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利芒斯无奈:“按照阿瑟部落的说法,一个女人在怀孕之后如果又和其他男人做了那种事情……肚子里的婴儿就会变得不纯粹,男人们谁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呢?”

希亚吃惊:“这是真的吗?”

索利芒斯摇摇脑袋:“我怎么会知道?可能是吧,人类的事儿总是乱七八糟的,如果不是,应该不会每个人都那么说。”

“那个女人死了吗?”

“没有,她的母亲每天去照看她,我去找你的时候她正疯了似的往那边跑,估计是快要生了或者已经生了吧。”索利芒斯对这类问题实在不感兴趣。

可是希亚非常感兴趣:“索利芒斯,带我去看看那个女人。”

“你疯了!你不是有正经事?”

“求你啦,我想看看人类的生育。”希亚用力摇着索利芒斯的胳膊。

“好吧,公主殿下。”

希亚来到白人废弃的营地外时,被一阵尖叫声吓了一跳。索利芒斯说什么也不肯进去,希亚只好自己走进那间破帐篷里。

那是一张扭曲地诡异的脸,极度地痛苦使得地上的女人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双腿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势张开,平日黝黑的神秘洞穴几乎被撕裂,鲜血和污水流了满地,吸引着大群蚂蚁爬来爬去传递信息。

希亚几乎不敢看下去,她默默想,塞壬将来……也会这个样子吗?

产妇的母亲在小声祈祷,哭一样地哀求,在这个部落里,每年都有妇人死于难产。

“啊,出来了。”希亚仔细辨认发现出来的好像是一条小小的腿,她高兴地说:“我来帮她!”说着就要拉着孩子的小腿把他拽到这个世界上来。

索利芒斯在外面大声叫:“希亚别动!”希亚吓得手一缩,不敢动弹。

那母亲伸手,将孩子的小腿塞了回去,希亚看着她奇怪的动作,不知自己能做什么,只走到那女人身边,抱住她的头,轻轻说:“可怜的人啊。”

力量从希亚手里流进孕妇体内,母亲简单的接生技巧奏效,而更强烈的痛苦让那位临产的母亲几乎痉挛。那段时刻说不清很短还是很长,希亚望着女人的脸,几乎惊呆——女人的脸上呈现出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神色,极度的痛楚,极度的卑污,又极度的……圣洁。

孩子终于离开了母亲的身体,那女人的脸僵硬地仰着,无力地张着被咬烂的嘴唇,瞳孔几乎涣散,但又依稀散发着喜悦之极的光芒。

那一刻,希亚完全颠覆了以往的观念,在亚马逊,新生和死亡不过是维系数目平衡而已,象所有的亚马逊人一样,希亚也觉得,免除了死亡的痛苦和生产的痛苦是何其优越何其幸福的事情,但是此刻,她却隐隐觉得,这种幸福似乎缺失了一些什么——而那个“什么”,完完全全写在眼前这个女人的脸上——这个母亲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也是最有力的,最痛苦的也是最幸福的。

而无数母亲汇聚在一起,便产生了一种力量。

那那那,那是什么力量呢?

这样的思索实在超越了希亚的经验范围之外,她走了出去,身后新生的婴儿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门外百无聊赖的索利芒斯笑嘻嘻问:“喂,见识过啦?有什么感想?”

希亚疲惫地说:“不知道,只是觉得,人类比我想象中……可怕。”

“咦?”不远处的丛林里,有一个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队长,那边好像有人!”

希亚与索利芒斯对望一眼,眼神传递着同一个信号——终于来了。

不远处的密林里是刷刷的轻响,在一个普通人听来,那是利剑斩断藤条和草木的声音;在希亚听来,是战斗的号角;但是在索利芒斯听来,却是无数草茎哀嚎、呻吟,然后死亡的声音。

希亚刚想伸手拉住他,索利芒斯已经冲了出去。

他过分矫健的身手显然吓了入侵者一跳,脚步声停止了,片刻判断之后,树丛中的人说道:“是个土著,杀死他。”

“等一等”,另一个声音更加冷峻,带着锐器划过瓷器的尾音:“他好像是阿瑟部落的酋长——抓住他。”

两枝带着倒钩和细锁链的短矛从树林里激射出来,索利芒斯大步向右一条,避开左边那枝,右边那枝却钩住了小腿。

“啊嘿,倒下。”一个手里握着短弩,有着黑色皮肤的年轻小伙子从树后绕了出来,用力一拉。

那枝明明嵌入血肉之躯的短矛又回到了他的手中,索利芒斯毫发无伤,眼里闪着怒火,大手握住他的肩头,微微一犹豫——判断着是不是要收拾掉这个可恶的入侵者。

“咦?”那个有着尖锐尾音的男人奇怪道,“等一等,和他说等一等。”

“等等,拜疆酋长。”树丛中钻出两个人来,左边的那个是个红皮肤的高胖印第安人,右边的男人脸和眼睛都一样的狭长,让人想起尸首旁的秃鹫。

“我并不是来和你们打仗的,酋长,我对你们的猎物和女人毫无兴趣,相信我。”那个男人微笑着示意翻译:“你们需要什么,黄金?武器?我们或许可以做个交易。”

索利芒斯冷冷说:“我们不和毒蛇做交易,先生,请你们离开这片丛林。”

那个男人对索利芒斯的回答并不吃惊,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对手,在一瞬间他的肌肉绷紧,但是很快在下一个瞬间他又放松了:“拜疆酋长,您对我们是误会了,我们仅仅是一群探险者和商人——或许您不明白商人——”

索利芒斯打断:“我明白,我们不需要商人,只需要战斗。”

那男人诼磨着索利芒斯的语气,又一次微笑起来:“那么……好吧……拜疆酋长,您是个可尊敬的领袖,我喜欢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或许您需要知道那些屠夫的情况?他们的武器?他们的人手?喔,我想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了。”

索利芒斯微微犹豫了一下。

男人趁热打铁:“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送您一样小小的礼物表示诚意。”他伸手从腰间摘下一把火枪,倒转过枪柄,递到索利芒斯面前。

这并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诱惑,这片土地上无数部落都对这种神奇的武器心存惧意,它轻巧,灵活,长矛和弓箭在它面前毫无用武之地。索利芒斯一直想弄把枪研究一番,看看这个木头和铁做成的小小怪物究竟藏着如何的力量。

而他只是摇头:“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

男人微笑,牙齿雪白:“我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索利芒斯嘲讽地摇摇头:“哼哼。”

“好吧,我投降——年轻的王者。”男人的语速变快了不少,左边的翻译几乎跟不上他的速度:“告诉我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我可以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索利芒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要知道什么?”

男人近前了一步,推开翻译,自己用部落中通行的语言问道:“我想打听的是……你们知道有关亚马逊王国的传说吗?”

躲在远处一直没有站出来的希亚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倒霉蹩脚的家伙,居然向索利芒斯打听亚马逊王国。

索利芒斯也笑了:“当然,是不是我告诉你,你就把枪送给我?”

男人手递得更向前,几乎是塞进索利芒斯手里,低声说:“还有弹药,烧酒,你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索利芒斯眨眨眼睛:“先拿来。”

那男人挥手,身后有人送上一小桶火药,男人熟练地把火药填进枪膛,然后举手便要向一颗树试射——索利芒斯一把捏住他的手,轻轻取下枪,“够了,我看得懂。”

男人耸耸肩,“那么……亚马逊王国呢?”

索利芒斯学他压低声音:“传说,亚马逊王国在亚马逊河以下,冥河以上……”

男人急切地问:“真的有亚马逊王国?是不是真的有遍地黄金?”

索利芒斯笑:“当然。”

男人更急切:“怎么才能进去。”

索利芒斯指指亚马逊河:“第一种方法是你跳下去,然后从河底向下挖,挖上几十年自然就到了。”

“第二种呢?”

“第二种简单些,你先去冥河……然后爬上来就可以。”

“怎么、怎么去冥河?”

索利芒斯按捺住笑意,极其严肃地回答:“先生,这把枪属于我了,您可以再找一把枪,然后对准脑袋,扣动扳机——等你睁眼的时候,自然就到了。”

他哈哈大笑,转身就走。

身后几个人恼羞成怒,一起拔出长刀或者佩剑,索利芒斯停住脚步,但并不转身:“嘿,要动手了是吗?”

那个男人却也哈哈笑了起来:“酋长大人,我向您道歉,我低估了您的智慧——这把枪就当作小小的见面礼吧。有幸同您结识。”

索利芒斯要重估一下对手了,他回头,再次冷冷打量那个人,那个人……浑身都是邪恶阴险的样子,但是偏偏带着种无耻的坦诚。索利芒斯收回嘲讽:“先生,带着你的部下离开这片土地,这个丛林不是你你们的,亚马逊王国更不是你们的,回去吧。”

“您误会了。”男人致意:“今天我们来是对贵部一位母亲负责的。酋长大人,我的这位部下,滚出来——对,就是这小子,对您族里一个女人做了些不光彩的事情……先生,您千万不要动怒,我们并不知道这是如此严重的事情,我听说那个女人被丈夫抛弃了,我想,如果她愿意的话,我的这个手下会照料她一辈子,您意下如何呢?”

索利芒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的族人我会照顾。”

“好的,打扰了……可是酋长大人,我知道按照贵部的规矩,那个女人的孩子已经有了我手下的血统,如果那位母亲同意,我们是不是可以去看望孩子呢?”

印第安翻译尤其大声地、几乎是嚷嚷出这句——索利芒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刚才生产的女子已经走了出来,扶着树,向这边看着,使劲揪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是痛恨还是渴望什么。

不等索利芒斯回答,那男人已经鞠躬:“您不用立即回答我,或许您需要和那个姑娘或者他的丈夫谈谈,如果贵部需要任何补偿,我们会立即奉上,走!”

几十个手下一起转身,那男人一拍脑袋,连忙笑起来:“喔,对了,酋长大人,我还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您可以称呼我,达马。”

说完,一群人立即离去了,走得比来得时候更快。

索利芒斯不解地摇摇头,走到希亚身边:“希亚,你瞧,我弄了把枪,我们可以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希亚脸色却变得很难看:“索利芒斯……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

索利芒斯:“什么?”

希亚用力甩甩头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那些人,比我们想象的好像复杂很多。”

索利芒斯笑了起来:“希亚你想太多了,这些只是惟利是图的商人而已……我得赶快带她们母子回去,在这儿他们会出问题的,来吧,搭把手。”

索利芒斯走上前,拍了拍那个母亲的肩膀,抱起她向村落走去,希亚虽然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说,只是抱了那个孩子,跟着索利芒斯走了回去。

4,遭遇

索利芒斯托着女人的手一直在滴血,起初是小滴小滴,很快变成一线,继而是淋漓一路,血块偶尔滞留在指缝里,令他恶心。

他从没有处理过类似的情形。

希亚几度想要实验治疗系的法术,但是又怕这个可怜的女人无法适应亚马逊的力量。

虽然并不明白产后大出血的症状,但是女人的母亲却知道,每年因为生产死去的女人,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村落已经近了,阿瑟部落虽然比不上玛雅城,但依然是一个有规模的聚集地,阳光很好,年幼的小孩子围着村子中心的空地一圈圈奔跑,握着彩色的小石子当作玩具。纤维粗粗缝制的衣服和兽皮被平摊在草地上,在阳光下似乎有了生机,暖洋洋地诱人躺上去。

索利芒斯紧锁眉头,他双手抱着女人,只有一脚踢开了巫师兼医者的大门。

“救活她。”索利芒斯说,女人的鲜血已经流成小溪,怵目惊心。

屋子里草药的气味令索利芒斯作呕,巫师从小药锅边抬起乱蓬蓬的长发,缓慢、含混不清但是又坚决地说:“是酋长啊——这可不行。她的丈夫出去打猎了,按照规矩,我得等他回来……”他看着索利芒斯眼神不对,又连忙走出来:“拜疆啊,你不应该抱着这个女人,生产的血是污秽的,会弄脏你的——”

老巫师说不下去了,他忽然发现这位年轻的酋长变得如此陌生,陌生得好像那天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一样。

索利芒斯的眼神哀伤而疲惫,他怀里的女人也不知流了多少血,但是偏偏不肯晕厥,对着希亚伸手:“我的孩子……”

希亚连忙把怀里那个脸色铁青、眼睛还没有睁开的小婴儿抱了过去,母亲吃力地把干瘪的乳头往孩子嘴里塞,那孩子也不知是死是活,小嘴一动不动,根本就不去吮吸乳汁——而他的妈妈,也根本没有乳汁可以分泌。

索利芒斯还不知道自己族人的全部名字,当然也可能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名字,绝望的新生和绝望的死亡在同时进行,女人的母亲喃喃乞求祖先饶恕女儿的罪过——显然,她已经放弃。

“你出去。”索利芒斯对巫师命令,他语气生硬,巫师不满的咕弄了一句,但还是走出了破门。

“你也出去。”索利芒斯对着女人的母亲,平静地吩咐。

希亚立即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一把拉住索利芒斯的手腕,哀求般的用力。

女人抬起眼,眼珠灰暗滞涩,好像蒙让一层土气:“酋长……那个人要孩子……给他……”

希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个人?那个奸污你的人?”

“别说了希亚,替我关上门。”索利芒斯伸出右手,青筋暴起,很快青色就占据了他的整个手臂,看上去象早春鲜嫩的树枝的颜色。

希亚狠心阻止:“不行索利芒斯!我来。”

索利芒斯左手拉起希亚的小手,轻轻吻了一记,随即右手伸到那个女人的嘴边,一滴鲜绿色的汁液从指缝中流了下来,垂危的女人还没有看清楚他肤色的变化,索利芒斯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原状。

令人愉快的青色瞬间消失,女人的血神奇般地止住了。

树之精灵的血液汲取的是整个雨林的灵气,一滴已经足够。

“我陪你回去解释。“希亚不再说什么,只是拉住了他的手。

“我们走吧,希亚。”索利芒斯厌恶地看了看这个房间,忽然大声说:“我厌烦了,他们自己都不珍惜同胞的生命,我为什么替他们卖命?”

“你是说?”

“我是说,这个游戏,结束了。”

希亚点点头,他们都不是什么无私到挚爱整个世界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只是一推开巫师的门,两个人都惊讶地立在当场——出村狩猎的男人已经回来,群星捧月般簇拥着刚刚分手的达马,他们的脚步显然已经开始轻飘,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库里索——”男人们称赞着达马,这是一个通行于各部落的词语,类似这样的词汇在每个民族都能找到一些,用男人的生殖器的强壮来比喻和赞美人。

希亚皱皱眉头,她并不习惯这样粗暴的词语,生殖器官真是好东西,无论夸奖还是漫骂,都可以精准地概括。

“酋长……酋长……”一个肚子浑圆的男人跑上来:“这个达马真是库里索啊,刚才我差点被一条大蛇给吃了,幸亏他救我……”

索利芒斯认识他,这个人叫做巴部,是部落里一个颇有地位的头人和英雄猎人,也是身后草屋里那个可怜女人的丈夫。

巴部喝得醉熏熏的,一眼就看见了女人的母亲抱着初生的儿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怒火顿时上涌,一把提起孩子的小腿:“库里巴!谁让你们带这个杂种回来的!”

“住手!”几个声音一起响了起来,声音最高的反倒是达马,他走上去,接过孩子,示意身后那个北边来的翻译说:“巴部,这个孩子我们带走了,这桶烧酒,给你。”

巴部的眼里露出贪婪的光,白人的烧酒真是好东西,这一大桶,足够他在村子里炫耀好长时间啦。

达马笑容可掬地捧过一桶酒,从腰间拔出把佩剑,一刀劈开了铜箍,递到巴部面前。

那是把闪亮的、经过改良的长剑,足以和托莱多的一流名剑媲美,狭长的剑锋看起来比太阳还要耀眼,纯银镶金的剑柄更显得华贵大方。巴部的眼睛更直了,忍不住伸手在剑锋上摸了一下。

“好朋友,如果你喜欢,就是你的。”达马慷慨地把剑向前一送。

巴部不好意思了,试图找出可以匹配的宝贝回敬,窘迫的一脸通红。很快,他看见了达马疼爱地逗弄孩子的样子,立即有了主意:“好朋友,你不嫌弃的话,就把那个女人带走吧!”

达马哈哈笑着,拍着巴部的肩膀许诺更多的烧酒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眼底的余光却迅速扫过希亚,闪过一丝狐疑。继而微笑,致意,满脸写着:小姐,来日方长。

索利芒斯和希亚几乎是用逃跑的速度大步离开了阿瑟部落的村子。他们不懂,或者说懂了也无法理解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索利芒斯是一颗雌雄同株的杉树,在他原生的世界里性别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希亚更是来自一个完全由女性组成的王国,维护女人的天性自由不被侵害,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法则。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索利芒斯一边奔向自己的本体,一边抑制不住了般的愤愤。

希亚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她想起了塞壬。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索利芒斯,希亚想要辩驳,但是声音却只在自己心中打转,牺牲弱者,牺牲异类,牺牲那些哪怕微不足道的影响了自己利益的人。在人类的法则里,爱不是天性,爱和恨,都是源于自私,自私导致竞争,竞争产生差异,差异分出高下,高下之后便是维护利益的打压和所谓的牺牲。精灵族有不同吗?是的,不同,但是不同只是因为——亚马逊王国离开人类,树族精灵离开丛林里没有独立灵魂的生物,然后大可以各取所需自由自在其乐融融。

可是最近一段日子以来,一切似乎都发生了变化,没有竞争的环境并不意味没有自私的天性,一旦战争正式开始……

希亚不敢想下去,但是不可遏制地向下想,自幼她就是一个喜欢坐在角落里思考的孩子,她并不缺乏智慧,只是缺乏经验而已,好像一只刚刚从茧里爬出来的蝶,脆弱地展不开双翼。那没什么,每一只蝴蝶总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在空气里翅膀坚硬,然后飞翔。

“连天神都抛弃我们,何况那些人呢?”希亚思维跳得太快,她觉得现在的亚马逊好像她自己,离开了一个强有力的庇护,正在学会生存,而生存,总离不开竞争的。

索利芒斯不知道她的小脑袋已经转了多少个念头,取笑:“公主殿下,大白天的,少说几句梦话好了。”

“不是梦话……”希亚认真辩解,又快走几步跟上索利芒斯的步伐,“我有一个不详的预感,索利芒斯,我觉得你和她们一样,也会被牺牲的。”

索利芒斯脚步顿了顿,说:“呸!”

杉树笼着一层淡蓝色的烟舞,藤条上的小白花一起哗然绽放,高耸入云霄的树梢好像可以通向天堂。

索利芒斯一看见那层蓝雾,脸色就变了。

“拜疆大人,您舍得回来,我们树族真是荣幸之至啊……”空间回荡着嘲笑声,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长老,请听我解释——”索利芒斯连忙消散了人形,回到树体之中,“长老,侵略者来了,他们很强大,我们必须联合。”

“联合?”嘲笑声更响,好像许多声音在回荡:“索利芒斯,你让我们和那些人联合?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在对丛林做些什么?”

“我知道……可是……整个丛林不是本来……就……”索利芒斯急于辩解,但立即被厉声打断——“听着,那些生灵对我们做什么是本能,我们不会反抗和敌对是另外一种本能,索利芒斯,你去做他们的酋长算什么呢,好吧,我姑且算你贪玩,可是你居然用精灵族的灵气为人治病!你需要我再告诉你一遍,这些灵气有多珍贵?”

索利芒斯不回答了,他当然知道,百年以上的乔木才能化身为树精,在获得灵魂之前,他也不过是苦苦从日月风水之中汲取丛林精气的小树之一。

而这无上宝贵的灵气,正是亚马逊丛林可以生生不息的源泉之一,在树族的观念里,它远远超过了一个个体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