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丈夫,用力握着女儿的手,似要给她力量一般。

善存却对七七柔声道:“杜老板让我带话,说多谢你那天送他回家。七七,你做得很好。”

他语气温柔,七七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善存说道:“我这不像话的女儿跑了这几年,如今又回来,你打算怎么跟外面说啊?你们不怕外面风言风语?林家一向重视声誉,再说了,我女儿的名声、运丰号的名声,可不能不管。现在再加上一个宝宝,就要上学去了,不怕她在外面被人们看不起?”

静渊和七七本商量过这件事,就说林家反对七七读书,她便偷偷跑到外地去念书上学,静渊其实本早就知道的,也常去看望,后来又有了孩子,倒想着把她们接回来,总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把时间给蹉跎了,因此如今才回。这虽然牵强,但此事本来就很难解释,给出个理由个公众,也算个交代。以后对所有谣传均不听不信就行了,自己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可以。

七七看着善存,见他眼睛里的神色极其复杂,竟也似有一丝犹豫与怯懦在里头。她不明白那丝怯懦的含义,也许是她的误解,于是心中的提防更加深了。不知道是越来越了解他,还是越来越不了解,总之有分以往从未有过的陌生,压得她心里极不舒服。突然苦涩无比,心里想,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命,莫非在父亲和丈夫两个人上,选择了一方,便会失去另一方。

第二卷孽海第二十六章岁序不言(4)

第二十六章岁序不言(4)

善存见七七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便道:“你和你妈妈叙叙话,我有些生意上的事跟静渊讲。”

七七朝他锐利地看了一眼,默然无语地起身。孟夫人也站了起来,对七七道:“咱们去你以前的屋子,宝宝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哥哥嫂嫂们买了不少。”

七七点点头,携着母亲的手,朝静渊瞧了瞧,他对她一笑,示意让她放心。快走到门口,善存忽然把她叫住:“今天阿飞和胭脂要过来,你们好久没有见了,好好叙叙话,他们的婚事估计这两天就要开始筹备了,你若没什么事,就去帮你罗伯伯张罗下,你大嫂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你知道的,家里这几个嫂子,原都不顶什么用。”又说:“一定多用点心,阿飞早跟咱们自家人差不多,虽自己有了事业,也还多顾及旧情,没少帮你哥哥们的忙。好在这次终于能想明白了,常言道成家立业,他却是立业成家,也不晚,哈哈。”

说着笑了起来。

他虽笑,孟夫人却笑不出来,只紧紧盯着女儿的脸为她担心,七七再怎么强自镇静,也不免变色,怔怔地看着父亲,说:“我不太方便去,好久都没有联系的人,怪别扭的。”

她神色的变化静渊早看得一清二楚,听她这么说,虽知道她言不由衷,耳里听着却觉得舒服。

善存道:“你可欠了人家的情,当年你胡闹着出去,阿飞这小子一向是宠你的,由着你胡来。如今你回来,人家立刻成亲,虽说他早该成家了,但你想,这亲事可为你扫开了不少闲话呢。你就当谢他,也该帮帮他们夫妇俩吧?”

孟夫人实在忍不住皱眉道:“善存,七七今天刚刚回家来,有些话改日再说吧。”

静渊见七七咬着嘴唇不说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便大度地笑笑,说:“那我先帮七七答应下来,爹放心就是了。”

善存笑道:“你就是明理”

七七和母亲出书房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善存,他也正看着她,眼睛里是一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意思,这含义太过明显,连静渊看了都不觉讶异万分,心里暗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七七却在心里苦笑:原来爱极了她的父亲,竟也是这么个喜欢报复的人。

静渊和善存只在书房略待了一会儿,两个人便都出来,一同行至大屋里。孟家的公子们均坐在靠窗的一个小格子间里抽着烟,小孩子们在屋子里乱跑着,秀贞、沅荷、仪佩都是手忙脚乱,惟独至诚的妻子淑云尚未有子嗣,独自闷闷不乐坐着嗑瓜子,几个媳妇见善存进来,都忙给公公行礼。

善存把小坤叫到身边,问他学校功课怎么样,小坤念书早,都读到小学二年级了,便给祖父背算术表,却总把七八五十六背成五十三,沅荷满脸通红,要待责打儿子,善存却笑着道:“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原有顾不过来的地方,再说了,小孩子心智还在慢慢长呢,不用急,我看小坤没有问题。”沅荷大喜,连声说:“谢谢爹”

善存对静渊道:“我今天了了一桩心事,得抽两口去,你也一起?”

他指的是吸烟。静渊自少年时戒掉鸦片后,便基本上不碰洋烟,便笑着摇头。

善存自去了格子间,他便坐在外头喝茶。

淑云给静渊让了个座,对他笑道:“七七跟宝宝在一起收拾东西呢。”

见沅荷因刚才善存对小坤嘉言肯定,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便酸溜溜道:“四弟也真是,平日也就在爹生日的时候回来一趟,虽说生意要紧,但撇下四弟妹和小坤,也还真是舍得。”

沅荷听着刺耳,瞅着淑云笑道:“三哥近日也不常回家呢,听说还买了台大钢琴搁在公司里,真是有情趣。不过我看三嫂比我轻松,没有个小孩子烦你的心。”

淑云大怒,脸涨得通红。

静渊在一旁听着尴尬,便端起茶喝。

秀贞告诉静渊宝宝的入学手续已经办好了,找的最好的一个班,主管老师是从金陵女校毕业的,她已经带宝宝去见过面。

静渊谢了,说:“大嫂真是有心。”

孟夫人不一会儿和七七母女也进来,小坤见到宝宝便问:“你的松鼠也带回去吗?”

“当然”宝宝说。

小坤大为失望,便说:“那我去你家玩吧?”

宝宝便看着母亲,七七笑道:“自然可以,小坤是大哥哥,到时候带着弟弟妹妹来看宝宝。”

小坤很高兴,对姑姑好感立增。静渊也笑道:“小坤若是喜欢松鼠,我便再送一只松鼠过来。”

他这话说得危险,差一点就泄露了秘密,宝宝已然心生怀疑,问:“爹爹怎么会有松鼠?”

静渊忙道:“爹爹有个朋友养了一只,我去找他问问,说不定可以给你小坤哥哥弄一只来。”

这才把话岔开去。

七七走过来,趁宝宝去和孩子们玩耍,对静渊悄声道:“你这么谨慎的一个人,现在说话越来越不小心了。”

静渊笑道:“可能是这两日太开心,人一高兴,就变得糊涂了。”

七七抿嘴一笑:“哪有这样的道理。”又问:“我爹爹跟你说什么?”

“杜老板和欧阳松的事情,他要我站在他那一边。”

“我猜也是,你怎么说?”

“我也不想瞒他,欧阳松和天海井关系毕竟太紧了,我不敢公然得罪他,便对爹老实说了,我不会站在孟家的一方,但也绝不会帮欧阳松。”

七七点点头:“这样最好。”

快到开饭的时间,罗飞方和胭脂来了,俩人虽尚未举行婚礼,胭脂已经做妇人打扮,脸上薄施脂粉,喜气盈盈的衬得脸色娇媚。他们走进大屋子里来,几个少奶奶都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拉着说话,又向二人道喜。罗飞微笑着站在一旁,见到静渊与七七二人,便也笑着点点头。

静渊点头回礼。七七笑着说:“恭喜你。”

“多谢”罗飞说。

秀贞轻轻拉着胭脂水红色的衣襟,赞道:“这颜色真好,嫩气,也只有你这样的江南姑娘穿出来才好看。”

胭脂笑道:“这还真是扬州的丝绸。罗大哥托人从我老家买的。”眼睛瞥到七七,脸颊上微微一红,极是羞涩。

淑云笑道:“还叫罗大哥,以后怕是要改个称呼。”

胭脂的头微微低下,露出白腻的后颈,嘴角却朝两边扬起,是极为幸福的笑容。

沅荷却拉起她白嫩秀气的手,她手上一枚祖母绿宝石戒指,晶莹闪光,像五月的清澈阳光射进了一片绿荫之中。秀贞等人看了,连声赞叹戒指好看。四川那时结婚,除了新式婚礼,新郎倒不一定非送新娘戒指,沅荷笑道:“你们是要举行西式婚礼吗?”

罗飞道:“哪里敢,我爹那种性子,怎么可能让我那么干?戒指是我找娘要的,当做聘礼了。”

淑云叹道:“也只有胭脂这只手,才配得上这戒指,多白多滑呀”

把胭脂拉到七七面前,道:“七七你看,是不是好看极了?”把那只手凑到她眼前。

“真好看”七七笑着说,认真欣赏着。

秀贞在一旁笑道:“以前家里手长得最好的就算是七七了,如今我看胭脂的手也是漂亮的,多有福相。”

七七微笑着看胭脂,露出为她喜悦的神情,可心中却莫名酸楚起来。

当年她与静渊结婚,嫁妆与聘礼都多不胜数,把整个清河都惊动了,但静渊从未单独送过她东西,更别说送戒指。七七向来不睦虚荣,此时也不知道是因为羡慕胭脂那只戒指,还是想起了自己早已算不得美丽的手,竟然突然间有些自卑,把手往衣袖里缩了缩,指尖变得冰冷。

宴席摆上,众人热热闹闹地就坐,宛如过年一般。小孩子们坐在专门一桌,年幼的自有老妈子去伺候。只听见小坤和宝宝声音最大,喊着棒子老虎鸡,拿着小碗小盏装了蜂蜜水当酒喝。

静渊也似乎特别开心,和孟家的几个兄弟都有说有笑,不免多喝了几杯。罗飞亦带着胭脂向善存夫妇敬酒,善存年纪大了,杯酒下肚,又吃了几块大肉,脑中便觉得有些晕,孟夫人忙让冯保将他扶去休息。

七七挨着胭脂坐着,胭脂是从未与孟家人一同共过席,紧张得连筷子拿起来都觉得吃力一般,七七是长年离家后回来,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外人,侧头看了看胭脂,朝她鼓励地一笑,意思是,坚持完这顿饭就轻松了。罗飞也正往胭脂那边看过来,目光差不多要与七七相接,七七忙把头转开去,见到自己握住筷子的右手,食指上那抹深深的针痕,便不由自主把拇指移过去遮住,唇边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却是苦笑。

心里又觉得轻松:总算一切都结束了。

可从来没有开始过的事情,又怎么算得上结束呢?

还是为他们感到高兴?要他们真过得好,她心中便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好牵绊了,轻轻吐口气,忽听宝宝和小坤不知道为什么又吵了起来,便抬起头,见静渊一双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便对他说:“我去看看宝宝他们。”放下筷子,静渊道:“我跟你一起。”

第二卷孽海第二十七章步步为营(1)

第二十七章步步为营(1)

七七笑道:“你陪着哥哥们再喝几杯。”

只听宝宝清脆的声音叫道:“坏蛋,你耍赖不能收回去”

小坤叫道:“你明明输了还不认”大人们朝他们看过去,见小坤轻轻在宝宝脸蛋上揪了一把,笑道:“不认也得认哈哈哈。”

宝宝大怒,小脸涨得通红,挥动起拳头朝小坤乱打了过去,小坤拿手挡住脸,旁边一个老妈子哎哟了一声,要把宝宝拦住,宝宝跳了起来,衣服带着一个盘子摔在了地上。至襄不到两岁的女儿菲菲正坐在藤圈儿椅子里吃饭,见两团乱影在眼前晃着,吵嚷之声不绝,吓得哇哇大哭,那老妈子只得去哄她。七七赶紧走过去,却是先去安抚小坤,小坤见姑妈过来,大有要为自己出头之势,便汹汹地叫道:“宝宝打人野丫头打人”不住朝宝宝做鬼脸。

宝宝要冲到母亲身旁去,叫道:“你胡说我不是野丫头,我不是野丫头打死你”

七七忙把小坤拉到一旁,宝宝脱了老妈子的束缚,跟着冲了过去,要钻到母亲身前去打,七七回头挡住她,连声呵斥,一面又得拦住小坤,手忙脚乱。

众人都看着好笑,沅荷笑道:“七七,帮我扇我儿子一巴掌,这小鬼讨厌得紧要么你就别拦着宝宝。”

静渊笑道:“诸位慢吃,我看她一个人搞不定。”放下筷子,走过去把宝宝一把抓住,抱到一旁去,宝宝兀自踢着脚,突然哇的哭了出来,叫道:“爹爹,我不管小坤是个坏蛋妈妈还帮他”在父亲怀里扭股糖儿似的撒起娇来,静渊笑着抱她走过去,拿起她的小手在小坤轻轻一拍:“宝宝你看,你打了哥哥了,扯平了,别哭了啊,乖乖的。”宝宝破涕为笑。

七七回头责怪道:“我要拦着她不乱打人,你怎么反而给她助起兴来,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静渊笑道:“我现在只听四嫂的。”

沅荷在一边笑:“好妹夫”

至诚看着静渊和七七微笑道:“他这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以前可不像现在这么情长”

秀贞叹了口气:“早这样多好。”

孟夫人笑盈盈瞧着他们说:“现在也还不晚。”

大家都不免感慨。胭脂心里颇为七七感到高兴,加上此时自己春风得意,脸上笑开了花,不免朝罗飞看去,见他低头闷声不响喝着酒,双目闪闪发光,眼神多么熟悉,熟悉得却让她心痛——当年在扬州永嘉楼,他便是这样的神情。

因盐场还有事,静渊先走一步。小孩子们被各自母亲带着去自家屋子睡午觉。

七七见宝宝眼皮打着架,刚才吃饱了又闹腾了一番,想必是累了,便也带着她去睡觉。看宝宝睡着,方又重新回到大厅里,见胭脂一个人坐着,便笑道:“闷不闷?不过我家向来热闹,好容易清净一会儿倒好。”说着坐到她身旁去,也觉得有些疲乏,打了个哈欠。

胭脂给她倒了杯茶,道:“大少爷他们说要推牌九,去花园的亭子里了,今天天气还好。”

“是呀,天气不错。”

“罗大哥向来不玩牌的,也说去看看。”

“想来他今天高兴吧。”

“七小姐,你的绣庄还开吗?”胭脂问。

“当然开了,我自己是下了决心的。”七七道,见胭脂脸色郑重,便笑道:“放心,我还是会帮你筹备的,你和阿飞的婚事,现在是第一要紧,比我开绣庄还要紧。”

胭脂笑了笑。七七见她的笑容颇有宽心之意,便问:“你担心我不去帮你?”

胭脂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怕你到时候不让我去你的铺子帮忙。”

“你当初可是反对我做生意的,如今又怎么转了念头?”七七大是好奇。

胭脂轻声道:“我跟你想的一样,不想太过依赖男人。”

七七不由得脱口而出:“你这话说得不对,阿飞是最值得依赖的人。”

胭脂看着她,问:“七小姐,既然如此,你当年为什么不跟罗大哥在一起?你不是不知道他对你的心。”

七七心里一跳,脸上发热,勉强笑道:“瞧你,话越说越偏了。我现在只知道,我是别人的老婆,你呢,就快是他的老婆。快别胡思乱想。”

仪佩和淑云从外面走了进来,淑云笑道:“姑爷不在,今天我们家老三可就牌风顺了,连糊了你大哥几把,七七、胭脂,一会儿请你们吃法国干酪”

七七笑道:“中午吃了那么多,再吃那些东西肚子会胀气的。”

仪佩向七七说了下誉材小学的情况,说那里教学细致,管束严谨,从双桥那边的教会还请了个教士教英文,从华西大学又聘了个体育老师教体操和舞蹈,必能给孩子打好基础。

七七笑道:“还好小坤比她要早一届,两个小家伙若是到一个班上,只怕会弄得鸡飞狗跳。”

淑云瞧了一眼七七的衣服,表白里红的衫子,袖子和衣角绣着精致的莲青色梅枝纹,右边的袖口却染了一大片暗黄色污渍,便笑道:“刚才跟着孩子们一闹,瞧你,把衣服整坏了。”

七七之前倒没有发现,抬起袖子,呀了一声:“刚才在桌上扫到了姜醋,我去先拿水搓一下,免得到时候洗不掉。”

说着便出门去,到厨房找了碗,翻着柜子找碱粉,因午后佣人们也都在休息,只留了几个在花园亭子和起居室走廊上候着,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变得客气,反而不好意思叫人,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没有办法,只好在水缸里舀了一盆水,在洗菜的一个水槽旁边把袖子浸湿了,那污渍甚是顽固,搓了半天,只洗掉了一点点颜色,水沿着胳膊往里倒流,冰冰地似有小蛇滑过。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心中一喜,便回过头,却见是罗飞走了进来,不由得一怔,罗飞笑道:“你在这里偷吃东西?”眼睛一转,看到她湿透的袖口和那片污渍,便走上前来:“光用水洗不干净的。”

“我刚才找碱粉没有找到。”七七道。

他便马上翻着柜子帮她找起来,七七说:“找不到的,里面没有。”

罗飞直起身子想了想,走到里边放面粉的屋子里翻了翻,从一个柜子里找到一小袋,倒了一点在手里闻了闻,伸到她面前:“这不是?”

七七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平时发面需要用碱粉,应当是放到一处。”便拿了碗递给罗飞,他舀了水,把碱粉兑在里头。她正要把手伸过去蘸水,他却把她的手一挡:“碱水伤手,我来吧。”也不等她回答,把碗往台子上一放,用手掌舀了水,把她的衣袖往下轻轻一拉,便给她洗起来。

七七的手向上举着,日光透进窗户,手上的伤疤与那道针痕暴露在他眼前,她藏也无法藏,窘迫无比,也难过无比,脸色变得苍白。

他只当没有看见,咬紧了嘴唇,默默地揉搓着她的衣袖,却又小心翼翼,生怕给她把衣服搓坏了。

“你来厨房做什么?”她打破了静默。

“我在远处看到了你进来。”

“阿飞”她神色苦恼万分,“你这是干什么?”

要把衣袖挣脱,他也不强求,任她挣开,手无力垂下,水一滴滴洒落在地上。

她垂下头悄然拧着袖子,眼睫毛紧张地颤动,心里像有什么扯着。

他默默看着她,恨不得让时间停住,不,不要停下,要倒流回去,回到他们年少的岁月,那时候,她心里有他,他知道。

“对了,”她忽然说:“那张汇票,虽然还没有人去兑,但请你先不要把它停了,当年周济过我的一个朋友,难保哪一天会需要那笔钱。”

“没问题。”罗飞淡淡地道。

“你和胭脂什么时候办喜事啊?”她问。

“下个月。”那声音仿佛不是他的,连他听着都觉得生疏。

“我爹让我来帮你们。”

“胭脂只跟你谈得来,她那边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别客气。”

这么陌生地对话,却让两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七七问秉忠为何今日没有来,罗飞道:“还不是为了杜老板那边的事情,杜家欠了债,我爹帮着去算一下账,看能帮上什么忙。”

她耐心听他讲着杜老板和西场盐商面临的困境,忍不住问:“你呢?你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