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二爷见容老爷皱眉,心里不由暗喜,一个不能担当主母的人,她的丈夫,又如何能当家主?

“我…”容老爷刚说了一个字,管家就进来道:“老爷,三奶奶领着初兰来了,说初兰要来辞一下老爷。”什么?容二爷差点摔了杯子,容老爷更是失去镇定:“这,不是说初兰已经上吊了,她爹娘都在那哭闹了,怎的这会儿,人又来了?”

“小的也不晓得,不过出来的,的确是初兰姑娘。”初兰在容老爷身边十多年,这家里谁不认识她,就算假冒也冒不了。容二爷的额头不由冒出汗珠,这件事,原来是个套。容二爷急忙道:“虽说都是一家子,可我终究是个男人,伯子和小婶,总不好见的,叔叔,侄儿还是先回避。”

容老爷嗯了声,管家已经道:“还有件蹊跷事,就是初兰说,她也要辞别二爷。”

、122 揭破

容二爷额头上的汗,这会儿是真的顺着鬓角就往下流。容二爷这样,容老爷怎不明白,他让管家出去,就对容二爷道:“老二,说吧,初兰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容二爷心中已经不晓得转了多少个念头,跪下道:“叔叔,和初兰有私情的人是侄儿。”

“然后呢?”容老爷虽感惊讶,但这还能受得住,继续问道。

“然后,侄儿见叔叔偏心三弟,就想着让初兰诬陷三弟,好让三弟失了叔叔的心。”既然都说了,总好过被别人告状。容二爷索性全都说出。

啪地一声,容老爷一巴掌打在容二爷脸上,容二爷也不敢伸手去捂脸,依旧道:“叔叔生气,侄儿是明白的。可是叔叔,侄儿和大哥前后脚来到叔叔身边,这十多年来,侄儿从一个小孩子长成大人,叔叔的教导之功必不可少,可是侄儿自己,也付出许多努力。叔叔,侄儿晓得,侄儿不该嫉妒三弟,可侄儿对叔叔,还是难免有怨恨。”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个道理,容老爷是晓得的,可做生意,若分薄了产业,以后的生意还怎么做?容老爷看着容二爷的声音冷然:“所以你就诬陷老三?老二,不用我提醒你,若不是我,你别说这会儿娶妻生子,娶的还是那大富之家的女儿,只怕连活都活不到今日。”

“叔叔对侄儿的大恩大德,侄儿了然于心,可是叔叔,你既倚重三弟,当年为何又对侄儿说,大哥胆小懦弱,不堪大任,以后这个家,还是要看我。侄儿从来都是靠叔叔这句话才一直这么努力。三弟到您身边,不到五年。”

容二爷已经跪趴于地,大哭起来。容老爷看着他:“原来,你还是在怪我,既然这样,不如早早把你们都分出去吧。”

“叔叔,这会儿把我们分出去,侄儿自然不敢有怨言,可是叔叔,先不说三弟能否掌的住这个家,就说眼前,妹妹还没招赘女婿,到时三弟若有别的念头,岂不辜负叔叔一番美意?”容二爷的话让容老爷沉默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等娶妻生子之后,都生了别的心肠,更何况容畦这个十五岁才来到自己身边的人?

“奶奶,您放心,我一定把所有的事都说出。”初兰恭敬地立在那里,面上神色悲喜难分。嫣然瞧着不远处,并没把初兰的话放在心上。自己能将计就计,难道容二爷就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想着嫣然不由叹一口气,偏偏这些事,到现在都还不能结束,瞧着是一家子,可这你死我活的局面,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初兰会错了意,以为嫣然是为了自己,正要再表一下忠心,就见管家从里面走出,初兰还没开口说话,管家就对嫣然道:“三奶奶,您带着初兰姑娘回去吧。老爷说,事情都晓得了,三奶奶的心也晓得了,可总是一家子,有些事,不好说。”

初兰面上有掩盖不住的失望,既知道容二爷对自己不过是利用,那爱已经转为恨,真恨不得狠狠咬他几口,看着他落魄才是。可是现在,这样轻轻一句话,已经把初兰的全部想法给打破了。

“初兰姑娘,老爷说,你总是服侍他一场,让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你,当做你的嫁妆。至于你爹娘那边,当初怎么答应的,也有人会去安置。以后,等初兰姑娘嫁了,就好好过日子吧。”

管家说着容老爷的吩咐,初兰眼里又有了泪,从此就真是见一面而不得。初兰往容老爷屋子方向跪下,恭敬地磕了三个头,接着才站起身,对管家道:“老爷待我的心,我明白了,以后也没什么好补报的。只望老爷的生意做的更好,远离小人,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管家应是后,初兰又看一眼,也就转身离去。当离去时,眼里的泪不觉又掉落,从此,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听了初兰让管家转述的话,容老爷嗯了一声就对下面跪着的容二爷道:“听到了吗?远离小人,老二,你说,这个小人指的的谁?”

“自然是侄儿。但侄儿虽使了些手段,也不过是不服,并非是要挖叔叔你的墙角。”容二爷干净利落地回答,容老爷忍不住笑一声才道:“不过是个丫鬟,不过是这么一件事。今日的事,我就饶了你,你许给初兰爹娘的银子,从你自己那里出。以后,若有再犯。”

“那时不用叔叔说,侄儿就带了媳妇孩子,灰溜溜离开容家。”容二爷急忙保证,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只有这样了。容老爷笑了,但心情却不像面上神情那样轻松。若有自己的儿子?接着这个念头就被打消,就算现在生出个儿子,等自己死的时候,儿子还没长成,到那时,寡母弱子,就是被全部吞掉的份。

当初若不这样疼女儿就好了,早早地教她那些怎样做生意的事,接着容老爷又摇头,就算教了又如何,女儿总不是男人,再百伶百俐也要寻个男人靠着。容老爷叹气,年轻时候只晓得赚银子,等老了才发现,还是教孩子最要紧。

初兰爹娘在容家宅子跟前哭闹,眼瞅着都傍晚了,还不见容家人出来,连那些围着看的都走了不少,初兰娘的嗓子都有些哭疼,准备歇一会儿时见门突然打开。初兰娘眼睛一亮,初兰爹就蹦上去:“还我活生生的女儿来,还有你家那个什么三奶奶,她…”

话没说完,初兰爹的眼就瞪大,门里走出一个美貌女子,身上穿的料子都是自己不认得的,只晓得十分滑溜。头上戴了金簪,那手上还戴了金戒指。这些,拿到乡里,还不晓得能换多少东西?

难道真把这家的三奶奶给喊出来了,可是不是听说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都是不肯出门的吗?初兰爹还在迟疑,就听到那女子开口:“爹,十多年不见,你和娘,都老了。”

爹?叫自己爹,这女子,是自己女儿?初兰爹不敢相信地看着,初兰娘已经停下哭泣站起身去看初兰,总是当娘的要记得女儿一些,仔细瞧了瞧,那眉眼虽然已经长开,但还是原来的。见初兰爹还在那迟疑,初兰娘就要扑上去抱女儿:“我的儿,听说你上吊死了,我还以为…”

初兰看着十多年没见的爹娘,原本以为会有激动,可这会儿,心里很平静,轻声道:“我没有上吊,不过是他们骗你们。”骗我们?初兰爹立即吼起来:“谁会拿着银子不当数,他们可是给了我们十两银子的,说这先是定金,等…”

“不过是些大户人家常见的手段罢了。这会儿也和你们说不清楚。只是你们这么一闹,我在这家里,待不成了,只能和你们回家。”初兰的话让她娘一惊就瞧着女儿,不光是穿戴,瞧那手,跟细葱似的,还有那腕上的绞丝镯子,别说是丫鬟,就算是乡里大户家的少奶奶,都没有自己女儿穿戴的好。离了这样人家,不行不行。

初兰娘立即就道:“女儿,你既然好好的,也就继续在这服侍吧。回到乡里,你可怎么过日子啊?”那样乡下人的日子,自己真的已经过不惯了,初兰接过里面的人递来的包袱,想着以后就道:“娘,这件事,由不得我。”

由不得?初兰爹立即跳上前:“女儿卖给你们家,生死就全是你们家做主,我们爹娘还能管什么呢。这人,我们不要了。”初兰看着那站起来,呆呆瞧着自己的孩子,记得自己被卖进来的时候,娘那时已经怀孕,他们总算生了个儿子。

眼见事情变的这样奇怪,那些已经有些散了的人,又围了上来。初兰把包袱抱紧一些,也不理自己爹娘,就走下台阶一步步往前走。初兰爹见女儿往前走,晓得再不能赖上,急忙追上去,初兰娘牵着儿子的手也跟着追上。

“这件事,就这样了了?”裘氏有些怀疑地问嫣然,嫣然嗯了一声就道:“不这样了,还能怎样了?说起来,也是可怜人。”那个可怜人是谁,裘氏明白嫣然话里所指,摇头道:“若是她能守住性子,哪会这样?不过现在话说开了,他们也会消停一段时间吧?”

消停不消停的,嫣然也不去想,不过是兵来将挡罢了,想着,嫣然感到孩子在肚里踢了自己一脚,不由浅浅一笑。

“婶婶的性子,我很羡慕呢。”裘氏看着嫣然面上的笑容,忍不住开口道。

“大嫂的性子也很好啊。”嫣然抬头对裘氏笑了笑,裘氏摇头:“不一样的,婶婶比我有决断,而且也不怕有些事。”

这话让嫣然微微一怔,刚要说话秋兰就进来道:“三爷回来了,见大奶奶在这,不好进来呢。”

、123 秦五

“三弟和三婶婶,可真是恩爱!”既然容畦都回来了,裘氏也就起身告辞,嫣然送她出门,容畦正等在院里,瞧见裘氏出来,容畦忙上前给裘氏行礼。裘氏忍不住打趣一句,容畦的脸微微一红,裘氏也就带人离去。

等回到屋里,容畦这才问:“大嫂这些日子,和你亲近多了。”嫣然嗯了一声:“大嫂是个平和人。”

“大哥也是个宽厚的!”容畦顺口接了这么一句,嫣然不由瞧向自己丈夫:“怎的,难道你就是那样小肚鸡肠的?”容畦明白妻子话里所指的是谁,笑一笑道:“我你还不明白吗?这件事,虽说了了,可这心里,总有些难受。”

虽说他们不是亲兄弟,但在一个家里生活了这么几年,要说一点情分都没有,那不过是哄人的说话。嫣然见丈夫情绪有些低落,也就换了话题:“说起来,大哥是来叔叔身边日子最长的吧,按说,叔叔该倾向于他才对。”

“大哥他为人老实忠厚,叔叔交代他的事,他能认认真真办好,但再要做别的,就不成了。”容家是商人家,未来的家主,定要能在生意场上长袖善舞,把家业发扬光大。可是自己的丈夫,好像也不是那样长袖善舞,嫣然瞧着丈夫,思绪早已飘的很远。

容畦已经换好衣衫坐下来,抬头瞧见嫣然在出神就笑了:“在想什么呢?其实,我也不是那样笨人。”嫣然对丈夫莞尔一笑:“晓得了,你不仅不笨,还很有自己的主意呢,也机灵着呢。”

容畦开头还点头,瞧见嫣然笑容就伸手去呵她胳肢窝:“好啊,你笑话我!”嫣然抿唇一笑:“就是笑话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妻子,除了我,谁都不许笑话你。”

“霸道!”容畦含笑说了这么一句,嫣然的下巴那么一抬:“那是,我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这会儿霸道,什么时候霸道?”容畦眼里的笑更深了,嫣然把容畦换下的衣服挂起来,闻到衣服上传来一股幽香,细细嗅去,才发现是容畦袖口上发出的。

“你从来不用这些香料香饼的,这是从哪沾惹来的香?”嫣然把那衣衫的袖口拉起,这香,还真是沁人心鼻。

“哦,这是…”容畦刚要解释,嫣然已经故意把脸一板:“哎,我晓得了,定是你啊,有了自己的主意,去那花楼柳巷谈生意,指不定啊,还给我寻个什么什么人过来,这才沾染到这样的香。不过这香味道这样清幽,定不是那庸脂俗粉用的。方才大嫂还说我们恩爱,这才多大一会儿,就给她打嘴。”

容畦把手摊开:“瞧瞧,我这还没说完呢,你就这么大一篇。这香是这样来的。上回我们不是收了个玉佩吗?后来寻到主人把它送回去,就这样结识了。她们家有钱,动用的东西也精致,常说这用的香也用完了。正好叔叔也想做香料生意,我寻到一饼好香,就想着送到那边去,若她们喜欢,到时多进一些,也好把这生意做起来。那家很欢喜,当时就燃起香来,袖子上这才沾到。”

香料生意,利润大风险小,所以也只有那么几家才能去做。容老爷之前从没说过要做这门生意,怎的现在又动了这个念头?见嫣然皱眉,容畦急忙又道:“四弟不是要娶媳妇了?这家子就是做香料生意的。也不知道叔叔怎么说服了他家,许叔叔开始做起来。”

“四弟他,不是读书不错吗?”容四爷和几个堂哥都不一样,他是因为读书聪明,但苦于家里没多少钱,父亲过世后寡母做些针线供给,没法继续读书。容老爷听的这事,去和容四爷的寡母说了,出钱供容四爷读书,以后容四爷成亲生子寡母衣食甚至寡母死后丧事,一力包了。条件就是,以后容四爷要对自己的女儿多加庇护。

这种事,于容老爷来说,就算容四爷读书不成,不过就是破上千把银子的事。但容四爷一旦读书能成,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容四爷的寡母自然连连点头,容四爷也就住进容家。至于他的寡母,因着容老爷好色名声在那里,也不好跟着住进来,而是在容家宅子后头,寻了座小院子,容老爷拨了丫鬟婆子过去服侍,容四爷每五日回去和母亲团聚一天。

容四爷也真是个读书种子,原本就赴过童子试,等有了安身之所,无后顾之忧后,满了父丧就连过县试府试院试,一举进了学,成了秀才。这样人家,秀才都是个稀罕的,中秀才后,容老爷就张罗着给他寻亲事,寻来寻去,挑了现在这家。

“你是不知道那位未来四弟妹。”容畦的话让嫣然惊讶地看着他:“怎的,我都不晓得的事,你会晓得?”容畦捏一下妻子的鼻子:“果真有喜后和原来不一样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也要哄着!”嫣然的话让容畦又笑了:“当然要哄着,我这辈子,可就这么一个!”

嫣然这才回嗔做喜:“快说,到底怎么不一样。”见妻子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展现出来的孩子气,容畦觉得心里暖暖的,把妻子的手握一下才开始讲起。

“你那位表妹,一嫁进来,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整件事情以初兰被逐出容家成为终结,但容二爷晓得,容老爷对自己,毕竟还是有了裂痕,再不在意,初兰也曾是容老爷的通房。明公正道地赏了是一回事,和通房背地里不清不楚又是另一回事。

每次一想起那日的情形,容二爷就觉得后背汗涔涔的,能说服了容老爷,简直是侥幸,可这样的事,不能再有第二回了,如果再犯这样的错,那容老爷很可能就会把自己全家赶出去。即便碍于自己的岳家,他也会这样做。

以后,再不能收买容老爷身边的人了。容二爷长长叹气,周氏正待听丈夫讲下去,谁知丈夫只是叹气,周氏未免有些不满:“你到底要说什么?说起来,我表妹和我,原本也相处的好。”

“你那个表妹,虽也是几个哥哥一个独女,可并不像家里这位一样,什么都不懂,被娇宠坏了的,秦五姑娘的名声,那可是…”周氏已经有些不高兴地推了容二爷一把:“我那表妹,不过精明能干了些罢了。到时,我们本就是亲戚,可以一起联手,三房还有什么戏唱?”

秦老爷生了足足四个儿子,才得了一个女儿,就差把这女儿宠到天上去了。不但跟哥哥们一起排行是五姑娘。稍微大些,真是想要什么,除了天上的月亮之外,秦老爷都百般满足。又请来教养嬷嬷,教她像大家闺秀一样行事。

这位秦五姑娘长到五六岁,说要学写字,秦老爷就请来扬州最好的塾师。这秦五姑娘十分聪明,到了十二三岁时,下笔做文章,连积年的老秀才都夸。书读的差不多,这姑娘又说自家是生意人,总要学学生意的事。秦老爷也自然点头,把女儿带在身边亲身教导了三四年。秦五姑娘一把算盘,打的比账房先生还流畅。

到了此刻,秦老爷只恨自己女儿不是个儿子,不然的话,就把家业全部托付给她。因此给秦五姑娘挑女婿,也是百般挑剔,既要家资豪富,又要是个读书人,还不能是那样为官人家,免得女儿嫁进去,被人嫌弃是商户千金,受什么肮脏气?挑来挑去,挑到秦五姑娘都十八了,还没挑到合适的女婿。正好容二爷去年进了学,成了秀才。容老爷大摆酒席庆贺,秦老爷前来送礼,见了容二爷一面,觉得他生的不错,虽只是容老爷的侄儿,可瞧着以后也会分得一些家业。因此和容老爷商量,不如做个儿女亲家?

秦老爷挑女婿,整个扬州城都晓得,容老爷见这件事落到自家头上,虽秦五姑娘比容四爷大了两岁,可这娶个大些的媳妇也是常见的。因此想了想也就应下,两边商量好定下婚事。

行礼纳聘,容老爷晓得秦家这个女儿是十分得疼爱,从小就备好嫁妆的,因此咬牙下了一万银子的聘礼,又让人把一所院落重新布置粉刷。秦老爷就派人来量了尺寸,说好这院子里,所有的摆设,全是自家的,不让容家出分毫。

既然秦老爷这样说,容老爷也像赌赛似的,命人在那院子之中,遍植名花佳卉,不让自家掉了架。

此时听到自己妻子这么说,容二爷不由鼻子里哼出一声:“你啊,想的别太美了。这门亲事,结的这样风光,你那个表妹,平日里对你也不过是面子情,你还真以为,她能和你联手?”

“你…”周氏直起身,想说丈夫几句,接着就颓然地坐下,这也是事实。可是,周氏冷笑:“这有什么,她对我是面子情,对那位三弟妹,更是连面子情都没有,一个丫鬟,现在被称奶奶,难道就真是奶奶不成?”

、124 言语

容二爷的眉皱的很紧:“也不过是你想想罢了。这件事,只怕…”容二爷欲言又止,周氏不由有些心虚,但还是道:“横竖,总要等她进门再说。”

容二爷没理妻子,周氏见丈夫这没精打采的样子,想到一件事就凑到丈夫耳边:“我和你说,朱姨娘和小姑之间的秘密,只怕被我打听出来了。”

容二爷还是那样懒洋洋的:“打听出来又怎样?玉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

“要我说,朱姨娘这样做,难道是为了讨好玉致?”见丈夫不感兴趣,周氏啐他一口,继续自言自语地道。讨好?要说容老爷的姨娘们,晓得容老爷疼爱容玉致,想要讨好容玉致以得容老爷青眼的不在少数。但容玉致从来看这些姨娘都看不上,除了一两个年纪大些的姨娘还能和容玉致说上几句话,别的,那就是连容玉致的院子都进不去,更别谈什么讨好?

此刻听到妻子这样说,容二爷淡淡地道:“要说讨好,也是常事。”周氏还是在那摇头:“可朱姨娘不一样,她是掌着家务的,随便手指紧一紧,一年就能拢不少银子。我瞧她的私蓄也很不少,真要有个万一,她拿了私蓄一走,还不是照样可以另嫁去过快活日子?”

“你到底要说什么?”见妻子绕来绕去,没绕到话头上,容二爷有些不耐烦了,周氏这才瞥他一眼:“说的就是这个,我觉着,朱姨娘在给小姑下套呢。”

下套?容二爷坐起身看着妻子,周氏这才把自己打听出的,缓缓告诉容二爷,容二爷听完了才道:“那你说,我们是要…”

是去揭发朱姨娘,讨容老爷的欢心呢,还是帮着朱姨娘,或者,两边可以联手。想着容二爷就欢喜起来:“果真你才是我的贤妻,这件事,我们可要做的十分巧妙。”

周氏见丈夫重又有了精神,也就笑了笑,两人又细细商量,该怎么从这件事里,得到最大的利益。至于联手朱姨娘,现在瞧来,实在很不必。

至于容玉致吗?周氏勾唇一笑,这位容家大小姐,好日子也过的实在太久了,也该吃点苦头了。

“蠢材,让你去拿红色,谁让你拿这颜色来?”周氏带了人刚进容玉致院子,就听到屋里传来骂声,听着像是容玉致的心腹丫鬟在骂小丫头。

周氏的眉不由得意一挑,算起来,容玉致已经两个月没收到那边的信了,难怪这么心浮气躁。真是蠢材,被那男子的甜言蜜语一骗,还真以为是那样好人家子弟,不过是朱姨娘安排的一个破落户,只晓得吃酒哄婆娘,得了钱就去赌,没有钱就去撞木钟。这样的人,也亏容玉致就被骗了。

至于朱姨娘为什么要骗容玉致,周氏并不很关心,毕竟朱姨娘对容老爷,只怕也没多少情分。迁怒于他女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房里传来巴掌声,接着一个小丫鬟抹着眼泪从里面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把丝线,瞧那颜色,像是水红色。

周氏身边的人不由咳嗽一声,听到咳嗽声,帘子掀起,容玉致身边的心腹丫鬟走出,瞧见周氏站在院里,急忙道:“二奶奶来了。”

容玉致听到这声喊,再心浮气躁也要出来迎接,周氏见她眼睛有些红,故意惊讶地道:“小姑这是怎么了?可是丫头们伺候的不好,她们伺候的不好,告诉管事的,撵出去,寻好的再给小姑使就是,和她们生什么气?”

“这个家里,哪有正经管事的?”周氏这话,正好戳中容玉致的心,再加上这会儿,正好脾气上头,因此口不择言起来。这让周氏一笑,和容玉致进房后才道:“小姑,你晓得我是个直性子的。有什么说什么的,你方才那句,也中了我的心事。按说人家家里没了太太的也常有的,要不就是续娶一个,或者从儿媳们挑一个出来掌管中馈,这才是有规有距的。不过呢,这话我做侄媳妇的不好说罢了。”

容老爷的打算人人都晓得,容老爷自然也不会做那种让侄媳妇掌家,以后不好处理的事。至于容玉致那时候还小,容老爷又心疼她,更不会让她管理家务。

“那些俗事,谁爱管谁管去。”容玉致端茶在手,懒懒地道。

“那是,我们小姑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哪能让那些庶务,沾染了我们小姑呢。只是这样一来,倒不如把朱姨娘扶正了,好明明白白管家。”周氏的话像给容玉致打开了一扇窗。对啊,朱姨娘对自己这样,不就是想扶正吗?到时一扶了正,她心愿遂了,那自己的心愿也就遂了。

想着容玉致就恨不得立时去和朱姨娘说,答应去说服容老爷扶正朱姨娘,而朱姨娘,也要帮忙说服容老爷,许自己嫁给心上人。见容玉致面上浮出兴奋神色,周氏在心里骂容玉致一声草包,接着才状做关心的道:“小姑这些日子,是不是格外的心烦气躁?”

容玉致不能说出心事,也只有点头,周氏笑一笑才道:“按说,这些日子,也该秋燥了,不过我听观音庵那位庵主说了,她说有些妇人怀孕,肚里的孩子会冲撞这家里人,会让家里人无故心烦气躁。”

话只能说一半,让容玉致自己去想就是,果然容玉致的眉头已经皱紧,周氏也就和容玉致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周氏虽离了容玉致的院子,却在不远处一棵树后坐着,装做在那看景。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容玉致带着人出来,周氏给丫鬟使个眼色,丫鬟会意,远远跟着容玉致。

“奶奶,大小姐果真是去瞧朱姨娘了。”得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周氏不由一笑:“我们走吧,我今儿还没睡午觉呢,乏的很。”丫鬟扶着周氏离开,脑中还转不过来弯,什么时候,大小姐和朱姨娘这么好了?

“扶正?大小姐,你该晓得,我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听容玉致说出来意,朱姨娘不由淡淡一笑。容玉致见自己的好意并不被朱姨娘接受,不由急了:“朱姨娘,我这一辈子,也只有这点心事,为了心愿能够达成,我愿意去说服爹爹。”

说着容玉致作势就要跪下,朱姨娘伸手把她拉起来:“你这孩子,算起来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虽不敢说把你当我自个孩子看,可也心里疼你。这件事,老爷早就不许了,你也别去和他说,免得坏了你们父女之情。”

“那,姨娘为何?”容玉致眼里又有泪,朱姨娘慈爱地拍拍她的手:“我啊,不过是不忍有情人分开罢了。”朱姨娘这番话,顿时引来容玉致的感激,她低低地道:“说来惭愧,我一直以为姨娘不过是为了讨好我才…”

“容我说句托大的话,讨好大小姐,又有什么意思呢?那些金银,老爷给我的很不少。至于名分,我爹娘都已过世,兄弟们都不来往了,这个名分差池,没了也就没了。真等到那一日,我不过是去建个庵堂,在里面修行罢了。”

朱姨娘的话更让容玉致脸红:“果真是我想岔了。好姨娘,以后我一定不那样想你。”

拿捏容玉致对朱姨娘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笑的更加慈爱:“都和你说过了,我不过是不忍有情人分开罢了。”容玉致又感激地说了几句,本打算告辞,想起周氏那几句话就问:“有件事,方才听二嫂说的,她说,有些妇人怀孕之时,肚子里的孩子会冲撞人,会让这家宅不宁,可是真的?”

周氏竟会这样说?朱姨娘怎不晓得那不过是无稽之谈,编出来骗人的,连那血盆经,都是伪经。妇人家怀孕生产,本是天经地义的,哪像那些愚夫愚妇说的那样,会是不祥之兆?

但周氏既这样说,朱姨娘也就顺手推舟一把,含笑道:“这些事,你们女儿家本就不晓得,我还是那年去上香,瞧见有个妇人去还原才晓得还有这样说法。不过呢,因着怀孕是喜事,所以,也没人敢这样说。”

越是含含糊糊,越让容玉致觉得,这件事,定是存在的,因此只和朱姨娘说了几句也就要离开。朱姨娘见她要走,状似无意地道:“要不,等挑个日子,我们去太平寺烧一柱香,寻个得道人问问?”

烧香?不就可以见到心上人了?容玉致大喜,对朱姨娘连连福了几福,这才带人离开。瞧着容玉致背影,朱姨娘勾唇一笑,自作聪明的人,是最好拿捏的。

至于那位三奶奶,容老爷是疼容玉致的,只要容玉致躺在床上说自己全是因为三奶奶怀孕才冲撞于她,那时,就有好戏看了。妇人家怀孕时候,遇到这样的事,真是能气的生生小产。

“这朱姨娘,看来也是虔诚礼佛的。”天气渐渐转凉,嫣然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也常去寻裘氏说话,裘氏听到嫣然这样说,正要点头,就有丫鬟来报:“大奶奶三奶奶,大小姐烧香回来,刚进家门,就满口胡言乱语。”

、125 装神

这是怎么了?裘氏和嫣然虽感诧异,但还是起身去探望。到的那里时,屋里屋外乱纷纷一片,丫鬟们走出走进,寻药丸的,端热水的,还有催着问怎么医生还没到的。

裘氏和嫣然走进容玉致的屋子,容玉致躺在床上,满脸发红,口里只在那说胡话:“我不在你家了,我要走!”朱姨娘在地上转圈圈:“这可怎么是好?”早到的周氏在那劝着朱姨娘:“姨娘,这事,也要等医生来。”

可怎么劝的下去?容玉致紧闭双眼,可那耳朵在那竖的很高,听到人说大奶奶三奶奶来了,叫的越发大了,还要蹦下床来。丫鬟急忙上前按住她。

周氏晓得这是自己那几句话的效果,容玉致对嫣然十分不喜欢,既然能除掉嫣然,何乐而不为?至于没了嫣然,容畦就会少了助力,一个鳏夫,前头媳妇又是丫鬟,哪家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填一个丫鬟的房?也不过是胡乱娶一个回来,帮不了什么忙。那时,自己家就能胜了。

到时这容玉致,随便嫁出去就是,那还再精挑细选?就照容玉致这被宠坏了养歪了的脾气,嫁出去后,过不了三年五载,也不过郁郁而终。

周氏心里得意,但面上依旧忧心忡忡:“三婶婶你怀着身子,还是别来劳累了。”嫣然尚未说话,躺在那的容玉致突然大叫一声,指着嫣然的肚子:“鬼,鬼啊!”

“大白天日的,哪来的鬼?小姑你瞧错了。”周氏急忙道,容玉致还在那摇头:“鬼啊,鬼在那肚子里。”屋里这么多的人,但挺着肚子的,只有嫣然一个,所有的人都看向嫣然的肚子。容玉致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挺挺地倒下,双眼圆睁:“鬼来赶我走了,我不要在你家了,我要走!”接着容玉致就跳起来,要往地上跑。

“你们这些人都疯了吗?还不赶紧按住小姐!”朱姨娘最先回神过来,急忙让丫鬟紧紧按住容玉致。

容玉致虽被按住,但还是满口的胡话,丫鬟已经报医生来了,除朱姨娘和两个丫鬟外,别的人都躲到另一间屋。丫鬟把帐子放下,这才请医生进屋。

这医生也久走容家,道声得罪开始切脉,手才放下那眉头就皱起,除了跳的有些急,瞧不出这脉相有别的不一样啊?到底这容大小姐,是闹什么呢?

“先生,我女儿,到底得了什么病?”容老爷在外头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进屋见那医生皱眉,以为女儿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顿时心慌意乱起来,匆匆问道。

“令爱…”这医生正想说这脉相没什么不对,朱姨娘就低低地道:“老爷,方才大小姐大喊大叫,说三奶奶肚里的是鬼,是来赶她走的。”

难道说,这是后院的私隐事?医生久走富家后院,除了医术很高之外,也很能察言观色,晓得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说?听了这话,医生沉吟一下方道:“容老爷,令爱脉相并没什么不对,但小子才疏学浅,若是真的撞上什么,小子也只能无力。为今之计,小子也只有先开一剂安神药喝着,让令爱先睡一会儿,若醒来好些,那就继续开安神药物。”

医生说的含含糊糊,虽没有完全中朱姨娘的意,但也没拆穿,朱姨娘松一口气。容老爷听了这话,更是心如乱麻,但也只有请医生去开方。

等医生走了,朱姨娘才道:“老爷,要照这医生所说,大小姐这病,确实有些…”话没说完,床上的容玉致已经睁开眼睛,看着容老爷就道:“以后,我不在你家了,有人赶我走。”

容老爷五十多了,只有容玉致这一点血脉,那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碰在手里怕摔了,急忙按住女儿,心疼地道:“你胡说,谁也不能赶你走。”

容玉致刚安静下来,周氏等人就从另一间屋里出来,容玉致一眼瞧见嫣然的肚子,又尖叫起来:“鬼,有鬼啊。”

容老爷神色变了,看向嫣然,嫣然虽不明白究里,可鬼神之说,从来都有,自己的孩子,怎会被安上一个这样的话?嫣然忍不住按一下肚子,能感到肚里的孩子踢了自己一脚,不,这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绝不是什么鬼。

嫣然还没说话,周氏已经道:“不如,让三婶婶先出去?”容老爷心疼女儿,也就示意嫣然出去。嫣然刚走出屋子,容玉致就安静下来,那眼珠子也开始回到原位,瞧着容老爷大哭起来:“爹爹,爹爹,救我,救我。”

眼见女儿哭,容老爷真是心疼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忙握住女儿的手:“爹爹在这里,爹爹在这里,你到底怎么了?”

容玉致满头满脸地汗,抽噎着道:“今日去太平寺烧香,有位师傅说,我最近面上有些黯淡,只怕是撞了什么东西。我还笑他怎信这些。谁知等我们回来时候,一下了车走进家时,女儿就看见东边方向,有一道光直冲云霄,刚想问朱姨娘可看见了,就不省人事。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人说,我本不该在这,这家原本的主人来了,要赶我走。”

这话让屋里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容玉致抬起泪眼看着容老爷:“爹爹,您说,是不是因为我是女儿,所以不能在这,所以,有人要赶我走?”

“胡说,你是我掌上明珠,哪是能被人赶走的?”容老爷急忙安慰女儿,但眉头还是在那结成了一个疙瘩。这家原本的主人来了,难道说三奶奶肚子里的,就是容家未来的家主?可是,若是他是家主,为何要赶走女儿,难道他要对女儿不利?

容老爷在那思忖,容玉致依旧哭哭啼啼:“爹爹,爹爹,我刚听完这句话,睁眼就看见那个说赶走我的人,就在肚子里,他向我笑,他要赶走我。爹爹,是不是?”

这下更坐实了容老爷的猜想,周氏已经道:“要照小姑所说,三婶婶肚子里的孩子,还真是福气大,不过,侄媳听过,这福气大的孩子,总是要吸别人的福气。”

吸别人的福气?这话让容老爷开始深思,容玉致已经又哭道:“爹爹,您会不会为了这个福气大的孩子,就要赶走我,爹爹,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