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初京城乱起时,单家也收到了褚府管家的口信。只是乔伊觉得这并非爹爹的吩咐,说不定是那管家听了什么街头巷尾的流言而乱了阵脚,以讹传讹。

毕竟繁复的大秦都城会一夕沦陷,怎么听都像是危言耸听!

受了父亲续娶的胡氏身份的影响,乔伊自觉自己在京城里一等一的将军千金的身价都大打折扣。所以当胡氏曾为外室的身份泄露时,乔伊除了大为震惊外,少不得要回娘家跟褚慎哭闹几场。

在她看来,自己的亲娘岳娥虽然乡野出身,但清清白白,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总好过胡氏这等子不堪,害得自己这不是她亲生的都受了连累。

至此以后,乔伊觉得当洁身自好,毕竟父亲尊贵,她便也是尊贵的,跟继母走得近,反而叫人看轻了。

所以闹了几场后,干脆连娘家都不怎么回了。所以管家送信,她压根没有听进去。

可是单文举心里却泛起嘀咕,当京城真的开始大乱的时候,他这才醒过腔来,后悔没有听管事的话,去京城外躲躲。

当时京城的几个大门都乱急了,皇宫里的和贵胄王侯挤得都跟三孙子似的。像单家这种品阶的官宦人家压根都排不上号。

还是负责镇守城门的官员有人跟褚慎交好,认出了这是褚将军的女婿家。便吩咐他们清减了行李,将五辆马车改成了两辆,可着要紧的人先加塞出来,这才过了护城河,出了京城。

若是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其实也差不多能平安到达漠北。可是乔伊半路走到乡里时,却吵着要绕弯去接上母亲岳娥。

单家老爷的脸绷得紧紧的,坚决不同意。这一路走来,老爷子见得真切,此番祸端绝非贻害甚大,每每到了需得渡河之处,便是一处关卡,能不能过去,全看各家的本事。

他们单家原本就出来的晚,仆役都谴去了大半,如此日夜不停地赶路,都怕被后面的南夷追兵追赶上,现在乔伊突然提出要接母亲,岂不是要再绕路耽搁?而且,他们去接岳娥,算是哪门子的名堂?她并非单家的正经亲家,乃是乡野老绅的续弦,他们单家去接,算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公公和媳妇在逃难的半路大吵了起来。乔伊气得叫单文举表态。而单文举也默不作声,算是默许了父亲的决定。

这下子乔伊可不干了,觉得危难关头,单家人竟然是这般薄情寡义,不顾她母亲的死活。

一时争吵得气涌心头,便抱着儿子要领侍女驾马车去接岳娥。可是单家老爷子却也撕破了脸道:“你执意要去,我们家谁也拦不住你,可你带着我单家子孙去犯险,我第一个不答应!”

最后到底是单家老爷子将孙子琏哥儿给抢了回来。而乔伊分了马车和丫鬟仆役后,便绕路去接岳娥去了。

笑娘听到这,身子都往背后靠了。若是条件允许,她真想倒一倒乔伊,看看她的脑子里装了几斤的水。

那南夷追兵不过是想一路追击些皇亲贵胄,拿些俘虏人质,灭了大秦的气势。别的不说,光是他们那一车车金银细软便发了大财。

至于不在战火主线上的偏远穷乡僻壤,他们哪里占领得完?像岳娥改嫁的汪家那等子勉强有点小钱的人家,若是听到了风声,自然会上山避祸,又不是乡野里的官吏,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乔伊偏偏连自己的公婆丈夫,还有年幼的儿子都不顾,却要去操心身在乡野安全之地的改嫁老娘,这得是叫单家人多么寒心?

至于接下来的遭遇,褚慎都不爱讲,只简单说,她到了那里,倒是说服了汪家人,只是一路继续往漠北潜逃时,在乡野里遇了土匪。

汪家人也是后悔,觉得若是乔伊不来搅合,他们不慌忙逃跑,压根遇不到这场浩劫。

最后汪家人只顾逃命,压根没有管乔伊。幸好乔伊领着她的小丫鬟,手扒着池沿儿,躲到了粪池子里才逃过了一场浩劫。

然后这主仆二人,乃是一路行乞,遭受的罪过不足一一细说。

褚慎一路回赶,沿途去找寻她们,可策马在大道上奔驰时,也压根没看出倒在路边的要饭婆子是自己的女儿。

若不是那小丫鬟大喊将军,又被他听到,及时勒住马缰绳的话,父女二人差一点就插肩而过了。

只是这一路吃的苦头太多,乔伊饿得脱了相,真是差点饿死在半路上。加之之前又亲眼见过土匪杀人的情形,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时也不知多久才能恢复。

听完了父亲的讲述,笑娘小心问道:“那单家人呢?他们那边要跟我们褚家怎么交代?”

褚慎的眉头都结成了疙瘩:“怎么交代?人家压根就没想跟褚家人交代!他们并没有来漠北,在含山落脚了。单家老爷子说了,时局太乱,此时不宜提和离的事情,免得被人知道乔伊私走的事情,辱没了她的名声,将来不好改嫁。待时局稳定些,他家会出文书,只说夫妻二人性情不合,商讨和离的事情……那话说得也绝,乔伊的嫁妆田产,他们一分都不会扣留,会全数奉还……”

说到这,褚慎一拍桌子:“我这是前世欠了乔伊和岳氏那妇人什么?竟是讨债鬼一般!”

也难怪褚慎上了火。

那单家人的确是厚道,但也是书香世家,自有一番傲骨,原本就不是攀附权贵趋炎附势的人家。所以你褚家官儿做得再大,却没教好女儿,他们单家也不畏惧什么。

想来是那乔伊闹着去接岳娥时,一时气头上,冲着公公说了些不着四六没规没矩的昏话,才惹得一向宽仁的单家老人动了大怒,立意要儿子与乔伊和离。

其实说实在,但是乔伊顶撞公婆这一条,就可以被休了!更何况还有私走一事?所以单家人跟褚慎对质也是不卑不亢。没将乔伊私走的事情闹得尽人皆知,便是给褚家面子,而不说休妻只说和离,更是有好聚好散之意。

看来单家这次铁了心不要乔伊了。

只是乔伊正病着,褚慎怕她的癔症再犯,刻意隐瞒着不说,只先把女儿接回来调养,待得单家消气了,他舍了老脸去赔礼道歉便是了。

褚慎虽然是铁骨铮铮的男儿,可是为了亲生的女儿,就算要去单家赤膊负荆请罪,他也认了!

笑娘听了,自然是宽慰着父亲,只说事情没有严重到无法挽回的境地,到时候她陪着父亲去单家说情便是了。

只是乔伊一路受了惊吓,终日昏睡,始终不见好的样子。胡氏少不得亲自照拂着继女,哄着她喝鸡汤吃药。

又过了一个月,霍随风终于也回来了。不过他也不是空手回来的。跟着他一起来到漠北的,还有刚刚即位的幼帝大秦康元帝和一众皇室亲眷,另外便是莫家的一家老小,包括了笑娘的亲生父亲莫致闻。

当然,还有原书里霍随风的红颜姐姐莫迎婷。

说起来,莫家此番护驾居功甚伟,算是立下了头功。

那莫家老太爷莫龚成跟褚慎一般,都是帮衬贵人的命格。只不过跟褚慎负责挡刀的技术工种不同,莫老太爷做的都是不甚废气力的俏活儿。

当时康元帝在原太子亲族的护佑下逃跑时,不慎遇到追兵。康元帝被亲兵死死护在身下,滚下山崖,逃过一场死劫。

又被路过的莫家救下,这才又跟逃散的亲族汇合,一路逃亡漠北。

作为救驾的功臣,莫家人一时也深得皇宠,据闻那莫迎婷因为亲自照料幼帝,被幼帝认作了皇姑姑呢。

笑娘作为漠北的女主人,少不得换穿礼服,亲自出门迎接圣驾。

当她走出城门时,先是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年轻郡王。他身着一身银白盔甲,刚刚摘下头盔,剑眉朗目,腰杆笔直地立在骏马上,策马前行时,自是一股子武将的风姿。

笑娘抬眼朝后看,便看到了一辆马车里半露的香腮眼波——莫家大小姐正撩着车帘,痴痴望着骑马走在前面的崇正郡王。

其实不光莫迎婷一人抬头,还有许多的王侯女眷从马车里探头偷看刚走出城门的惠敏县主。

其实笑娘虽然美,只是在京城里时,刻意的收敛着,加之为人不如乔伊张扬,自是温婉宜人的路线。

可是她来到漠北后,不必顾忌着谏官铁笔,不必顾忌着长辈的眼光,不必时时注意着不要抢了皇亲贵戚的风头,妆容打扮,都不用追随京城的潮流,而是随自己的心性,恢复成了现代里吴笑笑习惯了的妆容。

加之身为漠北王府的女主人,韬光隐晦许久的气场也渐渐涨了起来。

所以身着缀满珠宝的礼服礼冠出现的那一刻,与众不同的妆容和明艳的五官,真是叫人眼前一亮,只觉得这女子虽然没有厚涂脂粉,却眉眼如画,有股子说不出的舒爽之感

沉鱼落雁的国色,也无非这样罢了。

不过众家女眷一时想到的,却并非该如何跟县主研讨妆容技艺。而是她们先前在京城里,可是因为那胡氏的出身,嫌弃奚落甚久。一时间,也跟褚家的女眷们疏远了许多。

谁想到,她们如今却要到漠北褚笑娘的地界讨生活,该是如何修补关系和撕破了的脸,都很是棘手啊!

一时间,女眷们脱险的快慰都大打折扣,想到自己要跟个外室之女趋炎附势,刻意讨好,大家心里都不甚畅快。

而申阳郡主心里最是别扭。因为笑娘身世便是她亲口泄露出去的。

☆、第125章 第 125 章

也正是因为此事, 儿子萧月河跟她闹了好大的一场。

只是在申阳郡主看来,自己这么做并非妇人的小心眼。萧家与褚家有利益之争, 一山不容二虎, 他褚家娶的妇人私德有亏, 就要有被人说破的准备。

可是风水轮流转, 申阳郡主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一家子竟有狼狈逃到漠北, 到笑娘夫君手下讨生活的一天。

此番萧月河在危难之中, 扛起了大秦军事上的中流砥柱,在率领一支军队抵御了南夷的追击后, 迅速被提拔成为前营大将军,负责断后。

所以萧家父子此次并没有陪王伴驾一同前来漠北。

除了申阳郡主外, 还有萧家的老太爷、儿媳妇齐司音萧月河的姬妾们一起来到了漠北。

一大家子的人,都要仰仗着笑娘的鼻息, 你说申阳郡主能不急吗?

齐司音坐在婆婆身边, 自然察觉到婆婆的心绪不宁。她倒是知道婆婆是为了哪般,只怕一会下车相见时,萧家可要尴尬地受了主人的冷落了。

不过出乎申阳郡主意料的是,这位惠敏县主落落大方,叩见幼帝之后,便与昔日京中的旧识逐一打了招呼,在看到她这个捅破褚家天机的元凶时, 也是面带微笑, 亲切问安, 浑然毫不知情的样子。

笑娘是个会聊的,三言两语间便让申阳郡主的面皮松懈了下来。待得大家亲切相见后,又恭请着她还有另外三四个相熟的命妇一同先往一边的茶楼里商议着安顿的事情。

笑娘说得恭谨:“我离开京城这么久,世事都疏懒了。天子来到漠北是何等尊荣的事情!另外来的这几家也皆是显贵人家,更不好怠慢,我实在心怀忐忑,唯恐礼数不全,被谏官非议。可是见了你们几位贤德能干的长辈,我又觉得安生,觉得自己有了主心骨。还请几位夫人帮衬着我一下,让万岁和一干贵人们都能快些安置下来,好舒缓一番这路程上的疲累。”

要知道万岁虽然年幼,可还有先帝的后宫太妃们,一个个都是金贵挑剔的主儿。而同来的臣子官宦也不在少数。“安顿”二字看似简单,其实最熬人。

漠北就这么大,就算笑娘将漠北王府腾出来,这地方也不够用。少不得自己忙前忙后还被人非议责难。

所以,她单请了几位京城里有名望的能干贵妇,专门在这茶楼里坐一坐,也是让她们分担了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使的意思。

那几位命妇也都是在后宅里历练贼精的主儿,自然知道这差事可不是什么俏活儿,听笑娘话音一落,自然互相微笑看着,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推脱。

可是没想到,申阳郡主却抢先张口道:“既然县主信得过我们几个老妇,那自当义不容辞。如今我们来得突然,着实是为难了崇正郡王和县主夫妻,更该替你们小夫妻分担一二。你放心,你们的难处我们也知,如今战乱一切从简,你只要一力迎接圣驾便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又不是来漠北游历闲玩,自然不会挑拣你们夫妻的怠慢。”

这番话说得随和有担当,颇有感念笑娘宽仁不提旧日恩宠,投桃报李之意。

申阳郡主抢了头筹张嘴,自然有讨好笑娘,趁机修复一下隔阂之意。毕竟她要在漠北讨生活,大家总要情面上过得去才是。

其他夫人心里却是一苦,怪申阳郡主将她们也兜在了里面。

可既然申阳郡主张嘴表态了,其他的妇人们自然不好说:“我们不凑合,县主您得按着品阶来接待我们。”无论心里怎么腹诽申阳郡主强当出头鸟,也得面带微笑跟着附和。

笑娘做了安置动员大会以后,便将自己府里的几个管事分拨给了申阳郡主他们。

这郡城内外空置的宅院都归拢整齐,打扫干净了。只是府宅院子有大有小的,到时候难免会有口角。

笑娘不做那个得罪人的,只让管事们听从申阳郡主她们的调遣,抓阄也好,抽签也罢,自己分去吧。

而她则是去恭迎圣驾,将幼帝和太后太妃们安置在自己空出的郡王府里去。

因为先太子不幸早逝,被当今幼帝追封为圣德帝,当今幼帝的亲母,前太子的遗孀也能被封为显仁太后,所以如今显仁太后跟婆婆太皇太后皆是住在一处。

显仁太后还是太子妃时,就待褚慎和笑娘甚好。如今落难来了漠北,她拉着笑娘的手一时也是感慨万千,自然不会挑拣着笑娘的错漏。

这群贵人们一路担惊受怕,尤其是幼帝还差点被乱刀砍死。那些金贵的挑剔早就湮灭了大半,只求快些安置,好安稳睡上一觉,加之笑娘很用心,所及之处也是体贴而周到。所以给诸位贵人们分配起来倒也省力。

只是因为幼帝离不得他皇姑姑的缘故,莫迎婷也住进了漠北王府里。至于漠北王府的原来的主人,因为要给皇宫贵人们腾地方,只能暂居到偏院里去了。

笑娘这一天里,犹如上了弦的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直到深夜才算是得了歇息,当寒烟打来水,要给笑娘洗漱时,笑娘摊躺在床榻上,闭着眼儿道:“烫热了帕子,给我擦擦便是了,我是动也不能动了……”

不一会,边儿上便传来水盆里撩水拧巾子的声音。可待帕子铺在脸上时,笑娘才察觉这给她擦脸的手,也是太大了些。

她睁眼一看,原来是霍随风正一下下给她擦拭脸上的脂粉。她连忙要起,却被他摁住道:“不是累得不想动了吗?我给你擦拭便好。”

昏黄的灯下,他眉眼如远山青黛,拢在余晖光晕里,很是柔和。

笑娘便躺着道:“还以为你今日不能回来呢,军中事务那么忙,又有一老臣入城……他们没找你寒暄吗?”

霍随风挑了挑浓眉道:“现在同他们讲什么?无非是一路颠簸的满腹牢骚,外加要求调院子增丫鬟人手一类的。我给他们吃喝,收容了他们便不错了,难道还要当了他们的管事,听他们要东要西?”

笑娘嗤嗤一笑道:“原来你也明白这点啊!”

霍随风捏了她的鼻子:“难道就你一个是人精?借着申阳郡主急着讨好你的当口,一顿拍马捧屁,就把挠头的差事都推给了她。你可知,今日分配宅子的时候,老贤王都将萧家的马车给砸了,直嚷嚷着申阳郡主怠慢着他这个做长辈的,却偏私新贵,乃是个趋炎附势的毒妇?”

笑娘倒也不意外,而且未来几日,漠北各个府宅里应该满是这般的八卦。

她惬意地伸了伸腰道:“我累得不行,明日便准备告假,像这类的官司,若是有人要往里传,你可得替我挡着,反正满京城有头脸的挤在了漠北,我这点道行,侍奉打点不明白,莫不如病了,享一享清闲……”

可是小郡王却似乎不大认同笑娘的欺君罔上,只漫不经心地一边解着袖口的牛皮腕带一边道:“你若想病,还不简单,为夫这便让你一病不起……”

眼前这小妇人,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已经跟他成了亲,只是云鬓松散,如同乌瀑一般倾泻在枕间,脸上的薄黛脂粉抹干净后,露出的是粉嫩的肌肤,宛如盛放在碗里颤盈盈的羊酪子。

郡王觉得若是听不懂新妇言语里要病一场的暗示,实在是枉为男子,不配做人。

可是笑娘一本正经地在跟自己的小丈夫探讨当前应对之道。哪想到一路竟然偏离轨道,滑向诡异的方向。

待她听懂了他的不正经时,重重帷幔已经放下,郡王在前线奔忙了月余后,终于回来讨债了。

讨债的过程细致而凶猛,一转眼便到了天亮。

笑娘想要一病不起的心愿得偿,就算有心为大秦的王孙们跑前跑后,忙得肝脑涂地,也起不得身。

崇正郡王到底是年轻,第二天虽然也是消磨得日上三竿才起身,却是神采奕奕,丝毫不见疲累。

他今日还要去巡营,另外要与群臣见面商讨收复京城的国事,所以亲子端了热粥,半哄半喂地让她吃了半碗后,直说自己会早回来陪她,便一路哼着调子出门去了。

笑娘瘫在床上,看着小郡王春风得意的背影,只觉得这位跟刚刚粉红巷子里,刚刚包下花魁头牌的大爷并无两样——吃干抹净,便提裤子走了人!

想起昨日的情形,她不仅微微的脸红。不是从来都洁身自好吗?怎么行事起来那般的老道?

这么一想,不禁又是脸颊发烫,只想好好睡一觉。待睡了一觉后,她便换寒烟给自己换衣服,随便打听下府外的情形。

昨夜小姐与姑爷终于圆了房,寒烟也是一脸的喜色,只端来暖宫的红枣甜羹让小姐喝,也补一补气血。

“您可不知,一大早就有那些王孙的家眷堵门,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居所,吵嚷着要见您。门房先是推说您起了风寒不宜见客,可是那些人来来回回几遭,就是要见您。最后砸了郡主马车的老贤王也来了,他是躺在拆卸下来的门板上,让家丁抬过来的,横在府门前,赖着不走。直说自己受了委屈,要先帝在天有灵,看看他这昔日的老哥哥在漠北被晚辈们欺负成何等模样。”

说起这位贤王,乃是先帝的叔伯,京城里出名的倚老卖老的泼皮户。当年得了这个“贤”字,并非自身有过硬的美德,而是先帝爷对他这位叔伯改邪归正的美好期盼。

满京城都知道贤王惹不得。若是被他缠上,打不得骂不得,你一瞪眼睛,他就跟你谈先皇先帝,要死要活。你稍微随和些,他又死缠着没完。

看来那申阳郡主也是被他纠缠得扛不住了,才将他又推到了郡王府这里来。

笑娘一听这么个老泼皮,也是头痛,便问:“那……郡王是如何应付的?”

听笑娘这么一问,寒烟可来了精神,一边给笑娘的碗里添羮一边道:“郡王听了那老贤王的哭诉后,只说有道理,又说贤王功高,辈分尊贵,漠北的宅邸没有一处配得上贤王,既然如此,便将院子收回,给贤王另外划拨一块土地,另外重盖府邸。”

笑娘却知,自己这位小丈夫从小就会个混世魔王,可从来不是什么贤德的,便问:“划拨了哪里?”

寒烟再也绷不住神,只笑出来道:“就是城西的那片坟地啊!郡王大笔一挥,全划给了贤王。那贤王先是不知,后来看到图纸后,气得破口大骂。只嚷着要去万岁面前,让万岁给家里的长辈做主。可是我们郡王却问修竹,因为贤王的缘故,他耽搁了多久。修竹说耽搁了半个时辰。郡王又问,耽搁了军情,该当何罪。修竹说,大罪致死,小罪当领了军棍。”

接下寒烟便告知笑娘,郡王以贤王无礼,阻拦他军中议事为由,将贤王直接按在门板上,打了足足二十军棍,然后可着那门板,又被他的家丁抬回去了。听说回到临时的宅邸,行李都被扔甩出来,一应家眷都被哄撵到城西坟圈子去住了……

贤王成了小郡王立威祭旗的头筹,这下子,原本围在府门前的那群人呼啦啦,全散干净了。

毕竟漠北常年征战,坟圈子很多。谁要是不服,还有地来圈,任君挑选。

各府的贵人们听了贤王的行事,心里也有了数,收敛起在京城的威风,少了许多的挑剔,在漠北夹起尾巴做人。

申阳郡主来见笑娘时,倒是毫不吝啬言语,大力称赞了一番崇正郡王的赏罚得当。

“县主不知,那贤王一家如今在城西支着帐子,一家子的妻儿可是将他抱怨坏了。昨日贤王的二儿子亲自去了军帐,向郡王赔不是呢!”

笑娘正在泡功夫茶,一边用热水浇灌茶壶,一边递茶盅给郡主,笑着说道:“我家郡王其实还是年纪小,行事有些毛躁,少不得你们这么做长辈的担待,郡主如此尽心,我和郡王都是感激不尽。”

☆、第126章 第 126 章

申阳郡主虽然大包大揽, 替笑娘分担了许多堵枪眼的活计,可她心里也不傻, 自然知道笑娘拉拢她的用意。

好在被贤王那老泼皮闹了一场, 赔上了一辆马车后, 也算是向郡王和县主献了分见面礼, 缓和了两家的情面。而贤王不要老脸,去郡王那自讨了没趣儿, 也再无人来她的面前抱怨什么了。

所以笑娘这般说, 郡主也少不得客气一番,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此番坐在笑娘茶室里的, 除了申阳郡主外,还有若干逃难到此的王侯贵妇。

虽然逃至漠北, 得了一夕平安,可她们也心悬着蛮兵能否追击到此, 便来笑娘这里谈谈口风。

笑娘秉承不议政事的优良传统, 依旧是四两拨千斤,轻巧地应酬着诸位。

不过在闲聊时,她看见了萧月河的正室齐司音,坐在申阳郡主的身边,神色看上去比在京城里时,憔悴了些。

听闻她一直无子嗣,只是将妾室的孩儿养在自己房里。据听说夫妻二人的关系冰冷, 萧月河几乎从来不入她的房里。幸好这一世的萧月河, 虽然也是妾室甚多, 可照比原书里的残暴荒诞,可好上许多了。

看着齐司音略显憔悴的脸,笑娘心里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身在古代,嫁得好坏,堪比终身就业,且大多数都不允许第二次就业。那位齐司音又早早失了母亲,丈夫不爱,婆婆性情孤高,看起来也是熬度得辛苦啊!

许是察觉到笑娘在看她,那位齐司音倒是冲着笑娘笑了笑,嘴角轻展时,也是美人一个,可惜花季正好,却自是被人辜负了……

不过笑娘应酬的轻巧,到了胡氏那里便略略有些犯难了。

如今新帝也快年十三岁,虽则还未弱冠,可是马上就要亲政。皇后妃子的事宜也要提上日程了。如今皇家皆在漠北,需得仰仗郡王甚多,依着皇帝亲母显仁太后的意思,若能跟郡王联姻是最好的。

可是郡王无父无母,无亲生的姐妹,他又跟自己的本家亲戚关系微妙,想要联姻甚难。所以显仁太后便只能在郡王新娶的夫人身上考量一番了。

惠敏县主是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名唤褚乔歆,今年不到九岁,按着年龄来说,跟新帝正相当,正可定下娃娃亲,先下圣旨册封,待得孩子们长大了,再举行大婚。

要知道小皇帝虽然并不急着娶媳妇,可是皇帝身后的老臣们却急着让万岁先娶个定海神针。所以显仁太后便让礼部侍郎夫人戚氏打了前阵,前去找胡氏探一探口风。

戚氏也是会说的,只委婉地跟胡氏说起了与万岁联姻的好处。毕竟胡氏的出身底细,满京城皆知。此番平祸之后,褚慎就算立在再大的功劳,也不能洗清妻子的身世污点,将来难免影响了乔歆的婚事。

可若此番选妃立后,乔歆能有幸入选,那么一朝成后,再无人敢拿出家子孙的出身说事儿。

戚氏是个会说的,又挑拣了胡氏的心病来说,自然不怕胡氏不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