一笑,小文回以笑容,再多的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从此之后,你在京城,我在通州。你谨慎侍奉大妇,我为人妇,这一别,只怕再没可见之期了。

两人喝完了粥,小雨送小文出去,小文走出秦家大门,见小雨还站在门口,小文对小雨挥手,互相珍重。

小文的婚期定在四月十九,日子过的飞快,很快就是四月十四,小文要在这日离开京城,前往通州。

原本该是孙大哥送妹妹出嫁的,不过一来孙大哥这边不好告假,二来孙大嫂怀着身孕,于是就由小文的舅舅和孙婶子送小文去通州。

临离开京城前夜,小文整夜难眠,不知道通州是什么样子,不晓得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小文睡不着,孙婶子也一样难以睡着。

半夜时候,孙婶子坐起身,看着身边的女儿。小文听到孙婶子的叹息,睁开眼见孙婶子坐在那瞧着自己,小文坐起身靠在孙婶子身上:“娘,我会好好的。”

“你 啊,是没做过媳妇,不晓得做媳妇的难处。”孙婶子把女儿搂在怀里。小文嘻嘻一笑:“那我婆婆不也没做过婆婆,怎么会晓得怎样做婆婆呢?娘,您和舅舅,总是 要在通州待几日的,难道等我一过了门,就回来?都说三朝的媳妇,三岁的孩儿,是惯不得的。等过了三朝月半你们再走,那时我婆婆也不好翻过面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