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迎岚从来没看过萧月河那般阴沉的脸, 一路噤若寒蝉, 等回府上, 萧月河也不理会母亲召唤,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回身就给了她一记嘴巴。

莫迎岚被打了原地一载,跪爬在了地上。从小娇养的她哪里吃过这等苦头,不由得眼圈冒红,唤着:“世子爷, 为何无故打人?”

萧月河打她的理由很多, 偏不能一一细说。光是被笑娘拿捏了诽谤圣上的书信就不能提。

是以他叉开腿坐在椅子上道:“我问你, 无故召集一群乡人入我郡王府是何意思?”

莫迎岚喏喏道:“不过是些远方亲戚, 来京城投奔着我,怎么可以故意冷落,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萧月河都要被自己妾室的蠢气给气乐了,冷笑道:“什么亲戚,这般周到?五服家谱里能不能寻到?方才侍卫已经讯问过那几个,竟然给你们莫家送过一担菜的菜贩子也成了你府上亲眷?你们莫家的门槛子是不是也太低了?”

莫迎岚心知自己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世子爷,索性将心一横,梨花带泪道:“爷,您也知道那胡氏其实是我爹的外室,当初她不顾我爹爹的脸面,带着笑娘改嫁,这等子不守妇道之人,我们莫家想要整治,也是合情合理。你怎可因为这个便责打我呢”

萧月河懒得跟蠢妇废话,只探头用手指点着她的脸道:“你给我听着,你弄来的那些个穷亲戚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从今日起,你也别跟你母亲再见,就在这院子里呆着,半步都不准出去!敢掀起半点子的风浪,别怪我将你沉井!”

在莫迎岚看来,世子爷便是个爱玩的王侯子弟,平日里骄横闲散,都是很平常的。可是如今他张嘴便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只吓得她浑身打了个激灵,觉得世子爷或许是吓唬她。

可当她被押着看那几个人被乱棍活活打死时,只吓得两腿筛糠,当场尿湿了裤子,被侍卫押回房里时,已经吓得快要胡言乱语了。

萧月河这么大的动作,申阳郡主能不知情吗?只叫来萧月河问他为何这般无故动用私刑,岂不是要给谏官留下弹劾的把柄?

萧月河没有跟母亲说实话,可是却到祖父那全盘托出了。

身为萧家的子孙,再怎么风花雪月也不敢拿全族人的性命开玩笑。

可这话也是半真半假,只说这妾室无状,有意捅破褚家的私隐,如此一来,俩家岂不是交恶?褚慎是他的恩人,可他的妾室却要立意坏了恩人名声,这是要陷他萧月河于不仁不义啊!

总而言之,一顿冠冕堂皇后,他希望祖父出面警告莫家康氏不要挑起仇恶才好。

萧衍听了,一双埋在褶皱里的眼转了转。他并不知自己的乖孙给人捏了脖子,只是觉得萧月河倒是变得历练了,不光用功备考,在人情世故上也想得周全。

那个褚慎乃禁军副指挥使,地位身世微妙,的确没有必要交恶。而且拿捏着褚慎妻室的把柄,却隐 而不破,那褚慎不光是要领萧家人情,更是要依顺着萧家。

是以老爷子觉得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倒不妨卖褚慎一个人情。

这几日,正好莫家大房和老太爷都陆续到达京城。

萧衍便使人将莫家老太爷莫龚成请来。

莫龚成没想到老公爷竟然派人来请自己,自然是诚惶诚恐。

待到了萧家,二位老人精各自寒暄了一阵后,萧衍便单刀直入,说了康氏与女儿的算计安排,临了道:“虽则是莫家的家事,然而您的孙女已经是我们萧府的人,她打着我们府上的旗号,排布人手要撞破身世,萧家难免说不清楚,倒要跟褚副指挥使做下怨仇……还望老先生回去之后教育儿女,万事以和为贵,莫要平添是非,横生枝节……”

说完之后,萧衍觉得跟个孙子妾室的家人再无话可说,便径直吩咐小厮送客了。

莫龚成并不知儿媳康氏的幺蛾子,如今听老公爷的一番提点,只觉得一股子闷气直冲天灵盖。

一对无知蠢妇!这是要拿莫家的前程点火啊!

莫龚成回家之后,先是一语不答,只请了家法戒棍当着康氏的面儿,将老二莫致闻抽得满地打滚,然后让他写下休书一封,将康氏休离回家。

康氏一看,自然是哭哭啼啼,质问为何老太爷要儿子无故休妻。

莫龚成兜手将一碗水泼在了康氏脸上:“无知泼妇!那萧家何等家大业大,尚且只做人留一面的道理。你可倒好,竟然要将事情做绝,唆使着迎岚去安排那等子龌蹉事情!你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康氏狠狠道:“那是因为世子爷心内恋着笑娘贱妇,竟偏帮到这等地步,我又没有诬陷人,她的确做过戏子,做过外室,既然做了,怎么怕人说?”

莫龚成原先只打儿子,是给儿媳留着几分面子,毕竟做公爹的没有直接责打儿媳的道理。

可是现在看康氏还不服管,便直觉让儿子去抽他老婆的脸:“给我打醒这个蠢妇!若不是萧家出手,她差点坏了我莫家的大事!”

莫龚成所说的大事,乃前些日子他在淮山时,朝中有特使去了莫家,打探在莫家寄住几年的褚随风的出身。

莫老太爷刚开始还咬不准脉络,不敢名言。而特使之言,当今圣上欲找老漠北王之遗孤,匡扶漠北王庭正室根本,有线索表明,这褚随风乃漠北王遗孤,是以万岁亲自派人细查。

而就这时,褚慎的书信也送到,只跟老爷子将尽可实盘脱出,供特使参考。

老爷子心领神会,自然说出自己当年受恩老王,特意救助孤儿的经过。

那特使回转不久后,上庭便下达了莫致观调往京城的任命。

莫龚成心知,自己当初奇货可居的押宝,算是成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家里的蠢妇惹出这等子祸端,这是要干什么?万岁刚想匡扶漠北王婷,就有人是要往随风的养母身上泼屎,这是迸溅到万岁身上啊!

如果可以,莫龚成当场掐死康氏的心都有了。

当下,莫龚成陈述了厉害,那康氏听闻自己差点给万岁爷泼一身新鲜的,也是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叫嚣。

而这时大儿子也来劝说父亲息怒,大房里的大女儿莫迎婷也领着二房的莫迎慧和一众弟妹们跪院子里求祖父饶过康氏。

最后莫龚成将那写好的休书压在了祠堂的祖宗牌位下,只要康氏再有不轨,直接领了休书被撵出莫家。

而回府的笑娘,并不知萧莫两家的鸡飞狗跳。

不过戏园子闹剧之后,外面风平浪静,并没有传来关于她娘和她的流言蜚语。

派去盯梢萧家的人说,入夜时,从郡主府门子里抬出了五副蒙着白布的担架。其中一个担架上还掉下了一张灵符。

据说是用来震慑横死之人的魂灵的。一般大户人家戒毙下人,抬出去时都要贴上一张驱散恶灵,免得搅闹了宅院风水。

笑娘隐约猜出了那些死人的身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她原以为萧月河不过会教训一顿那些人,再将他们哄撵回老家。可是他竟然如此干脆,直接将人全都弄死了。

虽然萧月河的歹毒,吴笑笑在原书里已经有了深入的了解,但她与萧月河认识这么久,一直觉得这就是个好色贪玩的纨绔,无法将他与原书里那位心狠手辣的世子爷重叠在一处。

如今再看,反派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萧月河一旦狠戾起来,真是杀人不眨眼呢……

基于这样的认知,当萧月河让小厮传信给她的丫鬟,要私下再见一面,要回他的陈年书信时,笑娘倒是没有推脱的理由了。

毕竟世子爷把脏活累活都干了,他要回书信,应当应分。

吴笑笑叹了一口气,觉得跟萧月河的这场人际关系的公关危机,似乎比娘亲的事件还要挠头。

于是又是洪萍作陪,她与世子爷在巷子里见面。

当她将书信俱是交给了萧月河时,他沉着脸挨个的看,然后问:“怎么还少了一封?”

笑娘表示真的全在这里了,一封都没有留下。她若不是误会了世子爷,也干不来讹索人的勾当,世子爷如此尽心替她和母亲维护的名声,她实在是感激万分,来世结草衔环都报答不完,今世怎么敢再私留信笺要挟世子?

萧月河自然知道这些信都在这了,可他依旧吊儿郎当道:“我说少的那一封,该是小姐您的亲笔致谢吧?”

☆、第68章 第 68 章

嗯, 如果可以, 吴笑笑真想对世子爷说:“可惜您拿错了配角剧本了,不然依着您撩妹子的功力, 才该娶八个老婆的呀!”

不过细想又是不对,世子爷的妻妾名单虽然没有满配, 但是相好艳妓一类, 绝不下数十个, 瘸了腿的世子爷也是酒池肉林的好手一个!

想到这,吴笑笑真是有满腹的吐槽,偏偏还要给萧月河留些脸面,这话语一时就堵塞住了。

她不好回答, 旁边的洪萍倒是接话了, 只吊着眉梢说:“世子爷若喜欢看, 我给您写上七八封如何?您喜欢看什么样的, 奴家照着写便是……”

萧月河看看洪萍不怀好意的脸, 又勾起了上次被人脖子驾刀的不美好回忆。他微微将身子后撤了一下,躲开洪萍故意前倾的身子,又狠狠瞪了洪萍一眼,冷哼一声,便跟笑娘拱手挥别后,便转身出了暗巷子。

笑娘了解一桩官司, 自然也心里暗松一口气。待得世子走出去一会后, 她便跟这洪萍也走了出去。

可是刚出巷子口, 就差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笑娘抬头一看, 这几日一直不在府宅里的随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巷子口,腰杆笔直,若寒冰裹身,看着笑娘的眼神都充满了惊诧和隐隐的愤怒。

“你……方才与世子相约在这见面了?”随风也是刚刚回京,他远远便看到了笑娘和洪萍在前一条街角下车,却没有带婆子丫鬟跟随。

一时好奇,他便不远不近地跟着,谁知道了巷口时,便看见萧月河从另一辆马车赏下来,拐入了荒僻的巷子里……

又过了好一会,他才见那世子爷,心满意足往衣袖里藏着书信,匆匆而去……

这不就是兰桥私会,墙头马上的幽约吗?

笑娘的鬼鬼祟祟让随风不偏想都难。

别人不知,他可是看出那贼兮兮的萧世子在肖想着笑娘。可笑娘一直都不理萧月河,怎么私下里却是如此暗度陈仓?一时间,他想到了笑娘也许退婚恨嫁昏了头脑,也想到笑娘说不定真的被世子的花言巧语骗得动了心……

想到这,少年的脸色愈加难看,同时又是一股子从来没有过的酸痛滋味涌上心头。只气得青筋隐隐暴起,转身便要去追撵世子爷的马车。

笑娘也算是经验丰富的,一看随风小爷脸色突变,就知道是他要干什么,当下一把扯住了他的脖领子,急急道:“你要干什么去?”

随风不说话,只一个巧劲就甩开了笑娘的手,浑身上下都表达了一个意思:揍他!

洪萍心知她这个小师弟的火爆脾气,赶紧过来灭火道:“师弟,你误会你姐姐了。”

于是她便是简短说了一下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随风听得眉头一皱一皱的,最后问笑娘:“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同我商量?”

笑娘刚刚办妥了一件要命的大事,只想懈怠下来,一不小心便将心里话吐了出来:“跟你一个屁大的孩子说得上吗?我这不也是办妥当了,就不用你费心了……”

洪萍在旁边眼看这他师弟的脸气得跟喝了恩师酿造的烈酒一般红涨……有机会她要跟笑娘好好聊一聊,这男人都是听不得“说小”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笑娘也终于知道,她是触到了随风弟弟的逆鳞了。

小屁孩子竟然跟她玩起了冷战,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初时,笑娘没有放在心上,叛逆期的小孩闹脾气很正常,她也不搭理他就是了。

可是这般一连几日,偏巧他还一直在府上,就有些惹人注目了。

在花园子里数次见面,他都视而不见后,笑娘也有些肝火上头了,只堵了他的去路道:“你闹够了没,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话?”

随风这几日又长了个子,眼看就要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如挺拔的白杨一般了。听闻了笑娘准备破冰,他倒是看了看笑娘的脸,冷声道:“不是屁大的孩子吗?就应该泼皮不讲理的……”

这事儿上,笑娘的确理亏,刺痛了未来男子汉的自尊心,若是造成心理阴影简直是天大的罪过啊。

于是笑娘赶紧轻拍了下自己的嘴道:“佛曰不可造口业,我这不是一不小心说错了?你若真不理我,便是应了我的话,那我以后人前也唤你小屁孩……”

在笑娘一通软语说笑下,随风总算是缓和了脸色,却将笑娘拉到了花园的亭子里,语重心长地给她上课,让她从灵魂里意识到,先前不跟父亲和自己商量,便找世子爷妄为是何等的错误。

这次笑娘真的知道错了。随风小爷拉着脸训人的样子,也不知随了谁,哪里像个孩子?分明就是个老干部啊,训起人来那话又臭又长……

在笑娘诚恳地检讨了错误后,随风总算是缓和了态度,有想了想,跟笑娘道:“父亲也许好没有跟你说,我马上就要分府出去了……”

说着这话事,少年的脸上并无太多的喜色。

圣上探查了漠北王遗孤后,属意要为漠北王的遗孤匡扶正名,随风恢复霍姓,自然是要从褚家分府出去。

按理说筹谋甚久的事情有了结果,心中的夙愿也能成真,他该高兴才是。可是想到分府之后,他便要离开褚家,再不能与笑娘同居一院,心里竟是升起老大的不舍。

笑娘听了他要出府的话,眼神也顿住了,檀口微张似乎吃惊极了的样子。她……是不是也舍不得自己?

想到这,随风的手慢慢抬起,不由自主地轻抚上她颊边的一缕青丝……

只是笑娘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察觉到随风的小动作。

笑娘的确是有些吃惊,原书中并没有这一段情节。随风的复出之路,是隐姓埋名一路科举成为大秦的权臣做起。

而且他的身世被勘破后,差一点就犯了欺君之罪,就连莫家都差一点受了牵连。

可如今听随风的意思,圣上是特意走访找寻遗孤,所有救助遗孤之人收到了褒奖。那莫家也是因为此事而调入了京城了。

想到这,笑娘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随风,自己说的那句“小屁孩”果然是错了……

虽然不知细情,但是不能走仕途的这几年间,随风应该是做了不少事情。可她万没有想到,这孩子竟然比原书的还厉害,这次劳驾了万岁爷亲自为他正名。

只是……笑娘不由得忧虑到了一点——那就是褚慎。

“你能出府恢复祖姓,是好事,可是对于父亲来说,却未必是好……”

随风听了偏过头,紧紧看着她道:“有何不妥?”

笑娘略想了想,整理了思绪道:“莫家帮扶你,是出于人情道义,他乃地方小官,并不牵扯江山社稷,所以陛下将他一路升迁,以示对他仁义的褒奖,和对你的厚待。但父亲却是宫中的禁军副指挥使,他收留漠北王遗孤,对自己在漠北的经历一直隐而不宣,又是侍奉在陛下的近前……只怕会招来陛下的猜忌……”

身为职业经纪人,一定要为自己手下的艺人考量到人情的方方面面,譬如抢占了别人的资源,该怎么宣传既能彰显自己的实力,又不妨碍对方的面子,以免同行相争招黑拉仇恨。

很多小细节都是需要考量的地方。

想想看,圣上的恩德雨露已经降临莫家,可是身在京城的褚家却毫无动静,足以能看出圣心猜忌。只怕过后褚慎在万岁面前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此时圣上欲捧着漠北王遗孤,自然忍而不发。就怕跟褚慎乃是秋后算账,找了其他的由头降罪责罚。

随风还是年轻些,之前一心只想筹谋正名进而复仇,却并未考量到这一点,可是经过笑娘的提醒,也立刻醒悟过来,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他不由得急急站起身来,先是咬了下嘴唇,为自己的思虑不周而懊恼了一下。然后原地走了几个来回。浓眉紧锁,思虑着替义父解围的法子。

笑娘也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心内思索着补救的法子。

“你们不用烦忧,大不了我明日去宫中辞官,正好可护送随风返回漠北。”就在这时,褚慎的声音突然从亭子旁穿了过来。

他也不知在亭子边多久了,见继女义子为自己烦忧,便信步走了出来。

笑娘见父亲已经听到了她和随风的话,心里略放下了些,最起码褚慎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并不留恋京城的繁华,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是以她略跟父亲说了会话后,便福礼转身走人了。

毕竟宫廷权谋实在不是她的菜,这些个挠头的事情,就留给褚慎和随风烦忧好了。

“父亲,辞官恐怕是不够的……”随风一边看着笑娘地背影,一边慢吞吞地说道。

褚慎转头看着随风:“你的意思是……”

随风转头道:“我思虑不周,幸而得笑娘提醒,不然恐怕要给义父招来天大的祸端……”

褚慎闻言郑重撩衣襟跪地道:“若非形式所迫,属下岂敢在少主的面前担着父亲的名头?老王对我恩重如山,为少主周全,属下自该万死不辞……”

如今随风正名在即,褚慎恨不得下一刻便追随着少主杀回漠北,宰杀了那个狼子野心的霍岩雷。京中的富贵,他原本就不放在心上。

随风连忙扶起义父,又紧紧握住了他的胳膊道:“义父便是如我的再生父亲,岂有跪拜儿子的道理?可是如今褚家儿女亲眷众多,不能连累了她们与我们父子吃苦。若是被万岁猜忌,终究不妥……既然万岁对父亲您怀有心结,那便解开好了!”

于是第二日,大秦正史里多了浓墨重彩的一首忠臣凯歌。

禁军副指挥使,烈日下赤膊上身,背负荆棘,跪在宫门之外,呈上万言罪己诏,请圣上降罪,责罚他欺君瞒上的罪过。

身在府中的萧衍老爷子事后听闻,再次暗暗庆幸着自己当初听了孙子的话,卖了褚家一个人情。

这位褚大人,还真是个人物,想来仕途未尽,还能更进一步啊!

☆、第69章 第 69 章

当今万岁是什么人?

那是个想活成三皇五帝, 圣贤尧舜的明君。处处以严苛要求自己, 宫殿不敢追求奢靡,每日御膳也是简餐素汤, 生平的爱好骑马,也很好的掩藏在关心王师骁骑的名义之下。

如此注重自己与臣子私德的国君, 岂能让一个忠贞之士在太阳底下久晒?更何况这人还是太子的救命恩人?

褚慎那洋洋洒洒的万言忏悔罪状, 写得是催人泪下, 情真意切,更是请罪降职,求陛下将他贬为庶人。看得陛下一时感慨,觉得若是漠北的霍岩雷有这等子谦卑, 他是不是就省了许多的气力?

于是圣恩如甘霖雨露, 褚爱卿乃心怀正义之士, 能够抚养旧主之子, 如不表彰这样的忠贞之人, 何以向天下彰显美德?

佐提升褚慎为西北沿郡驻守将军官升从二品。褚夫人协助夫君养育漠北遗孤有功,亦从二品诰命,享食邑俸禄。

当笑娘跟在胡氏身后,接受了宫人送来册封诰命夫人的玉轴时,心内却一时有些怀疑,爹爹这是被明升暗降了。

要知道西北沿郡并不太平, 去那的武官, 实打实地要上阵杀敌, 剿匪平叛。就在前些日子, 一位卓将军的旧部,还在沿郡被马贼乱箭穿心,落得马革裹尸的结果。

可是褚慎却很满意,京城禁军的日子虽然闲适悠哉,但那是王侯子弟才能安享的清闲。他一世为人,要的是顶天立地,既然从戎,自然要在沙场上建功立业。那西北虽然清苦,却是保家卫国的前沿之地,正合他心意。

但西北的日子太苦了!飞沙走石,寒风凛冽。若是胡氏妻儿跟去,难免是要受苦遭罪的。褚慎的意思,是让胡氏带着孩子留守在京城府宅里。

可是一向柔弱没有主意的胡氏却坚决摇头,直言既然是武将的妻子,自当随军跟从。哪有他一人在西北无人照顾,她却留在京城里安享荣华的道理?

晟哥带着妹妹也眼泪汪汪地抱着爹爹哭,说不要跟爹爹分离。

笑娘倒是没有哭,可是跟爹爹冷静分析了一番当前的局势。圣上的确是对他起了猜忌。虽然褚慎听从了随风的话应对得当,及时止住了圣上心里憋闷的暗火,但依旧难免会有被人挑唆,圣心猜忌的时候。若是亲眷留在京城,恐怕要受要挟,不如一并去了西北,一家人才有照顾。

另外,胡氏的背景泄露一事,虽然得萧家的大家长萧衍出面,得到了圆满的结局,可难保以后不走漏风声。

去了西北,地偏人少,倒也安逸。

褚慎觉得笑娘说得有些道理,最主要的是他也舍不得跟儿子儿女分开。既然胡氏愿意跟他吃苦,那么一家人自然要同进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