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钻进夏家厨房,见汤有多的,自顾地将锅里剩下的汤喝了一碗,表情是搞笑的满足。

宋韵提着保温桶准备出门:“你还不回江城吗?”

夏阳道:“我这几天公司不忙,等你一块回。”

宋韵道:“我肯定要等我爸出院,至少也得待个五六天伺候他老人家,不能一直麻烦你妈。”

夏阳嗯了一声:“没事,让我妈休息。我给你搭把手照顾宋叔,等他出院了,我们一起走。”

“夏阳——”宋韵拖长声音,“你别总想着我,我能搞定的。”

夏阳挥挥手,笑嘻嘻道:“其实我就是想回家偷个懒而已,让那几个合伙人多忙点,你就成全我吧。”

宋韵无奈笑,空出一只手习惯性拍了他一下:“走吧。”

医院里两个老人家也都没睡好。

宋韵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走到病床前,软声细语给她爸道歉:“爸,我昨天不该给你发火,你别生气,十指连心肝,断了手指不是小事,你好好恢复,这几天我在家照顾你。”说着又朝夏阳妈道,“张姨,昨晚麻烦你了,你回家休息,这里有我就行。”

夏阳赶紧道:“还有我!”

张姨笑着点头:“行,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孩子看着点。”

宋父道:“阿青,你回家休息,别又去洗洗涮涮,也不嫌累腾。”

张姨揉了揉额头:“放心吧,我也真是有点困了,回去肯定倒头就睡。”

等张姨离开,宋韵将骨头汤盛在小盒子里,又摆好床上的小桌子,边弄边阴阳怪气道:“明明是关心人家的,却又一直端着什么都不做,非得念着一个没可能的过去式。”

宋父叹了口气:“有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办法跟你说清楚。反正都是我的错。”

宋韵撇了撇嘴:“你有什么错?我就记得那个女人把我扔在路边,坐上野男人的车走了。”

宋父沉默片刻,忽然语重心长道:“小韵,你小的时候,你妈她很疼你的。你别因为我们长辈的事情而记恨她,如果她有一天回来找你,我希望你能认她。”

“不可能!就算小的时候她真疼我,但她抛弃我是铁板钉钉的事实,这么多年来没看我也事实。难不成某一天她心血来潮回来找我这个女儿,我还得感动万分地喝她相认?然后给她养老?”说完,她挥挥手,“我们别说这个,影响心情,你先喝汤,好好补补。”

见着宋父喝了几口,看起来对她手艺颇满意的样子,宋韵想起什么似地又开口:“爸,你这手还不知道有什么后遗症,干脆就趁现在把厂子关了吧,你跟我去江城,我好照顾你。”

夏阳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宋叔你去江城,正好我妈也去。我和宋韵现在住在楼上楼下,你们两老人来了,大家也算住在一块,都有个照应。”

宋父摇摇头:“厂子一时半会关不了,订单排期已经是几个月后。而且忽然关了的话,现在的几十个员工怎么办?怎么着也得提前一年半载跟人打招呼。”他顿了顿,又道,“你那房子才几十平米,我住惯了楼上楼下几层的小洋楼,哪里住得惯你们那蜗居。而且大城市交通不便环境又差,估计寿命都得少几年。”

宋韵无奈地笑:“好吧,你要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宋父道叹了口气:“这次是爸不好,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再乱喝酒,你和夏阳现在住得近,相互多照顾着点就行。”

宋韵眼眶一热,还没回答,夏阳已经嘿嘿道:“哎呀,宋叔,你放心吧。现在我去了江城,一定帮你照看着宋宋,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都会向你负荆请罪。”

宋父笑着瞪了他一眼:“就你嘴贫!”

☆、第28章 忽然表白

宋父在医院住了三天,宋韵忙得脚不沾地,医院家里和工厂三头跑,好在出院的时候,医生说宋父的手除了需要一段长期间恢复,应该没有大碍,这才让她放下心来。

这几天她只上了几次网,不过随便一个弹出网页都有陈若诗和盛予正的消息,两人在舞台深情相拥的画面,飞遍了网络各个角落,每一篇报道都像是一则童话。

宋韵知道内情,但仍旧觉得那画面刺眼得厉害。

予正打过她的电话,但她一次都没有接。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状态糟糕透顶,想要摆脱这种混乱。

她本想在家多待几天,但店里压了许多订单,她不走夏阳也非得留在家里陪她,于是等宋父出院两天后,她便决定回江城。

回程前一天是七夕。云镇是桑蚕之乡,以前有过乞巧节的传统。不过近年乞巧节打着东方情人节的旗号,成了年轻男女的节日。虽然变了味,但一样热闹。

天色还没落幕,宋家父女刚刚吃晚饭,夏阳就在门口叫唤,邀她出门散步消食。宋韵正拿着墩布打扫地板,宋父听到夏阳的鬼叫声,拿过墩布:“明儿就要走了,出去玩玩吧!这天你也真够累的!”

宋韵想想也是,擦了擦手跑出了门。

她刚在夏阳面前站定,就被她弹了一下脑门:“怎么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的样子?还担心宋叔呢!”

宋韵嗯了一声,回给了他一拳。

夏阳嘿嘿道:“没事的,以后回家勤一点就是。我也是这样打算的,现在在江城离家近了些,以后准备每个月回来一次看我妈。”

宋韵道:“你说我爸怎么就那么死脑筋,要是跟你妈凑一对,咱俩也就不用多担心了。”

夏阳讪讪摸了摸鼻子:“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的。”

宋韵嗤了一声:“都一把年纪了,还感情来感情去的肉麻不肉麻?再说了,婚姻不就是搭伙过日子。”

“这你就错了,如果只是为了搭伙过日子,而不是因为爱情,那婚姻就太可悲了!”

宋韵斜睨了他一眼:“说得你好像很懂似的!”说着,她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对了,前两天你说你有很爱过一个人,到底是谁啊?之前你可是一点风声都没给我透露过!”

夏阳打着哈哈道:“我乱说的你也信!”

宋韵白了他一眼:“我就说嘛!“

夏阳却又道:“其实是真的。”

宋韵揍了他一拳:“你神经病吗?”

夏阳笑着拉了拉她,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去河边散散,今天是七夕,很多小年轻在河边秀恩爱,咱俩单身汪去找找虐。”

两人来到河边,果真是不少一对一对的小年轻,在暮色下呈交颈状。

“麻蛋,真的好虐!”夏阳咬牙切齿,“那边那对是小学生吧,当家长的还管不管?现在早恋都这么早了?”

宋韵一看,果真是对小学生,还穿着她母校小学的校服。

她笑道:“我这么大的时候,还只知道跟你一起,天天往山上跑玩躲猫猫,现在的小孩可真生猛。”

夏阳道:“可不是嘛!我高中才开始偷偷摸摸春心萌动,这些小孩小学就已经直接恋爱了。”

“哦?你高中不是学霸吗?还春心萌动过,谁啊?”

“不告诉你!”夏阳傲娇地昂了昂头。

宋韵想了想:“你们班那个班花,许娇娇?”

“不是。”

“老是跟你出双入对的个女学霸,张什么来着?”

“什么出双入对?张琪是学习委员我是班长,我们经常要一起是为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

宋韵切了一声:“你说说你这个人吧,真是不够意思,我跟季维那点破事,什么都告诉过你,你现在连个青春期暗恋对象都不跟我分享。我感觉我们要友尽了。”

夏燕嘿嘿两声,指着不远处几个放河灯的情侣:“我们也买两个去放。等许完愿我再告诉你。”

宋韵点头:“这可是你说的。”

两人在路边老人小摊上买了两只河灯,走到河边,将河灯里的蜡烛点上,对着两盏河灯为父母祈福,小心翼翼放在河面上,汇入其他的河灯中。

“现在可以说了吧?”宋韵插着手看向夏阳。

夏阳嘿嘿笑了笑,指着前方的小桥,再次转移话题:“上面有人在系同心锁,你记不记得我们也在上面系过?”

这座小拱桥以前只是普通的小桥,但七八年前,云镇开始发展旅游后,不知谁把这小桥命名为爱情桥,弄了两条铁链在上面,让人在上面系同心锁,此后一发不可收拾,本地的小情侣外地的恋人,来了这里,都会在那铁链上系上两把缠在一起的锁。

那时,宋韵和夏阳刚上大学,回家后看到别人这么干,夏阳也来了兴趣,跑旁边买了两把锁,写上她和宋韵的名字,非要系上去,说要和她一辈子都不分开。

她当时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但也没多想,一辈子不分开,一辈子做好朋友,一辈子相互照顾。这是她和夏阳从小说过无数次的话,她已经习以为常。

宋韵想起青春年少时的两人,不由得笑了:“你说别人都是情侣挂同心锁,咱俩当时凑那热闹真是幼稚。”

“同心锁当然是要同心,咱俩可比许多情侣同心多了。”

宋韵道:“你这么说,我竟无言以对。”

夏阳哈哈大笑,自顾先跑过去,蹲在桥边去找两人的同心锁。

宋韵不以为意:“这么多年了,你要真能找出来我敬你是条汉子。”

“我本来就是汉子。”夏阳扒拉着桥上的锁,“再说了,我记得位置。”

“是不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夏阳就兴奋叫道:“我找到了。”

宋韵将信将疑地走过去,见他握着两把在风吹雨淋中早已锈糊糊的锁,不免怀疑:“你确定是这两把?”

夏阳点头:“百分百确定,你看上面修正液写的咱俩名字缩写还看得清楚呢。”

宋韵在路灯下弯身定睛一看,还真是能辨认出两个y字。她哈哈大笑:“还真是呢。”

夏阳摸了摸那生锈的小索,站起来对着宋韵,脸上带着诡异的羞涩笑容。

宋韵看着他迷之笑容,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夏阳摇摇头:“宋宋,你不是想知道我爱过的人是谁吗?”

宋韵愣了下笑道:“要说就快点说,咱俩谁跟谁,你露出这少男羞涩是几个意思?”

夏阳稍微正了正色,忽然冷不丁开口:“那个人就是你。”

宋韵怔住,还没反应过来,夏阳又接着道:“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可我们两家的关系再好,我妈也是在你家打工的,要是搁在古代你就是地主家小姐,我就是长工家儿子。读书的时候我就想自己一定要努力,等有了资本再对你说。然后呢就眼睁睁看着你跟季维好了,我就想没关系啊只要你开心我也就开心。直到去年你和季维分手,我明白你并没有那么喜欢他,觉得上天再给我了一次机会,我不想再错过。”

宋韵怔怔看着他,像是有点没听懂一样。

夏阳沉默了片刻,见她没有反应,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宋宋,我还是晚了,对不对?”

宋韵这才稍稍回神,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嗯?”

夏阳道:“你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对不对?”

宋韵忽然大骇,像是极力隐藏的秘密,被人毫不留情给挖了出来,晾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她下意识摇头。

夏阳却继续道:“是盛予正,对吗?”

宋韵脸色一下苍白,惊恐一般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夏阳摸了摸她的脸,将她抱进怀里:“宋宋,别欺骗自己了,这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那天我在你店里见到盛予正,我就猜到你们之间有问题。”

宋韵卸力一般靠在他肩膀上,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我可能没法否认,我对他是有一些感觉,但是我没想过跟他在一起。他那个人不仅心里有白月光,生活里还有死缠烂打的小青梅,真是麻烦的男人,我这个人最怕就是麻烦。”她顿了顿,“我已经决定把他从我的心里彻底赶走。”

夏阳失笑:“那好,我等你。”

宋韵沉默了片刻,与他分开,看着他笑道:“你要当备胎吗?”

很奇怪,虽然意外,宋韵对于夏阳的表白却没有觉得有多不自在,就好像他说的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也许太过熟悉的人,做什么都会让人觉得自然而然。

夏阳挑挑眉,有点得意地回她:“就算我是备胎,也肯定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备胎。

宋韵拍了他一下:“夏阳,不管我心里有谁,将来会怎样,你对我来说都是除了我爸之外最重要的人。”

夏阳假装抹了抹眼睛:“我要哭了。以后你要是嫁给别人,我就把这句话说给那个男人听,气死他。不过我昨天找桥头瞎子半仙算过命了,他说将来我要娶的人就在我家方圆两百米。你都知道那半仙算了快一辈子命,大家都说挺准的,我爸当年就是被他说命中有大劫,没过多久就得了癌症一命呜呼。他说了这话后,我仔细想了想,方圆两百米,总共就十几户人家,跟我年龄相当的就只有你了。”

宋韵被他逗笑:“你作为一个理科生,不是唯物主义的拥趸者吗?怎么还跑去算命?”

夏阳翘了翘唇角:“我觉得吧,人有时候还真是得信信命,反正这次给我算的,我是信了。昨晚睡觉,我就梦见自己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去娶你,今儿早上是笑醒的。”

宋韵笑得乐不可支:“大圣你好。”

夏阳抬手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呢!”

宋韵嗯了一声。

两人走了几步,宋韵笑道:“你今天对我表白,我想想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夏阳白了她一眼:“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亲兄弟,不会是乱,伦的感觉吧?”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夏阳呈胸口中刀状:“好痛!”

☆、第29章 碍眼照片

盛予正打了好几次宋韵的电话,可都没有人接听。

一早来在办公室,他再次拿出电话拨了那个号码,照旧是通着却没人接听。他看着手机屏幕思忖了片刻,编辑了一条短信,但就在她准备按发送键时,忽然又犹疑着停下了动作。

此时办公桌上的内线响了起来。

他接起,外面的秘书道:“盛总,有位陈若诗小姐找您!”

盛予正皱了皱眉,陈若诗对他的心思,他一早就是知道的。陈家的人也极力撮合过,但他态度向来明确,那边也不好强求。

这次陈若诗闹了这么一出,他不好让她一个年轻女孩在媒体前难堪,勉强配合她。如今天关于他和陈若诗的传闻满天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陈若诗尽可能少的接触,媒体挖不到两人的东西,过段时间自然散去。

他沉声道:“让她进来。”

陈若诗风风火火推门而入。

盛予正抬头蹙眉道:“小诗,有事?”

陈若诗走上前,露出自责状:“盛大哥,之前在服装发布会上说的话,我没有提前给你打招呼,对你造成了困扰的话,我道歉。”

盛予正面无表情道:“没事,你现在也算是公众人物,以后不要再乱说话就是。”

陈若诗道:“我没有乱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一直都不明白吗?”

盛予正淡声道:“小诗,我和你哥哥是发小,你父母是我很敬重的长辈,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但我只当你是妹妹。所以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陈若诗道:“你是不是喜欢宋韵,她对你做过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她跟你结婚是为了报复前男友,利用完毕就把你踢掉,这种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盛予正表情微沉,沉默片刻,忽然往椅子上一靠,看着她哂笑:“说起这件事,我还没有感谢你呢小诗,要不是你当初搅和掉宋韵和季维,我和她怎么会结婚?”

他那笑容不达眼底,看起来是笑,却寒意逼人。

陈若诗脸色大变,深吸了几口气才稍微恢复。她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丢在红木桌面上:“盛大哥,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对宋韵有什么想法,你们是不可能的。”

盛予正垂眼淡淡扫了扫桌面散乱的几张照片,夜色路灯下,小桥流水上,男女紧紧抱在一起,真像是一幅画。

那女人他很熟悉,那男人好巧不巧他也认得,正是宋韵和夏阳。

他皱眉抬头看向陈若诗,冷声道:“小诗,偷拍别人是很下作的行为,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这种事。”

陈若诗自嘲地笑了笑,一双眼睛变得通红:“盛大哥,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难道就比不上一个突然在你生活里出现的女人?”

“感情的事不讲先来后到。”

陈若诗眼睛红了一圈,喃喃道:“我恨她!我恨她!”

盛予正皱了皱眉:“小诗,你不是小孩了,别再任性,老是针对宋韵,并没有什么意义。”

“我就是恨她!”陈若诗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被她狠摔的门,重重弹了两下。

盛予正揉了揉眉心,目光再次撇到桌上的照片。他拿起来看了看,忽然就生出一股抑制不住的烦躁,用力一挥,将所有照片扫落在地。

片刻之后,外面的秘书,小心翼翼探个脑袋进来:“盛总,没事吧?”

盛予正双手撑着头,抬头冷冷看门口一眼,摇头:“没事。”

小秘书眼尖瞅到地上散乱的照片,立刻准备推门而入收拾,却被盛予正喝止:“出去!没叫你别进来。”

小秘书被吓得悻悻后退。这位*oss脾气其实并不坏,但常年面扑克脸,委实有点吓人。

盛予正重重叹了口气,起身蹲下,将地上散乱的照片一张一张拾起来,胡乱塞进抽屉中。

等坐定后,他再次抓起手机拨通宋韵的号码。

这回那头倒是很快接起:“有事?”

盛予正问:“这几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宋韵道:“没有为什么。”

盛予正耐着性子又问:“你回江城了?现在在店里?我去找你。”

“你别来找我,我不在店里。”宋韵顿了顿,“盛予正,我想了想,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还是挺荒唐的,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也别来我这里做衣服了。咱俩桥归桥路归路,相忘于江湖吧。”

盛予正怒极反笑:“是不是怕你那位来江城不久的青梅竹马误会我们的关系?他还不知我们结过婚吧?要不要我告诉他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