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刚要谦虚几句,朱奶奶已经撇嘴:“杨家婶婶,亏的你今儿万家婶婶不在,她若在的话,听到这话,一张利嘴,到时你难免又要吃些挂落。”杨奶奶鼻子里面微微哼了一声:“我才不怕她呢,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了些?”这话一出口,周娘子也笑了,见她们笑的有几分神秘,嫣然不由看向周娘子:“还不知道说的是谁呢?还请周娘子为我解释解释,免得我这初来乍到,万一得罪了人,可不好呢。”

周娘子轻咳一声才道:“杨家婶婶和朱家婶婶,年纪还小,有时难免会看别人的做派有些看不过眼。其实万家婶婶,也就一张嘴不好了些,别的也没什么。”

杨奶奶已经嘴撅起:“周嫂子,我才不像你一样,事事都为别人想,她那一张嘴,哪叫不好,分明是恨人有笑人无,去年不过我家生意差了一些,她就说动道西。”

这么几句话下来,嫣然还不明白原因何在?不由抿唇一笑,这些事也是常见的,周娘子又说了几句劝解的话,正要告辞时候,丫鬟进来报,说万奶奶和楚奶奶相携前来。

嫣然忙接出去,杨奶奶已经哼了一声:“我瞧啊,定是楚嫂子去唤她的,不然她定不会前来。”

“你啊,要和楚家婶婶学学,不然的话,本来是个好人,这张嘴有时不会说话,难免吃亏。”周娘子话音未落,已经听到外头嫣然和人说话的声音,接着帘子掀起,万楚两人相携而来。

瞧见屋里热闹,楚奶奶已经笑着道:“周嫂子来的早,我今儿起晚了些,听的你们来了,想着楚婶婶只怕没有来,这才去请她,还好我人缘还算不错,一请就来。”

万奶奶进门后就细细地打量着嫣然屋里的摆设,都是识货的人,能瞧出嫣然房里的东西都不差,万奶奶那脸色就有些不好,再往嫣然身上瞧去,见她相貌出色,仪态端庄。一比,就把自己给比下去了,万奶奶越发觉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差在嫣然身上挑出几个毛病来。

杨奶奶年纪小,见了这样就有些不满,刚要站起来为嫣然说几句,周娘子已经把杨奶奶按了坐下,杨奶奶的嘴立即撅起。楚奶奶怎瞧不出原因所在,已经笑着把话岔开。

嫣然今日还是新媳妇,自然少语多听,只在心里琢磨,毕竟这些邻居,以后会相处个好几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众人也没在这坐了多久,将到午饭时也就各自告辞。嫣然把人给送出去,让丫鬟到前面问过,晓得那几位邻居也不在这里用饭,也就让全灶按照人数预备了午饭,送到前面给容家叔侄用过。

这几日两日疲倦,嫣然只随便吃了些东西,想着容畦还要陪容老爷说好长一会儿的话,嫣然也就趁这个空打个盹。打盹时候,心里还想着不能睡着,可这怎由的自己?嫣然很快就沉入梦乡,等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时睁开双眼,才见窗外已经昏暗一片,这一觉,还不晓得睡的有多沉,嫣然忙要坐起,已被人按住肩膀:“你别起来了,我见你睡的沉,让人做了碗面,你要不要也吃两口,吃完了继续睡?”

嫣然先还奇怪怎的会有男子声音,等瞧见屋里摆设才恍然,自己已经出嫁,身边的人是自己丈夫。想着嫣然就掀起被子,急切间却寻不到自己的鞋子。容畦见嫣然褪掉一贯的端庄,那眼都快闭上,却还伸着脚去寻鞋子。不由勾唇一笑,上前把嫣然整个抱起来。

嫣然被容畦抱起,不由啊了一声,残存的睡意全都飞了,睁着一双大眼看着丈夫,这模样,真是惹人怜爱。容畦忍不住又在她脸上啄了一下才把嫣然抱到椅上坐好,嫣然被放到椅上这才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还以为丈夫要做些什么?

不过另一个念头接着生起,他已是自己的丈夫,就算要做些什么,也是天经地义,自己不能反对的。想着嫣然的耳根又有些红了。容畦却没发现嫣然耳根发红,只是在那用筷子把碗里的面拨些在小碗里:“我想着你也饿了,他们煮的面很多,你吃几口,就睡吧,不然这些日子,累了你。”

嫣然接过碗,用筷子吃了两口才想起什么:“本该我服侍你的!”容畦瞧着妻子,见她在自己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全不一样,心里十分欢喜,伸手摸她的脸一下。触手所及之处,只觉得滑腻的让人不忍离开。容畦不禁想起昨晚的恩爱,觉得喉咙有些热,急忙放下碗,倒了杯茶喝了才对嫣然道:“你我是夫妻,这又是私室,谁服侍谁还不是一样的。”

这话听着真暖心,嫣然又笑了,她一笑,容畦觉得这碗里原本很美味的面顿时如嚼蜡一般。不由往外头瞧去,这太阳虽已落山,可这天,还有好一会儿才会黑,为何天黑的不早一些?这都九月了。

容畦在那呆呆望天,嫣然抬头瞧见,不由抿唇一笑,原来他在自己面前和众人面前也是不一样的。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一辈子可以互相了解呢。

次日就是回门日,早早地郑三叔就带了郑小弟来接嫣然夫妻。郑小弟见了容畦,却没有平日那样欢喜,更不会缠着他要糖吃,这让嫣然好生奇怪,摸着弟弟的头问:“你怎的叫了声姐夫就不理了?”

郑小弟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原本我以为容哥哥是好人,娶了姐姐就要和我们一起住,哪晓得他不是好人,娶了姐姐你,就把你带走,不和我们一起住。姐姐你不晓得,你给我做的鞋子衣衫比娘做的好穿。以后,我还怎么要你帮我做鞋子衣衫?”

小孩子的道理让人笑了,容畦已经半蹲下来对郑小弟道:“你姐姐嫁了我,你不就多了一个玩的地方?以后你要想姐姐了,等再大些,就可以自己来,这样不是更好?”

郑小弟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有些懵懂的点头。郑大叔已经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都是被惯的,哪有一辈子离不开姐姐的弟弟,赶紧回去吧,你娘在家里盼你们,盼了许久呢。”

容畦笑着应是,嫣然牵了小弟的手,一起上车回郑家。

虽只两日没见,于郑三婶来说,女儿这一出嫁和进去府里面服侍那是两回事,进去府里面服侍,还有被放出来的一日,可这一出嫁,除了归宁时候,女儿就是别家的人,再见不到了。

想着,郑三婶由不得鼻子酸涩,送走女儿的轿子,郑三婶就哭了好几场。郑三叔虽说老伴这样不对,可进到家里,再见不到女儿,郑三叔也不免叹了几声气。不然虽说去接新娘子归宁,习俗上要早早的去,可也没有郑三叔那样刚打过五更就带着儿子去接女儿的。

嫣然才一进家门,郑三婶就上前拉住女儿的手,见女儿笑意盈盈,并无半点委屈,再往背后瞧去,容畦也是满面笑容,晓得女儿这两日过的不错,郑三婶一颗心这才落到肚子里,对嫣然点头:“你这才走了两日,我觉着,就跟你走了两年似的。”

嫣然本是要和容畦一起给郑三叔夫妻行礼,但郑三婶一直拉着嫣然的手,嫣然也没法行礼,只对自己的娘笑一笑:“娘,我的脾性,您又不是不明白,怎会过的不好?”

容畦也在旁边接话道:“岳母,小婿虽愚钝,但对令爱,一直放在心上疼爱。”郑三婶又连说两个好字,擦掉眼角的泪,但还不忘提醒女婿:“什么令爱,以后啊,她是你内人。”

容畦连声应是,郑三叔瞧着女儿在那和老伴说话,心里也是既欢喜又酸涩,听了这话也就咳嗽一声:“你既晓得这些道理,怎还不赶紧把女儿女婿往屋里让,就站在这门前,像什么话呢?”

郑三婶回头啐男人一口,这才拉着女儿进屋,进到屋里,郑三叔夫妻上座,嫣然夫妻又拜了几拜,把礼物送上。早有邻居前来敲门贺喜。郑三叔带着女婿在外接待邻居,郑三婶和女儿就在里屋和人说话。

女人们聚在一起,谈的也就是家长里短,等问清楚容家是怎么对待嫣然的,就有个快嘴的道:“瞧瞧,这才是明媒正娶,过门后这样气派,行动都叫奶奶。要说起来,嫣然侄女这福气,只怕比吴老姨奶奶的还好。”

“要说名分,自然是侄女的好,可要说福气,说句不怕被人打嘴的话,老姨奶奶虽说只是个妾,可也享了朝廷诰命,侯爷见了老姨奶奶,也要行个礼。”这样说话的人,家里必是有女儿想做姨娘好挣上去的,嫣然往说话的人脸上瞧去,果然记得她有个女儿是在曾之庆房里服侍的。

、93 醉酒

“侄女,你别听她的,她闺女啊,前几日才被世子宠了。”果然嫣然还在想,就有人在嫣然耳边悄声道。

原来她女儿被收了房,难怪穿着比平日好一些,嫣然心里暗忖。就有那打圆场的道:“这福气呢,要各样瞧了,要照我说,这啊,都有福气,都比我们强,都是能正正经经穿金戴银出门叫声奶奶的。哪像我们,虽也能金的银的置办几身,可终究不敢在主人跟前戴出去,更不敢让奶奶二字入了主人的耳。”

这一句话引起众人的点头称赞,嫣然刚要说话,就有人在外头道:“容三奶奶,世子说,请容三爷进去和世子说说话呢。”按礼,嫣然这样的家生子,出嫁回门时候,总要和夫婿往侯府里头给各位主人磕头问安,不过曾老夫人想要抬举嫣然,早早就说让嫣然把这礼给免了,回门之日,不用再进去里头磕头。

此刻听到有人说世子请容三爷进去说话,顿时连这屋里的人都与有荣焉,还是方才那个嘴快的,已经啧啧赞道:“这往外头聘的也多了,可是也没有一个像嫣然侄女这样,世子请她夫婿,用的是个请字,这真是,从没有过的荣耀。”一个这么说,自然也就有人跟上。

郑三婶嘴里谦逊着,可这眼角眉梢,分明就是证明别人说的对,只有自己女儿,才有这样的荣耀风光。

容畦听的曾之庆请自己进去里面说话,也就跟来人前往侯府,这回走的不是侯府那道花园的后门,而是从侯府正门进去。容畦跨进去时不由想,总有一日,自己妻子跟了自己,也要从这侯府正门走进去,大大方方地做客人,而不是进来给主人磕头问安。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想来,曾之庆也是这样想的。容畦心里思忖,已经跨进侯府大门。早有人等在那里,恭敬地把容畦请到厅上,曾之庆坐在那里想着什么,听到脚步声这才站起来和容畦拱手作揖:“小容,来来,坐下,和我说说,你前儿的酒席有多热闹。”

这么些年,众人都有些改变,没多少改变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侯府世子了。容畦心里想着面上笑容没变:“我们的酒席,自然比不上世子你的酒席热闹,不过取一个大家都和气罢了。”

“去!”曾之庆拖长声音说了这么一句,这才往容畦面上瞧了又瞧:“瞧瞧这眉间眼梢,喜色都快溢出来了,还好意思说比不上我的?罢了罢了,就晓得你会这样说。”

“那世子要我说什么呢?难道要我说,是凄风冷雨?”容畦的话让曾之庆又笑了,接着曾之庆就道:“瞧瞧这成了亲果真不一样,原先你可不会说这样的话,现在这顺的,张嘴就来。果然人啊,要成了亲,才能算大人。”

你都当爹了,可性情还是这样跳脱,容畦在心里说了这么一句才笑着道:“不敢,不过总是要多谢你们这些主人,手下留情。”这句话让曾之庆的眉皱起来,接着曾之庆叹气:“你说,嫣然这丫头,是不是傻丫头?要说富贵荣华,也不是我吹牛,我们侯府,就算是个做姨娘的,富贵荣华也比外头多了,可她,抵死不肯在这侯府,非要出去。外头到底有什么好呢?”

曾之庆这句话让容畦微微一愣,想起那日嫣然说的,就连世子,也曾说过喜欢,可是,他的喜欢,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个玩意放在身边罢了。嫣然要的,是要被当做人一样,晓得她的喜怒哀乐,而不是只给她荣华富贵。

容畦不由勾唇一笑,声音有些低沉:“世子不明白嫣然,所以,世子也不了解,嫣然为何要出去!”或许对的,曾之庆又叹了一声,双手托住下巴:“你说,我什么都不明白,以前呢,我觉得谁说这话,是不明白我,可现在我晓得,这话是对的。我能看到的,不过是侯府这一片天。”

定远侯府传到曾之庆手里,已经是第五代,只要曾之庆安分守己老老实实,不去搀和朝堂上的那些事,想来还会传到第六代第七代。等曾之庆去世时候,也会得到朝廷赐谥、赐祭。风光大葬,侯府需要的是一个稳妥的,能够让侯府平平安安度过的继承人。这样算起来的话,曾之庆的性子,并不算差。

容畦不由笑了:“这是世子的福气,富贵闲人这四个字,多少人想得而得不到。”曾之庆也笑了:“说的是,只是有时,总有些意难平。”

祖宗的爵位,是从刀里枪里得来的,而不是承继而来。容畦笑的更为开怀:“这不一样,当初令先祖在战场上拼杀,不就为的荫庇后人,不然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曾之庆先是沉默,接着就大笑:“这话说的好,来来,让厨房拿酒来,我和你,好好地喝几杯,回头啊,还有一份贺礼,也要你带回去。”

容畦笑着应是,小厮已送上酒席,容畦和曾之庆也就入席喝酒,谈天说地。

“少夫人,世子和那位容三爷,已经在前面喝酒了。”丫鬟对曾少夫人禀报,曾少夫人嗯了一声,用手轻轻捶下腰,丫鬟忙在曾少夫人身后垫上一个引枕,并且给她捏着肩:“少夫人,我有事不明白呢。”

“什么事?为何不明白?”曾少夫人顺口问道,这丫鬟皱一下眉方道:“少夫人,按说世子身份尊贵,这容三爷虽说家资饶富,可不过是个商家出身,娶的又是这府里的丫鬟,即便是和世子幼时相识,但现在,哪能分庭抗礼?”

容畦这样的身份,就算不娶嫣然,看在侯府人眼里,不过就是能得管家出面招待的份,哪能和侯府未来继承人在一起坐着喝酒?

曾少夫人浅浅一笑:“所以说,你们不懂,只以为,和这样身份的人来往,会有失身份,可你们不晓得,有些时候,做这样的事,会有别的好处?”

别的好处?丫鬟的眉皱的更紧,想等着曾少夫人解释,曾少夫人又笑着道:“有值得来往的人,忘了身份进行交往,这叫礼贤于人,休说是世子,就算是我的父亲,也能和老农坐在那里说话。”定远侯府已经传到第五代,早不是必须要和有身份的人来往才能显示身份的暴发户了。

不管和什么样的人家来往,定远侯府都是定远侯府,不会损伤一分。既然丈夫觉得容畦是个值得交往的人,那顺着他就是。

丫鬟不明白曾少夫人的想法,正要再开口问时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走出去瞧了瞧复又进来:“少夫人,是翠姑娘呢。”曾之庆新收房的这个丫鬟名唤翠柳,家里就都唤一声翠姑娘。曾少夫人哦了一声,那翠柳已经走进来,恭恭敬敬地给曾少夫人行礼问安,然后站在一边伺候。

曾少夫人淡淡一笑,只有什么都没有的人才会想去争,才会以和有身份的人说话为荣耀,自己,永远不会如此。

容畦和曾之庆喝了一壶酒,曾之庆唤再添些酒来小厮就已上前道:“少夫人说了,世子还是少喝一些,为的身子好。”曾之庆笑了笑就对容畦道:“瞧瞧,这成了家,什么都不必操心。”

“所以我说世子是难得的富贵闲人。”容畦的话让曾之庆哈哈大笑,接过小厮递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世间的事,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别人想得到的富贵清闲,于自己是触手可及,这就够了。

容畦喝过醒酒汤,又和曾之庆说了会儿闲话也就离开侯府回到郑家。走进郑家时,堂屋里院子里都摆了几桌酒,众人正吃喝的热闹,见郑家女婿回来,也有人端着酒杯上前来招呼他喝酒。容畦不免又应酬一番,等到酒席散去,也就和嫣然一起回家。

“世子寻你进去说话,说些什么呢?”容畦喝了两场酒,虽痛饮了两碗醒酒汤,可面上还是酡红一片。嫣然怕他闹酒,小心地把车帘拉开一些,又把容畦的头扶在自己腿上让他枕着,手里还不忘给他打着扇子。见容畦好了一些,嫣然这才开口相问。

容畦笑了笑才拉住嫣然的手:“世子没说什么,嫣然,能娶了你,我很欢喜。”嫣然低头看着容畦,见他一双眼十分闪亮,不由抿唇一笑:“嗯,我知道了。”

“嫣然,我并不是说假话,我说的是真话。我真的很欢喜!”容畦再次强调,嫣然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深,什么都没说只是紧握丈夫的手,容畦眼眨都不眨地看着妻子,两人之间,只觉情浓的化也化不开。

车已经停下,丫鬟掀起车帘,嫣然扶了容畦下车,容畦半靠在嫣然身上,立足都有些不稳。

“吆,容三爷和容三奶奶可真是新婚夫妻,这么恩爱,瞧的人都羡慕。”此刻已近黄昏,有人吃过晚饭后去邻舍家闲走,正好瞧见嫣然夫妻归来就笑着打趣。

、94 设计

这是难免的事,嫣然的脸只微微一红就对说话的人道:“原来是杨嫂嫂,你这是要去哪儿?”杨奶奶扶了个小丫鬟的肩,手往旁边一家人指去:“我要去楚嫂嫂家,她一手好针线,我托她给我裁一件衣衫,这会儿正好去瞧瞧可裁好了。”

那位楚奶奶,既温柔平和又一手好针线,难怪在这邻里这么受欢迎,嫣然心里思忖着就对杨奶奶道:“哪您自去忙,我们先进去了。”杨奶奶笑着和丫鬟往楚家去。

嫣然扶着容畦往里面走,容畦本靠在嫣然肩上的头抬起来,对嫣然笑一笑:“真好,嫣然,一睁眼就能瞧见你,真好。”丈夫的话让嫣然又是抿唇一笑,扶了他进屋,又伺候他脱鞋洗脸。容畦之前并不是没有喝醉过,可每次喝醉,都不过是被人放回房里,哪像现在,能得人安安稳稳的服侍,果然娶了妻子,就不孤单了。难怪男子要成家,容畦越想越欢喜,唇边的笑也越来越大,已经沉入梦乡。

嫣然瞧了他一会儿,也收拾歇息,以后的日子大抵就是如此,料理家务和邻居们来往,再过些年添丁进口,琐碎忙碌却和原来大不相同。

“新搬进来的那个容三奶奶,是个美人。”夜深人静时候,众人都各自歇息,楚奶奶房里突然传出这么一句。人前十分和善的楚奶奶已经把脸一板,瞧着说话的人:“你不是在那姓万家下工夫,已经差不多了,再等上一两个月,让那歪剌货把房里的东西一收拾,你和她离开,我再到处哭诉,万家定不会来寻麻烦,再等几日,你来把我接走,不就完了这边的事?”

说话的男子生的面皮白净,一双桃花眼似睁非睁,薄薄嘴唇惯会说些骗人的甜话。此刻听楚奶奶这么一说就摇头:“那万家的,别看她嘴上吹的那么厉害,我问过了,不过就千把两银子,就算把她给卖了,她这样长相,顶天能卖百来两。前后算起来,我们这三四个月差不多做白工。”

“谁让你选的这个地方?这样人家,能有个千把两已经不错,再说,若不是你年前时候贪心,拐了那大户家的女儿,我们也不会躲到这里来。”提起这个楚奶奶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把说话的男子的耳朵拎起,使劲拧了又拧,男子也不叫疼,反而把楚奶奶又抱住:“那可是上万银子,做了这一笔,我们下半世就能安生。”

说着这男子的脸色微微一变,谁晓得这大户家竟不安生,把女儿给寻回去不说,还到处发缉捕文书要把自己抓回去。若非自己识机,拿了些金银珠宝逃走,又搭上个旧日同伴,此刻只怕就阴沟里翻了船。

“做我们这行,难得是稳妥,况且我们又不做杀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楚奶奶被那男子抱住,又在她身上要紧地方东摸西按,不由身子有些软了,说话的声音也变了。不过这男子此刻只是哄她,并不想做别的,依旧抱住楚奶奶不放开,嘴已经凑在她耳边:“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找个稳妥能赚钱的。你想,那姓万的不过千把两。可那姓容的呢?我打听过了,她娘家是侯府里积年的管事,这种人家嫁女儿,一定十分舍得,压箱底的钱就不少。”

一提到银子,楚奶奶的眉就微微一皱,已经明白这人的意思,用肘拐了拐那男子:“可是我瞧着,她才新婚,真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那样生巴巴的男人,懂的怎样疼惜女人?这样侯府里的丫鬟,又是贴身服侍主人的,从小到大见过几个男子?要我说啊,这才叫有机可乘!”说着话那男子就把楚奶奶抱的更紧一些,手只在那一按一捏,楚奶奶就觉得身子快要化成了水。转念一想连自己这样经过见过的,都被这男子的手段收服,更何况是那样刚破了身,只怕连那事的美处在哪里都不晓得的新媳妇?

想着楚奶奶就回身把这男子的下巴抱住,娇滴滴地道:“那好,我替你去,可是呢,万家也不能放过。”这男子哈哈一笑:“这是自然,我的心肝,这世上,还有谁能逃过我的手。”

楚奶奶一阵娇笑,偶尔传来几声喘息,等到云收雨散,两人也不用再细商量,都是那已下好的套子,按着做就是。

容畦和嫣然足不出户在家腻了几天,容老爷也就让陈管家过来说,要回扬州。容老爷要回扬州,容畦自然要去理铺子里的事,也就别了娇妻一早出门。

嫣然虽觉得两人成日腻在一起不好,可容畦陡然出门,嫣然竟有些坐立难安,不晓得要做些什么?灶上的来问要做些什么菜,嫣然数了钱给她去买菜,却吩咐不出来要吃什么,只随便二字。

这样人家,家务也不过如此,况且丫鬟已经把屋子里外都打扫干净。嫣然决定做点针线活,可拿起衣衫,只觉得眼前全是容畦,不由在心里啐自己一口,这才多长时候,就为他神魂颠倒,实在不该。

把衣衫放下,嫣然决定还是看几行书,当初在曾之贤身边服侍时,曾之贤四书五经都通的,嫣然虽不能像她一样,但要作一首诗,写几行字乃至看书消遣一二也是能的。只是原先总是服侍人的人,看书的时候少罢了。

嫣然才刚从书架里拿出一本,还没打开丫鬟就进来道:“奶奶,周娘子和楚奶奶来探您。”

嫣然急忙起身相迎,周娘子和楚奶奶已经相携走进来,瞧见嫣然周娘子就笑着道:“原本早该过来拜访,可是晓得这新媳妇,总是要多和新郎官在一起的,今儿啊,还是我家小丫鬟出去买菜,遇到你家的灶上,见她买菜买的少,晓得容三爷去铺子里了,我们才敢过来。”

周娘子这话登时让嫣然面上绯红,那几日的荒唐又在眼前,这样的事情,着实不该,只轻声道:“邻里们本该来往密切的,那几日我…”说着嫣然脸上越发红成一片。

楚奶奶瞧着嫣然面上绯红,心里已经暗忖,会动情就好,怕的啊,就是她不会动情,那样的话,真是有什么法子都使不出来。三人说笑着已经走进屋里,楚奶奶眼尖,瞧见那桌上放了本书,不由哎呀一声叫起来:“原来容奶奶还会读书?”

嫣然正在请她们坐下,又给她们倒茶,听的楚奶奶这话顺手就把那书放进针线簸箩里,笑着道:“不过是因没什么事,扯出来闲看,我识的字也不多。离满腹经纶还差的远。要让那真会读书的人瞧见了,就晓得,我这不过是闲看。”

周娘子接了茶已经笑道:“能识得字瞧的书就已不错,哪像我是个睁眼的瞎子,到的现在除了画花样子时候,别的时候就没提过笔。”

楚奶奶也点头:“我小时候也跟着哥哥们认得几个字,不过是学着玩的,到现在信是会瞧,可要瞧书,那就不成了。”嫣然也跟着坐下,和她们闲谈起来。

楚奶奶是带着目的来的,和周娘子自不一样。周娘子和嫣然在那里闲讲,楚奶奶就在那悄悄打量嫣然屋里的陈设。她做这行也有快十年,那打量自然别人都瞧不出来,只当她一直在笑。

说了半日周娘子口干,也就在那喝茶。楚奶奶这才道:“我瞧容奶奶也是一手好针线,可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子,给我瞧瞧,我也能多学几个花样子。”

这是常事,嫣然也就进到房里把花样子搬出来,周娘子也忙把茶杯放下,和楚奶奶挑起来,当看到一个牡丹花样时,楚奶奶拿起就啧啧赞叹:“这牡丹花样,外头还没见,要绣出来,可真好看。”

这个牡丹花样,就是当初嫣然绣在给程瑞如那双鞋上的,此刻见楚奶奶拿出来,嫣然的心不由跳起来,这个花样记得已经扔掉了,怎还会在这里?很快嫣然就努力让自己开口:“这花样楚奶奶要喜欢,就拿去绣就是,我见这花样十分繁复,一直没绣过呢。”

这叫睁眼说瞎话,哪个绣娘见了新鲜的花样子,会因为它繁复而不绣出来?楚奶奶也不点破,只又说笑几句,也就捡了几个花样,和周娘子告辞回去。

一进到自家门里,就见丫鬟守在屋门口,瞧见楚奶奶走进来,这丫鬟忙高声叫道:“奶奶来了。”楚奶奶怎不明白这丫鬟为何如此,给这丫鬟递个眼色就往屋里走,还不忘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谁来了呢?”

这丫鬟本就是他们一伙的,怎会不明白楚奶奶的意思:“没人,没人来过!”楚奶奶哦了一声,脚步已经走到屋前,猛地掀起帘子,瞧见门背后的万奶奶正在那急急忙忙穿衣衫,这才对那丫鬟道:“没人来过,这倒是好大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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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个情节,是当初写灶下婢的时候想用的,但那时候没用上。话说我国几千年历史,江湖骗术可真的太多太多太多了。

、95

那丫鬟早已扑通一声跪下:“奶奶,都是爷吩咐的,让我不要说出去。”万奶奶和那伪装的楚大爷偷|情也不止一回,只觉得楚奶奶十分识机,每日都要出去走走,这个空当正好让两人解了相思之苦。

今日见楚奶奶出门,万奶奶就从墙上偷溜过来,原本以为楚大爷和平日一样,一度就够,谁知今日他格外缠绵,拉着万奶奶连来两回,万奶奶只觉得自己都要化到他身上,只想着和这楚大爷成个正果,以后好永享这快乐。

心里还在想着怎么才能成个正果,就听到外头丫鬟说奶奶回来了,吓的万奶奶急忙滚下床就要去穿衣衫,却被楚大爷紧紧抱住,说舍不得她。

等听到楚奶奶的脚步声来到门前,万奶奶这才百般不舍地把男人推开,去穿衣衫,谁知楚奶奶已把帘子掀起,万奶奶本是良家妇女,到的此刻,脸上不由红一红。

见楚奶奶这样做作,楚大爷也光着身子从床上下来,他们刚欢好毕,那东西都还昂着头。万奶奶一眼瞧见,想到自己男人的那又细又短,不由对楚奶奶嫉妒起来,为何她能有这样男人,自己却只和那矬子过一世?

楚大爷和楚奶奶对个眼色,楚大爷这才不慌不忙地把万奶奶搂在怀里。楚奶奶见状,故意指着楚大爷:“你,你竟要为了这,你,你…”

说着楚奶奶做出个十分伤心,恨不得立即去死的神情。万奶奶被楚大爷搂在怀里,登时只觉全是轻怜密爱,偎在那里只瞧着楚奶奶。楚大爷这才轻咳一声:“把门关上,这种事,嚷出来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楚奶奶听了这句,故意装作被气到,丫鬟已经从地上爬起,把门关好。楚奶奶瞧着楚大爷,还要再哭一哭楚大爷已经对万奶奶道:“我的心肝你受惊了,快到床上躺着歇一歇,这件事,有我呢。”

这话让万奶奶的心花都开了,恨不得又化在楚大爷身上,急忙爬上床去,盖上被子,只露出一双眼。楚奶奶见万奶奶这样,晓得她早已入毂,心里冷笑面上却道:“大爷,这事,总是不好的。难道你们还能,还能…”

楚大爷给万奶奶又飞个眼风,这才对楚奶奶道:“你啊,不是常说你极其贤良,为了我什么事都肯做吗?可这会儿不过这么一点小事,你就哭哭啼啼,怎么得了?”

楚奶奶脸上神色越发凄苦,万奶奶听的情|人这番话,喜的恨不得立即把情|人搂在怀里,甜甜蜜蜜地说会儿话。这会儿万奶奶倒觉得,楚奶奶在这碍手碍脚,不由哼了一声。楚大爷又飞一个眼风,要万奶奶稍安勿躁,万奶奶含羞带嗔地也回了一个眼风。

楚大爷这才抚一下楚奶奶的肩:“你瞧瞧,这事,你不说出去,又有谁会说个不字?”楚奶奶为难地瞧一眼万奶奶:“可是,她是有夫婿的人!”

万奶奶听了这话,只恨自己嫁的早些,和情|人相遇的晚些,一双眼登时又含了泪。这副模样瞧在楚大爷两口眼里,早晓得万奶奶这是已经进口的肉,绝对跑不了,再用个三招两式,万奶奶就会跟了楚大爷私奔,到时这桩生意就是稳稳的了。

越是如此,楚奶奶脸上越发凄苦,楚大爷在那温言相劝。万奶奶也在那想着怎么才能摆脱掉自己男人,杀了他?这杀人的事可不好做,除非,私奔两个字在万奶奶脑中跳出,她立即颤抖起来。

楚大爷和楚奶奶都是做熟了的人,见万奶奶这样,楚大爷立即就爬上床把万奶奶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安慰起来。楚奶奶装作个极其伤心的样子,夺门而出。却已转到自家窗下,在那悄悄地听起来。

听的万奶奶嘤嘤嘤哭泣半响,接着就是咂嘴声,转而变成呻|吟声。楚奶奶唇边的笑越发大了,万奶奶被楚大爷哄了这半日,双眼迷离地看着在自己身上劳作不休的情|人,双手把他脖子搂住,声音就像能滴得出水一样:“我的心肝乖乖,我撇了他,和你拿了家里的东西,一起走了吧。”

听到万奶奶主动提出和自己私奔,这一次的目的已经达到,楚大爷露出得意的笑,嘴里却在哄万奶奶:“我的心肝小乖乖,你为了我,撇了家里人,我只有一世对你好。”说着楚大爷又再用力,万奶奶只觉得浑身都酥了,更何况还在那赌咒发誓,双眼越发迷离起来,并不知楚奶奶已经悄悄地推开半扇窗,和楚大爷对了个眼神。

楚大爷在劳作之中,脸上神色却越发得意,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女子能逃过自己的手心。想着嫣然那如花似玉的容貌,楚大爷不由再次兴起,更加用力起来。

楚奶奶把那半扇窗关上,瞧向容家所在的方向,用手轻抚一下云鬓,笑容十分端庄。那么的美人,怎能只归于一个人的手,就该让那许多人,都领略一下她的美貌才是。

“楚奶奶你太客气了,不过一个用不着的花样子,怎劳烦你送这些东西来?”嫣然见楚奶奶送来一篮子新鲜瓜果,让丫鬟收下时候嘴里就在道谢。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值得什么?倒是那花样子好,我绣了这牡丹,你瞧瞧,穿出去人都夸呢。”说着楚奶奶就把衣衫上绣的那牡丹给嫣然瞧。

楚奶奶的针线,那也是下过苦功练的,绣出来就跟活的一样。嫣然瞧了一眼,就晓得楚奶奶的针线手艺比自己的好,也就笑着道:“果真出色。楚奶奶你…”

话没说完,容家这边的丫鬟就进来:“奶奶,楚奶奶家来人了。”说着话,楚家的丫鬟就走进来,瞧见楚奶奶就忙上前福了一福:“奶奶,您那日替杨奶奶裁的衣衫料子,赵奶奶做好了,特地穿来给您瞧瞧,还说要谢谢您呢!”

“这杨家婶子就是太过客气,不过一点小事。”楚奶奶嘴里笑着,人已经站起来,还招呼嫣然:“不如你和我一起过去,免得这白日坐在这里,也是无聊。”嫣然本不想过去的,只是这和邻里交往,总也要互相来往才是。也就站起身跟了楚奶奶往楚家去。

这几家的宅子都离的很近,这条街又十分清净,也无需坐车,两人走不上一会儿就到了。刚走进楚家的院子,就听到杨奶奶的声音:“楚奶奶,你可回来了,哎,我和你说,你替我裁的这料子,比我裁的要好上许多。穿回去,我娘说,这是谁家的巧手?还说,我若是能有一半的手艺,就不错了。”

说着杨奶奶走出,瞧见嫣然,不由停在那笑:“容奶奶也来了,你是新媳妇,我都不好意思去打扰的。倒是楚奶奶面子大,一叫就来!”

“前儿从容奶奶那里,寻了个新鲜花样子,今儿绣好了,想着去给容奶奶瞧瞧,恰好别人送来一筐新鲜瓜果,送去谢谢容奶奶,听的你来了,就拉了容奶奶一起过来。好在我这人,邻里也给面子,都是一说就到的。”楚奶奶满面春风地笑着,又让丫鬟把瓜果端出来。

“哎呦呦,这个时候,都已下霜了,还上哪去寻新鲜瓜果,除非,是进贡的!”生长京中的女子,大都比起生长在别处的有些见识,见到这瓜果极其新鲜,杨奶奶已经叫起来。她这一叫,嫣然才猛地想到,此刻已经不是在侯府,这样新鲜瓜果,一般人家也是难以寻到的。

“倒不是贡果,不过是我当家的,认得一个管庄子的,经霜后的果子本就少,是从他那得来的。”楚奶奶笑吟吟地解释,这让赵奶奶笑了:“倒忘了这茬,说起来容奶奶你家也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这些东西,想必不在意。”

“我爹爹他,并不管这些。”嫣然避重就轻地回答,杨奶奶也就哦了一声没有说别话。楚奶奶正亲自给她们倒茶,就听到外面传来靴子响,接着楚大爷走进来,口里还道:“你上回给我做的…”

瞧见堂屋里坐着女眷,楚大爷急忙退出,就在门边对里面赔礼不迭:“我原本以为,只有你在家里,没想到你还来了客人。”这本是商量好的,楚奶奶却还故意嗔怪道:“你啊,也不问清楚就进来,今儿天儿还早,你怎的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