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瞪眼道:“我嫁到你们褚家后,当牛做马,家里家外的操持,先是伺候公婆,然后替你将养弟弟,最后又替你弟弟养大了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你们家买来的老妈婆子,也要发月钱呢!这家里的钱如何尽是他的?可现如今,他回来了,便要将我这几年辛勤的积攒全花个底朝天,然后让我的全儿和满儿受苦,将来娶不得媳妇,嫁不得人?你们不拿我当人,可甭作践我的骨肉!”

褚谨向来有些惧内,看姚氏动了三味真火,顿时气短,期艾道:“那……那你要怎样?难道还要叫我这个作兄长的……打褚全一顿不成?”

姚氏这两日一早就是想好了,只一字一句道:“他要修缮老宅也成,可是我们长房不能填补他的无底洞。只两院中间隔上一道院墙,我们各自分家便是!”

褚谨吓了一跳,连忙去捂姚氏的嘴:“你也是敢说的,我们褚家父母亡故时都没有分家,何苦来现在闹?”

姚氏却是深思过的,拨拉开他的手接着道:“你是读书读傻了!褚慎当年出去闯荡,谁知道他干的是什么营生,便是打家劫舍作了盗匪都不一定!如今他断了营生,还想着以后盘下店铺买卖。可你想想他以前游手好闲的样子,可像是个会经营的?你再去镇上街里打听,盘下店铺要几多尽银两?只怕是要把我们刚刚修筑的宅院都折进去。还不如尽早分了家,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

褚谨听懂了姚氏的意思,他也是过怕了苦日子的,虽说是褚谨挣来的家业,可一时间再回到三餐碰不到肉星子的苦日子,叫个人都受不住。

细细想来,姚氏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分了家也好,毕竟各自成家立业,要各自营生。就算修筑了院墙,也还都是褚家人,彼此不要伤了和气就是。

到了最后,褚谨表示,这日他要紧闭书斋房门,闭关苦读,加之他向来不管家里事情,所以像分家这等子的俗务,还是请夫人代劳,莫要烦扰他便是了。

姚氏倒也没有指望着褚谨能挑头,不过只要他默默允下了,余下的一切便尽是好办了。

过了几日,当褚慎领了约好的工匠来跟嫂子请银子时,姚氏半笑不笑地请褚慎坐定,然后掏出个厚厚的账本子跟小叔子言道:“这几年,你在外辛苦,如今总算是可以回乡安定,然则我们俩家各自的孩子甚多,这有男有女的,其他的孩子倒还好说,可那笑娘毕竟不是褚家的骨血,我家全儿大了,总要避嫌……所以我思来想去,小叔子既然要动土修缮老宅,倒不如加修一道院墙,将我两家分隔开来,你们小夫妻新婚燕尔的,也自在些……”

褚慎如今也算是久历人世,倒是听出了嫂子话里的意思,她的意思便是要分家。

说实在的,褚慎从来没有想过分家。倒不是他存心要占兄嫂的便宜,而是因为觉得自己的长兄乃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如果分家,兄长一家的生计恐怕是难以维系。

他虽然是弟弟,但是一直自觉应该照拂兄长,报答长嫂才是,是以自己的得失从无计较。

前妻岳娥因为姚氏爱占便宜,而在他面前哭闹时,他也总是训斥岳娥小心眼,不该说长嫂的不是。

而现如今,姚氏提出分家的理由虽然有几分道理,他却以为是嫂子心细,怕打扰了他的小日子而已。于是开口道:“嫂子多虑了,我们家的孩子都守礼,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烦扰,修了院墙,以后跟兄嫂吃饭都要绕着门走,岂不是多此一举,我看这院墙,不修也罢……”

姚氏看褚慎不同意,倒是急了,那话也久不讲究什么修饰了:“我看还是分家了静心,我已经叫村里的保长前来,做个鉴证,你且看看家里的账本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分家啦~~~~~

☆、第 12 章

褚慎没想到嫂子竟然这般急不可待,竟然老早就约了保长。这哪里是同自己商量,分明一早便下了决心,一定要分家。

嫂子态度坚决,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分家也好,一道院墙的事情而已,都自在些,到时候大哥家里有事情,他照拂些便是。

这么一想,褚慎便接过了账本,原本他也不过是翻看一下意思意思。可是眼睛一扫这账目的总额,那眼睛便顿住了。

依着姚氏的记录,扣掉这些年林林种种的花用后,家里的银子剩下不足一百两,若是一分为二的话,各家不到五十两。

这五十两银子,放在寻常的庄户人家,当是一笔巨资。可是褚慎记了分明,这几年,自己托人捎带会的银两足有九百两。

其中还不算他寄回来整箱子的皮毛特产,若是那些皮毛尽数卖了,合拢在一处得足有千余两。

就算姚氏翻盖了屋舍,买了田地,加上过日子花销,剩下的也该有个六七百两。

就算褚家人没有薄田进项,也不至于他离家的这些年里花掉了足足这么多两的银子吧?

姚氏看褚慎脸色不对,连忙道:“小叔不在家,不知持家的柴米油盐有多损耗,你家的乔伊年纪小,衣服是边做边赶着小,她又爱吃肉,没有一日不得做些肥腻喷香的,她才吃得下饭。前些年,她生病抓药,我做伯母的操碎心,也是请的名医问诊,贵药煎服……”

褚慎打断了姚氏的解释,淡淡道:“嫂子这些年费心了,只是分家事大,还请兄长过来说话。”

姚氏笑道:“你兄长马上就要考学,这几日都在闭门苦学,这分家的事情,他是不管的,你我商量着来便好。”

就在这时,保长也来了,保长姓盛,五十多岁的年纪,是村里甚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儿。

褚家如今没有高堂叔公,自然得请得他来见证作保。

姚氏殷勤地请他进屋,又叫柳枝端来茶点果子,然后便请保长看账目。

这保长看了看,直夸姚家家底丰厚,便又问姚氏是否银两田产皆一分为二?

姚氏赶紧道:“这银子便如此分得,不过我二叔成亲在即,他要的老屋还没有修缮,这修缮银子,我们老大家出了,权当给小叔作贺礼……至于这田产……当初我公婆留下的田地尽是给小叔家吧。”

姚氏这番话说得真是端得上台面,尽显得落落大方。可是她说的是公婆留下的那几亩在山坡上的薄田,土地贫瘠,多有砂石不说,土地狭长也不规整。

至于她这几年买的田地,却是在山下开阔之处,土地肥美,能多产粮。

保长见褚慎没有言语,他便开口了:“褚家大娘子,你这么分,恐怕不妥吧,要知道你最近几年,可是买了不少的田地……”

姚氏听了顿时不快,开口道:“那些田地,是我娘家舅舅看我家田地稀薄,贱价买给我的,当初他卖的时候便言明,这些田地是看在我家全儿和满儿吃不饱,可怜的情面半买半送给我的。若是分家分了去,我娘家舅舅知道了,他老人家岂不心寒,闹出口舌?”

盛保长是常年呆在村里的老人儿,周遭乡间的人情风土知道的是一清二楚。就姚氏说的那位娘家舅舅,好赌成性,这几年卖了家里的几亩田地,哪一块不是高价沽卖的?闹得乡里无人问津。他倒是好心,怎么卖给姚氏就成了半卖半送了?

可是这分家说到底是自家的事情。若是兄弟两家没有异议,那他这个保长自然乐得清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账目不对吧?褚将……我爹这几年里赚的钱,尽是装箱送回了他的老家,怎么几年的功夫,我爹只分了五十两?”

不知道什么时候,褚随风不声不响地钻入厅堂,立在门旁也不知偷听了多久。

姚氏见这小儿便想起了他咬了儿子的关节,心里发恼,可是面儿上不能露出来,只强颜笑到:“小孩子家家,莫要参合大人的说话,去院子里玩去吧。”

可是随风显然比姚氏更记仇,昨日她家的两个泼皮一起打他的事情记忆犹新,今日这婆娘又来闹跟义夫分家。

方才保长来前,义父提出关于钱银的异议,他可都听见了。

义夫为人耿直,最讲义气,对于自家店兄长嫂嫂更不好为了钱银而犯口舌。

这婆娘便是抓住了这个关节,来占义父的便宜!

他可没有义父的顾虑。便将事情说破,看这婆娘如何应对。

保长听了这话,连忙往前翻了翻账本,这一细看,这账本上的进项可不是足足有千余两,还有些被厚墨涂抹的,也不知是个什么进项。

可是这么大笔的进账,也不知姚氏是怎么东抹西减的,最后只剩下了这么些许的一点。

若是再仔细看,褚家现在修缮的屋宅花费便是不菲,至于其他林林种种的费用,也不像是正经过日子人家的花销啊。

保长也是庄户人家出身,花钱且仔细着呢。

看着褚家老大这么盘没钱财,盛保长也是有些来气,只扬声道:“老朽在村里主持的分家不下十几次,虽说都是些穷宅农户,没有什么太多的钱银。也有争吵不愉快的,但是在老朽的主持下都是差不多一碗水端平。可你们家的这个分法叫什么,老朽可是不敢妄断,不知老二家的意思如何?

姚氏老在便给保长家的婆娘送了一套新被面儿,还去保长家热络了一番,原以为保长此番前来会拿人手软,向着自己说话。

可没有想到老头子这般不开窍,竟然偏颇其老二家的来。

偏偏自己仗着老二家不理庶务,账目取巧多做,原是禁不起推敲的。若是褚慎细究起来,自己藏起来的钱银不得被迫拿出?

情急下,姚氏倒是决定一口咬死,就说余下的钱银都花费没了。她拿不出钱银,老二还好扭她这个长嫂见官不成?

这么一想,姚氏倒是安稳下来,只脊梁挺得直直的,等着褚慎发难。

方才褚随风进来嚷嚷的时候,褚慎并没有出言阻拦。

其实若是自己的长嫂直言,就算分大哥一些又如何?他在外面拼死拼活就是要给褚家争脸面,让一家老小过上好日子。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嫂子竟然是这般的作派,忒上不得台面!

一时间,前妻岳娥控诉嫂子贪占便宜的话,便纷纷回忆了起来。

以前他是年轻,不愿将家人想得不堪。如今他早已过而立之年,人情世故也经历了不少,细想姚氏急急分家,哪里是怕打扰了他的新婚燕尔?分明是嫌弃他没有带回钱银,却要花用家里的老底儿。

再想想分家这么大的事情,大哥却借口读书缩头不肯露面,实在是叫人心寒。

可叫他横眉立目,跟姚氏对账,实在有违他的性子。倒不如趁着保长在,将话都说开,莫要让姚氏占了便宜,还摆出大方的样子,倒像是他白白占了兄嫂的便宜。

想到这,褚慎沉声道:“我八年前出外打拼,原本便是要一家人荣光耀祖。不才自己还是不成器的,只不过入了千余两银子而已,尽数交付给了嫂嫂。我的女儿一直托付长嫂教养,大恩也是无以为报。是以这账目多少,便尽是按着长嫂的记录来定,只是分给我祖宅的修缮,也不劳烦嫂子出钱了,至此以后,褚家一分为二,各自营生,互不相欠!”

这话说得看似随和,却是一刀两断之意。

姚氏一听,正中下怀,忙不迭道:“既然小叔你自有打算,便按着你说的来,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要我家有这个能力,自然还是要帮衬着小叔你的。

保长原以为这家这么大笔的钱财,被长房算计得不翼而飞,必定要闹得鸡飞狗跳。老早硬着头皮,做了拉架的准备。

可没想到褚慎连提都未提,就这么认了。保长替褚家老二憋气之余,只觉得老二到底是在外面闯荡的,为人仗义又大气,不枉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当下盛保长便也跟着点了点头,拿出笔墨,将纸铺展开啦,替两家立了分家的账目文书,将田地现银物件逐一分列,两家确认无疑,便各自摁了手印。

保长走后,褚慎掏出钱银给了前来做工的工匠,请他们在新宅与老宅之间用粪泥垒砌了一道院墙后,又请他们回去了。

当天褚慎便让胡氏母女,还有随风和自己的女儿乔伊搬回了破旧的老宅去住。

笑娘倒是无所谓,她老早看出那位伯母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如此,分开倒也省心。

可是乔伊骤然从新屋敞院,搬回到破旧的老宅子里,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撅着嘴,眼角都挂着泪。

而胡氏心思单纯,只听说褚慎于他大哥分家了,便不再多言。

她也没有打听褚慎分得了什么,只是带着女儿打水抹灰,还调了浆子,用前几天在镇子里新买的窗纸将破窗户糊好。

褚慎看着胡氏裹着青巾帕子,沐浴在阳光下莹白恬淡的脸儿,原本分家后抑郁的心情竟然渐渐平复。

他将屋顶的破瓦片换完后,从梯子上下来,趁着几个小儿去吃井水冰镇的李子的功夫,坐到了正在洗刷木桌子上的油垢的胡氏身旁,开口道:“这次分家,并没有分得太多的钱,因为以后还要盘买店铺,这老宅的修缮只怕要缓一缓了……”

作者有话要说:喵~~~自立门户了~~粪墙的寓意 :发愤图强

☆、第 13 章

胡氏微微一笑,掏出巾帕来替褚慎擦拭了额头的汗渍道:“这屋宅不能闲置,不然就失了人气。只不过是久不住人,才显得老旧,哪里需要太过破费动工去修?家里的事情,自交给我,你莫要操心,尽张罗家外的事情便好。”

褚慎经历过了一番姻缘。如若此番是岳娥在的话,只怕是先跟姚氏叫骂缠斗一番后,再回来跟他闹,大骂他不争气白让人占便宜了。

如今得了胡氏,他才惊觉原来并非随便娶哪个女子都一个样。

当下他紧紧搂住了胡氏,贴着她的粉颊低声道:“我已经给保长说了,请他出具了婚书,作你我的证婚人,老宅屋子不多,今夜,你穿了嫁衣等我,跟我住在一起可好?”

胡氏被问得脸儿羞红了,怎么答都不是。

不过当天夜里,褚慎与胡氏到底是住在了一间北厢屋子里。

笑娘与乔伊随在西屋。褚随风住在通风最好的东屋。

因为白日干了活。收拾了一通,孩子们也皆是累了,都睡得死死的。

笑娘甚至能听见东屋随风那小子甚响的呼噜声。

老宅显然隔音的效果不甚好,对于北厢里传来的声儿,自然听得真切明白,这种听熟人墙角的尴尬,她活了两辈子也是头次经历,真是恨不得自己一头撞在枕头上晕过去。

看来褚慎的二次婚姻质量很高,笑娘听了半宿的环绕立体声,到了后半夜才算止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褚慎没有让胡氏起身,只让浑身酸软的她继续睡,他自起身劈柴打水,给一家子做起了早饭。

因为胡氏头天傍晚,已经将米泡在锅里,只要烧火熬炖,便成了一锅粘稠的稀粥。

想着胡氏那腰肢,也是太纤细了,而几个孩子也要长身子,所以那粥快煮好时,褚慎又打了五个鸡蛋进去,五朵荷包蛋花在蒸腾起泡的粥液里渐渐成了形。

只是一家子大小都起身时,褚慎发现,继女笑娘看上去比胡氏都累,白净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晕黑的眼圈,于是开口道:“老宅也就这样了,不用修缮。我们也不会在此居留太久,笑娘,你跟你娘今日都歇息一下,若有什么活计,交给乔伊来做便好。”

褚乔伊正在咬荷包蛋,闻听此言,立刻不乐意了:“伯母家都有丫鬟,为何我家没有?既然分了家,爹爹你也请一个回来做粗活才好!”

胡氏听了连忙道:“不大的屋院,哪里需要什么丫鬟?你不用做活,跟你笑娘姐姐一起在院子里绣花,我新打了兰花的样子,你们绣好了,我给你们裁成鞋面儿,做新鞋穿。

乔伊一听,顿时高兴了起来,直问:“可是爹爹给我买的头花的式样?”

胡氏笑着点了点头:“一样的,做成鞋子,正好跟头花配成一套,到时候我给你抓个高高的髻子,保准好看。”

笑娘看着乔伊兴奋雀跃的样子,倒是深切体会到第二女主的人格魅力,这位直性子,爱恨情仇不会藏着掖着,若是不惹她,倒也是可爱烂漫的孩子呢。

可惜第一男主的人格魅力现在糊得稀烂,只见他吃了一碗,便将碗推给了笑娘,示意她给自己再盛一碗。那撇嘴的大爷样子,很是欠揍。

笑娘没有做声,起身给褚家真正的小主子盛饭,不过心里暗暗提醒着自己,待得她再长大些,非要寻个由头,离得这位种马男主远些才好。

人生苦短,既然回不到现实里,她总是要如胡氏一般,努力经营,过些舒心快乐的日子。

再说这褚家砌了一道粪墙的事情,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了。

临近的村镇便是这么几处,谁家有个风吹草动都隐瞒不住。

据闻那盛保长为人耿直,回去后便让婆娘将姚氏送的那套新被面儿给送了回去。

这次分家,褚家老二吃了大亏,辛苦赚得多年的血汗钱都被家嫂贪墨了。

那褚家老大住的都新屋高墙,老二拖家带口返乡却住着漏雨破旧的老宅。

他盛保长爱惜名声,怕被人传扬成贪墨了姚氏的被面儿,才与她狼狈为奸,坑害褚家老二的。于是逢人便一五一十讲了褚家当天分家的详情。只夸褚慎的忠厚大气,直言他都是看不下去,后悔担了这分家保人的名头。

一来二去,乡野里都知道褚家的详情,直道这褚家老大还亏得是个读书人,做起事情来,真是不知礼义廉耻!

待得胡娘子抱着衣盆,拿着脏衣服去河边捶打涤洗时,这村里的妇人们都是争着与她招呼,暗地里同情这位新嫁给褚慎的胡娘子,言语上也愈加和气,对于她先前是个寡妇的身份,也是既往不咎。

胡氏以前是下九流的戏子,后来年纪还小,又成了见不得光的外室。就算住着体面的屋宅,住在街巷里也被人指指点点。

而现在,虽然丈夫的家底不厚实,屋宅也老旧,可到底是自家男人的,收拾屋子的每一寸,都是心里安稳,甚有盼头。

当别人叫她褚家老二屋里的时,胡氏一边羞怯地答应着,一边有种说不出的扬眉吐气的快慰。

褚慎疼她,家里的重活从来不让她做,她要去田地里锄草,也被他夺了锄头,直道她若闲不住,做些缝补洗涮的活计就行。

他分的那些田地贫瘠,就算租出去也无人肯种,倒不如省下气力,别在烈日里干晒了。

分家之后,褚慎与胡氏如胶似漆地粘腻了几日后,终于带着随风出门,一起去镇子里选买店铺去了。

胡氏见丈夫带着儿子离家,乔伊也回外祖母家去了,便想着晚饭也可以做得晚些,等到丈夫归来再吃。

可太阳还未下山,便看见乔伊被她的母家舅舅送了回来。

那岳家的舅爷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眼看着胡氏前来相迎,特意提高嗓门对乔伊道:“你娘给你买的糕饼盒子且得放好,若是有人跟你抢,便告诉舅舅我,看谁敢欺负我的外甥女……”

胡氏跟在院子里喂着小鸡的笑娘面面相觑,甚是尴尬,最后只讷讷送走了岳家的那位岳家的舅哥儿。

乔伊是个没心眼的,转身就忘了亲舅舅的耳提面命,跟笑娘显摆她亲娘给她买的点心,还捏了一小块递给笑娘。

不过笑娘回绝了,直言自己身子弱,禁不住打,所以还请乔伊妹妹自己吃吧。

那褚乔伊见笑娘不吃,便毫不客气,一边吃一边道她亲娘在岳家见她时说的话:“我娘说了,幸亏她改嫁得早,早早出了褚家的大门,不然非得让姚氏那毒妇气死!我爹就是个花样枕头,看着壮实,实则不顶用的很,竟然被姚氏拿捏住了,尽让儿女吃亏……”

说着说着,乔伊来了气,抖掉了满身的糕饼渣子,搬了梯子爬上粪墙,对着那院子骂道:“若不是褚家娶了个黑心的毒妇,岂会让兄弟失和,迫得我娘和离改嫁?让我成了没娘的孩子!也不怕将来生了孙子没□□,糊得一肚子屎粪?”

那粗野的乡间俚语,一看便是尽得了岳娥的真传。

胡氏先是听得呆住了,待得反应过来,将乔伊一把从梯子上抱下来时,粪墙那边已经有人前来迎战,乃是褚全和褚满儿两员小将。

二人师承姚氏,嘴头上的乡野味丝毫不逊,高声大骂养不熟的白眼狼,褚家的米饭皆喂了牲畜云云。

当外出归来的褚慎进门时,只见胡氏急得泪流满面,扯也扯不住变身狂化,高声喝骂的继女。

他皱眉走到梯子旁,拎提起女儿高声斥责了几句后,将她扔甩回西厢好自反省去。

然后他对着粪墙那边犹在高叫的侄儿侄女高声道:“你们两个小儿也且住嘴吧,满嘴的不堪入耳!别扰了你们父亲的修习!”

不一会,院墙那边也止战了,传来姚氏假模假式的喝骂儿女的声音。

褚慎不理。这才转身问胡氏方才的情形。

胡氏不好告状,一时难开口。一旁做针线活儿的笑娘倒是细声细语道:“妹妹从岳家回来后,便不太高兴,一时忍不住,跟褚家的堂兄堂姐起了口角……”

褚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一定是女儿在岳家又受了她亲娘的挑唆,回来跟长嫂滋事了。

他拧了拧眉,越发庆幸自己这几日想好的决定。

吃晚饭时,褚慎跟全家人道,今日他在镇子上已经选买了店铺,交了定金,那店铺的后面还附带了宅院,正好可以一家人搬过去住。

乡野虽然宁静,却也鄙陋,家里孩子多,学得一身乡野气息便不好了。随风到了该求学的年岁,到了镇子上也好拜请先生。

胡氏听了唬了一跳。

她原本以为,褚慎不过是打算与人拼租个铺面罢了,哪里想到,他竟然买下个带屋宅的铺面,那要几多的银子?

可是她向来秉承着嫁鸡随鸡之道,褚慎做了决定,她便没有多问。

不过晚上打包行李装箱的时候,她无意间翻找出了一件脏臭的衣服,竟然是褚慎当初昏倒在破庙里时穿的那件带棉花的袄子。

当初她要替褚慎洗时,他就婉言谢绝了。

后来离开莫家的宅院时,他换了身新衣,本以为这一件就丢弃了呢。没想到,居然还在!

当胡氏准备接了井水,将这夹袄洗刷一下,再晾干一宿时,被正在烛光下低头写信的褚慎一把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