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蠢人,又有什么好合作的?秦氏要的,本就不是控制容家,而是要让容家好好的,等以后容四爷中了进士做了官,容家好做他的助力。让周氏夫妻控制容家,那样目光短浅,和他们借些银子去打点,只怕会念上两三年,但嫣然不是这样的。既然如此,帮她一把,也是成全了自家。

秦氏已经走进厅上,这酒席都快散了,周氏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方才容二爷已让丫鬟悄悄来告诉周氏,说容玉致已然私奔,让她寻机说出。自己得不到好,为何要让容畦得到好。

此刻见秦氏走进来,周氏起身笑道:“表妹这是往哪里去,我听得…”秦氏已经打断周氏的话,对众人抱歉地道:“方才三嫂遣人来和我说,我们家小姑突发急病,正要请医调治。听得我家里和扬州杏林名手极熟,所以才请我去。倒怠慢了大家。”

容玉致不管追不追得回来,很长一段时间呢,她都要病了。既然如此,那就顺势说出。周氏没料到秦氏抢先宣布,不由瞧着秦氏道:“大妹妹病了,不如我们也去探望探望,说起来,今儿还是侄子的满月酒呢。”

容玉致受神汉所骗,因此造谣的话虽被容家传出去,但也有些人是不信的,此刻容玉致突发急病,难免有人想到这件事上,有几人已经悄悄议论起来。

天下人的嘴,又哪堵得了这么多,幸好当日容玉致说的是根哥儿是有福气的,秦氏又道:“大妹妹的病,比原先可是有不同,不好请诸位进去探望。诸位若有心,过个三五日再来就是。”

听周氏的话想去探望的人本就不多,此刻秦氏这样说,众人也就又说些别话。秦氏和众人说笑几句,见周氏面上已经变色,不过莞尔一笑。

又坐了一会儿,台上戏已散,众人也就各自告辞。容家三妯娌送走客人,周氏才望着秦氏道:“好表妹,我们原本还是亲戚,谁知现在倒开始疏远了。”

“疏远了吗?我瞧倒不见得。不过表姐您心事太多,有些事,没必要想。”秦氏回了这么一句,也就带人离开。周氏的脸色已经变了,裘氏晓得这容玉致得急病的事,不过是托词,因此也不和周氏说什么,更不会约她去探望,也匆匆离去。

“二奶奶,打听出来了,朱姨娘的院子,被围的死死的,都是老爷的心腹。”周氏不由瞪丫鬟一眼:“这时候还管什么朱姨娘?”丫鬟被骂也不在意,只又道:“我远远地瞧着,像是没什么人。而且,三奶奶也不在她院子,更不在大小姐院子。”

不在家?周氏的眼不由一亮,看着丫鬟道:“那你三爷好像也出去了。”丫鬟点头,周氏不由牙一咬,既然如此,这也是个好机会。陈管家再怎样,都不过是个管家。

周氏让丫鬟赶紧去寻容二爷回来商量,还有那小崽子,也一起了结了。顶好他们全死在外头,周氏也不回房,只在那等着。

不一会儿容二爷就过来,瞧见周氏就道:“哎呀,我正好也要寻你。我方才也听说了,这家里,老三夫妻和叔叔,都出去了,不如我们…”

进容老爷的房里,寻出私章,到时再把掌柜们找来,挨个把这些都给接了,人手的话,这边不够,可以去周家借人。两夫妻打的都是一样的主意,差不多是一拍即合。周氏让丫鬟赶紧去周家借人,容二爷就带了人要闯容老爷的卧房。

陈管家既然得了嫣然的吩咐,分派了人去各处守着,任何人不得容老爷的命令都不许进去。特别是容老爷的卧房,里面放了不少紧要东西,陈管家分派已毕,就带了人在容老爷卧房门口亲自守着。

陈管家毕竟年纪有些大了,今日的事又实在出乎自己所料,这一松懈下来,就有些困倦,正要趁机打个盹,就听到有人叫二爷。这是头一号不能放进去的人,陈管家急忙站起来,对容二爷行礼:“老爷已经歇下了,二爷要有事,等明日再来。”

“叔叔一向十分疼大妹妹,怎的今日大妹妹得了急病,叔叔倒早早歇下了?”容二爷也不拆穿,只是浅笑着道。陈管家已经道:“二爷是自家人,难道不晓得这件事?自从大小姐听信别人的话后,老爷对大小姐的心,已经有些淡了。晓得大小姐病了之后,也只让人请医,并没说别的。”

“原来如此,叔叔可谓忍人了,我要寻叔叔说话,有要事禀告,还请陈管家你让开。”陈管家怎么能让,只是拦在那里:“老爷已经歇下,二爷您还是回去吧。”

容二爷脸上变色,伸手去抓陈管家的衣服:“狗奴才,谁知道叔叔被你们撺弄到哪里去了,赶紧让开,不然的话,我就要去告官,说你竟把主人弄丢!”

陈管家额头上汗都下来了,这会儿报官,容老爷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赶不回来,到时容二爷使了钱,也不用一晚上,只怕就交代在牢里。这个二爷,可真是心狠。陈管家还待再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容四爷的声音:“二哥这是做什么?和管家置什么气?叔叔去往哪里,本就不是我们做侄儿的能问的。二哥你还是回去吧。”

“你晓得叔叔不在家?四弟,你我…”容四爷是得了秦氏的嘱咐,特地来各处转转瞧瞧,毕竟秦氏的妇人,有些地方不好去。正好遇上容二爷在这发气,想起妻子的话,容四爷不由摇头,接着就道:“二哥,您年纪比我大,难道不晓得,有些东西,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又何必这样?”

那可不是有些东西,此刻容玉致和人私奔,这容家偌大的家业,也有四五十万银子,这样大的一笔家业,足够一家子吃几辈子,怎能轻易放过?

容二爷瞧着容四爷冷笑道:“四弟果然是读书人,很懂道理,可若不放手一搏,不过是拿那点小小家业,以后不过温饱罢了。”

“二哥你难道以为,你这样做,就一定能得到家业?到时别连那小小家业都没有,连温饱不得满足。”容四爷见劝不下来容二爷,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把事情的最坏结果,或者说,最可能的结果告诉容二爷。

容二爷脸色陡变,可若不博,那又如何?容二爷转身对陈管家道:“你这狗奴才,赶紧给我让开。”陈管家还是站在那不动:“二爷,就算您今日杀了我,我也不能让开。”

容二爷倒真有杀了陈管家的冲动,但主杀奴,虽不至于要偿命,也是麻烦不小。两边对峙起来,容二爷这边带的人毕竟不多,正要离开时候。丫鬟匆匆走来:“二爷,舅爷带了人来了。”

从周家来的帮手到了,容二爷不由一笑:“好好,我就等着呢!”容二爷正要转身,已经被容四爷拉住胳膊:“二哥,你会去周家请人帮忙,难道我不会吗?”

说着容四爷就对身边人吩咐道:“把大门关好,直接说,天色已晚,周家舅爷还请回去,不然的话,到时闹的不好看,大家都没面子。”

“你?”容二爷瞪着容四爷,容四爷说完那几句就对容二爷道:“二哥,你该知道,周家舅爷,并不像你一样分不清是非。”

丫鬟听了容四爷这几句话,急忙为容二爷帮腔:“四爷您这又是何苦,横竖谁上去了,也都有你的好处。您只用稳坐钓鱼台就可,何必这样做,若以后…”

“主人傻,连丫头都傻,难道你以为,还有以后吗?”容四爷瞧都不瞧那丫头一眼,只淡然地道,丫鬟顿时面红耳赤,只是看着容二爷。

、142 动魄

今日,此刻,若再不能够,就再没机会了。这偌大的一笔家业,真要拱手让人吗?容二爷眼都红了,咬着牙道:“你给我让开。”

说完容二爷手一推,就推向容四爷,容四爷立足有些不稳,被他从台阶上推下去,头正好磕在石头上,有血冒出。

容四爷带的小厮见状,立即大喊起来:“不好了,二爷打死四爷了。”说着就往里面跑去。容二爷不过推一下罢了,哪晓得这么碰巧,也唬了一跳,上前正要去扶容四爷,容四爷碰的也不多严重,只是他皮子嫩,一碰就出血。即便如此,容四爷也对容二爷满心都是失望,见容二爷要来扶自己,容四爷就把袖子一扯,站起身对容二爷道:“二哥果真心狠手辣,我虽不是你亲兄弟,却也在一个宅中住了那么四五年,一口一个二哥叫你,可二哥是怎么对我的?”

“我也是无心…”话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秦氏冷哼:“二哥快别说了,就你这性子,这会儿为了争家业就下这样狠手,等到以后,还不晓得会怎样。”

说着秦氏亲自上前扶起容四爷,身后的丫鬟已经拿灯笼照着。秦氏仔细一瞧,晓得丈夫并无大碍,也就冷笑一声,对陈管家道:“陈管家,你今儿辛苦了。叔叔曾说过,今日敢闯进去的,全给关到旁边小屋。”

这是要把容二爷关起来的意思,陈管家当然晓得容老爷并没说过这话,但既有了秦氏这句,陈管家也就使了一个眼色,身后的小厮上前:“二爷,得罪了。”

就有几个人七手八脚把容二爷反剪了双臂,用一根麻绳捆起,推推搡搡,把他推进旁边小屋。不等容二爷要骂出声,那扇门已经关好。

秦氏见这样才对容四爷道:“周家表兄,也是常来往的,你去和他说个分明。”容四爷的额头血已经止住,容四爷也就用帕子捂了额角,往外头去寻周舅爷。

二房的丫鬟见机不对,早已去告知周氏,周氏本想前往嫣然房里,趁众人还不知道内情时候,去把根哥儿抱出,好结果了他的性命。谁知去到嫣然院里,丫鬟报说孩子已经被郑三婶抱走,连奶娘都跟着去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手,周氏恨得要摔东西出气,但也无可奈何,只有带着人离去。还没回到房里就得到自己丈夫被关起来的消息,周氏急忙往这边来。

正好遇到秦氏回房,周氏也不和她客气,开口就道:“表妹,你表姐夫就算做了些什么不对的,你可也要记得我们总是亲戚,哪有把亲戚关锁起来的?”

秦氏瞧着周氏,也不说话,只是冷笑。周氏被她瞧的心中一惊,只是又道:“表妹,难道我说错了吗?”

“表姐难道不晓得,这一家子里面,最要紧的是要和和气气的?一家子争的跟什么似的,那是叫外人瞧笑话。”秦氏的话让周氏的眉紧皱,接着周氏就道:“表妹这话本说的对,只是难免有牙齿碰了舌头的时候。”

“牙齿碰了舌头,这也难免,可是表姐你要做的事,就不是牙齿碰了舌头这么简单了。”周氏还待再说,秦氏已经道:“来啊,把二奶奶送回她房里去,明日天亮之前,不许她出来。”

“你?”周氏没想到秦氏还真敢这样做,伸出手指指着秦氏:“你,你们谁敢动我。”

秦氏见身边的人果然不动弹,不由冷笑一声:“你们都忘了,拿的是谁的月例了?这家里,上上下下,都吃的叔叔的饭。怎的,你们还真以为,你们吃的,是朱姨娘的饭,或者是二奶奶的饭?”

这话一出,众人恍然,这家里,最有权威的人是容老爷,他说让谁做主谁就能做主。既然如此,婆子丫鬟一拥而上,把周氏簇拥回房。周氏身边原本也有几个丫鬟,可听了秦氏那话,想着这月例,都是从容老爷这边拿的。既然如此,到时周氏真的事后要发火,都去求秦氏就完了。

因此只象征性地抵抗了下,就让周氏被婆子们带走回房。秦氏瞧着那个去报信的丫鬟:“我记得你是表姐身边最贴心的人,果然最忠心,你就去服侍她吧。”

这丫鬟原本想跑,听到秦氏这话,晓得不能再跑,也只有被人扭了胳膊回房。

总算是安静下来了,秦氏长叹一声。身边的丫鬟已经道:“奶奶,这会儿都快三更了,您还是回房歇着吧。”秦氏苦笑一声:“我也只能保得住这一夜的安静,等到明儿一早,这来来往往的人,不见老爷和三爷的踪迹,连三奶奶和朱姨娘都不见了,那才会出大乱子。”

这可不是出门时候万事都说好的,这可是,因着出了事,人才不见的。但愿他们能够飞快赶回来,在明日天亮之后,不然的话,这乱子,才闹的更大呢。

“三奶奶可还真沉得住气,眼瞅着都出了城,都入了夜,您啊,还在这不紧不慢地跟着。”嫣然和众人下了马车,到了秦家码头,码头上已经备好两艘船,朱姨娘挟持着容老爷上了一艘船,嫣然带人在另一艘船上跟着。

朱姨娘有人质在手,并不担心,不时从前面那艘船,说几句冷言冷语。嫣然晓得她为何说这些,也不反驳,只是依旧跟在背后。

“朱姨娘,你这话已经说了四五回了,现在离扬州城也已三十来里,又已入夜,我们也追不上你了,你为何还不放了容老爷?”嫣然不回答,问话的秦家的管家娘子。这也不是一般人,是从小跟在秦太太身边,长大后配了人,她丈夫是秦家大管事,她就能当秦家一半的主。这件事,既要有人主持,也不能因男女之嫌不让男的来。秦家就让她带了七八个精壮的人守在船上。

“吆,吴嫂子,原本一直觉得,您就是不言不语的,可是这会儿才晓得,您口齿伶俐着呢。您当我是傻瓜?您船上可还有七八个精壮的汉子呢,我这一把人放了,你们就让那些人一拥而上,我这不是八十老娘倒绷孩儿吗?”

朱姨娘吃吃笑着,笑声传出去很远。嫣然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吴嫂子道:“在前面停下船,让这些人都上岸吧。”

“容三奶奶,可是…”吴嫂子忍不住问,嫣然长叹一声:“这会儿,能让老爷回来才是最要紧的。”吴嫂子晓得嫣然这一晚只怕都在想着该怎么寻时机从朱姨娘手里把人抢出来,此刻连嫣然都想不出法子,吴嫂子也只有应是,扬声对朱姨娘说了。

朱姨娘听完才笑着道:“好三奶奶,您要早这么做,老爷又何必吃这么久的苦头?”说着嫣然就听到匕首击打皮肤的声音,朱姨娘的声音十分柔媚:“老爷,奴呢,原本也想和您天长地久的,还想亲自给您养老送终,可是现在,缘分没到。奴啊,也就只有半道上撇了老爷,往别处去。”

一直没听到容老爷的声音,嫣然刚要再问,就听到容老爷低沉声音:“你待我的好,我晓得了,以后,各自珍重吧。”听到容老爷的声音,嫣然这才放心下来。朱姨娘笑的花枝乱颤:“我自然会珍重。老爷您是不晓得,在容家这十来年,虽说吃好穿好,可是呢,我也憋的极久,不然的话,那样的人,我原先怎看得上?”

嫣然他们乘的船已经靠岸,那些精壮的人挨个站到了岸上。一个两个三个,丫鬟数清楚才对朱姨娘道:“姨奶奶,人的确全下船了。”

朱姨娘嗯了一声就对丫鬟道:“以后啊,你别叫我姨奶奶,要叫我姐姐,姐姐带着你吃香喝辣,游戏人间,那时你才晓得,这天下好玩好吃的,比在容家后院,舒服多了。”

丫鬟应是,她们的对话传入嫣然耳里,嫣然已经不想再听朱姨娘的唠叨,对吴嫂子点头,吴嫂子会意:“人已经下船了,朱姨娘,你什么时候放人?”

“再往前面走三里,我就放人。不过呢,委屈你们,还要再靠岸。”果真是要在岸上而不是水里放人,只怕这一块,朱姨娘也是极熟的,可惜,今日只能保住容老爷平安,不能把朱姨娘也一起擒下,终究是个后患。

嫣然的手抠住手心,听着那浆在水里的声音,此刻心反而没原先那么跳的急。又前行了三里,嫣然往岸上一瞧就明白了,这地方靠着岸竟有一片乱树林,难怪朱姨娘要选这个地方。

前船停下,后船也停下,朱姨娘拉着容老爷下船,身后的丫鬟抱着那个大包袱,满面警惕地瞧着嫣然他们。

朱姨娘又对容老爷道:“老爷,到地头了,你我的缘分就彻底尽了,不过呢,还要劳烦你吃点苦头。”丫鬟听了这话就把包袱背在身上,上前用根绳子捆住容老爷的双手。

、143 追上

朱姨娘含笑看着嫣然:“好三奶奶,果真有胆色,我没别的好送你的,就祝您和三爷,夫妻一心,容家越发发财。”见嫣然往前走了一步,朱姨娘摇手:“我虽是个女子,可也晓得一言九鼎的道理,你放心,我只要进了这树林子,喊一二三之后,你们再进去,包管老爷不会少一根汗毛。”

说着朱姨娘拉着容老爷往后退,丫鬟紧紧跟在她身后,眼看着树林子的阴影笼罩住了他们。吴嫂子心里有些着急,牙忍不住咬住下唇,那些精壮小伙们一路在岸上远远跟着船,此刻已经走到,见这样就上前问:“不如我们进树林子去把容老爷救出来。”

不等嫣然发话,朱姨娘的声音已经从树林子里传出来:“一二三,你们进来吧,从此别过。哈哈哈哈!”朱姨娘的声音十分清脆,笑容里满是得意。

听到这句,小伙子们不等嫣然说话就冲进了树林,嫣然也和吴嫂子往里面走。火把照映之下,树林里宛若白日,不过除了坐在地上,神色有些呆滞的容老爷外,并没瞧见朱姨娘主仆的影子。

精壮小伙们已经四处搜了一遍,回来道:“奇怪,两个女人,怎么能走的这么快,就追不上了?”

“别搜了,这里定有她们的退路,不然的话,她怎会要在这放我走?”容老爷歇了会儿气,已经回神过来,只是摆手道。嫣然忙上前去搀扶容老爷:“叔叔您受惊了。”

容老爷长出一口气又道:“也算不上受惊,没想到我的妾里面,竟还有这样的人物,是我看走了眼。看走了眼。”遇到个把骗子,也是难免的,可是像朱姨娘这样,顺势住下来,然后筹划这么大计划的,几乎是头一回。

吴嫂子已经递上一条帕子:“容老爷,您先请擦一擦汗,这会儿,还得赶回去,都快四更了。”此地已经离扬州城四十里,水路赶回去,等到了,也已天大亮了。 还不知道秦氏能不能掌握住家里局势,还有容二爷夫妇。嫣然此刻松懈下来,觉得头有些疼,决定不去再想,容老爷能活着,就是最要紧的事。

众人回到船上,嫣然和容老爷坐了一条船,那些精壮小伙们在另一条船。回去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快很多,容老爷用了些茶水点心,就在那闭目歇息。

嫣然也很困倦,可等回到容家,还是有事要做,更何况,现在还不晓得,有没有追回容玉致。

“也不晓得玉致她,有没有被追回来。”嫣然心里才浮起这个念头,容老爷就在那喃喃自语,嫣然急忙道:“叔叔您放心,夫君他办事,向来稳妥,我想此刻,已经追上了吧?”

这不过是安慰的话,容老爷还是叹气,推开船的窗户,看着波光粼粼,女儿啊,你到底在何方?

“原来,外头是这样好玩。”上了船,容玉致的心才彻底放下,等船往南京驶去,容玉致才敢把窗打开,瞧着外头,有些娇憨地道。那男子瞧着容玉致,面上带着宠溺的笑,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总要尽快把生米做成熟饭。

想着,这男子就把容玉致的肩搂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玉致,我们好容易在一起,以后,就是夫妻了。”夫妻?容玉致的面色不由微红,接着低声道:“嗯,等到了南京,我们住下了,就拜堂成亲。”

谁要等到了南京?这男子心急如焚,但还是要哄着容玉致,唇已经到了容玉致耳边:“我只愿和你,早一日做夫妻,就早好一日。”容玉致是闺中女子,见过的男人不多,更没被男子这样搂在怀里,轻怜□□地说话,一边觉得朱姨娘送来的那些书里,说的果真是对的,另一边又觉得这样未免太为草率。

因此容玉致心中,此刻是又欢喜又害怕,想把男子推开,却又舍不得,想着横竖都是夫妻,答应了也没什么。可教养嬷嬷说过了,这夫妻,总要拜堂之后,才能行夫妻之礼。

见容玉致这样,男子已经一笑,瞧一眼天上日头,闺中女儿,哪有大白日做这等事的,等天一黑,一张床上一躺,哪有搓哄不过来的?因此男子只在容玉致耳边说些情话,偶尔用手去捏她的手指,别的话,什么都没说。

这让容玉致放心同时却又有些觉得想更进一步,想到那些书上说的,也不晓得,那是怎样的销魂滋味,要人把这一颗心都丢在他身上,甚至,一刻都离不得呢?想着,容玉致脸红红地望男子一眼,却又把他推开。

男子已经含笑道:“你在恼我?”

“并没恼你,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回扬州?”容玉致望着外头那茫茫长江,只答出这么一句。

“等我们生下孩儿,我又有所成就,那时,我就带你回扬州。”这话,总是要半真半假地说。容玉致的脸更红了,男子心中得意,只等夜色一黑,那时,自己对容玉致,就是手到擒来。

夜色越来越浓,船舱里只有一张床,容玉致先躺上去,见男子也躺在自己身边,不由脸色红红地道:“我们,可不能…”

男子打个哈欠,把容玉致的肩搂过来:“那是,总要拜了堂才成。”容玉致羞涩一笑,大胆地靠在男子肩头,感觉十分的安心。这样好的男子,为何爹爹就是不答应把自己嫁给他?

见容玉致闭目入睡,男子勾唇一笑,伸手把容玉致的发往另一边拨去:“你的头发真好,这么香。”说着男子就握住容玉致的发深深闻了一下。

“每隔三日就要丫鬟替我洗头,还要桂花油,还要…”容玉致嘴里说着,突然觉得男子的身体越来越烫,两人贴合之处,渐渐有些不对劲。容玉致自己也觉得越来越热,希望男子把自己抱紧一些。

听着容玉致的呼吸,男子晓得容玉致已经动情,估计把手抽出来:“我,还是在船板上睡去。”男子这一离去,容玉致心中就十分不舍,把男子的手抓住:“为什么要去船板上睡?”

“我怕,抱着你,我会想,会想…”男子的眼越来越亮,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容玉致会意,脸也红红的,他要想的,就是要做那件事。可是,还不是夫妻啊?接着心里另一道声音就冒出,但你们迟早是夫妻,迟做不如早做,喜欢一个人,不是愿把所有都给他?

男子晓得容玉致在那左右徘徊,伸手把容玉致抱紧:“玉致,我舍不得你。”说着男子就飞快地亲容玉致唇一下,虽只是如蝴蝶啄花一样,但容玉致整个人都觉得要化掉了。男子飞快地把容玉致放开:“我还是去船板上睡吧。”

这次,还是容玉致舍不得,她的手扯住男子的袖子,男子耐心地把容玉致的手从自己衣衫上拉下来:“听话,快睡吧。”就在容玉致努力鼓足勇气,想告诉男子,不如,这会儿就做夫妻时,船头被重重撞了一下,接着响起船家的惊呼声:“谁赶夜路,这么不小心,没看见这艘船停在这?”

“不怕,想来是赶夜路的船,别担心。”男子安慰着容玉致,容玉致嗯了一声,手重新把男子的袖子拉住。男子晓得,容玉致这样的闺阁女儿,想开口说出是不可能的,含笑又要把容玉致的手拿开,却要故意一带,把容玉致整个抱在怀里时。船舱的门被拉开,一个声音传来:“你,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声音?容玉致整个人都呆掉了,像是三哥容畦的,那男子听了这话,不由更加懊恼,怎的来的这么巧,再晚半个时辰,容玉致就能失身给自己,那时就算容家的人追上,也无可奈何,只能陪上妆奁,把女儿嫁给自己。

容家这样的人家,一份嫁妆,那足够别人赚上几十辈子。因此男子并不慌张,虽从床上滚落,但还是飞快直起身,对容畦道:“原来是舅兄,我和…”

容畦并没理他,能勾搭别人家的女儿私奔的,并不是什么好人。容畦只是上前对裹在被子里的容玉致道:“回去吧,叔叔很担心你。”

“我不回去。回去了,爹爹要把我嫁给随便的人,我才不要嫁。三哥,既然你来追我们,那你和爹爹说,成全我吧。”容玉致先还惊呆,后来一想,既然容畦来了,又撞破了,那不如让三哥去和爹爹说,成全了自己,自己的日子那是何等快活。

容畦叹气,转头往那男子脸上看去,除了一张好面皮,这个人,真是半分都不靠谱。最要紧的是,他还真不是什么好人,父母俱丧之后,就失了教导,家里那些产业花光之后,就去到处骗吃骗喝,有时还做些不法的事情,这样的人,怎能托付?

、144 善后

那男子听了容玉致这句,心里十分欢喜,眼珠一转就跪下道:“我晓得,我是配不上尊府大小姐的,但我和玉致,一见钟情、情投意合,并非那样…”容畦哪肯听他在那胡扯,对身后的人点头,身后的人上前就把这男子拉出去。

容玉致大惊,什么都不顾就从床上滚下,对容畦道:“三哥,我晓得你恨我,可是这件事,确实是我的主意,三哥,求求你,求求你。”容畦不为所动,那男子正要大叫,已被人用破布堵住了嘴,呜呜咽咽之中,被扔进了另一个船舱,船舱之中,早已捆着一个丫鬟。那男子通过光一瞧,见是跟了自己来的丫鬟,这样捆绑,只怕容家会说,自己是拐带了容家的丫鬟,而不是和大小姐私奔。

到了此刻,男子晓得,自己的命,只怕就在今日送了,还抱有万一希望,若万一,容玉致能说动容畦呢?这男人脑中飞快转着念头,想挣脱捆绑,但那绳子捆的极牢,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我为何恨你?”容畦看着容玉致,船舱狭小,容玉致这一滚落,差不多就是在容畦脚步,见心上人被拉走,容玉致晓得只怕他活不成了,早已魂飞魄散,听得容畦这样问,容玉致抬头:“我,我使了计,想害了三嫂和侄儿。”

“你也晓得这样做是不对的?”容畦反问,容玉致此时心中有愧悔,大哭出来:“我当然晓得不对,可是三哥,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三嫂她明明不过是丫鬟出身,为何要做我容家主母。我以后和人来往起来,要怎么和人说话?”

“三哥,三哥。”容玉致说出那些,见容畦依旧不理,心中害怕起来又大叫三哥。

容畦瞧着她:“你的面子就比别人的命还要紧?玉致,你这样做,难道不晓得叔叔会心疼?更何况,你此时私奔,一传出去,容家的面子里子更是丢的干干净净。”

“我…”容玉致先是语塞,接着就道:“只要爹爹成全了我们,又有谁晓得我曾私奔。三哥,爹爹不是要招赘婿,为何不能招他?”

“你真的晓得他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容畦的反问让容玉致再次语塞,接着容玉致就道:“我晓得的,他姓陈,名唤伯玉,家里有爹有娘,家住在下河口第三家,因他是家中独子,爹娘不肯他出来入赘,才…”

见容玉致面上羞红,容畦轻叹一声:“他并不姓陈,更不叫陈伯玉,原先倒也住在下河口第三家,不过现在,早不住那里,而是和他一个契兄住在一起,他身上衣衫,口里吃的,全是契兄照管。玉致,你从一开始就被骗了。”

被骗?契兄,容玉致有些惊慌地摇头:“不,是朱姨娘,朱姨娘和我说的,说她打听的清清楚楚,还说,一定要成全我们。”朱姨娘?容畦皱眉,原来朱姨娘和容玉致之间,交情远超过想象。此时容畦还不晓得朱姨娘在家里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但容畦此刻已经明白,这件事,只怕是朱姨娘和那人联手,为的,定不是容玉致的色,而是容家的财。

也只有朱姨娘这样掌管容家内务的,才能和人联手骗容玉致。容畦想明白中间的关窍,看着容玉致只觉十分疲惫:“夜了,你歇一会儿吧,这会儿船是回扬州,等到了扬州,见了叔叔,该怎么做就由叔叔去。”

“我不!”容玉致见容畦要离开,咬牙站起:“三哥,你若不答应我去和爹爹说,那我就从窗口跳出去,到时…”

“你舍不得死。”容畦一语戳破容玉致的话,容玉致的脸红一红,的确,这要跳也不过是要挟,怎么舍得死?从小锦衣玉食,众人服侍,来往都被人称赞,怎么舍得死?容玉致定定地看着容畦。

容畦低头:“好好地歇一会儿吧,这地离扬州,还有八十里,等到了扬州,天也大亮了,我会寻小轿让你悄悄进城。只是玉致,你别想去做别的,不然的话,只怕连叔叔,都会对你失望。”

容畦在容玉致心里,历来都是宽厚不爱说话的,这时话语虽平静,但容玉致听出一丝杀气,颓然坐下,瞧着容畦退出船舱。外头传来说话声,容玉致不想去分辨说的是什么,只是靠在床柱上,骗了自己,等明日到了扬州,要去问问朱姨娘,为何要骗自己?

可是,就算骗了自己,他对自己,当有几分真情?外头很快安静下来,只有浆声在耳边,容玉致坐立难安,当看到扬州码头在望时,太阳都已老高。

本以为久违的扬州城,原来,也不过就是一日一夜,就又在自己眼前。容畦这一夜不过略闭了闭眼,瞧见码头在望,也就吩咐人去寻小轿子,把容玉致悄悄地抬上去。

小轿还没寻来,就有人走上船,容畦见是自家管家,刚要说话,这人已道:“三爷,老爷吩咐了,让这船往秦家码头去。”秦家码头?也是,大码头上人来人往,哪有秦家码头那么清静,容畦命船去调头,又问管家:“叔叔已经晓得了?原本是想今日才告诉叔叔。”

“三爷,这家里,昨儿是大事连连,亏的三奶奶和四奶奶能拿住定盘星,不然的话,还真会出大乱子。”大事?难道出了比容玉致私奔还大的事?容畦心里奇怪,正要细问,管家又道:“不过还好,这会儿小姐也回来了,老爷说了,宜早不宜迟,明儿啊,就请亲朋好友来做个见证,把这家分了。”

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容畦心中更加疑惑,船已经靠上秦家码头,早等在那的小轿上了船。容畦见跟着轿子上来的是陈婶子,看来,家里的确是出了大事,才让陈婶子都出马了。

陈婶子对容畦行了一礼,也就进到船舱请容玉致上轿。容玉致瞧见进来的是陈婶子,并不是素日服侍自己的,不由问道:“我的丫鬟呢?小雨玫庄,为何不见她们?”

“大小姐倒还记得您的丫鬟。”陈婶子忍不住刺了这么一句,想想又道:“罢了,大小姐回到家就晓得了,不过您此刻,已经是病了,还请大小姐上轿吧。”

病了,就不能再出去应酬,容玉致忍不住握紧了帕子,此刻回去,不知是吉是凶?但还是乖乖坐上轿子。

容玉致上了轿,轿子也就离开船,至于那装了丫鬟和那男子的船,并没一起回扬州,总要等到今日容家去衙门报说有人拐走了自家的丫鬟,然后官府出招子寻,过个两三日,才能把他们捉回扬州,该怎么罚怎么罚。到时若那男子口口声声和容家大小姐有私,就说是丫鬟冒充大小姐,容家大小姐,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气病了。

再让和容玉致有来往的几位小姐去探病,那所谓的有私传言,自会消声灭迹。

容畦把赏钱等给了船老大,也就带了人回去。刚一进门,容畦就觉得这家里气氛和平常一点也不一样,来往的下人少了许多,有几个,竟然还是店铺里掌柜家里的下人。至于家里那些原来的下人,也个个神色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