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微笑,“不愧是三百年的赫莲小姐。./”

“所以你接触她,也是另有所图,让她爱上你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赫莲扯扯嘴角,他刚才这是夸她老是吧,“赫伦怎么能在你这潭黑水里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呢?”

她望着眼前灯光下的男人,生命短暂的人类。

人间太脆弱,而对于人类而言,世界过于庞大,整个兴衰,鲜血白骨,尸骨头颅,一个男人的感情真的是太渺小。

谁都不会去真正在意他是否陷进去后再也爬不出黑暗。

最后还是陷进去了,可是陷不陷进去到头来对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两人一时间的沉默,赫莲抬头想说话时,雅兰已弹指解开了抑制结界。

那一瞬间她开始干渴,男人神色如常,拿了高脚杯,倒满鲜红的液体,腥甜的气味。

人造血。

他把被子推过去,赫莲静静盯着他,然后拿起杯子一口饮尽,表情闲适。

“决定好饵了么?”

“没,还没想过,我这样连半吸血鬼也算不上的。”她搁下杯子淡淡道,雅兰用菲特的血救活了她,明明血族救活一人类必须要初拥将其变成吸血鬼,可他只用了她的血。

因为是圣杯么。

传说中始祖的力量,那个小姑娘明白多少呢。

“她去血族了,我们之间的合同也到此为止了。”赫莲站了起来,“我可以走了对么,公爵大人?”

她还细声细气加了句公爵大人,雅兰笑笑,也站了起来,“马车已在□备好,赫莲小姐,后会有期。”

“应该是后会无期才对。”

她过了一会,又道,“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了。”

雅兰朝门外走,微笑道:“赫伦现在应该在东方带着你的‘骨灰’旅行,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一说他去了东方,赫莲身子停了半晌,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才缓缓说:“记住你说过不会告诉他。”

“自然。”

赫莲看他笑的样子直翻白眼。

这样大概也就结束了。

临走前他说了一句,“赫莲小姐觉得这样真的好么?”

“你什么意思?”她其实明白的,提着包裹。

都应该结束了,世界也好,战争也好,一切已与她无关,过去得纷往已成飘荡在夜里的那曲无望的歌谣,在她心里成了细细的尘埃,她没有必要再去追究。

“他终有一天会娶上适合他的小姐,你也希望你的下属能过得舒坦一点吧,我死了,反而更好。”赫莲走出宅子,新鲜空气,清晨的天空微茫苍亮,她很是喜欢,深深呼吸着。

那唯美的爱情故事中她是局外人,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故事。

有些人在生命中停留过便是美丽的风景,她觉得已经够了。

“那赫莲小姐好走。”雅兰温文尔雅地笑,送到□便止了步,“在下还有事,先告辞。”

清晨的气息是潮湿的,加里弗雷德宅子的后院极大,宛就是一方赛马花园,两旁种植的花朵和名贵树木都散发着清爽的香气,她穿过后院到了后门,已经接近帝都外围的森林了,放眼望去大道远处墨绿皑皑森林中雾气缥缈。

门前马道上的确停着一辆马车,马儿喘气悠闲踢着步子。

她走出雕花大门,抬起头,一时间不由得停住了。

高大俊朗的男子手握着马匹的缰绳,站在马车前,静静候着,茶色的眸子茶色的发,冷峻而沉默。

赫莲站在原地,没有动,半晌,才缓慢而自然地走过去。

那个黑心公爵,绝对的奸商,绝对的大骗子。

她靠过去,心里把公爵诅咒了数遍,在男人身旁停了停,男人深深注视她,没有表情,赫莲本想弯出一个笑的,最后没有,只是上了车。

男人随即也上了车,马匹踢开步子,车子动了。

赫莲坐在车厢里坐了一阵,便掀开帘子望着男人的肩。

“你上司说你去东方了。”

“回来了。”

“你这是把我带哪?”

男人短短的发梢在清晨里轻轻晃悠,她看着他的耳廓和他微微露出的下颌,心想着就这样吧,她本是个随意的人。

许多事情,许多决定,逃一次就够了,若改变不了,若又返回原地,那么就好好接受。

那么多次,让我遇见你,让你把我抓住。

她垂眸笑了笑,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她凑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调笑,“尤利金团长大人,你说把我请到你家宅里看看可好?”

男人的脖颈有瞬间的轻微僵硬,她本想开个玩笑,点到为止,哪知这个冷石头开了口,“好。”

她眨眨眼睛,“那以后,你洗碗。”

“好。”

她双手搭上他的肩,又缓缓环住,悠悠望着前方的路,他皮肤热热的,熨得她心里舒服,“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说完这句话后她竟然发现自己脸上有点热,都多大的人了。

男人喉口里滚出一声轻笑。

她怔了怔,她是极少见他笑的,这个恍惚的当儿他回头看了看她,茶色的眸子微微眯着,隐约有着温柔的影子,唇角却是明显的勾起的,一下子春暖花开。他笑得好看,她看得有些呆。

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莲,这个问题,我们可以晚上慢慢讨论。”

马车悠悠驶向远方,又拐了个折儿,辗转回到了帝都。

如果爱,请深爱,千万不要放手;如果不爱,请离开,千万不要回头。

他不要她片刻温存,他要的是一世陪伴。

不可能放手的,更不可能任她放手,只不过他在永远等她回头。

那日清晨后,晴天极好。

菲特仰起头,望着血族宫殿天顶上的华美油画和浮雕,玲珑辉煌的水晶吊灯重重叠叠,散发着幽蓝的光。

血族本是夜间生物,无需光亮,只不过自古以来血族好冷光,尤为喜欢月夜,住地便慢慢挂上了灯,磷磷蓝色,似夜蝶扑朔而过落下的兰粉。

两名血族高阶女佣已经将她的身体检查完,向血帝行礼点头。

无魔法,无结界,无武器,她没有带任何东西回来。

不是间谍…么?血帝身旁的克罗帝亚眯起细长的眸子。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看看克罗帝亚长老,垂下了眼。

“看看,这个关头,那男人还不是选择了人类那边。”一旁侍卫管嗤笑,“毕竟是低贱的种族,公主殿下您这可算是看清楚了?”

菲特没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更的文怎样?

赫莲赫伦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对,写他们时完全不卡来着,小菲回到血族,结局开始,正文结局可以倒数了。注意,是正文…为什么千里如此强调乃们看到结局就懂了

最后,我都二更了乃们还不表示一下千里真的要哭了…不霸王千里的都让千里飞吻一个

定制改错字千里眼睛都瞎了QAQ

☆、80Chapter 80

回到自己的寝宫时,她望着偌大华美的宫殿,有些提不起力气,她想起了女骑士,最后长眠于人类世界的山麓间。

春天来的时候,那碑前应该会开满花吧。她走进寝宫,从桌子前拿起那幅油画。

画上的的银发小女孩笑靥如花。

“詹姆…”

如果世界如你那般美好该有多好。

不一会儿女佣进来行礼,“公主殿下,皇子殿下来了,您准备准备出来见他吧。”

她简单洗了脸,梳了头发出了内宫,大厅上银发血族坐在大软沙发上饮杯中鲜血,上衣开了大片露出白皙的胸膛,是人类的鲜血,她闻出来了。

“哥哥。”她提裙行了行礼,男子一眼扫过来,唇边的笑意使他整张俊美的脸显得更加妖魅,他笑吟吟地望着她,“你总算是回来了,我亲爱的妹妹,人间可是有趣?”

她不知怎么回答,站着。

“怎么,那男人不要你了,你就哑巴了?”

“雅兰没有不要我…”

她心里一紧,忍不住打断。

“没有?愚蠢的妹妹呵…”皇子笑了两声,抿了一口血,对她举举杯,“需要来点儿吗,上好新鲜的,再搁些时候坏了就可惜了。”

“哥哥,你立了血誓盟约,十年之内不可以对人类出手,”她咽咽喉咙说,“我回来了,你要履行诺言,谎言是血族的耻辱。”

无论是谁,对人类出战,都算是皇子违反契约,血族崇尚纯血并且敬畏,他们不会让一位皇子送命。

“耻辱,妹妹你还知道耻辱二字呢,真不容易。”

她抓抓衣裙,“这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呦,翅膀长硬了?”皇子挑眉笑了,“你以为你爱上的那个男人是好人?最后了你还不是为了他回来,说白了他对你是否真心你清楚吗?妹妹啊,看看镜子,”他目光悠悠落向面前的银白茶几,幽暗灯火下隐隐反射出他们俩的模样,银发血瞳,一模一样,“看清楚了么,和人类一样么?”

菲特压下了想逃的冲动说:“你不要说了,哥哥你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明天不就祭典了吗,长老说了要祭品好好休息的。”她说这话时有些涩涩的,为什么会是无上光荣呢,为什么会是血肉相融的重生呢?在血族,一个血族把另一个血族吃掉也算是一种生存,在其他血族的身体内存活,另一种方式,她如果真的作为粮食被始祖吃了,那她其实还活着,活在始祖的身体里,无上光荣,几近永恒。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谁知道被吃掉的血族的真正心思呢。

皇子先定定看看她,后来才道,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姿势也是张扬闲散的,翘着腿,“血誓盟约在纯血种体内存在期限是十年,”他摊开手掌,掌心是空的,血誓盟约已经消失,对面少女的眼睛立即睁大了,脸颊一瞬间惨白,“纯血种的力量你知晓多少,将自己身体时间向后推移十年,对于一介纯血种来说,不算什么。”

况且纯血种寿命漫长。

菲特震惊了半晌没发出声音。

皇子漫漫笑着站起来,双手揣在兜里靠过去,于她身边俯下头,“亲爱的妹妹,你真的太单纯了,你知道么…”他在她耳边温柔宠溺地喃喃,“我们血族军队已经进入人间了,就等着明日夜晚里始祖的出现了。”

她突然忆起雅兰的话语和眼神,她不知道这种毁坏契约的方式雅兰是否知道。

如果她无法成功,人类会怎样?

皇子见她咬着唇不吭声,便无奈笑笑,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耳边细细道:“明天可别耍什么小把戏。”

她身子一颤。

“妹妹,只是人类而已,没有必要对其动情,”他玩着她的银发,最后慢慢笑道:“你还小,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总有一天。

到底是哪一天呢。

明白的话,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

菲特知道很久以后都这样觉得的,许多东西,顷刻间沧海桑田,心的衰竭是那么容易,她有些措手不及,知晓一切哪里需要总有一天。

第二天的时候,祭祀举行,血族迫切需要父帝的苏醒,她认为那是个恍惚的概念,她被净身施法,一身洁白长裙之外无其他首饰,她被带到了曾经去过的起源之地,血族领地禁忌最底层。

“公主殿下,我真为您感到骄傲。”带领她的军官血族如是说道,“您做的是件多么正确的事情啊,能在父帝陛下的血液里永生,是我们这些血族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说起父帝,眼神变得崇敬而庄严,认真行礼,“我真诚期待父帝陛下的苏醒。”

她曾经见过的鲜红结界重新布起,鲜艳铺满整间银白大殿,祭司与长老虔诚垂下首,开始了祭祀。

“千年‘莉莉丝’…”克罗帝亚在送她到祭台上时冲她微笑着,“血族为了制造你,迎接你,花了一千年。”

菲特看了他一眼,走上了祭台。

如果她没有去过人间。

如果她没有去过人间,没有遇见过他,这个世界的模样,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她当真是要在血族做了小公主,然后浑浑噩噩地被送上祭坛,不知道一千年有多长,不知道‘莉莉丝’为何物,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知道什么是爱慕,不知道什么是欢愉。所有血族觉得那是荣耀,那时令人嫉妒的永生,她也会堂而皇之地这样认为。

如果没有遇见过他。

脚下盛开结界缓缓腾起,巨大棺材的棺盖开了一半,里面漆黑一片。菲特咬咬唇,扫了一眼台下的众多血族,开始小声吟诵记住的咒语。

如果没有遇见过他。

她念咒的声音缥缈而梦幻,若低回淌过的夜水笙歌,又如珠玉似的清澈,她抬起手指,浮光花灯乍现,一圈一圈月白光晕急速扩散在大殿墙壁上堙于无声。

台下克罗帝亚听见后猛地抬起头,一向温文祥和的脸上出现不可置信的表情。

她手一挥,长发裙摆无风自动,空气中气流翻滚哗啦啦似暴风雨中汹涌激腾的浓重厚云,一团团挤压在她面前,如同一张张脸在哭号。

随着她的咒语和周身绽开的与祭祀截然相反的结界,气流飞窜又“嘣”地一声炸开,光芒四射中一本暗红金纹的破旧古书凭空浮现在她面前。高纯度的密集魔法金光一时间令人睁不开眼。

台下血族大惊。

“等等,这是…”克罗帝亚眯起眼,瞬移而上,少女魔法屏障使身为长老的他也不得不停□形。

他的表情在刹那间变得狰狞——他看见棺材里一股一股正在流出乌黑的液体,像少女脚下缓缓汇集。

是血液。

“赶紧停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道身影出现在祭台上,风一般掠过去又被少女周身的结界弹开。

克林尔顿后退了数步,开启了魔法阵直逼过去,表情是冲未有过的震惊,“是谁告诉你回天逆转咒的?!你知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什么?!”他几乎时吼出来的,声音喊出一半,蓦地停住了。

身体里有什么在疯狂攒动,密密麻麻,似沸腾涌散的黑虫。

他后退了几步,喘了一口气,捂住了眼睛。

手拿下来时,眼前模糊,满手鲜血。

雅兰望着人间的天空。

在边关郊外,天空总是深邃辽远,亦或者是苍凉。

青灰色的天光,微微发冷。身下的马匹喘着气,银白铠甲泛着金属冷光。

身后是大片国王军,整齐的装备和战马,凛凛武器,威严磅礴。

目之所及是一片荒原,旁边荒山环绕,前方滚滚烟尘,越来越浓,越来越大。那是血族的主力兵,以及大群的丧尸。

身后有士兵吸气的声音,雅兰收回目光,静静望着远处那片烟尘。

视野尽头的天边一小抹血色,妖冶若冥河两旁的彼岸花,慢慢浸染天空,朝这边延伸过来。

时间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