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希亚,亚马逊的公主,你是谁?”希亚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胸口,大声地问。

“好大的声音……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清脆的声音了,你好,希亚。”那个声音又传来,完全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坟墓般的深沉。

希亚一下站住了,感觉脸上的血液褪了个干干净净,她看见了一对小门——不,那不是门,是一对深黑色的,巨硕无比的眼睛。

眼睛微微晃了晃,希亚看得更清楚,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头颅,嘴巴和地面几乎是一个颜色,正在毫不在意地咀嚼着那些小沉香龟。

“住手!”希亚愤怒了,她没有想到,在亚马逊,在亚马逊的心脏,居然有如此残忍的杀戮。

“住手?希亚公主,我没有手啊……”最后的余音好像是叹息,四下空空回荡。

那个巨大的头颅又扭动了一下,希亚这下总算完全彻底地明白了过来——这是一只巨兽,脚下的“地面”正是它的背部,而所感觉到的抖动,正是巨兽咀嚼的震动而已。

等等……“好久没吃到这么清脆的声音”?希亚尖叫起来:“你——你也是一只沉香龟!”

“聪明的孩子……”沉香龟大笑起来。

沉香龟是以声音为食的动物,一只手掌大的乌龟就可以容纳一片丛林的声响,那么,这么巨大的乌龟,它……它吃下去了多少声音?即使整个亚马逊王国的声音也不够它塞牙缝的啊?

但是希亚管不了这么多:“你怎么能、怎么能吃掉自己的同类?”

乌龟眨了眨眼睛:“这里太安静了……孩子,没有这些小东西,我会饿死;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我的使命就是保留全部声音,可是,孩子啊,我动不了,上不去啦。来,说话给我听,我饿了很久了,这些小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片刻之间,地面上的小沉香龟已经被吞噬地干干净净,连咀嚼声都已经消失。

“可是,你怎么会说话?沉香龟是不会表达的动物啊!”希亚绝望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逻辑……

老乌龟笑了:“孩子,七千年的时间,魔鬼都可以变成天使,我进化出来一点功能,你不用这么吃惊。”

“七千年?”希亚这回才是彻头彻脚的傻了,这只乌龟,这只大得可怕的老家伙,居然活了七千年,那,岂不是和亚马逊种族同岁?

“是啊”,老乌龟高兴起来,许久没有人和它聊天了,它喃喃自语:“我刚来这儿的时候,也和那些小东西差不多大,唉,考特利秋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啊。”

考特利秋,亚马逊王国的第一代女王,传说中和神缔结盟约的人。

希亚缓缓摇着头,一步步向门口退去:“我不信……我不信……”

乌龟大怒:“这有什么不信?她的一堆废话还在那儿留着呢!等等不对——小姑娘不许过去!”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希亚扭头就向头颅相对的方向跑去,直线的彼端,是另外一扇门,黑色的水晶,代表死亡的颜色。

希亚站在门口,深呼吸了几口,然后稳稳地伸出手,推开那扇门——

门开的瞬间,希亚又颤抖起来,她知道,她即将直面整个历史。

十二具水晶棺木摆在漆黑的房间里,门开的一瞬,光线刺入,水晶棺似乎也有了灵气,闪烁开来。希亚静静地向前走去,低头注目:那是一张多么熟悉的脸庞,曾经在所有的亚马逊历史教材上出现过,也曾经在无数雕塑上印下传奇,考特利秋女王,亚马逊王国的缔造者,前半生是战神,后半生是传说。

十二具棺木里摆着十一具女人的身躯,希亚的目光次第扫过,已然热泪盈眶,那个颁布了第一部亚马逊法典的百合花之帝查尔特利秋,那个制造出生死和繁衍系统的巨木之帝昆兹奥考特,那个为王国带来媲美太阳光明的太阳之帝托纳迪尤……她们的面容栩栩如生,在无边的寂静里,似乎在安静地问:亚马逊的女儿啊,你如何来到了这里?

希亚不知不觉地扑通跪倒,膝盖撞在坚实的地面上,丝毫感觉不到痛意,只是,巨大的声响立即淹没了她……

“女王,让我走!我不愿意做不死不活的怪物!”

“哦?还有谁不愿意,一起站出来。”希亚一颤,那就是考特利秋女王的声音么,如此的霸气。

“我!我!”一片此起彼伏的呐喊——“我们是人!我们活在阳光之下,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

“还有谁?站出来。”希亚的拳头握紧了,她听出了杀意,只是可惜那些沸腾的人群丝毫没有觉察。

“处死她们。”

希亚掩住了嘴,她不能发出声响,一旦发出声音就再不能读取过去,脚步声,长矛和利剑的碰撞声,惨叫声和怒骂声响成一片,有多少?究竟有多少同族在抗争?这场屠杀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希亚的泪水顺着指缝流进嘴里,苦涩之极。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个颤抖的声音回报:“陛下……已经全部……”

“好极了。”女王不动感情:“还有谁,站出来。”

第三次发问,再没有人敢应声。

考特利秋女王大声宣布:“我的族人们,我的臣民们,从今天开始,我们将退出有死的人类,退出杀戮和争斗,去那安静的长生国度,我们终于可以放下长矛,享受和平与艺术——你们不欢呼吗?”

“万岁——”一片的欢呼声几乎掀翻了小小的房屋。

“她们——她们既然还没有受够丛林里的厮杀,没有受够追逐和逃亡,没有受够粗糙的食品和饮水,没有受够死亡总是强制的降临——那么好吧,我先送她们一程。而你们从今天开始,就是亚马逊王国的公民!”

“万岁!万岁!”

“亚马逊!亚马逊!”

“妈妈……”一个怯懦的,柔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要去那个大坟墓!”

“公主殿下——”又一个声音嘎然而止。

“为什么?我亲爱的?”女王的声音柔和了很多。

小女孩继续:“我不要去,我要在丛林里玩。”

女王耐着性子:“听话,回去,妈妈会留下通道,让你去丛林玩耍。”

小女孩发起脾气:“我就是不去!小朋友都笑话我们,说我们怕死,不肯做人。”

女王的声音又变得冷酷:“你真的不去?希亚?”

希亚一口咬在自己的手掌上,不停地对自己说,巧合巧合,这是巧合,那个孩子只是重名。

孩子的愤怒:“我不去!妈妈,我们做人不好吗?”

女王隔了许久,终于回答:“好的,希亚。”

“不,妈妈——”那是何等尖细稚嫩的童音,带着不可置信和无比的恐惧忽然停顿,希亚只觉得整个脑子里还是那个孩子的尖叫,一遍又一遍。

“希亚。”

“什么?”希亚一颤,竟然应声,她立即发现这声音并不是传自过去——特拉洛克女王正站在身后,威严的看着她。

“你还要知道什么?我告诉你。”特拉洛克女王面如寒霜。

“我……我……”希亚手足无措。

“考特利秋女王和天神约定,给予我们无尽的长生和七千年的和平,但是,女王是第一个选择终结自己生命的人,这也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希亚,你看,神给我们的永生并没有用处,我们没有人愿意无休止的重复下去。但是,希亚……”女王缓缓走来,摸了摸希亚的长发:“我们的约定,到期了。”

“到期?什么时候到期?到期了又会怎么样?天神抛弃我们了吗?”希亚迫不及待地发问。

“天神没有抛弃我们,只是他们也已经无能为力,希亚,神即将死去——呵,七千年实在是太长了,当年,她们并不曾想过,我们真的要面对这一天。”女王缓缓。

“神怎么会死去?”希亚不相信。

特拉洛克摇头:“为了复生,太久的生命,连天神都会厌倦,可是这对于他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对我们而言,却可能是灭顶之灾。”

“什么样……什么样的灭顶之灾?”

“你看见那十二具水晶棺了?”女王示意。

希亚没有回答,当然,长着眼睛自然看见了。

“这是留给十二任亚马逊女王的,也就是说,那一具,是我属于的。”特拉洛克手一指,希亚随着她的动作打了个寒战。

“那……之后呢?”希亚实在不好意思问——我呢?我死了就连棺材都没了?

“没有之后。”特拉洛克说,“星云大祭司那里保留的所有神意和占卜的结果,都是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多么可笑的事,原来五十万人的生命,并不属于神的编制。

“陛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高高在上了这么久?原来,也不过是有死的人类而已?”希亚几步追上。

女王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

“我们高高在上了这么久?原来,也不过是有死的人类而已。”希亚看着索利芒斯。

索利芒斯哈哈笑了起来:“你这样一路跑来找我,就这么点小事?”

“小事?”希亚有一拳挥出去的欲望。

索利芒斯点点头:“当然,你口口声声尊重丛林里每一种生命,不是吗?”

希亚想,是。

“可是?”她又不解。

“别可是”,索利芒斯拉起她的手:“你看希亚,在这个丛林里,每一种生命都要生长,也都要杀戮,阿瑟部落的族人猎取野兽,获取肉食,就好像那些猎物也在同时吃掉自己的食物一样,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终将归于尘土,灵魂回到天国,肉身成为养分。树族精灵从不被允许还击,这不是怯懦,而是因为我们明白,我们的使命是创造而非毁灭,我们站在这个丛林的最低一环,但也站在这个丛林的最高一环,我们必须捍卫这个平衡,人类也是一样。”

希亚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学问?”

索利芒斯笑了:“从我变成拜疆的那一刻起——我一直觉得那些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才明白过来,其实并不是。”

希亚呼出口长气:“可是我们亚马逊人——”

索利芒斯耸耸肩:“我一直觉得,亚马逊人跳出了这个圈子,未必是一件好事——希亚,你必须身在其中才能明白真正的尊重,摆脱一切关系,视杀戮为肮脏的东西,然后再去悲悯,你不觉得,太过虚伪了吗?”

希亚不服:“那好,你身为树之精灵,索利芒斯你告诉我,阿瑟部落的人砍伐你的同族,你当真可以容忍?”

“啊哈,真是犀利的问题。”索利芒斯顾左右而言他:“你看,希亚,下雨了。”

“回答我!”希亚不容转移话题。

索利芒斯双手握住希亚的双肩,看着这个女孩子面颊通红,眼光执着,他微笑着说:“我尽力不让他们做放火那样的毁灭,但我不会禁止他们采摘果实或者别的什么,如果有一天,两边不可调和,我看我只能维护本族的利益,你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想得太多……对了,说起来我不讨厌现在的身份,第一就是因为,这个身份教会我平衡;还有就是那个倒霉鬼拜疆既然把灵魂丢给我,我总要做点什么;第三……”

“第三,什么?”希亚专注地等着答案。

雨很大,雨林总是这样的急雨,猛烈而且迅速,雨水渗进了重重叠叠堆积腐烂的落叶层,一部分留在土里,一部分流进小河,只是它们终将再次重复彼此的命运,化成云,化成雨。

希亚本来就是水族的别支,索利芒斯更是倚靠雨水才能生存,这样的一场急雨,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身体的补给。

索利芒斯双臂一带,把希亚带进怀里,轻轻说:“第三……你要做人,我想陪你。”

希亚窘迫地满脸通红,却不肯推开索利芒斯,恶狠狠地说:“好啊,要陪就陪,你别后悔!”

“我不会。”索利芒斯把她拥进怀里,耳语:“你看,希亚,雨停了。”

雨停了,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后的雨林显露出强劲到可怕的生命力,几乎可以看见阔叶在伸展,新枝在拔高。避雨的鸟雀从藏身处飞入云霄,短吻鳄晃着身体爬上泥泞的河岸,一弯彩虹在密集的深绿上空出现,如此美丽,如此圣洁。

“我看见了,索利芒斯……我看到了,生生不息。”希亚微笑地抬起脸庞。

索利芒斯知道,这个姑娘的心结终于打开,他们四目相对,一时找不到语言,或许根本就不需要语言。

索利芒斯额头抵着希亚的额头,轻声而坚定地说:“希亚,欢迎你回来……我们一起化身为人。”

2生死与共

Act

我们并肩而立,

从远古到洪荒;

我们并肩而战,

从地狱到天堂。

“救命——”不远处的的声响令希亚和索利芒斯猛地分开。

“好像是有人在呼救。”索利芒斯揣测。

“不是好像,就是。”希亚纠正他,亚马逊人的语言天赋实在令任何种族都望尘莫及。

去不去?两人交换了一下眼光,很快就达成了统一。

河畔的沼泽,几个浑身泥泞的白人瑟缩成一团,望着渐渐逼近的十几只鳄鱼发抖。刚才的一阵急雨打翻了他们的小船,顺便浸湿了火药——没有了枪的白人,在雨林中根本就是一道美食。

希亚顿时停住了脚步,她对于一场狩猎并没有旁观的兴趣,更不用说阻止,那些白皮肤的人,简直就是在浑身烙满了“侵略”的标志。

“救我——”领头的士兵立即发现了两个“人”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旁,左边的印第安青年高大英俊,而右边的姑娘赫然是个白人。

“索利芒斯,我们走,他们是毁灭了阿兹特克帝国的凶手。”希亚冷笑,她的同情心绝不泛滥。

索利芒斯点点头,两人刚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一声大吼:“亚马逊人——你是亚马逊人!”

希亚电击一般地回过头,上上下下打量那个喊话的男人:“你说什么?”

“救我出去,我把一切都告诉你。”面对救命稻草,男人不遗余力。

希亚思索再三,抱歉地对鳄鱼说:“抱歉朋友,亚马逊人的秘密暴露了,我想我需要问清楚……打扰各位用餐了。”

鳄鱼眨了眨眼睛,毫不介意地退下,把巨木一样的身躯隐没在浑浊的河水中。

希亚上前一步:“现在麻烦各位告诉我……你们从哪里知道亚马逊人的存在?”

那个男人死死盯着她,希亚不寒而栗——那种目光,即使在饿极了的狩猎者眼里也从未见过,如此的贪婪、渴望,赤裸裸地掠夺。

“从阿兹特克人的传说里……姑娘。”那男人忽然扑上来,扼住了希亚的脖子,对着索利芒斯大吼:“滚开!”

“该死,阿兹特克人的传说是什么样子?”希亚抓住那粗壮的手臂,喘着气问。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说,亚马逊人的黄金国度在哪里?”男人手臂加力。

希亚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神色,手下却猛然一翻,一声清脆的骨骼碎裂声,男人的关节被生生扯断,希亚一个后翻跳出人群,“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大老远跑来这里,就是要黄金?”

男人疼得缩成一团,咬牙:“当然不是——黄金,钻石,白银,翡翠……我们都要!”

希亚简直想要大笑出声——她们每天扫地清理的那些要人命的垃圾,居然真的有人可以当作比性命还要珍贵的宝贝,她也确实笑了出来:“黄金?白银?那么软,那么难看,你们要来做什么?”

那群人被问倒——做什么?金子能做什么?这真是白痴才能问出的问题。于是又是一阵哄笑,双方都在笑,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匪夷所思的笑话一样,但是仔细想想,这或许是几个世纪最不好笑的笑话之一,让人想要哭,想要叫,那么多航海时代的传奇,那么多可歌可泣的艺术,在这个问题下血流成河。

静静地对峙,如一个时代面对另一个时代,直到索利芒斯走上来,拉起希亚的手:“我们走。”

“不许走!”断臂的队长下令,抓住他们。

希亚冷笑,她没有出声,看着一只足足有两人长的鳄鱼慢慢爬上岸,身子进入了队长影子的范围,猛然张开长吻,横扫着一叼,咬住队长的大腿,并且借着甩力用力一拖,泥泞上留下一道血迹,随着惨叫声没入河水。

“干得漂亮。”希亚微笑,她看着那些人反应过来四下逃命,而长靴陷入泥泞中,直没膝盖,每每拔出一步都要花老大力气,身后死亡的威胁如此巨大,他们连滚带爬,而结果只能是手也陷入稀泥中,绝望的惨叫撕破丛林的安宁,热血在平整的泥泞表面流出一道道坑洼。

肉被撕裂,白骨的断茬刺了出来,两只鳄鱼争夺一个活生生的人,那男人颇结实,一时咬不断,那只雄鳄怒了,用力一口咬下,长森森的白牙正切入那人的嘴里,连牙齿带舌头带喉骨一并咬碎——那人的眼睛在最后一刻,看见的正是血淋淋的大口,自己未来的归宿。

索利芒斯觉出不对劲来——身边的希亚那么陌生,她竟然是在微笑,在饶有兴趣的观看,这还是那个热爱诗歌和书籍,尊重哪怕一条河水的理想的小希亚吗?索利芒斯不寒而栗,她哪里来得愤怒,如此强烈的愤怒?他一把转过希亚的脸:“希亚!你想清楚,他们是你的同类!”

“我没有这样的同类——他们抓走希亚,他们要毁了我们!”希亚恶狠狠地说,甩开索利芒斯的手,转身就走。

索利芒斯一把拉住她的手:“希亚,你太偏激了——你忘了刚才我们说的生生不息?”

希亚又一次甩开:“我说的丛林里的生命——不包括他们!”

索利芒斯急了:“希亚,你是亚马逊人!”

希亚站住,不回头:“索利芒斯,你大概忘记了,在成为亚马逊人之前,亚马逊女战士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掠食者。”

索利芒斯有些头痛,看来女人不管进化到什么智慧程度,都一样会偏激情绪,不讲道理。

“希亚!”

“别跟着我,你这块烂木柴!”希亚虽然大声喊叫,但是心里也在发慌,她恐惧,她远比索利芒斯恐惧得多,刚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她从心底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那是她的智慧,她的学问和思考根本压抑不住的——她可以骗过索利芒斯,但是骗不了自己,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仇恨,是真的快感,是渴望血,渴望搏斗和征服,渴望战斗和屠杀的兴奋——七千年前丛林之王的血液在瞬间苏醒,希亚捏紧拳头,她要离开,她必须离开流血的现场,那令她耻辱的快感不被根深蒂固的文明理念所接受,她决心说服自己。

“希亚!”索利芒斯忽然一步扑上来,用力从背后抱住了她,连连几个翻滚——火枪的爆响也接二连三地响起,索利芒斯身子一顿,但立即接着滚落到河水之中。

虽然已经亲眼见识过火枪的威力,但是和亲身体会毕竟不是一回事情,火药激起河水急爆,刺得皮肤生疼,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冲过数十把火枪的包围圈,希亚很快就明白过来,那些人一枪一枪只是为了把他们逼入那个死角——两块礁石间堵满了树枝和水草,河水中分而过,他们要活捉自己!

希亚一万个不愿意,但背心还是抵住了礁石,三艘小艇列成三角形,完全堵死了他们的出路。

“别试图下潜,亚马逊人,不然我一枪打爆你的头。”正面船上,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正在瞄准,希亚脸上的犹豫一闪,他立即说:“相信我的话,姑娘,在这个距离你没有出路,以我的枪法可以打中一只飞行的苍蝇——你,让开!”他比了比索利芒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