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点点头,道:“多谢冯师爷和罗老板挂心,我已经找到木材了。”

冯师爷脱口就说:“我们问了一圈儿,没听说林太太已经弄到货了呀?飞少爷是怕你们停工,毕竟段老板的这个盐灶是你们新近接手的,这要一停工,传了出去,只怕……。”

七七打断了他:“假如外面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来,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再说………若是真有什么麻烦,我……自然会让我丈夫去料理。”她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些,冯师爷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自然也不好坚持,七七这才叫伙计上茶,冯师爷忙道:“不必,林太太不要客气了。”

正好黄嬢和小桐提着食盒进来,一个伙计从后院库房抬了一张小方桌进里屋,黄嬢等人把饭菜从食盒里取出,一一摆放在方桌上,黄嬢见收拾得差不多,出来对七七道:“奶奶,吃饭吧。”

七七应了一声,回头对冯师爷笑道:“我们这儿马上就开饭了,要不师爷留下来跟古掌柜一起吃?”又要吩咐下人预备饭菜碗筷,冯师爷自然不便久留,连忙笑道:“多谢林太太想留,我还得回宝川号里跟老板交给差呢。”

七七双目沉静如水,见两边下人都在忙碌,对冯师爷柔声道:“帮我谢谢你们老板,心意我领了。”

冯师爷极轻微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七七看着他的背影,略站了站,转身进了里屋,在饭桌前坐下。

小桐递上手巾,黄嬢给七七盛了汤,放到她面前,笑道:“大*奶,这饭菜可是今天东家亲自叮嘱小黄师傅做的,就怕你没有胃口。”

七七平日给林夫人请完安以后,基本上不会主动去玉澜堂,但毕竟要守旧礼,只要林夫人叫下人来通报一声,她再怎么也得抽出些时间去一趟,多半是被训斥一番。后来为了怕麻烦,索性中午午饭后就去韭菜嘴大街的绣房里,和绣娘们待在一起,午休片刻,再到盐灶巡视一番,又在下午黄昏前赶回盐店街,等着静渊做完公事,向他**汇报一下,两个人再一起回晗园。

午饭本来该在玉澜堂吃,吃过几个月,大大小小的是非不断,后来静渊便让黄嬢和小桐每日上午去玉澜堂厨房,让厨子单做,给七七送到香雪堂,省去不少麻烦。

厨子小黄是名厨黄光头的后人,盐帮菜做得一流,尤其是水煮牛肉做得好,算得上清河一绝。

这一桌的小菜极是精致,七七累了一上午,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秀眉微蹙,看着满桌的菜肴,食不下咽,拿起筷子,懒懒的夹了点菜。

黄嬢随口问:“大*奶,一会儿吃完饭可是照例去韭菜嘴?”

七七随意点点头,旋即又摇头:“不去了,一会儿你们陪着我去买点补品药材,咱们去看看那个受伤的老师傅。”

黄嬢笑道:“那些下力人,让管事们去看一看就行了。”

七七低头吃着饭,没有说什么。一会儿听到大堂里有人声响起,伙计们叫了声:“林东家。”七七放下筷子,果见静渊走了进来,轻裘缓带,极是从容。

“怎么样,可合你的胃口?”静渊走过来坐在七七身边,黄嬢忙又去拿了副碗筷,小桐早递上热手巾。七七对她们道:“你们也去吃饭吧。”

黄嬢和小桐应了,伙计们也都从

七七等静渊擦了手,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饭,道:“中午简单吃一些就行了,何必让黄师傅整的那么辛苦。”

静渊一笑:“我看你昨天晚上都没有休息好,今天肯定也打不起精神,好歹能多吃点东西最好。”

七七嗯了一声,给他夹了一筷鹅油肉卷,微笑道:“这个虽然好吃,但是油腻了些,你吃一块就行了,我可不想让我丈夫有大肚腩。”她语气轻松,只是不想让他烦心,静渊如何不知道,也就顺着她的意思开玩笑:“大肚腩肉实,若真有了,你枕着睡觉也好。”

七七红着脸轻轻一笑,低着头喝了口汤。

静渊如今也算是真正与锦蓉分居,但毕竟爱极了文斓,虽然跟七七说过要跟锦蓉离婚,但始终狠不下这个心,七七只是在旁静观,对此从来不发一言。这一年多他虽然对她算得上百依百顺,但她心里总多存一份心,不想再亏欠他什么,免得以后横生许多牵绊。其实他很少陪她吃午饭,有时候亦是她借故去绣坊,想让他多一点陪儿子的时间,也是怕两个孩子间日后相处会嫌隙日深,毕竟孩子都是无辜的。想到这里,她心中微微泛起了苦味,如若今生自己不曾托生孟家,不曾遇见他,她是不是就不会落入眼下这般的窘境。即便生在一个普通农人的家庭,生活虽然清苦,贫贱夫妻相互扶持,也好过如此尴尬复杂的日子。

静渊见她强颜欢笑,面容如暖玉温润,黛眉轻敛,却笼着一股极轻柔的忧思,风致楚楚,让人顿起怜意,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柔声道:“我已经让我这边的运商赶紧去进货了,现在开了河,反而走水路比公路要快,你再等两天。你正好趁这段时间把那帮挑事的管事料理一下,若真是停了工,损失多少钱我给你补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脚又受了伤,老这么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我看着心疼。”

他语气诚恳,说得她心中微微一酸,眼中不知道为什么就泛起湿湿的雾气,他看到眼里,也只好装作没见。怕她吃不好饭,静渊也不再说话,捡了她和他都爱吃的几样菜,给两个人都夹了点,自己埋头大吃,倒是胃口很好的样子。

日光透过格子窗棂,细细的光束上飘扬着尘屑的光芒,静渊低着头,有几根白发映着日光,也在轻轻闪着光芒。

七七不由伸手摸到他的发上,轻声道:“你也不要太累了,你看你,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静渊心中一暖,伸手把她的手拿下来,轻轻抚摸:“我这是血热,倒不是累的,天生的,我爹当年也是这样。”

说到他父亲,两个人心里都几不可查地有了些异样,七七移开话题,道:“我一会儿让人去买点好的芝麻,每日给你做点芝麻糊和芝麻酥,你天天都吃,头发就不会白了。”

静渊笑道:“那我岂不是会变成麻子?”

吃完了饭,他放下筷子,站起来,七七也跟着站起,和他虽然亲密,但还是和多年前一样,习惯性地服侍,给他递上毛巾,又泡了茶,他喝了口茶,见她那小碗饭几乎一动没动,就只把一碗汤喝完了,脸色微微有些黯然,也没有说什么。

只问:“那徐厚生只说木材是宗祠的,没有说别的?”

“没有。”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一会儿先去看看那受伤的工人,晚些再亲自去找徐伯伯,再求一求他。”七七道,见静渊立时皱起了眉,一双俊目微微一眯,似有阴鸷涌上,这样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虽然这几年他的戾气大减,但她还是忙补上一句:“我不会太过自轻,放心,不会丢你的人的,你也先不用做什么。”

静渊眉间掠过一丝失落,轻轻笑了笑:“七七,看来我在你眼中,真是个睚眦必报的狠辣人物,我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论理,做生意有这份狠辣,倒是有些好处,可放在我们夫妻之间,妻子总这么看丈夫,细想还真是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七七脸上一红,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心里太过为我着急,反而……。”

静渊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不用多想。”沉吟了一下,还是说:“清河三牲里头,徐厚生被人叫做鲤鱼,论心机,是一等一的人才。以前我爹曾经跟他合股,也是我们林家失势的时候,偏巧那块地皮是他的,我们的盐井又在他的地上,为了抵掉地租,只好分出一部分股来给他。可世间哪有光有股份,一分钱不给的事情?即便是用来抵租的,盐井的收入,远远超过了那块地的价钱,偏偏就是徐厚生,占了我们当年上游一口井的股份,赚了钱要,拆了本就不管。后来好在被我爹又花钱重买了回来,他是几头都挣到了钱。我这几年跟他作对,若说是为了两家私怨,也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记恨我我也不当回事。不过我看他现在为难你,也多半是因为我的缘故。”他忽然淡淡一笑:“也罢,你今天再去找找他也好,若是他念在你爹的面上,或是杜老板、段老板他们的情面,或许说不定还真能帮一帮你,现在磨着这件事,只是他心里那结解不开。”整了整衣襟:“我走了,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叫人来说一声。”

七七点点头,送他到门口,静渊忽然回头,眼中涌起笑意,却听他轻声道:“你不要罗飞的木材,我很高兴。”

七七嘴角轻轻一撇:“你又来说这些无趣的话,没来由总是吃些莫名的干醋。”

静渊哈哈一笑,转身出门而去,司机候在外头,给他打开了车门。

……

【关于昨天没有更新,不得不说一下。这两天发生一些极端的事情。第一件虽然对我来说也很可怕,不过还算好的了,电脑进水短路,无法打字,只要一按键就会出现满屏的字符J,现在也开不了机了。我原想在本子上用笔写好,去网吧上传,应该不会影响更新,可是没有想到出现第二件事。我是一个重承诺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读者,所以这件事虽然本不必说出来,还是告诉大家吧,反正千年一遇的躺着中枪的事情,被我遇到了。若是大家有兴趣,可以到免费章节回目里看,我单独发文说明下。江雪鞠躬退下】

第二卷孽海第十二章歧路问情(2)

第十二章歧路问情(2)

七七单手斜倚着车窗,风过留痕,将碧色的衣袖吹拂得微微摆动,明眸浅阖,漠然睨视着飞快流动的街景,黄嬢坐在她身旁,只觉得她不露喜怒,心思深藏,难以揣摩,眼中一道光芒倏忽悄闪了一下,试探着道:“大*奶,不如让亲家老爷出面跟徐老爷说一下?”

七七没有接话,亦没有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慢慢坐正了身子,把头懒懒地靠在座椅背上,道:“就为了几根木头这样的小事,让我爹屈尊去求人,我这女儿当得可真是够差劲的了。再说了,他一开始并不是特别愿意我接手盐号,我何必又去讨一顿责备。”

黄嬢笑道:“亲家老爷自然不会求人,打一声招呼,我可不信那徐厚生不给他面子。”见七七又不吭声,又道:“本来,大*奶好好做个绣坊生意就行了,把盐号的事情,要么交给亲家老爷那边,要么干脆就给了姑爷,何苦自己这么累,这么折腾?现在又受委屈,谁见着会忍心?更何况那么疼爱您的娘家人。”

她的话里充满着模糊的暗示,七七听着心烦,见小蛮腰从汽车的后视镜正时不时看着她们,颇为关切的样子,她心里忽然一动,突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心跳渐渐加快。

黄嬢见七七的眼尾在自己脸上带过一瞥,清亮的眸子里似有微微的光芒轻闪而逝,颇有一番复杂的意味,心里有些不安,正要说话,七七却把头又转向了窗外,见街边有药店,从包里拿了十块钱,递给黄嬢,道:“黄嬢,我的脚疼,你去那边买点跌打补药,一会儿我们送去老师傅家里,再顺带捎一点水果。”

黄嬢接过了钱,小蛮腰将车停在路边,黄嬢下车去,迈着小脚走进药店,倒是依旧敏捷利落,根本不像已经上了年纪的人。

七七又瞟了一眼前方,果见小蛮腰又在看,她唇边一丝笑意无声无息扩散开来,眼色却渐渐冷了,轻声道:“孙师傅,真没有想到,原来你也是我爹的人。”

小蛮腰僵直了背,沉默了许久,终于转过头,并没有承认,亦不否认,只是看着七七,等着她的下文。

七七苦笑了一下,道:“你平时对我照顾有加,我一直很感激,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我失去过一个孩子,知道没有了孩子的女人心里会有多么痛楚,锦蓉再有多少不是,你们却不该在孩子身上下手。”

小蛮腰不由得动容,可那神色仅仅是表明他在吃惊,他一向口吃木讷,老老实实的样子,就像一个最平庸的车夫,此时却恍如变了一个人似的,眉间一股狠意突现,却依旧不说话。

七七淡淡地道:“我爹的为人,我如今越来越不清楚了,但他的性格我却知道,他和我是一样的倔,觉得自己做的对的,就非得要让别人也认为做得对,自己更是执意要去做。你们做这件事,理由无非也是为我好,或者是为了我在林家的地位考虑。我不知道以静渊的精明,他会不会也慢慢察觉,你们自然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再怎么总会有些疏漏。去年过年,我在玉澜堂管家务,静渊那么严厉的人,下人怎么会敢放肆跟我挑事捣乱,锦蓉即便有心,但是往走廊泼粪便这样的事情,这种新式女学生,是不太会做得出来的。再说了,黄管家既然也是我爹的人,他自然会处处留心,替我多加防备,又怎么可能会允许有人来给我找麻烦?这么一想,所有看似捣乱的事情,自然是我家自己人故意要做的。我当时只是怀疑,根本也没有想到你的头上,如今黄嬢可能老糊涂了,这段时间说话在你面前,竟然一点都不避讳,我才突然想起,锦蓉流产那一天,其实你也在玉澜堂里,之前那些捣乱事发生的时候,你也在玉澜堂。”

小蛮腰的眉头蹙了起来,脸色变得青了。

七七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不到,你们怎么让锦蓉就摔倒了呢?莫非又有哪个下人是我爹的人,是你和黄嬢、黄管家的帮手?”

小蛮腰轻轻咬了咬嘴唇,眸光幽深,终轻声道:“猪油……我们在地上她经常走动的地方抹了小块小块的猪油。”

七七半晌无语,涩然道:“我自认自己从不亏欠静渊什么,唯独这一件事,你们总算在我心里压了一个挪不开的石头。”

小蛮腰眉心微微一拧,眼中露出片刻的怅惘,柔声道:“大*奶,老爷总还是希望你能好,你如今这么辛苦,我们看着都不好受。两家人的恩怨,哪有你一个人就能弄清楚的道理,你不愿意去问老爷,自然知道老爷第一不会跟你说,第二,这件事情老爷也原本不想让你知道。大*奶何苦”

认识他快八年了,他八年来了,一直是说话口吃,有时候甚至词不达意,如今不但语言流利,且连音调都变得沉稳圆滑,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城府,才能隐藏得这么深,而父亲竟然有这样的人为其暗自办事,长期隐在对头人的身边,那么父亲有多么老谋深算、行事有多么深不可测,七七看着小蛮腰,心里涌上惊骇,只觉得人心鬼蜮,实在是太过可怖。

她平静了下心神,道:“孙师傅,我知道你是个心地良善的人,别的我不想多说了,以后玉澜堂那边的家事,请你们还是少踏进去,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如今我只想让我女儿过安稳的日子,有爹疼有娘爱,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小蛮腰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大*奶,我知道你的苦衷。”

“那我先谢谢你了。”

“大*奶……,”小蛮腰凝视着七七,眼中那丝怅惘更深,“原谅我,没有保护好你,还是让你受了那么多伤害。”

七七把头转向窗外,只见黄嬢提着两盒药,抱着一袋子水果,慢悠悠朝车子走过来。她轻声道:“我怨不得任何人,有些事情,是我自己做的孽。”

去竹子湾找到了受伤盐工的家,把东西送了给他,七七另外又给了十块钱,再三安抚,见他家的土房屋顶有多处漏洞,估计若是遇到雨天,外头大雨,里面就是小雨,便有心要给他找人把房顶修一修。

这老盐工孤家寡人一个,只有一个老妻,有只眼睛眼白盖过了眼珠,想是有多年的眼疾,老两口若不是生活艰难,何以这老工人这么大岁数还在做工?

接过七七的钱,老盐工感激涕零,千恩万谢,连道:“多谢大*奶,我从十三岁进盐场,到现在六十五岁,从放牛娃开始做起,干了这么多年,也通过只换过三个东家,您是最好的一个。”

七七笑道:“还有哪一个是你曾经的东家,如今可还在世?”

老盐工道:“王老板,早就不在了。”

七七笑道:“是王和辉王老板吗?确实过世很久了。”

那老盐工摇了摇头,道:“如今清河知道他的人也不多了,是以前一个小的运盐铺子雍福号的老板,叫王昌普。”

七七心中一凛,第一个反应,就是飞快地往门外看了一眼,小蛮腰站在车子旁,黄嬢站在门口,这老盐工声音微弱,他们应当没有听到。

她略松了口气。

雍福号……雍福号,她一颗心砰砰乱跳,像一个在夜里跑了很久很久的人,一路经过一盏盏仅有着微弱灯光的路灯,终于转过一个弯,看到前方天际云层展开了光芒,曙色将露,心中激动不已。

七七不敢多问,亦不再久留。上了车,闭上了眼睛,让心神渐渐平静下来,告诫自己:慢慢来,一件事一件事的来,先冷静一下,急不得

还是照原来的计划,去找徐厚生要木材。

徐厚生说修建宗祠,这倒是不假,七七先去了竹子湾的“永恩堂”,这大宗祠修了快两年了,是四重堂的大房子,里面有天井十四个,梁、柱果真多以楠木、杉、柏等上乘木材为主,柱头磨漆锃亮,石刻是相当精细的,所有的山水人物、花草虫鱼、飞禽走兽皆是栩栩如生。

七七只站在外院看了看,这宗祠尚未竣工,里头大屋还有工人在做着木活儿,依稀庭院内广植珍奇花木,景德镇青花瓷帽筒高过了人头,门上悬着金匾,两旁雕刻红木,上述黑漆对联,大意是不忘先辈发迹之辛劳,后人更应遗风脱颖。

正看着,却见徐厚生和他的那个瞿掌柜从旁边一条小道走了过来,他们见她和一个老仆妇站在门外,亦是有些讶异,把脚步停下。

七七给徐厚生行礼,又赞道:“徐伯伯的宗祠修得好气派。”

徐厚生不料她如此锲而不舍,面色微微一沉,看着她道:“林太太,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你若要木头,我有的是,不过你来要是不行的,让你的林东家来找我一趟,说不定还真有的商量。”

第二卷孽海第十三章歧路问情(3)

第十三章歧路问情(3)

庭院中梨花绽放,在艳阳下疏影横斜,映着明亮的窗户,空气里是花香与木屑的味道,七七闻着,只觉得疲惫不堪,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子,朝黄嬢道:“你去那边坐着歇息一会儿,我跟徐伯伯再说两句话。”

徐厚生见七七神色黯然,娇怯怯站在一旁,心里微微起了一丝怜意,但这怜意却是一闪而过,道:“侄女,回家去吧,盐场的事情都是男人的事,你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的绣坊,那就好好绣你的花去,天天跑来跑去的,你也累,别人看着也没有什么好话说。”

阳光照在七七的脸颊,显得娇嫩艳丽,她往树木的绿荫里略走了两步,眼睛看向徐厚生,道:“徐伯伯,您看在杜伯伯面上,也不愿意帮我吗?”

徐厚生不语。

“这是段伯伯之前的盐灶,您也不是不知道。”她又说。

徐厚生眉毛一扬:“那你也应该清楚,老段是因为谁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七七点点头:“欧阳松抓人,静渊并没有参与。而我以高价买下段伯伯的这口盐灶,或多或少也算是对段伯伯作了一些补偿,徐伯伯应该明白。”

徐厚生语气和缓了一些:“我们自然知道。不过,还是不行。”眉宇间又渐渐涌上不耐烦的神情,“侄女,你想替你丈夫缓和东西场的关系,就凭你这点微薄的力量,没有用的。”不再想和她多说,脚步一抬,向一旁的瞿掌柜打了手势,两个人径直走进宗祠大院。

七七声音提高,对徐厚生的背影道:“您不看杜伯伯和段伯伯的情面,是因为要顾着我爹的情面吗?”

徐厚生的脚步微微一顿,但是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绕过一个假山,走进了宗祠大院的深处,再也看不见了。

又一天快要过去了,一无所获。

黄昏前,小武总算带来一个好消息,赵四爷从龙王会的大庙库房找到了两根楠木,虽然不算顶好的,但用来先修梯子还是够用了。

七七忙赶到隆昌灶,古掌柜已经请好了工匠,那个曹管事见七七等人过来,躲到了一边去,也不前来打个照面。七七本就心情不好,眼不见心不烦,曹管事不在,她也乐得清静,但心中毕竟还是有些气,对古掌柜道:“这帮人现在越来越不懂规矩,做事情懒散不周不说,反而越做越缺德。”

古掌柜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道:“大*奶,慢慢来吧。这些人得一个一个地去收拾。”

段孚之一向悭吝精明,还没有失势的时候,勤抓盐灶的生意,在清河盐场也是爱争强好胜的人物,那时候,他的这些管事们尚无太过分的营私舞弊,后来他年纪愈老,又开始沉迷戏子鸦片,在经营上又几经挫折,终于在西场罢市那年,陷入内外交困、江河日下的境地,濒于破产,股伙之间意见分歧极大,各方竞谋私利,管事们也开始了长支滥用,有些人甚至掌握银钱开支大权,账务上明无长支,以取信东家,实则利用职权,暗挪巨款,向有交道打的竹、木、炭帮放高利贷,还以劣质玉器,陈旧皮衣与各帮商人掉换货物,转售盈利。正因为隆昌灶等盐灶的游资散钱,还有一部分在这一拨人手里,所以要重新整顿盐灶,尚束手束脚。

不一会儿,赵四爷那边的人将两根楠木运了来,四个木工立刻开始准备修井架的木梯,七七终于略放了放心,叫小武去买两坛好酒送给赵四爷,又和黄嬢回到绣坊,挑了几幅从成都进的最好的双面绣送给赵夫人,处理好这些事回到晗园,已经过了晚饭的点了。

静渊却等着七七,她一进屋,他马上就吩咐下人上饭。

七七道:“你不用等我的,我是这两天胃口本身就不好,现在也吃不了什么。”

静渊道:“我也没有饿着,刚才陪宝宝吃了点的。”

走过来凝视了她一会儿,微笑道:“你心情好些了,我看出来了。”

七七笑道:“四哥给我送了两根楠木急用。”

静渊哦了一声,点头道:“看来徐厚生那边仍然没有什么结果。”

七七犹豫了下,还是说了:“他说让你去跟他谈。”

“那我就去找他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静渊神色极是淡然,似早有预料,眉宇间很有丝傲慢。

七七极轻的叹了口气,缓步走去盥洗室洗手。

宝宝做完了功课,听到母亲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正和父亲说着话,忙从楼上卧室跑了下来。

七七见到女儿,心情就好了大半,宝宝跑到静渊身旁坐下,拿过父亲的筷子给母亲夹菜:“妈妈要多吃,长胖点,爹爹就不心疼了。”

七七瞅了一眼静渊,见他目光里柔情涌动,便微笑着侧过头,对女儿道:“那你也给爹爹夹点菜。”

宝宝笑道:“当然爹爹瘦了,妈妈也会心疼的。”

静渊一笑,给她拉了根凳子放在他和七七的中间,道:“给我乖乖坐着。”

宝宝笑眯眯地坐到父母亲中间,两只小手分别搭到父母的肩膀上。七七见她手上有墨痕,问:“在练字吗?”

宝宝笑着点点头:“文君老师送了我一只新毛笔。”

“她为什么送给你呢?”

“我给橙橙讲了故事。”

橙橙是文君的女儿,和宝宝差不多的岁数,因为自小没有父亲,性格有些内向。宝宝小时候也是孤苦长大,因此两个孩子甚是亲和,宝宝觉得自己现在终于有了父亲,对橙橙就愈加亲热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多照顾朋友,总送小礼物给她,经常开导橙橙。

“给你的小朋友讲了什么故事?讲给爹爹妈妈听一听。”静渊揉了揉她的小脸。

宝宝从椅子上跳下来,扶着小胸膛,声情并茂地开始了:“亿万年以前,没有天地日月,世界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洞有一天,北斗七星这七个兄弟姐妹就说:‘我们一起来造天地日月吧’于是,五个哥哥造天,两个妹妹造地,哥哥们都很懒,一边吹牛一边干活,干一阵玩一阵,可是妹妹们却很用功,不停地工作着。时间到,天地终于都造好了,可是由于妹妹们不停的干活,地被造宽了,可哥哥们却把天给造窄了,天盖不住地了,这可这么办呀”

她讲到这里,蹙起了小眉头,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

七七知道女儿的心思,这孩子是在等待父母回应呢,于是也做出很焦虑的模样来:“哎呀,那怎么办呢?天盖不住地了”

轻轻踢了踢静渊的脚,静渊也忙道:“后来怎样?”

宝宝小手一拍:“好办哥哥们把大地给抓拢来,天终于盖住了地,可是原本平坦的大地上却出现了高山和深谷。可是,光有天地,却没有日月呀世界就像一块黑暗冰冷的大石头于是,他们又商量了,轮流当太阳和月亮,妹妹们说,晚上多可怕,我们出去会害怕的。所以,妹妹们决定当太阳,白天出去。哥哥们当月亮,晚上出去。可是哥哥们总是贪玩,有时候玩过头就忘了出来当值,所以我们经常在晚上看不到月亮,可是妹妹们很勤劳,人们在白天总会看到太阳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