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才四个月,不好带来!”秦氏进京三年没干别的事,就是生孩子,三年抱了两儿子,喜的容五太太快不晓得自己姓什么了。

秦氏身后的小姑娘也上前叫伯母叫姑姑,一通乱后各自归座。容玉致让丫鬟们把孩子都带出去玩才对秦氏道:“四哥现在满了,是谋外任还是怎么说?”

“就是这件事烦恼,忙乱了几个月,你四哥也一会儿一个主意。”

、第263章

嫣然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得,和原来还是不一样,你们啊,都给我摆起官太太的架子来了!”

“三嫂又笑话我们,说来三嫂怎么突然来京,我听的人来报信还当听错了,这大年下的,怎么都不会动身。”秦氏顺势就换了话题。

嫣然把来京的目的说出,这话听的容玉致皱眉:“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算那位马秀才背后有依仗,可我们容家,也不是那样没靠山的人家,实在不成,我让你妹夫给扬州那边写封信,让我祖公公出面!”

“你三哥之所以不愿意用这个,也是有原因的!”嫣然拍拍容玉致的手,把背后原因说出:“这会儿辐辏时候,压下去了,那等以后呢,难免会有人翻旧账。到时岂不是我们害了你们。想来那马秀才也是想着这点,才要去告的!”

扬州地面谁不晓得容家是杨家亲戚,和林府也有瓜葛,就算安远侯府倒了,要动郑家,可也要考虑考虑容家。马秀才这肆无忌惮地往上告,除了他背后有人之外,只怕也是想要抓把柄。

容畦思虑再三,这才提出要献产于曾家,买一个以后光明正大的名声。

容玉致听到嫣然这话,不由轻声一叹。秦氏已经道:“献产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毕竟曾府只是受牵连,虽然被夺了爵,可不过是因为天子总要交代给百官,不然也不会发还家产。”

“我只听的是受牵连,并不晓得背后的事。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受牵连?”嫣然听秦氏这话,像是极知道内情的,索性问出来。

“这事,要从前年老太保去世说起。”曾少夫人娘家的祖父虽已告老,但得到钦赐太保,去世时候也得到谥号赐祭这些荣耀。

就算有人想借机搞他家,也不会趁这个时候,嫣然不由皱眉。

秦氏继续道:“原本呢,是想着搞太保家的,但那边为人谨慎,于是就从别家选。正巧侯夫人娘家有个堂弟,在外任通判的,当初收了不该收的钱,被人抓到把柄,眼瞧着官儿是不能做了。求到侯夫人这里。侯夫人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写了封信,又盖了侯爷的私章。这件事就被压下来,当初告发那个,反得了个无故检举同僚,停一年考察的处分。”

容玉致哦了一声,以后的事也不用细说,这人既然抱上赵氏的大腿,当然也就各种孝敬过去,升官也升的快些。到的去年终于出了事,有一家子出了人命,他还是照往常判了,谁知这家子不服气,寻了一个人上京控告。正好老太保的对头愁抓不住老太保家的把柄,见是老太保孙女婿家的姻亲出事,简直如获至宝。

于是暗地派人去查,到的今年二月,写了厚厚的奏章,送到天子案头,天子读了奏章,龙颜大怒,让人细细地重新复核。连老太保家都被查了一遍,不过因他家为人谨慎,关系又隔的远,最后只有赵氏那个堂弟和曾府倒了霉。

曾府毕竟是出于亲戚面上,事也不是他家做的,天子念及曾府先祖的功劳,只夺爵外别无惩罚。

嫣然听完才叹气:“原来如此,也难怪夫人会气的中风,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容玉致不由摇头:“这官场之中,可是危险多了。”

“不都这样骂?做生意也会遇到这些。罢了,不说这个,若真能献产,三嫂,到时我可要帮你扬名,免得这件事不能传入天子耳中。”秦氏的话正合了嫣然心意,不过嫣然的眉还是没松开:“说别的都没用,要紧的是,先要曾府答应把这产业收下。”

曾府不答应收下产业,剩下的什么事都白搭。秦氏的眉也皱起,容玉致有些无法理解曾家为何要这样做,想要说曾家几句,但还是忍住了。

嫣然见她们都不说话了,笑着道:“想这么些做什么?我让厨房做几个家乡菜,招待你们可好?”

“那我要清蒸鳜鱼!”容玉致不客气地点起菜来,秦氏伸手点她额头一下:“得,这会儿你让三嫂去哪给你变鳜鱼出来?有臭鳜鱼吧?就要那个,还有,我要大煮干丝!”

“这不是瞧你们都不说话,我这逗你们笑吗?”容玉致的手一摊,嫣然也笑了,叫来丫鬟吩咐了,又让往外也摆了桌酒席,吃喝了一会儿,秦氏和容玉致这才告辞。

等容畦进屋,嫣然也就把秦氏说的内情说出,接着道:“我想了想,若要曾家答应收下这些产业,也要从夫人身上着手。”

容畦喝了两杯酒,听到妻子的话就道:“说的是,这主意和我想的一样。”

见丈夫有些醉意,嫣然没再说别的,只是让他先去歇着。仔细想了想,等容畦醒来,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

过的两日,嫣然夫妻又往曾家来。曾之庆见的嫣然,不由笑道:“你们夫妻,怎的又来了,难道还不…”

“我是特地来寻你的,世子,我们去太白楼上喝一杯去。”容畦拽了曾之庆就走,嫣然径自往里面去见曾少夫人。

见嫣然又来,曾少夫人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你的目的,世子已经和我说过了,不过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再不济,还有我娘家人呢。等过了年,就把这剩下的产业再收拢收拢,想来也会有个四五千银子,到时带上孩子们回我娘家去。”

四五千银子,在当初的侯府,真是撒撒水就没了,而现在,却是一家子老小赖以活命的全部产业。

嫣然并没接曾少夫人的话,只是瞧着她认真地说:“难道少夫人就甘心吗?”

曾少夫人的脸色微微一变,接着就摇头:“我晓得你要说什么,可是,不一样的。”同僚的帮助乃至亲戚的帮助,都可以接受,唯独昔日的下人伸出援手,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接受了,就代表这家子已经活到不能再低的时候。

嫣然明白曾少夫人的想法,瞧着她道:“少夫人,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可容我厚脸皮说一句,当日我祖母伺候太夫人的时候,名分虽为主仆,但感情,却似姐妹。甚至我伺候大小姐的时候,也是如此!”

曾少夫人的神色先是有些恼怒,接着就颓然,现在早已易势,曾家衰败,容家兴旺,不,不是容家,而是郑家,当初要瞧他们脸色过日子的下人,自己赎身出去之后,已经变成富户。正因如此,曾少夫人更不能答应。

“嫣然来了?进来吧,我想和她说说话!”赵氏的声音从屋里响起,曾少夫人的神色变了变,接着就陪着嫣然进去。

赵氏屋里还是老样子,不过身边不是曾思琴而是果儿,瞧见嫣然进来,果儿起身对她和曾少夫人各施一礼。

嫣然走到赵氏身边:“夫人今日瞧着,气色要好一些!”

“别和我说这些客气话了,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些日子,一想起过去,我的心就在疼。全怪我,全怪我。”本以为不过是点小事,谁知竟能葬送掉整个侯府,被视为掌上明珠的孙女,婚事竟被退掉。

赵氏这些日子责怪的话,曾少夫人已经听了很多,再也不会感到伤心。嫣然瞧着她们婆媳,轻叹一声道:“少夫人,并非我以势压人,而是这等情形,若我爹娘知道,我爹一定会来重新伺候的。”

“什么以势压人?什么时候,郑家的势力可以压过旧主人了?”赵氏听的嫣然这几句,眼里顿时有不满。

“婆婆,嫣然只是打个比方!”曾少夫人不愿意赵氏晓得嫣然的打算,出言劝阻。无奈赵氏并不肯听,她只瞧着嫣然:“你从不轻易说这样的话。嫣然,告诉我,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爹娘听的曾府被夺爵,日子并不好过,感念旧主恩情,命我入京来瞧瞧,若有必要,名下所有产业,都要献给曾府!”

嫣然的话让屋内顿时陷入死一般寂静,果儿先是欢喜,郑家当初的产业就很不少,这么些时候过去了,定然更多。拿到这笔产业,曾府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但果儿在看见赵氏的神情时,忍不住又叹一口气,只怕不会答应的。

果真曾少夫人已经开口:“曾家,还没落到昔日仆人救济的地步!”赵氏面色略有和缓,嫣然已经又开口:“少夫人,为何您总认为,这是郑家接济你们?说句不好听的,此刻曾府若要郑家的性命,郑家,也只能拿出来。”

主仆名分,一经定下就再无更改可能,曾少夫人的眼神微微一黯就道:“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还是不一样的。”

“夫人,您是长辈,您的意思呢?”嫣然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神色不明的赵氏,继续劝说。

、第264章 往昔

赵氏的嘴唇微微抖动,曾少夫人已经上前一步:“婆婆!”这一声让赵氏又闭上眼,一语不发。嫣然瞧见赵氏这样,心里岂不明白?上前一步正要再说就听到门外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夫人,我要见夫人!”

除了这样的尖叫声,还夹着女童的哭声。不用曾少夫人说话,果儿已经快步走出去掀起帘子,对外面哭闹的人道:“程姨奶奶,还有客人在里面呢,你哭闹些什么?”

当初侯府没被夺爵时候,程姨娘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等被夺了爵,一家子住到这里,程家又不肯把程姨娘接回去。程姨娘的脾气是越来越见长,此刻见果儿这样说,程姨娘双手一叉腰,啐到果儿脸上:“呸,你当我不晓得里头在说什么。让开,我要进去!”

果儿从小生活在侯府,从一落生就是侯府下人,后来慢慢从粗使丫鬟做到一等丫鬟,纵然落到现在这样,也谨守本分,虽挡在门前却没有动手,依旧恭敬地道:“程姨奶奶,这事,轮不到你管!”

轮不到?程姨娘鼻子里哼了一声,从自己背后抓出一个女童,那是她生的女儿,脸上还挂着泪珠。程姨娘冷哼道:“我为了自己儿女,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说着程姨娘就要把果儿推开,果儿不肯让,程姨娘的女儿已经捏起小拳头往果儿身上打去:“让开我姨娘!”

“都吵什么呢?程姨娘,你若真不想在曾家,孩子留下,你另嫁吧!”外头闹的着实不像样子,曾少夫人晓得程姨娘原本就不安分,只得走出来喝止。

程姨娘瞧见曾少夫人,面上还是那样不驯神色:“得了,这会儿也别说让我另嫁了,曾家现在这样情形,我的体己都没了,另嫁,嫁谁去啊?”

“程姨娘,你…”曾少夫人话没说完,程姨娘已经一把把她推开就要往屋里走。曾少夫人不料程姨娘会有这么一手,脸色已经变了,程姨娘的女儿也往曾少夫人身上打去:“你才不是我母亲,我不是你生的,我是姨娘生的,姨娘才会带我们去过好日子,你是坏人,坏人!”

曾少夫人的脸色极其难看,习惯性地想要喊来人,把这两人给带下去,猛然想到已经不是当初的侯府,只得伸手去拉程姨娘:“你胡闹也要有个限度,难道我真不能收拾你了?”

“没了侯府,没了你婆家,没了你身边那群如狼似虎的下人,你想继续收拾我,摆正室架子,简直就是做梦。”程姨娘未出阁时候也是在市井里长大的,自认在侯府里已经夹起尾巴做人,十分憋屈。此刻见曾少夫人这样,程姨娘也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

曾少夫人一愣,程姨娘已经把她推开,曾少夫人急忙拉住她的胳膊,程姨娘的女儿就在那死命地打曾少夫人:“坏人,坏人,放开我娘!”

这间屋本就不大,那张床又占了一半,嫣然站在床边,离门却也不远,外面的响动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床上的赵氏长叹了一声,接着睁开眼:“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竟是让你瞧笑话了!”

侯府这么多年下来,人贤愚不等,也是常事,嫣然想说这么一句,可只觉得喉咙在那堵的厉害,接着嫣然轻叹一声:“到此时此刻,夫人,你还要坚持吗?”

坚持不肯接受旧日仆人的产业,坚持不让曾府被人嘲笑。赵氏的眼又闭上,嫣然声音很轻地道:“夫人,到的今日,曾府,”

嫣然看着赵氏的脸,赵氏的脸色是灰暗的,想来她也明白,曾府,在这京城,早已成为笑话。程姨娘论起打架,那是果儿和曾少夫人两个人绑一块都打不过她,更何况程姨娘还有个助拳的?

果儿终究是怕伤了那个小姑娘,用不了几下子,曾少夫人的头发就乱了,衣衫也被扯出个口子来。程姨娘却除了头发有些乱,别的都还好好的。

更何况曾少夫人始终自持身份,不会对程姨娘下手下的很厉害。程姨娘却要把这几年的怨气都发在曾少夫人身上,下死手往曾少夫人肩上胸口狠狠抓了几下。

曾少夫人虽吃疼也不敢放手,程姨娘索性抱着曾少夫人就往房里滚去。这一滚两人就跌成一个肉饺,正正跌在嫣然脚边。正在斟酌话语的嫣然急忙弯腰把曾少夫人扶起。

曾少夫人面色灰白,被扶起后一语不发。程姨娘自己一咕噜爬起来,伸手就去摇赵氏:“夫人,夫人,求您听我一句。这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若说这家里,谁最想得到郑家的产业,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程姨娘。得到郑家的产业,程姨娘就可以回到原先的好日子,照样使奴唤婢,风光过日。至于这背后的含义,程姨娘不会去想也不愿去想。对她来说,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

“住口,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对曾少夫人来说,这样已经是非常恼怒的表现。但这样的骂对程姨娘来说,比风吹过大不了多少。

程姨娘只是唇一撇:“少夫人,你也别在我跟前摆架子了,现在这家里,一日三餐只够吃白饭,别说肉,连豆腐都要省着点吃。你原先打着主意,是去依你娘家过活。可你不想想,你娘家这会儿,还肯要你吗?”

曾少夫人紧抿住唇,虽然衣衫已经收拾整齐,可还是有程姨娘在众人面前把自己剥光的那种耻辱感。特别是在嫣然跟前,一个昔日并不被放在眼里的丫鬟面前。曾少夫人的眼闭上,不让程姨娘瞧见自己眼里的绝望。

程姨娘的女儿也已跑进屋里,见赵氏床头放着一碟子冻梨,眼珠转了转,见大人们都在对峙,她就蹭过去,一把把那冻梨抓在手里,急切地放在嘴里吃起来。

她吃冻梨的声音惊动了众人,程姨娘不会去呵斥自己的女儿,反而鼓励地看着她。曾少夫人心中又开始弥漫上了绝望,嫣然轻叹一声:“日后,众人议论起来,只会说,曾家的女儿如何如何,不会说别的!”

很多时候,良好教养背后,是需要丰厚资产来维持的,不然就不会有那一句,仓廪实而知礼仪。

“我,我会好好教她们的!”曾少夫人过了许久才这样开口。

嫣然垂下眼没有说话,曾少夫人明白,现在的自己,又有多少心力去教导儿女?以后的日子,更多的是要为谋生考虑,是要考虑怎样才能把那份小小收入让一家子吃饱穿暖。

再没有针线房的人代做衣衫,再没有教养嬷嬷教养儿女,再没有…,曾少夫人曾学过的所有大户人家主母应当学的一切,在未来,也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毫无用处。

屋内陷入寂静,连程姨娘都被这种寂静吓到,闭嘴不说话,屋里只有小孩子吞咽食物的声音。程姨娘抬眼往嫣然身上看去,眼中不由有火开始燃烧。不知道他们要献上的产业是多少?不管是一万两万还是更多,都能让曾家的处境有大改善,不然他们夫妻,不用那样巴巴地从扬州赶来。

“夫人!”想着程姨娘又喊了一声,赵氏没有说话,风从窗吹进来,吹起嫣然的衣角,也带进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的腊梅香味。恍惚之中,嫣然仿佛回到当日曾太夫人的上房,在等曾大夫人午睡醒来,那时,旁边条案上的腊梅,正在含苞欲放,有淡淡的香气氤氲,让人想沉睡。

“这太白楼的酒菜,还是和原先一样!”曾之庆摇一摇酒壶,有些意犹未尽地说。容畦浅浅一笑:“再来一壶就是,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喝了。喝多了,会自己骗自己!”曾之庆把酒壶放下,看着容畦:“你约我来此,是想让嫣然劝我娘吧!”

“世子果真和原来不一样了!”容畦的话让曾之庆笑了:“经过这么多事,我再和原先一样,那就不是人了。”

“世子既然明白,又何必为了世人的眼,不肯接受?”

曾之庆的眼微微低垂,接着曾之庆抬头看着容畦:“小容,告诉我实话吧?郑家遇到了什么事,才会让你们想到献产给旧主,以换取度过难关!”

曾之庆果真和原来那个无忧无虑,只需要按部就班地过日子就可以过的很好的翩翩佳公子不一样了。容畦轻叹一声就道:“世子,知道之后,你肯接受吗?还是,不愿让曾家被人嘲笑,说败落到接受旧日仆人的产业?”

容畦的话让曾之庆微微皱眉,接着曾之庆就道:“我原本以为,你会用另一种方式说服我!”

“那是因为,现在的世子已经不是原先的世子了!”容畦脱口而出,曾之庆不由勾唇一笑:“是啊,现在的小容也已不是原先的小容了。听说,你们容家这些年,生意在你手上,已经越来越大。”

、第265章 各自思量

当初的曾之庆,对和容畦他们交往,还是带了一丝居高临下的,而现在,那个当初需要仰望自己的人,已经比自己升的更高。世事沧桑,竟是这样难料。

“不管我的产业有多少,不管我是不是原先的小容。我还记得当初,世子,我们并不是在羞辱你。”

容畦的话让曾之庆又是勾唇一笑:“是啊,我明白,可是小容,我,不是一个人!”

虽然曾府已经被夺爵,虽然族人各自四散,虽然做为曾家主枝的他们,已经搬到那样一座小院子里,但曾之庆,还是记得很多东西的。

“正是因为您并非一个人,世子,我才劝你接受。世子,世人总是喜欢闲话的,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们也会说别的事。有了这笔产业,在未来十年内,可以衣食无忧不说,世子想来还是指望儿子读书上进吧?”

曾之庆的长子今年已经十二,原本是请了先生在家专门教的,后来被夺爵,自然也就没有先生在家教。市面上的那些私塾,曾少夫人又嫌他们的学问不够。因此是曾少夫人亲自课子,打算等回到娘家,再让儿子上娘家族学。

曾之庆瞧着容畦:“你是想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不!”容畦摇头:“我是想说,要读书上进,除了人很聪明之外,还需要不少银子!”好的先生是不便宜的,好的书也不便宜,笔墨纸砚之外,还有会文时的花费。世人都说穷秀才穷秀才,真能考上秀才的人,只要不是自己清高不肯俯就,去坐个馆,也比普通平民赚的银子多。

当然在这之前,所花费的也不少。故此农人往往数代才能供出一个秀才来。

银子啊,曾之庆很想反驳,但还是没有说话,尽管有曾之贤的接济,未来去依附岳父家,也会得到一些资助。但一来自己儿女太多,七八个孩子就是七八张嘴要吃饭。二来能赚钱的门路,现在曾家全家是指着曾少夫人那百来亩田地过日子,但这百来亩田地,不过够吃饭罢了。剩下的日用还要乃至应酬往来,还要去想别的法子。

曾之庆努力想过,自己所能赚钱的门道,大概也只剩下当初自己也算读过几本书,会给人写信了吧。可一封信能赚的几个铜板?

进项少去处多,曾之庆轻叹一声。容畦已经又道:“况且孩子们大了,总要各自嫁娶,这些都要银子。若没有丰厚的聘礼,难道世子你就眼看着自己儿子娶的,不过是那市井没受过多少教养的悍妇?”

容畦的话让曾之庆想起自己家中的程姨娘来,若是儿媳像这样,还真不是一般的让人头疼。

“世人的嘴,不说这件事也会说那件事的。世子,就当我求你,在这件事上,帮帮郑家!”容畦见曾之庆已经松动,语气变的有些和缓。

曾之庆看着容畦:“小容小容,你的确已经不是原先的你了!”

说着曾之庆一拍桌子:“说那么多做什么,来来,我们再叫上一壶酒,一醉方归!”容畦听到曾之庆这样,晓得这件事,曾之庆只怕已经决定了,忙让伙计又送上一壶酒。

等酒到时,曾之庆斟满了一杯酒,一口喝干才道:“人这辈子,总会遇到许多事情,我又何必那么拘泥,来,喝!”

容畦看着曾之庆一杯杯灌,声音不觉有些嘶哑地道:“世子,您若心里不好受,哭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哭?很快,我曾家,又有很多产业了,又是…”曾之庆的话没说完,两行泪珠滚落,容畦的酒杯里也滴上了泪,年少轻狂的岁月,终究完全过去,不见一点留恋。

嫣然站在赵氏床边等了很久,赵氏一直没有开口。程姨娘又想开口哭,但又觉得哭泣无效,索性拉了自己女儿出去:“走,走,别在这碍眼!”

等她们母女走出,曾思琴才走进来,来到曾少夫人身边,低声叫娘:“方才祖父在那边叫人,说别这样吵!”

曾侯爷的病比赵氏的轻多了,但赵侯爷所受到的打击也更大,一直以来,曾侯爷都信任自己的妻子,当发现妻子竟让整个侯府陷入灭顶之灾时,曾侯爷就再起不了床,也拒绝见赵氏。现在曾侯爷身边是一个姨娘在照顾,除了曾少夫人的一双儿女赵侯爷偶尔还肯让他们进屋,连曾之庆曾侯爷都拒绝见了。

曾少夫人伸手按一下头,拍拍女儿的手,这些日子,最大的安慰竟来自女儿。

“少夫人,琴姐儿很好!”嫣然照了旧日称呼称呼曾思琴,不等曾思琴开口,嫣然已经道:“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琴姐儿一样。少夫人,她们姐妹长大,走出去,别人只会说她们是曾家女儿!”

“住口!”赵氏终于开口,声音却是那样无力,嫣然瞧向赵氏:“夫人,您是知道,我说的很对,所以才阻止我开口!”

曾少夫人再次感到无力,这样的无力感这些日子,已经多的让曾少夫人不愿去想了。可闭上眼也不能关住心。

曾思琴没有开口,嫣然夫妻的来意曾少夫人并没瞒住女儿。

从曾思琴内心来说,是希望自己父母接受这笔财产,这样的话,自己全家的处境可以改善。但曾之庆从小受的是这样的教导,做主人的,只有赏出去的,没有收回来的。谁家主人要把赏出去的收回来,是会被笑的。

在这京里,在这京里的权贵圈子里过日子,不晓得这些潜规则是不可能的。

不过,曾思琴抬眼看着这间屋子,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要坚持不被嘲笑吗?况且这是教化之功,只有宽厚的主人,才能教导出这样的下人。

“容奶奶,这件事,无需你操心!”曾少夫人只想把嫣然请出去,然后好好地理一下家里的事。程姨娘不能再留了,等曾之庆回来,就要和她商量,把她送走吧,不管是嫁掉还是回她娘家,总还有几样首饰打发她的。

那些首饰,原本是要留给女儿做嫁妆的。

曾少夫人抱歉地看向女儿,果儿已经进来道:“少夫人,世子被容爷送回来了!”不过,果儿瞧一眼曾少夫人的脸色才道:“世子喝醉了!”

事情初起之时,曾之庆曾借酒浇愁,搬到这里之后,已成定局,曾之庆即便喝酒,也很有节制,再没喝醉过。听的丈夫喝多,曾少夫人立即出去要把丈夫带回来。

果儿本要跟着曾少夫人出去,瞧见嫣然在这里,想了想又上前悄声道:“嫣然姐姐,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你是晓得的!”

嫣然嗯了一声,瞧一眼站在那的曾思琴,也就缓步走出屋子。

嫣然才刚走出去,赵氏就对曾思琴招手,曾思琴乖巧地坐到赵氏身边。赵氏轻叹一声:“你的妹妹们,难道真要变成市井之上的野孩子吗?”

管得住人管不住心的事多了,现在曾家不再是住深宅大院的时候。这市井上的事,赵氏是听说过的,晓得有人专门诱拐这些破落户家的儿女,以达到羞辱的目的。

曾思琴一想到这些日子那两个妹妹之间的争吵就开始觉得心灰意冷。侯府的千金,怎可以这样做?再说她们当日在侯府,又不是没吃过穿过见过,可这一落了难,立即就不一样了。小妇养的,毕竟种子不好。

但这样的话曾思琴只敢在心里说不敢说出声,只安慰赵氏:“祖母,有娘教导她们,她们不会变成这样的!”

“你这孩子,虽然稳重,但经过的事还是太少!”赵氏叹了一声,就听到门框处传来撞击声,接着曾之庆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娘,儿子和你有话要说!”

曾少夫人已经抢前过来:“还是先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