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予正蹲下身,将她的手拿起来,看到她手指上淡淡的痂,用手抚了抚,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宋韵狠狠甩开他的手:“你没做错什么,不必跟我道歉,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从今开始,我不会再做你的衣服,你的小诗也设计男装,你找她就是。我不想再惹任何麻烦。”

盛予正沉默片刻:“对不起。”

“我说了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件事只能是生意场上的潜规则,我接受就是。但是我之前就已经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

盛予正忽然将她的手抓住,紧绷着脸,双眼灼灼看着她,语气却低得不能再低,像是可以压抑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宋韵,你不能这样!”

宋韵想要挣开被他抓住的手,可越挣扎他抓得越紧。宋韵气急败坏,脑子一热,一脚踹在他膝盖。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夏阳恰好从外而入,看到这场景,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盛予正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放开宋韵,拍拍膝盖,站起身摇摇头:“没事。”

夏阳走过来,看了看宋韵冷若冰霜的样子,又去看盛予正微微蹙眉的表情。他在宋韵旁边站定,捏了捏她的脸,朝盛予正道:“盛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家宋宋脾气不太好,你别放在心上。”

宋韵见夏阳对盛予正这么客气,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给了他几拳。夏阳被打得直皱眉,抓住她的手将她抱住:“这么大人了还动手动脚,丢不丢人!?”

盛予正看着两人的互动,皱了皱眉,淡淡道:“既然宋小姐不愿意,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到盛予正离开,夏阳才贼兮兮好奇问道:“你们怎么回事?我看都快打起来了!”

宋韵横了他一眼:“打起来了你不是应该冲进来帮我揍他吗?我看你也就是嘴巴说得好听,什么我要是被人欺负,你立马挺身而出。”

夏阳脸色一沉:“他欺负你了?”

宋韵皱了皱眉:“算是吧,昨天那个商务论坛把我的订单取消,就是盛予正给弄的。”

一旁的小助理,小心翼翼道:“盛先生刚刚说了,他不知道是你。不然肯定也不会换给那个什么陈若诗。”

宋韵白了她一眼:“不知道是我,难道就能随便让人家毁约吗?”

小助理吐吐舌头,不再争辩。

夏阳笑着摸摸宋韵的头:“这种事情其实也挺正常的,咱国家就是个人情社会。不过说起来你也真是挺生猛的,就因为盛予正做了这事,你就踹人家?!大家都是成年人,这样也太没礼貌了!”

小助理听出一点原委,嘿嘿道:“夏大哥,你都不知道啊?盛先生其实是宋姐的……”

“别胡说!”宋韵一个刀眼飞过去,小助理立刻吐吐舌头收声。

夏阳古怪地看向她:“盛予正是你什么?”

宋韵道:“他在我店里做了几年的衣服,算是我的老主顾。”

“就这样?”

“就这样。”宋韵抬头问,“你呢?你怎么和他认识?”

夏阳笑道:“我不是说过么?我们公司拿到了首轮融资两千万美金,就是来自盛世资本。”

宋韵无语地笑了笑:“这世界还真是小得可怕,我认识的人怎么都挤在一堆了!”

☆、第26章 俊男靓女

宋韵有时候简直觉得陈若诗对自己是真爱,任何事情必定不会忘了自己。

这位大小姐设计师最近名气大涨,趁热打铁准备开个人服装发布会,广告登出去的当天,她就来到了宋韵店里。

她走进来时,一脸得意的笑,手中举着一张入场券,在宋韵面前站定:“我周末举行个人服装发布会,念在咱们老同学一场的份上,亲自上门给你送门票,到时赏脸光临哦。”

宋韵冷声道:“恭喜!不过我没什么兴趣!”

陈若诗笑:“怎么?自卑不敢去?怕去了自惭形秽?”

宋韵直视她:“陈若诗,你的自我感觉还可以再好一点!”

“我在你面前确实有那么一点优越感。”

宋韵冷笑一声。

陈若诗继续刺激她:“尤其是看到你都不敢去我的服装发布会,优越感就更强了!”

宋韵将她手中的门票拿过来:“行,我去!我倒要看看陈大设计师的作品,到底有多了不起。”

陈若诗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热烈欢迎!”

宋韵其实很鄙视自己这经不起激将的个性。去看陈若诗的服装发布会,简直就是自己跟自己添堵。

好在也可能陈若诗的作品不过尔尔,让她看了之后反而会生出一丝优越感。

不过,到底也只是一场服装发布会而已,宋韵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

陈若诗不愧是富家小姐,第一次开服装发布会就选的是国展中心。展厅能容纳上千人,这里的环形t台是和设计师和模特们的理想所在。

沿着舞台是一排扛着机器的记者,观众席最前排则是vip。

宋韵找了个边角位置坐下,期待这无聊的服装秀赶紧打完收工。

她隔着人头遥遥扫了一眼,便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时尚界的名人。不过最中间四个人稍微不同,一对宋韵不认识的中年夫妇,以及她见过一次的陈敬文。不过陈敬文旁边的男人她倒是挺熟悉,前几天刚刚不欢而散的盛予正。

宋韵心里轻嗤一声,想要不以为意,却有点不爽。

宋韵对陈若诗专业才能并不了解,但下意识认为这种富家小姐多学艺不精,所谓的才华不过是全靠包装。

不过,当服装发布会开始,穿着新装迈着猫步走上台的的模特们,很快让宋韵不得不承认,虽然陈若诗的设计看起来新潮另类,但确实有几分灵气在。

女人就是如此狭隘,她恨不得陈若诗就是个一无是处自以为是的草包,可当她发觉自己根本没办法吐糟陈若诗的衣服时,心情就变得有些糟糕。

一场发布会下来,宋韵几乎是强迫自己不起身离开。

当所有服装展示完毕,陈若诗作为设计师,在众星捧月中登场。台下镁光灯哗哗闪个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天皇巨星降临。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名媛千金范儿十足。

至于陈若诗拿着话筒说了什么,宋韵全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很快她就看到前排vip中间的那对中年夫妇和陈敬文上台,一家四口特别感人的拥抱。

待四人站定,陈若诗再开口时已经带着煽情的哭腔:“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我最感谢的就是我的父母和哥哥,他们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上都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包容。我也希望他们为我感到骄傲。”

她顿了顿,闪着泪光的眼睛,看向台下,落在中间那依然坐在位子上的男人:“我还要特别谢谢一个人,感谢他今天穿着我设计的衣服,来到我人生中这个重要的场合。我和他认识的时间,和我的生命几乎一样长,他对生活和工作的态度,让我认识到专注和勤勉的重要性,他是我人生的启明星和楷模。在我刚刚入行时,我就许下愿意,一定要让他穿上我亲手设计的衣服。”她说着这里,停顿了几秒,又才抖着声音道,“盛大哥,谢谢你!”

她话音落下,身后的巨大显示屏,出现一张照片。青春逼人的陈若诗穿着学士服,笑靥如花,而站在她旁边的是比现在年轻少许的盛予正。

那背景,宋韵再熟悉不过,正是她的大学母校。

t台周围的摄像机和照相机,纷纷朝朝盛予正对过来。

但是他坐在位子上并没有动弹。一张喜怒难辨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除了相机快门的声音,一切都在瞬间静止。

这样的尴尬持续了数十秒,台上的陈敬文笑着跑下来,拉起盛予正的手臂,凑在他耳边以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阿正,给点面子。”

盛予正眉心微微蹙了蹙,终于还是起身,跟着他一起走上台。

陈若诗一双水气沉沉的眼睛期盼又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走过来。

盛予正朝她微微笑了笑,拿过她手中的话筒,开口道:“小诗,恭喜你梦想成真!”

陈若诗眼角流出两行喜悦的泪水,恰好被闪光灯完美捕捉。她伸手扑进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

华丽舞台,俊男美女,简直像是在上演一出偶像剧。

真是刺眼!

宋韵看着台上抱在一起,众星捧月的男女,冷着脸吐出一句:“恶心!”

她突兀地在观众席中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离去。

盛予正被陈若诗抱着,旁边是陈家长辈和发小陈敬文,台下是哗啦啦的快门声,即使他非常想推开身前的女人,但也只能强忍着。

他稍稍外头,余光撇到台下观众席,忽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要推开陈若诗,但还没离开,就被旁边的陈敬文牢牢抓住,笑着用腹语道:“再给点面子,等媒体拍完照再走。”

盛予正皱了皱眉,眼睁睁看着宋韵从展厅离开。

宋韵走出国展大楼后,忽然就有点后悔。她这么离开,简直就像是落败而逃,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出陈若诗趾高气昂的模样。

他虽然并不算了解盛予正,但比起展厅里其他人,她对他的了解肯定还多几分。所以她看得出,当时陈若诗煽情感谢,或者说向盛予正表白时,她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感觉到他并不愿意牵扯其中。

她憎恶上台配合陈若诗的盛予正,但又有些同情他。

夜色茫茫,她思忖片刻后,在大楼门口边站定。

不出多久,里面的人熙熙攘攘出来,先是观众,再是扛着武器的记者们,等到出口变得安静片刻后,陈若诗一行人才出来。

也许是站在门口边的宋韵,形单影只地太打眼,盛予正一眼就看到她,只愣了一秒,便和旁边人告别,疾步走过来。

他急急解释:“刚刚的事,你别误会。”

他话音刚落,陈若诗就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笑道:“宋韵,没想到你真的赏脸来我的服装发布会,我很感动。”说着,又朝盛予正道,“盛大哥,庆功宴那边已经准备好,我们快走吧。”

盛予正将她的手拿开,冷冷道:“小诗,到此为止,今天是看在你父母兄长的份上,我才在媒体面前留给你面子。我们并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你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会给我造成困扰。下不为例!”

陈若诗脸色一下大变,指着宋韵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明知道她根本就是利用你,而且你们也已经没有关系,你还想要干什么?”

宋韵看着陈若诗失意的脸,特别痛快,笑着开口:“这是我和我前夫之间的事,陈大设计师多管闲事了吧!”

“小诗!”站在不远处等待的陈敬文唤道,“怎么啦?”

陈若诗哼了一声,红着眼睛转身跑过去。

“怎么了?”陈敬文忧心忡忡再次问自己妹妹。

“没什么!”陈若诗摇头。

陈敬文心里也知道几分,看向那边和宋韵对峙的盛予正,问:“阿正,你不去庆功宴吗?”

盛予正看着宋韵,头也不回都道:“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待到陈家几人离开,盛予正伸手握住宋韵的手臂:“刚刚我的表现你还算满意吗?“宋韵讥诮一声,跟之前说的话截然相反:“你和陈若诗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盛予正皱眉,沉声道:“我们真的应该好好谈谈了。”

宋韵讥诮:“谈什么?谈你刚刚跟陈若诗在台上演的那一出琼瑶剧?”

盛予正眉头蹙得更深,不确定问:“你吃醋?”

宋韵嗤笑出声:“盛予正,你哪来的这种错觉?难不成你觉得所有女人都跟陈若诗一样,对你痴心一片?”

盛予正表情有些讪讪:“算我自作多情。不管怎样,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不希望我们以后每次见面,都闹得不愉快。”

宋韵其实也不想每次对他夹枪带棒,她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他情绪翻涌的目光,正要答应。包里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她看了眼号码,按下接听键:“夏阳,有事?”

那头夏阳心急火燎道:“宋叔被机器割断了手!”

“什么?”她脑仁一疼,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赶紧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怎么了?”盛予正见她挂上电话问。

宋韵道:“没什么!”说完,又烦躁道。“算了,我觉得跟你也没什么好谈的。就不跟你坐下聊了。”

她走到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在钻进去之前,盛予正疾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你有什么事就不能跟我说吗?”

宋韵本来心里就急,被他这么一拉,顿时火气上来,口不择言道:“我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跟你说?我现在不想跟你有关系,以后也不想,拜托别再烦我!要找存在感去陈若诗那里,他会满足你!”

盛予正被她的态度,激起了一股怒气,松开她的手道:“宋韵,你别太过分!我忍你很久了!”

宋韵关上车门,冷冷抛下一句:“那就别再忍了!”

☆、第27章 宋父受伤

宋韵在出租车上,不停地拨家里和宋父的电话,但都没人接通。

夏阳在公寓楼下等她,一见她就迎上去,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赶紧安慰她道,“你别急,我跟我妈问清楚了,说是割断了三根手指,不过都接上了。”

宋韵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有些烦躁:“断手指也不是小事,以后还不知怎么样?我今晚还是得回去一趟。”

夏阳道:“现在坐不到大巴,我开车送你回去,正好去看看宋叔。”

宋韵道:“不用了,我租辆车就行。”

夏阳笑:“你跟我客气什么,大晚上一个女孩子坐车多不安全。你要是怕我累,中途替我不就得了。再说这两天我公司没什么忙的事。”

宋韵不确定问:“真的不麻烦?”

夏阳柔了她脑袋一把:“你的事对我来说永远都不会麻烦事。”

宋韵摇头失笑:“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她拉了拉他,“走吧。”

两人驱车赶回小镇医院,已经过了凌晨。找到病房,宋父躺在床上,旁边的点滴正在一点一点流动,夏母张姨坐在床边打盹。

听到进门动静,她一下醒过来,压低声音道:“你们回来了!”

床上的宋父想来也是没睡着,睁开眼看到女儿,半坐起身:“小韵,你怎么回来了?”

宋韵蹙眉走上前,语气焦急问:“到底怎么回事?几十年都没出过事,怎么会被割断手指?”但是她刚刚走近,就已经猜到几分原因,声音立刻变得很臭,“是不是因为喝酒?”

宋父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可想而知几个小时前他喝成了什么样。

张姨拉着她道:“小韵,你别对你爸生气,这都是意外!”

“什么意外?!今天喝酒被割断手指,明天喝酒估计就能送命。”宋韵朝宋父怒道,“宋天明,你要是活得不耐烦了,提前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宋父被女儿教训,也不反驳,只垂着眼睛不出声。

夏阳上前拍了拍她:“宋宋,叔叔也不是故意的,他受了伤,手还疼着呢,你就别火上加油了!”

宋韵瞧了眼宋父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哼了一声,赌气道:“他要残了,还不是要拖累我。”

一直未吭声的宋父,终于开口,不耐烦反诘:“你放心,就算真残了,我也不要你伺候,我兜里还有几个钱,大不了请个保姆,再过几年就进老年公寓,绝对不拖累你!”

宋韵气得快炸起来,朝旁边两人道:“张姨夏阳,你们看看,他这说得是什么话!”

张姨讪讪笑道:“你们父女俩都别说气话,老宋,小韵也是担心你才这样说,你跟她怄个什么劲儿。”

宋父哼了一声。

宋韵无奈地摇摇头,叹道:“张姨,我爸他喝酒不会是为了别的,肯定又是在想那个女人。这都几十年了,他怎么就一点都放不下。”

宋父道:“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那个女人,她是你妈!”

“她不是,在她抛弃我们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从小到大照顾我的人是张姨,她才是我妈。”

宋父再次默不作声。

张姨拉着宋韵:“小韵,你爸做了手术,现在也难受着,你就让他好好休息,明早再来,这里我照看着就行。”

夏阳也拉她:“是啊宋宋,我们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宋韵到底也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看着宋父受伤的手,嗯了一声,干干道:“爸,你好好休息,我明天煲汤给你带过来。”

折腾了一天,宋韵早已经心力交瘁。

小镇深夜的路上,早已经没有人。她和夏阳的脚步便显得异常清晰。

“宋宋,别生气了,宋叔也不是故意的。本来手就受了伤,你还这样说他,他心里不好受的。”

宋韵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夏阳,你有没有爱过人很爱的那种。”

夏阳像是没听懂一样,良久才反应过来,笑道:“有啊。”

宋韵狐疑地看向他:“我怎么不知道?你不是说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吗?”

夏阳呵呵道:“这种事情毕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宋韵倒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我就是想知道,爱一个人真的会一辈子念念不忘,即使被抛弃也是,就像我爸那样?这么多年我怎么都想不通,我爸怎么就会那么偏执?”

夏阳道:“感情的事很难说得清楚。要是可以收放自如,那就不叫感情。我听我妈说过,宋叔年轻时很爱你妈妈,只不过两人有缘无分吧。”

“狗屁!说得这么好听做什么,明明就是那个女人抛弃我们父女。我真希望那女人早已经死掉,这样我爸估计也就没有了念想。”

夏阳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什么傻话呢!好啦,别再生气了,赶紧回家早点睡,明天你还要起来给宋叔煲汤呢!”

因为记挂着父亲,宋韵这一觉只睡了几个小时,早上六点钟就起床赶早市,买回新鲜的猪骨煲汤。

刚刚在保温桶里盛好,夏阳就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