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嫣然的眼还是那样亮晶晶,容畦把妻子抱的更紧一些:“是真的。嫣然,我不是那样的人,他们都说旅途寂寞,没有人在身边陪着说笑,就更寂寞了。可我每当寂寞时候,就想想你们的事,想想儿子,想想闺女,想着想着就不寂寞了。就像你们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容畦的话情真意切,嫣然用手摸着丈夫的脸,声音变的很温柔:“嗯,我不逗你了。”

容畦把妻子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亲着她的脸:“你在我眼里,就是珍品,我怎会为别的动心?”都老夫老妻了,说这样的话,岂不太肉麻了?嫣然心里想着,但面上笑容却更甜美。

送走容畦,容家铺子上的大小掌柜们,遇到事还是来回嫣然,时光过的这样快,嫣然算着日子,差不多自己的爹也快到澳门了,不晓得他有没有平安到达,有没有寻到哥哥,有没有和人起冲突?

郑三叔这一路赶路赶的十分快,寻的是最快的船最好的水手,又没载货,但到达澳门时候,也是六月中了。郑三叔瞧着这个充满了听不懂的话,见到的都是外洋人,简直如同到了异域。

不过郑三叔并不是那样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人,短暂的惊讶之后,也就按了地址先去找那个自称姓张的客商。进到客栈,正要问时张客人就从楼下上来,客栈主人急忙招呼:“张桑,这里有人寻你。”

张客人满脸是笑来到郑三叔跟前,刚要问是谁,郑三叔带来的小厮就道:“我们老爷姓郑。”姓郑,那就是容畦的岳父了,张客人顿时笑的更加欢了,忙请郑三叔到旁边坐下,又请客栈主人送些酒菜过来.

、第236章 碰撞

郑三叔已经阻止道:“无需酒菜,我只想问问那威尔斯商行往哪里走,我的儿,我的儿,可在哪里?”

张客人先给郑三叔倒了一杯酒才道:“冒昧问大叔一声,您带了多少人来?”多少人?郑三叔的眉头皱的很紧,接着就道:“我不过随身带了两个伺候的人。”

“大叔您这可就不知道了,这威尔斯商行,里里外外,连伙计带管事,再加伺候的仆人,差不多有上百呢。那位爱丽丝小姐又把令郎藏的紧紧的,您就算想要抢人,这么几个人,怎么抢?”

“抢人?”郑三叔冷笑一声:“谁要去和她抢人?我要正正经经把自己儿子接出来。天下哪有这样的事,一个大姑娘家,把一个大小伙子藏起来,呸,说出去也不怕她祖宗蒙羞。”

“大叔,洋人可不太在意祖宗,他们信的是什么天主。”张客人的话让郑三叔的眉一竖:“那也不怕他们天主蒙羞?天下哪有任人无耻淫奔的菩萨?”

那也不是菩萨,张客人很想讲讲其中的区别,但见郑三叔横眉竖目的,想着自己的责任不过寻人报信,这郑三叔要上威尔斯商行去,那也就由他去。

因此张客人也就闭嘴不说,请郑三叔起身,两人一起往威尔斯商行走去。走出客栈门,郑三叔瞧了瞧这周围就道:“这地方虽小,可来往的人和在扬州时候的,并不一样。”

“要不是还有中国人,我还以为来到外洋了。”张客人呵呵一笑就道:“这里不但有那些红毛国的,还有倭国的,朝鲜国的听说也来做生意。”

一路说着闲话,就已到了威尔斯商行,郑三叔停下脚步在外面瞧了瞧,这商行还算气派,可一想到这商行主人做的事情,郑三叔的眉就皱的很紧。

张客人已经是这里的老主顾了,瞧见他进去,就有人和他打招呼,还有人以为郑三叔是张客人介绍过来的,就要介绍货物。

张客人止住他们:“不必了,这位客人是大主顾,有大生意要谈,请你们爱丽丝小姐出来吧。”

“是什么样的客人要我出来和人交谈?”张客人的话音刚落,通往后面的通道那里,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郑三叔看着走近来的女子,她看起来不到二十,金色的头发打着卷披在肩上,眼睛倒不是传说中的绿眼睛,而是蓝色的。生的,应该还是很美,不过,郑三叔看着爱丽丝的肚子,虽然裙子能遮掩住一些,可是还是能瞧出,她已经怀孕了。

这个女人,就是掳走自己儿子,让自己焦心了近两年的女人。郑三叔看着看着眉头皱的很紧。爱丽丝已经来到郑三叔跟前,见郑三叔眉头紧皱,就笑着道:“我听说中国人都是不大喜欢和女子做生意的,这位先生,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让我这里的管事来和你交谈。只要不超过五万两银子的货物,他都可以做主。”

五万银子,口气真不算小,不过郑三叔的心神并不放在这里,而是问出一句众人听了都皱眉的话:“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先生,您的话实在太没礼貌了,实在不像一位绅士!”爱丽丝的眉头皱的很紧,周围的伙计也开始围上来,打算在郑三叔再次出言不逊的时候,把郑三叔赶出商行。

绅士?一个商人怎么能称绅士?郑三叔的眉还是没松开:“我想见我的儿子,我姓郑,从扬州来!”就在爱丽丝感到不耐,想要伙计们把郑三叔请出去时,听到郑三叔的这句,爱丽丝的嘴巴不由有些惊讶地张开:“郑?”

“郑,我的儿子,两年前在广州失踪,同时也是爱丽丝小姐您,离开了广州,我听说爱丽丝小姐您嫁的,是一个中国人,那么我想见他。然后,还是那句,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商行里面虽然人很多,但此刻已经没人说话,爱丽丝看着面前的郑三叔,感觉自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个到了时间,需要离开的少女一样。

“我的孩子,当然是我丈夫的,郑先生,您的儿子,就是我的丈夫。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或者我该称呼您一声父亲。”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爱丽丝终于艰难开口。郑三叔的胡子抖动:“不,不必这样称呼,按照中国人的习惯,没有拜过天地,没有见过祖宗,算不上我的儿媳。”

“可是我们,在教堂举行过婚礼,我们在天主面前许下过婚姻誓言!”爱丽丝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的儿子,是中国人,所遵循的也是中国人的习惯,我要带走他。至于你,爱丽丝小姐,我想,还是照你们外洋人的习惯,另嫁吧。”郑三叔毫不退让,爱丽丝的眼中已经有泪,固执的中国人,固执到不可理喻的中国人,不,不能让开。让开了就再见不到丈夫,再见不到自己孩子的父亲。

爱丽丝从做出决定那一刻起,就知道结果是什么,可是爱丽丝还是做了,毕竟没有放手过一搏,谁知道会不会后悔。可是丈夫和自己在一起,是不快乐的。

郑三叔见爱丽丝不肯让开,就要绕过她,爱丽丝十分固执地守在通道口,商行里的伙计见状就围过来。张客人急的满头大汗,如果郑三叔出事,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张客人急忙对那些伙计道:“诸位,诸位,这是人家的家事,况且爱丽丝小姐也已经承认了,她的确是嫁了郑大叔的儿子,这是正正经经的家事。不管是我们中国人的习惯也好,还是你们外洋人的天主都好,不都没有不许人父子相见的规矩吗?”

“让开!”郑三叔谨守礼仪,绝不去触碰爱丽丝,爱丽丝也晓得中国人的规矩是什么,毕竟她为了嫁郑二哥,不但努力学中国话,还努力学习中国规矩,虽然很多规矩让爱丽丝觉得,实在太奇怪了,可还是努力学习。现在见郑三叔要进去,眼里的泪就掉落:“父亲,您为什么不成全我们呢?”

“天下没有成全淫奔之人的道理!”郑三叔的脸板的很紧,一心只想把自己的儿子给寻找到,然后带他离开,至于孩子什么的,那是爱丽丝自己造的孽,就由她自己去还。

一群人在通道前,爱丽丝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就在这时从爱丽丝身后传出郑二哥的声音:“爹爹,您,您怎么来了。”这一声让爱丽丝差不多肝肠寸断,郑三叔却趁爱丽丝让开这一小步,越过爱丽丝上前拉住自己的儿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这才放心下来,儿子这些日子过的还可以,没有黑也没有瘦,只是眉间似乎多了愁绪。

这抹愁绪让郑三叔对爱丽丝更加不满,天下哪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把人家的儿子掳走,自说自话地结婚,还一口一个丈夫,凭她也配?不过这些郑三叔都没说出来,只是拍拍儿子的肩:“你这小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的好苦。你娘一想起你就哭。连你妹妹妹夫,都为你的事,累的去曾家寻三老爷求情!”

“儿子不孝!”郑二哥听的自己的爹这样说,眼里的泪就流出,直挺挺地跪下。郑三叔见儿子跪下,急忙把他拉起来:“好了,这也不是你的错,这是那个,算了,你赶紧跟我回去,这里的东西也都不要了。扬州什么都有,等回到扬州,我再给你好好地寻一房媳妇。我和你说,你妹夫去求了曾三老爷,答应和他合伙做生意,一两银子的本都不要他的,这才让三老爷让你的名字从名册上抹掉。以后,谁也不能说你是曾家下人了!”

郑三叔见了儿子满心欢喜,拉着他就要走,爱丽丝看着自己深爱的男子,为了他,想尽了办法,为了他,不顾他的意愿,可是只有这么短的日子吗?只有这不到一年的日子吗?

“保罗,我们的孩子,难道你不惦记我们的孩子吗?”爱丽丝眼里的泪滴到衣襟上,声音嘶哑地问郑二哥。这一声让郑二哥将要迈出的脚步又迟疑了,可以不理会爱丽丝,可是她肚子里的,是自己的骨血。

“什么保罗?老二,你这是什么名字?我可记得你祖父给你起过名字的,叫文才。原来想的是你能读书。可后来你进去了,这个名,也就没人提了。”

郑文才,才是自己的名字,郑二哥,才是自己该被唤的,而不是这个保罗。郑二哥的手握成拳,看着爱丽丝:“我和你说过的,我们之间,并无可能!”

“我们为什么没有可能?保罗,你难道不承认,你是爱我的?”爱丽丝抬起一双泪眼,声音里全是绝望:“你说过爱我的,你说过,期盼我们的孩子。保罗,难道你不承认吗?”

爱丽丝说着伸手从背后抱住郑二哥,声音里带着哭泣:“你是爱我的,承认吧!”

、第237章 正视

无耻之尤,无耻之尤!郑三叔的胡子都快烧着火了,因爱丽丝紧紧抱住郑二哥,郑三叔不好伸手去扯儿子,但还是在那大喊:“无耻,无耻,你这女子,可知道礼仪廉耻是什么?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把男人牢牢抱住。这样不通教化的人,那里能做我们郑家的媳妇?”

爱丽丝一着急,就忘了说中国话,说起她本国的话来,叽里咕噜的,郑三叔也听不懂,只见儿子在爱丽丝的哭诉下,面色似有缓和。郑三叔更是急的要死,对儿子喊道:“我们走吧,你娘还在家里盼着我们!”

“走了,你还会回来吗?”爱丽丝的声音已经嘶哑,郑二哥听到爱丽丝这样问,终究不忍心,用手把她的手指从自己腰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分开:“爱丽丝,我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不要拿这种话来骗我,保罗,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尽管你从来都含蓄地不说出来,可我晓得,你是爱我的。”爱丽丝怎肯放开抱住丈夫的手,眼泪已经打湿他的后背。

郑二哥低头看着爱丽丝那双嫩白如葱的手,怎能不被她吸引,这样热情的,带着不可知的一切来到自己身边的姑娘,她的一切都和郑二哥认知中的女子不一样。知道那么多郑二哥不知道的东西,会讲好几国的番语。做生意精明能干,这样的不含蓄,让郑二哥入迷。可这样的不含蓄,也让郑二哥告诉自己,不能被她吸引。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因此郑二哥有意回避,可再回避也没想到爱丽丝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事。当在前往澳门的船上醒来,看着爱丽丝那双像海一样蓝的眼睛时,听着她指着大海说,我就做了这样的事,你要不肯,你就跳海回去,你跳下去,我也就跟着跳下去。上天入地,我都要做你的新娘。

那时郑二哥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沦陷,不能再有拒绝的余地。可自小受到的教育又让郑二哥觉得,这样举动,真是背弃祖宗辱没家人。

心中思绪万千,理智和情感在心里交战,一忽儿这占了上风,一忽儿那占了上风。听着爱丽丝此刻的哭泣,郑二哥晓得,有些事,是再也摆脱不了。

不,不是被逼迫,而是自己的心告诉自己,不能摆脱。

“爱丽丝,我会回来的!”郑二哥的手已经不去分开爱丽丝的手指,而是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如同发誓一样。

“不,你不会回来的,等你回到扬州,你会在你父母的安排下娶别的女人。永远不会回来!”爱丽丝还是不肯放手。

郑二哥终于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不是一样的人哪又怎样?相距遥远那又如何?既然上天让他们远隔万水千山都相遇,那就是一种缘分。天下事,哪有这么多的可能不可能,承认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有这么难吗?

“爱丽丝,我和你在你们的主面前发过誓的,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人。爱丽丝,你相不相信我?”郑二哥语气坚定,转头看着爱丽丝,爱丽丝抬头看着自己倾心恋慕的男子:“保罗,你不是不肯受洗,不肯改信吗?”

“是的,可我知道,神佛面前发的誓,是不能改变的。爱丽丝,即便他是你们的主,我在他面前发的誓,也不会改变。”爱丽丝慢慢地放开抱住郑二哥的手,眼里满是留恋。

他们这番话是用番语说的,郑三叔听不懂,只瞧见儿子被放开,就拉住儿子的胳膊:“走吧,我们走,以后永远不回来了!”

“爹爹,爱丽丝是我的妻子。”这一句让郑三叔停下脚步,十分怀疑地看着儿子:“你疯了,什么你的妻子?没拜过天地,没见过祖宗,哪里能算你的妻子,淫奔之女,连…”

郑三叔话没说完,郑二哥已经拉着爱丽丝一起跪下。虽然爱丽丝对中国人动不动就跪的规矩感到十分不解,可也晓得新媳妇要见公婆,那是必须要跪的。因此乖乖跟着郑二哥一起跪下。

郑三叔明白儿子的意思,登时就大怒起来:“别以为现在这样补就可以,我不同意,不同意!”

郑二哥带着爱丽丝一起给郑三叔磕了三个头,郑二哥才道:“爹爹,不管你同不同意,爱丽丝她都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郑三叔指着儿子:“你,你这样是在怪我们了,不该来寻你,该让你在外头过快活日子?我和你娘真是白把你疼这么大了。”

“不,父亲,我们原来计划,就是等孩子出生之后,就去广州,并请你们也来广州相会。”爱丽丝是红毛番人,长的和中国人两样,只能在几个规定的港口出入,不能进到内陆。

“你倒是自说自话,什么都定下了?以为生下孩子,我们郑家就可以认你,这简直就是做梦。”郑三叔没料到会出这么一个大转折,怒火已经不是一点点了。

“对不起,父亲,我知道我的行为,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可是父亲,我是真的很爱保罗。我不愿意我的人生,没有保罗陪伴。”

“你要你的人生有我儿子陪伴?就可以把我儿子掳走,就可以逼他娶你,就可以没有一点音讯传来,让我们老两口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甚至,你明明知道,他是侯府的家生子,这样被带走,会被安上逃奴之名,会牵连全家。你当真一无所知吗?”

郑三叔已经气冲斗牛,几乎是口不择言地说。最后一句让爱丽丝皱眉:“什么家生子?什么逃奴?难道说保罗是奴隶,可是,一点也不像。”

“这件事,是我没有告诉你,爱丽丝,这很复杂,和你们的规矩不大一样。”郑二哥见父亲怒气冲冲,先安抚一句爱丽丝,这才对郑三叔道:“爹,这件事,千错万错,要怪就怪我吧。”

“怪你?你倒是好担当。”郑三叔不怒反笑,接着脸色一变:“怪你又有什么用?难道就能补偿得你娘的那些泪水?老二啊,你不小了,快三十的人了,该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当日你被带走,这我不怪你,可后来难道你不能逃出来?”

逃出来?可是,舍不得啊!从很久之前,就舍不得了。郑二哥看着爱丽丝,接着就对郑三叔道:“爹,儿子晓得儿子做的事,实称荒唐,可是儿子这一生,只愿娶一个人,就是爱丽丝。爹爹,儿子可以跟您回扬州,可要在年底赶回来,那时爱丽丝就要临产。”

竟然还给自己提条件,郑三叔气的差点吐血。他们在这里用番语中国话轮番地讲,伙计们早把商行的门关上,此刻屋里只有寥寥几个人。张客人在旁察言观色,见得郑三叔如此,忙开口道:“大叔,您也晓得的,这儿女大了,就有自己的主意,其实呢,商人在外头,多娶几房也不碍事。”

“我这一生,只娶一个。”郑二哥怎不晓得张客人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断然拒绝。郑三叔本来已经打了主意,就各退一步,回到扬州,给郑二哥另娶一个,这边他不肯断也可以,横竖两边来往的多了。到时生下儿女,如果长的像郑家这边的人,女儿就带回去养,如果长的不像郑家这边的,还是金头发白皮肤,就放在这边养着。

可这会儿儿子一口拒绝,郑三叔已经一个耳刮子打在儿子脸上:“忤逆不孝,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女人,你连祖宗都不想要了吗?”

“儿子并没有不想要祖宗,爹!”郑二哥挨了一巴掌也不闪不避,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郑三叔眼都不眨地说。

“这样的女人,她生的孩子怎样列宗祠上族谱?”郑三叔指着爱丽丝,虽说古人也有纳胡姬的,可有哪家把胡女正正经经娶回来做当家主母的?这个儿子已经是事实上的长子,他的妻子是以后郑家的主母,哪是随便一个胡女就可以做的?

“爹,我们郑家,还能说什么宗谱宗祠的话吗?”卖身为奴,是会被从族谱上除掉名字的。这点郑三叔怎不知道?不过现在全家赎身出去,再过几年,自会再回郑家本支,说明情形,然后另立宗祠,另开族谱,写明从某地迁来就可。

儿子的这句话,正正经经地戳了郑三叔的心窝子,第二个巴掌又要打上去。爱丽丝站在郑二哥旁边,上去一挡,那巴掌没打在郑二哥脸上,打在爱丽丝的额上。

竟要在自己面前做一对苦命鸳鸯吗?郑三叔看着儿子,冷笑道:“好,好,我们都是白费力了。你若不肯背弃这个女子,那我和你娘,就没你这个儿子。”

“爹!”郑二哥又跪在自己父亲面前:“儿子并不是要背弃祖宗,爱丽丝确实是个好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直想以广东十三行为背景写文,生怕写不好,于是就只有在不少文里把这些打碎了来写。

、第238章 定约

“好姑娘?哪家的好姑娘会私藏男人?对了,说到这点,我倒想问问这位的父亲平常是怎么教女儿的?就教出这样的女儿?”郑三叔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传来一个十分生硬的声音:“教女儿这件事,我觉得我的女儿教的还不错。”

郑三叔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屋里多了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外洋男子,瞧着他和爱丽丝相貌有些像,想来就是这商行的东家,那位威尔斯了。

郑三叔对着儿子能打骂,但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这样,对威尔斯拱一拱手:“威老爷吧?这件事不管怎么说,是他们小辈自作主张,做大人的自然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今儿我把儿子带走,以后你女儿生下孩子,让人给我家传一个信,抚养孩子要的人和银子,我家都会出钱的。”

“郑先生,你的意思,是要我的女儿女婿离婚?”威尔斯的中国话说的没他女儿那么好,差不多是硬撇出声调的。

不过郑三叔还是听懂了。心里不由嘀咕一句,都没结婚,哪里能谈离婚?郑三叔摇头:“他们根本就没结婚,顶多算的一个野合。野合分开本是常事。”

“不,不,我的女儿,和他在天主面前行过婚礼。天主作证的婚姻,是不能分开的。”

“这里是中国地方,讲的自然是中国规矩,我们中国规矩,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无媒无证父母都不点头的婚姻,哪里能叫结婚?”

哈哈哈,威尔斯突然笑了,笑完才说:“按照你们中国人的说法,我也是父母,我点头了,这桩婚姻当然也就成立。当然,我也明白,我的女婿不能长久地跟我们居住,你们的皇帝下过旨意,我们也不能去到你们内陆。我的女婿回去探望父母是可以的,但夫妻之间不能长久分开。”

这样偏心眼的爹,难怪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郑三叔现在对他们父女没有半分好感,眉头皱紧:“父母在不远游。况且娶妇是当主中馈奉养父母的,哪有这样把人带走不让他奉养父母?”

这段话威尔斯有点听不大懂,回头用番语和女儿说了几句,郑二哥又在旁边用番语解释,威尔斯才点头,接着对郑三叔道:“这是你们皇帝下的命令,我们最远只能到广州,如果您非要我的女儿去服侍她的婆婆,当然,我女儿也表示愿意的情况下,那只能建议你们全家搬到广州来。我的女儿一定能做一个很好的中国儿媳。”

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两边的意思完全错开,张客人在这听着威尔斯和郑三叔讲的话,心里不由这样说了一句,这才轻咳一声:“这样口舌是非,讲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讲完。在我瞧来,两位既然都肯让郑二哥先回扬州探望家人,那就让郑二哥先回去,至于回去之后…”

“我还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郑二哥的手一直没松开握住爱丽丝的手,十分坚定地说。爱丽丝不由对他一笑,手已经抚上小腹,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自己一脚。

郑三叔也不由扯一下自己的胡子,真是糊涂了,先把儿子带回扬州,以后日子还长,就不信儿子还想着这边。至于这头,爱丽丝不见回来,外洋人又不能前往扬州的,到时她也不能来寻夫。日子久了,自然也就淡了,就会另嫁。这些口舌,真是白费了。这样一想,郑三叔就笑了:“说的是,既然我是要带儿子离开,我儿子也答应回来,那还说些什么?”

郑二哥怎不明白自己爹心里想什么?只是唇边勾起淡淡一抹笑容,自己一定会回来的。

威尔斯是其中想的最简单的一个,听到郑三叔这样说,也就松了一口气,况且郑家也是商人,外洋人虽不能往内陆去,但那些权贵们可十分喜欢那些精巧的货物。爱丽丝喜欢郑二哥,威尔斯一力促成的另一个原因是这样可以让郑二哥直接去把货物带到京城这些地方去卖,而不是要通过中间商,利润会更大。

既然现在郑家答应回来,那就合了威尔斯的念头,因此威尔斯也笑起来:“本来就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郑先生,你来了有多久了,这一路上还很辛苦吧?让保罗收拾收拾,住两天再走。”

郑三叔巴不得立即就走,不过也要在这里和他们虚应故事,因此对威尔斯点头:“我今日方到,这澳门想来也没什么好瞧的,除了海就是石头。明日我们就走吧。”

两人说着客套话,似乎方才的唇枪舌剑剑拔弩张都是假的。郑二哥已经把爱丽丝的手握住:“爱丽丝,我会回来的,我会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如果是女儿,就叫…”

“西施。”爱丽丝的话让郑二哥笑了:“那可不成,我们中国人没有这种风俗,而且西施也不是名字。”

“那就叫貂蝉!”爱丽丝一个不行,又拿出第二个,郑二哥还是笑:“不行不行,貂蝉命太苦,我们女儿的命可一点都不苦。”他们是用番语对话,郑三叔虽听不懂,但又觉得那边说话亲亲热热的,这眉头不由皱起,看来儿子十分着迷,等回到扬州,儿子会不会答应另娶?不管了,等回到扬州,那是自己的天地,门那么一关,儿子也就出不来,还怎么来澳门,做梦呢。

在威尔斯商行住了一夜,郑三叔也就带着儿子上船回家,爱丽丝送郑家父子上船时候,面上全是笑容,不见离别的哀伤。这是郑三叔所料不及的,毕竟郑三叔见惯了那些送别时候哭哭啼啼的样子,没见过这样笑容满面送人走。

“你的这个媳妇,看来也没多把你放在心上。”进了船舱,郑三叔忍不住说了儿子一句,郑二哥淡淡一笑就道:“爱丽丝说,离别时候要笑,这样才能让人记得她最美的样子。爹,她和我们中国人不一样。”

“不一样,哼,不一样她也不能做我们郑家的媳妇。”郑三叔不满儿子维护爱丽丝,郑二哥又是一笑,没有再说,自己爹的打算,会失望的,不过这会儿,不是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

“算着时候,你爹也该到澳门了,不知道寻到人没有,还有,有没有和人打起来?”郑三婶悠悠叹息,嫣然挽住她胳膊:“娘,您别担心,您女婿都已经把事安排妥当了。”

“我不过白说一句。哎,这女儿嫁了人,就和原来不一样了,一口一个都安排好了,哪像小时候,什么事都要听我的。”

“娘您在吃醋?”嫣然的眼转的圆溜溜地问。郑三婶笑了:“少在我跟前装孩子样,我宝贝孙女才是孩子呢。”嫣然又是一笑,也就坐正身子:“这不是平日累,也只有在娘跟前才能装一装,要在娘跟前都不能装一下,日日端着,那才叫腰都要端断了。”

“大家主母,哪是这样好当的?”郑三婶感慨一句,还是把女儿拉过来给她揉捏一下肩膀:“等再过几年,根哥儿娶了媳妇,你也就能松快些。说起来你们四爷不是明年才考吗?怎么就上京了?”

容四爷三天前离开扬州上京,说是早早上京,也好去拜访下老师。

嫣然略微解释了两句,郑三婶就道:“可也不能年节都不在家过。”

“功名要紧,我听说还是那边亲家老爷这样安排的,不然怎会古人有诗,悔教夫婿觅封侯?”嫣然的话让郑三婶又点头:“说的是,功名大事。四奶奶倒真是个能干人。”

嫣然又嗯了两声,母女间杂七杂八说着家常,嫣然不觉有些困倦上来,正待顺势歇息一会儿,秋兰的声音就在外头响起:“奶奶,给林府的礼备好了。奶奶瞧瞧,可有什么遗漏?”

林大人这一任满,将在七月离开扬州,离开扬州之前总有各家送去些礼物,容家也不例外。嫣然让秋兰把礼单拿进来,瞧了瞧没什么遗漏就让她们拿下去备着。

“这林大人一走,也不晓得有没有人会趁机作怪?”郑三婶这话让嫣然又笑了:“娘现在和原来也不一样了,还晓得这些。”

“你少笑话我。去年湖州收丝的事,谁不知道扬州知府没在背后出力?亏的林大人这边帮忙,不然的话,这会儿还不晓得在哪。”

“是,是,这件事多亏了娘。说起来,胡婶婶家的那个妾,后来怎样了?”嫣然这话才让郑三婶稍微高兴一点:“还能怎样?去年十月生了个儿子,刚出月子就被你胡婶婶寻了个屠户,让他带走了。”

“嫂嫂和亲家太太说的热闹。”容玉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丫鬟掀起帘子,容玉致笑吟吟地走进来,依次给郑三婶和嫣然行了礼,在一边玩的馨姐儿跑过来叫姑姑。容玉致摸摸她的脸赞一声乖,馨姐儿也就自己继续去玩,容玉致这才坐下:“亲家太太和嫂嫂说什么呢,我这几日觉得心神不宁的,在屋里待不住。”

、第239章 舅舅

“我们啊,说你这样好的姑娘,该嫁人了!”郑三婶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容玉致的面不由一红:“亲家太太又取笑我。”嫣然在旁边一笑,正要说话秋兰走进来:“奶奶,外头来了两个人,说是大小姐的舅舅,要见大小姐呢。”

这话一出,容玉致的脸色就变了,原来数日来的心神不宁全为的这事。容玉致刚要起身,嫣然已经道:“出去和外头的人说,说这家里,现在一个男人都不在,哪有女人见外客的,让他们去客栈等,等到三爷回来再说。”

容畦这回是去京城,前后总要三个月才能归家,现在才去了一个多月,这是要让齐家的人在客栈等上一个多月。嫣然就算着他们没有这么多的盘缠,到时住不下去,也只有灰溜溜回家。

“嫂嫂,这人只怕没这么好打发。”嫣然听了容玉致的话就拍拍她的手:“别担心,兵来将挡,这张口就说是你舅舅,哪有这样的道理。”

齐家算着的是林大人任期将满,想来林夫人在那忙着收拾东西,估计顾不上这边,因此上门来认亲,为的自然也是银子。嫣然算着的是无人见过齐家的人,哪里来的舅舅,全给打发走了。

秋兰听了嫣然的吩咐,也就出去和陆婆子说,陆婆子了然点头,原本想叫个小厮去打发,又怕小厮不懂,反而说错了,因此陆婆子就自己出去打发齐家的人。

“瞧瞧,这椅子,一色花梨木的。还有这茶杯,也是好瓷。这容家,瞧来果真是大富。”齐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齐小姐继母所出的齐家现在的当家齐老爷,另一个是齐家族人齐老四,为的他也走南闯北见识过,齐老爷特地带他来帮忙。

此刻听的齐老四在那赞个不停,齐老爷鼻子里哼出一声:“你这是没见识了,容家虽然富,可瞧着就是暴发户人家。这椅子都是新的,上面的字画也全是时人的,没有一幅古画。还有这古董,的确是个古物,可是你晓得这青铜象是做什么的?不过是阿房宫里宫女用来溺尿的,就这样摆在这里,简直是贻笑大方!”

齐老四正拿着青铜象在那瞧,听了这话就急忙把它搁下,一阵皱眉:“这象,我见黄家也有一个,不是说是始皇帝殿内摆设的?”

“卖古董的都这样说,可是这真正的用处,还是我有次去拜访一个世交,是他说的。还笑话说,现在这些富人家里,凡是瞧见个古物,不拘是宋瓷还是唐三彩,统统都摆在家里。可是哪晓得有些是冥器,有些是溺器,古人知道了,只会大笑而过。”

齐老爷这番话让齐老四点头:“哥你真是见多识广。”

“我们齐家,可也曾风光过,不过后来败了。”齐老爷感慨一句,陆婆子已到厅前,并没立即进去,而是先在外面听了听,听到这话才在心里点头,接着走进去:“两位请了。”

齐老四已经站起,齐老爷却晓得这不过是个家里的使唤婆子,眼都没抬:“怎么,就遣你来和我们说话,这家里总也要有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