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养病的乔伊也在场,只恨自己不是小妹的亲生父母,不能立时答应了下来,赶紧请旨光耀褚家的门楣。

待戚氏走了,乔伊连忙跟胡氏道:“胡婶子,关系到妹妹的前程,你可别犯了糊涂,这可是千载难逢大好的姻缘!你可得一口应承下来!”

可胡氏却心有疑虑:“能成为一国之后,何等的显贵!你妹妹是在家野惯的,入了宫……她也受不得那份拘束啊……”

乔伊急得一拍腿:“就怕你这样小家子气,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的,让他改了主意。你也不看看你以前的那些个事情,承蒙太后不嫌弃,愿意娶小妹,你不赶快谢恩请旨,却想得那些个没用的,你……你是要耽误了一家子女啊!”

乔伊当初回来时,父亲怕刺激了她的病情,隐瞒了单家闹和离的事情。可是后来她一再问单家的归处,褚慎见瞒不住了,便也说了出来。

乔伊当时气炸了,只恨不得能立时见了单文举与他哭闹一番。可是褚慎忍了月余,见乔伊的性子又起,再也忍不住,劈头盖脸地将她痛骂了一番。只说她的脑子是被粪池子给泡坏了,以后再见了单家人,敢再说一句不恭敬的话,便将她送进庙庵里当姑子去。

乔伊知道父亲说的不是气话,而且褚慎那发怒的光景,她也从未见,倒是收敛了气焰,可是心里倒是不服气。

此番若是小妹能封后,她这个当二姐的自然有炫耀的资本,且看单家吃了几斤的豹胆,敢跟皇后的亲姐和离!

所以她这边是使劲撺掇着胡氏,恨不得立时成为皇亲国戚。

胡氏是个嘴拙的,虽然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却又说不出是哪不妥,只能听着乔伊絮絮叨叨的洗脑。

“婶子,你可记住,既然太后有意,千万不能卷弗了圣意。我爹有时候想事也怪,若是他自命清高,不屑于跟皇家联姻,你可一定要说服了他,千万别耽搁了自家的孩子。你想想当初他跟大姐找的那个盛家,还有给我找的单家,都是小门小户的像什么样子?他若是不答应……你需得跟他哭,别看我怎么哭都不行,你一哭,准让我爹心软……”

乔伊正撺掇得起劲儿的时候,笑娘正走进来。她方才临来的时候,便听门房说方才戚夫人来看夫人了。

笑娘心下纳闷,便举步往厅里走,正听见乔伊跟胡氏说的一番话。

可是见她进来,乔伊反而闭口不说了。笑娘跟娘亲问安后便坐下道:“听闻方才戚夫人来过,可为何事?”

不待胡氏开口,乔伊便迫不及待地说了戚夫人来探口风的意思,然后又说:“你是不知,那戚夫人明显是替太后探口风,若是胡婶子表态,太后才好跟爹爹提啊!可是胡婶子当时竟是木讷得很,就是不说话,可急死我了。”

笑娘一直屏息听着,知道听闻母亲没有应下,这才放下高悬的心,然后道:“小妹还是个娃娃,何必定这么早的亲事?不过皇上的确是该定亲了,也不知哪家的姑娘会由此殊荣……”

乔伊一听,笑娘竟比胡氏还利落,干脆都不考虑,顿时急了:“你又不是褚家的父母,乱做个什么主?再说咱家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我爹向来偏心你,当初直接将你从乡下送到了漠北,自然少听了许多的腌臜话。可是我在京城里,却要承受别人的唾沫星子!如今有了正名的大好机会,你和胡婶子却都不顾小妹的前程!这是什么短浅的目光!”

这话一出,胡氏立刻有些坐不住了,只半垂着头,不好意思看两个女儿。

笑娘向来有分寸,就算此时在娘家里,也不好说出“这一届皇帝不行,恐怕做不长远”的话来。再说就算这一次,剧情发生重大改变,那小皇帝做的天长地久,她也不愿小妹去深宫里煎熬,为一家子换来荣华富贵。

所以她只简短说道:“爹爹的为人,你怎么不知?若不是因为此番南夷之乱,爹爹原本是要告老还乡的,这般的荣华,只怕他消受不起。”

乔伊此前就为这事儿生了爹爹的气,一听笑娘不阻拦,反而支持,又是气结道:“你如今嫁得好,就不管我们褚家的前程了。若不是爹爹如此不争气,那单家怎么会欺负我如斯……都是你们!戏子短浅!害了我们褚家的前程!”

这话说得甚重,胡氏听得竟是哽咽出声,她本来就自卑心甚重,看那情形,都要给乔伊跪下赔罪了。

可笑娘却不能忍了。虽然并无人跟她细说,乔伊在京城怎么给母亲脸色看的,可依着她对乔伊的了解,那些尖酸刻薄不走心肺的话,肯定是不少说的。

如今,当着她的面,乔伊又大放厥词,笑娘当真是火气上涌了,于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娘的出身,可从来没有隐瞒过爹爹。爹爹在娶她时便知。我娘为人端淑,品性纯良,既没有作奸犯科,更没有阴毒狡诈之事。当初嫁到褚家时,爹爹也不过只有一间破旧的祖屋,还有你这个拖油瓶。爹爹是穷汉子续娶,我娘时带女改嫁,彼此半斤八两,也算不得高攀。再说,若是当初知道爹爹会有如此的富贵,只怕我娘说死都不会嫁了。而且……”

说到这,她顿了顿,冷冷道:“若不是我娘当初救下了爹爹,只怕他老人家早就不在人世了。那时候我们母女俩倒不会祸害褚家,只怕你褚乔伊也不过是乡野里的丫头,在你大伯母的锅里讨饭吃。想来,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满身抓虱子,应该比现在快活多了!”

笑娘这话说得现实刻薄,胡氏听了都觉得刺耳。更何况是乔伊,她这段时间养病,大家都忍让着她,惯得脾气越发的大,现在被笑娘一顿奚落,顿时气得脸色涨红,浑身颤抖,一副要犯病的样子。

可是笑娘压根不惯她,只转身叫了乔伊的丫鬟道:“去!扶你家小姐回屋子里去喝药,我娘也被她气得不舒服,这里就不应承着她了!”

乔伊虽然有病,但是病情发作的大小也分人,跟褚慎和笑娘能略轻些,在胡氏面前略重些。

所以这次,有笑娘在,乔伊不过一路骂骂咧咧,哭哭啼啼地摔门走人了。

胡氏转身少不得埋怨笑娘:“她病着呢,又是癔症,不爱好,你何苦这么气她?就是看在你爹爹的情面上,也要让让她啊!”

笑娘绷着脸道:“她若还小,我自然让着她。可她都多大的人了?再让着她,便让她越活越回去了。而且看她算计着小妹前程时,可不像有病的样子。那字字句句诛心,可都往娘你的痛处扎。下次她若再敢,看我不将她一口气骂疯!”

胡氏叹了口气:“她说的都实话,我是戏子出身,原本就连累儿女,她又不是我亲生的,如何能原谅我?”

笑娘也不劝胡氏了,只简单道:“有些儿女,需得父母的荫蔽,享受祖宗的荣光;有些儿女,乃是天生光宗耀祖的,就算是乞丐出身,将来也能建宗祠立列传,光耀门楣。娘,你看你的女婿是哪一种?”

胡氏听了,倒是愁眉舒展笑着道:“随风那孩子自然不必靠父母,自己便能挣得一番荣耀,你嫁给这样的,倒是比先前的都好……”

说实在的,胡氏有时候一想若是笑娘嫁给了盛家,待得她身世曝光时,女儿笑娘在婆家该是怎么样的光景,都不由得后怕连连。

可是嫁给随风那孩子,胡氏却是一百个放心。虽则二人相差的年龄大,但是随风绝对不会因为嫌弃她这个出身不高的岳母,而苛待笑娘。

笑娘听母亲这么说,便拍着她的手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长吁短叹,低人一等的。你看现如今京城的贵胄齐聚漠北,还有哪个敢在背后嚼我们母女俩的舌根?你自是拿出将军夫人该有的气势,不必奉承任何人,至于其他的,由着爹爹和随风去操心。我们作妇人的,管好自家的庭院就是了!”

胡氏向来听女儿的。笑娘就是她最大的主心骨。所以方才被乔伊勾起的自卑心,倒是消减了不少。

待褚慎回来时,她又将戚夫人的意思说给夫君听。结果褚慎的反应跟笑娘一样,绝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胡氏犯难,觉得不是该怎么回绝。不过褚慎却毫不在乎道:“我请辞的折子一早就递上了,到时候只说要回乡野,不忍心女儿远嫁就是了。太后也是要脸面的,她不直接提,而是让戚夫人探口风,就是给彼此留着余地。而且争抢皇后位置的人家大有人在,待人家使出神通八仙过海时,便轮不上我们家了。”

而笑娘回去后,自然也跟随风说起了做这事。

说起来,这两天随风都回来得特别早,吃饭也早。

有时候太阳还未彻底西沉,小郡王便哄撵母鸡进圈下蛋一般,将笑娘哄到内室里去。

☆、第127章 第 127 章

吴笑笑觉得内核是现代人的她也无法接受霍随风这么的猴急。

可是郡王却说得一本正经, 只说自己霍家人丁凋落,那日宗祠祭拜后, 仿若有祖宗鞭策一般, 虽公务繁忙, 但开枝散叶乃大事, 不敢懈怠。是以不敢太过操劳公务,一心返家耕耘子嗣。

笑娘真觉得脸皮如城墙般厚的人, 才能不羞不臊地说出这等子话来。她待再说些什么, 可那话尽数被兜回了自己的嘴里,一时说不出来, 便被霍随风长臂舒展,抱入了床榻里去了。

等再容空儿说话时, 已经是雨打芭蕉,淋落了几场。

笑娘觉得原著的剧情引力太强大了。没想到兜兜转转, 还是逃不开死在霍随风手里的命运, 只是这死因可真难以启齿。只听过有男子行了马上风而死的,就不知道有没有女子死在长榻上的?

霍随风此时完成了今日祖先留下的任务额,暂时心满意足,只轻抚着犹在发呆的笑娘的长发道:“你在想什么?”

笑娘自然不好说,愁苦自己的死法,便说起了白日戚夫人来拜访母亲的事儿来。

霍随风倒不用意外褚家的小妹成了未来皇后的上佳人选,轻描淡写道:“此时朝廷北迁, 急需稳定人心, 我们褚家就成了定海神针。只是那宫里乃太后主理, 小妹若嫁过去,只怕过得不畅快,父亲大约会找借口推辞,你就不必担忧了。”

笑娘见霍随风跟父亲乃是一样的心思,不由得心里一宽,忍不住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笑道:“你这个当姐夫的,倒有样子。”

霍随风看着她颊边绯红未退,额际一点汗珠的光景,眸光不由得微沉,声音略微低哑道:“我当起爹爹来,更有样子……”

笑娘刚想说哪个是你的儿女,话就被他的薄唇尽数吞下。

霍随风用自己的体力证明,儿孙满堂的日子,绝不远矣……

也不知是这些日子来,跟小丈夫在一起太损耗的缘故,笑娘这几日腰酸痛得厉害,少不得问挚友洪萍,可有舒活筋络的法子。

洪萍是过来人,见她这光景,立刻明白,只嗤嗤笑道:“当年我师弟跟我一同习武踩梅花桩时,师父可是好一顿夸赞他腰力过人啊!怎么样?可是够用?”

笑娘此时半躺在贵妃榻上,只娇软无力,眼儿都懒得睁道:“你上次不是说有个药方子能治酸痛吗?且拿来用用……还有那坛子酒,昨日你师弟说看颜色已经泡得够火候了,他说今晚要拿来饮……一会你也带走,我便说你犯了酒瘾,全喝了就是了。”

洪萍平日见惯了自己这位好友温温雅雅,气定神闲的光景,哪里见过她这般若惊弓之鸟的憔悴样子,不由得倒在她的身边哈哈笑。只是笑过之后,不由得嫌弃起笑娘不识货来:“你呀,就是没有经过别人,不知男子这般乃是上品,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笑娘心里说:“不好意思,姑娘我其实也曾久历沙场,但是现在嫁的这位的确有些邪乎,好似万年没有遇到过女人一般,吃起来不知道饱,真叫人招架不住……看来,年轻的确是有本钱挥霍啊!”

当年曾凡跟她在一起时,也不像霍随风这般不到二十,加之曾明星每日走通告,外加几个戏场奔波,实在是损耗精力,所以两人一起的时候都是不温不火的。而后来年头久了,便是流于应付了。

倒不是说曾凡不行,但吴笑笑当时的确有:哦,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的感觉……并没有文学作品里描绘的那些邪乎玄妙。

可现在跟霍随风这种饕餮不知怠足的,才知道: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其中的感慨,不足言表。

洪萍揪着笑娘嬉闹了一番后,倒是跟连着几日不出门的笑娘带来了新鲜的八卦。

其中一样,便是漠北王夫妻率先表了忠心,他身为霍家皇室的一脉同枝,愿意倾力相助朝廷,收复被南夷占领的失地,早日光复大秦。

一向勤俭持家的漠北王这次也是豁出去了!竟然打造了一尊黄金的龙椅,一路吹锣敲鼓,浩浩荡荡地送到了漠北临时的小朝堂上来,为新帝增添了无比的尊贵。

更叫人知道了,漠北除了骁勇的崇正郡王外,还有个赤胆忠心,愿为朝廷肝脑涂地的漠北王霍山,一时为满朝文武盛赞。

另外据说霍山更是从妻子霍氏的亲族里选了三两个面容清秀姣好的女孩,送到了皇帝临时的行宫,请从宫里来的嬷嬷代为教养,以待万岁将来点选妃嫔。

这等子的积极,又跟褚家百般推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是换了别的人家这么不识趣,一定是惹恼了太后的。

戚氏跟显仁太后回复了褚家的意思后,少不得要奚落几句褚家的不识好歹。

可是显仁太后却叹了口气道:“他家的行事一贯是如此,前两个女儿也未高嫁,俱是寻了平实的人家。后来若不是大女儿被耽搁了,恐怕还轮不到崇正郡王。我原先也是想着他们舍不得将女儿嫁入宫里,可是又实在是喜欢乔歆那孩子,才贸然寻你去探口风,既然他们夫妻不愿,便算了……”

戚氏没有办好差事,心里着实是埋怨褚家的清高,加之她家分的院子也不好,听太后说得这般仁厚,免不了要火上浇油道:“太后,您是太过心善了。那嫁入宫中是享受清福来了,更何况要给他家姑娘的可是后位,若是朝廷此番流转了漠北,哪里能轮到他家?”

显仁太后没有接话,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嫁入皇家的“好处”,再没人比她懂了。当年她成为太子妃,生了儿子后,便要张罗着给丈夫纳娶贵妾,好巩固着丈夫的储君之位,更要一碗水端平,善待那些个妾侍生养的子女,而卷入宫闱倾轧,权利相斗中,更是不可避免的。

在太子去世时,她不止一次在梦里哭着跟父母抱怨,当初为何要迷恋权势,将她嫁入皇家?

如今再看褚慎夫妻,对自己的三个女儿处处维护考量,怎么不叫显仁太后生出感慨之心。

她默默想了一会,对戚氏道:“万岁还小,这封后选妃的事情,原本就也还有几年的光景倒也不急……且看看再说吧。”

而戚氏几次加油添火不成,突然想到褚慎乃是先太子的救命恩人,与太子一家私交甚笃,想来因不能因为亲事不成而陡然变脸,便也识趣住嘴不再说了。

不过有一件事儿,她却不得不提:“太后,如今这万岁眼看着十三,也当懂得男女之别了,那莫家的意思,是想接了他们家的大姑娘出行宫。”

闻听此言,显仁太后皱了皱眉道:“万岁不是认了莫家的小姐为姑姑吗?既然如此,便是他的长辈,有什么男女防不防的?万岁此前受了惊吓,没有那莫家的姑娘陪在左右,吃不好睡不香,一时也离不得。”

戚氏听了,道:“听那莫家的意思,先前给那姑娘说和的几个人家,姑娘都不愿,这才耽搁下来,可现在姑娘实在耽搁不起了,这次要接出宫来……”

显仁太后这次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叫戚氏下去。

待戚氏走后,显仁太后才对贴身的刘嬷嬷道:“当初莫家救下了皇上,家里那么多的仆役不用,却偏叫个姑娘管顾着皇上,如今又说起碍着了姑娘的名节,你说说这是什么章法?”

刘嬷嬷跟在太后身边甚久,也是个人精,加之当初她跟着一群公公去迎接圣驾历险归来时,也侧面打探了一下万岁在莫家的情形,自然心里有分寸。

见太后问,她便开口道:“能救下万岁爷这等子的奇伟功绩,寻常人家不得好好把握?太后您当人人都如那褚家一般,嫌弃着富贵烫手?我听闻了,当初被送去照顾皇上的,是莫家两个年纪跟万岁爷相当的小姐。但您也知皇上从小就喜欢跟年纪大的宫女亲近。一二来去,便觉得那莫家待字闺中的老姑娘对了眼缘。加上那莫家大小姐着实是温柔体贴,皇上才越发离不得的。想来那莫家也未料到是这般的结果……”

显仁太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若是年龄相当的万岁这般纠缠,就算封不得皇后,弄个妃嫔当,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莫家对皇室有恩,若是不封个贵妃,着实过意不去。

可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比万岁爷大了十多岁的莫迎婷入了宫里去,还弄了个不尴不尬的皇姑姑的头衔。这能不叫莫家人犯愁吗?

显仁太后心里有了数,便闭上了眼,慢条斯理道:“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自当群臣尽心,早日收复了都城,哪容得有人分心,专营着些个旁门左道……那莫家的大小姐年岁那么大了,就算出宫去,又有什么好归处?且让她留在宫里陪着万岁吧,待得万岁登基封后了,且看她的造化,实在不行,便做个女官罢……你得空跟莫家的夫人过话,只说大小姐实在得我的喜欢,不忍心放她出去,待得以后万岁大了,再有莫家的女孩入宫,她们姐妹彼此也就有了照应不是?”

很显然,莫家的小心思让太后不高兴了,这姑娘不能留在皇帝的身边,可又不好直接放出去,惹了皇上不喜,便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将莫迎婷调离皇帝的身旁。

现在莫家也好,褚家也罢,都是太后急于笼络的忠臣。既然莫家有攀龙附凤的心思,又暂时拿不出什么趁手的姑娘来,便将莫家的姑娘留在宫里,以示隆宠。

所以当笑娘再次入行宫时,莫迎婷已经换了女官的衣裙,服侍在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身侧。

虽然身逢战乱,诸位贵妇们却不由自主地急于恢复京城里时的做派,好找寻心里的安定感。

太后也不例外,所以一旦安顿下来后,每逢月初的茶会,便照例恢复了过来。不过茶会刚刚开始的时候,气氛很是不对。许多贵妇都听闻了褚家似乎回绝圣意的事情。

所以虽然不好直接提,可言语里都有如今他们在漠北崇正郡王的地盘上讨生活,却要看人脸色的意思。

加之新任漠北王霍山会做人,送了把金灿灿的龙椅,又显得崇正郡王桀骜不会做人了。

这样的话题一说起来似乎没完了,众人皆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夹枪带棒——直到惠敏县主袅袅现身为止。

显仁太后早早守寡,衣服需得颜色素些。可她偏偏喜欢些花纹典雅的衣衫,平日里总是花红柳绿,便不合时宜。

于是只能借了茶会的功夫,以鉴赏各种布料为由,才可穿些艳衫见人。

笑娘对于太后的爱美的心思,表示深深的理解与支持。所以也收敛了平日里的简朴作风,从随风给她的嫁妆箱子里寻了一件云锦的罗裙。

因为裙子的式样是笑娘设计的,腰身纤细,包臀束腰,渐往下时则是裙摆散开,类似于现代的鱼尾礼服,不过上身则搭配着轻罗薄纱的外衫,加下笑娘身段好,仪态佳,行走间,自是摇曳随风生烟之感。

这样别致的裙子,一露人前,立刻得了众位贵妇的褒奖,也忘了之前营造的讨伐郡王夫妇无礼的劲头,纷纷管笑娘要样子,准备回去裁剪来穿。

笑娘笑着说:“一早就给诸位想着了,还特意多画了样子,让你们选,我们身在漠北苦寒之地,可不能颓唐着,需得打扮起来,做了大秦的脸面表率,所以这些日子来,我便在家里精心画样子,裁缝都备下了,就准备给诸位制衣呢!”

太后笑着道:“这衣服样子,也就是你们这些个年轻的,没生养过孩子的小媳妇能穿,也是太挑拣身材了,我们这些个老婆子可穿不得了。”

笑娘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巴结一下太后,好好修补一下两家联姻不成的裂痕,于是连忙道:“这裙子哪里挑人?太后您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会穿搭的巧手,您看这裙子上身若是不搭轻纱,换了对襟的袄可能入眼?”

说着便命人取了另一件新制的鱼尾裙,上面搭了宽松的短袄来给太后过眼。

这件衣裳可是按着太后的身量裁剪的,考虑到太后日渐变粗的腰身,还搭配了修身后面做了瘦腰处理的短袄。

太后一看,便知衣裙是自己的尺寸,干脆起身命嬷嬷宫女们服侍着在屏风后换上。

笑娘如今裁缝的功力满点,古代的后宅职业之路越走越宽。太后换上后,衣服合身极了,呈现的优势另一种成熟得体的风情,最可贵是,这袄搭配裙子,竟然显得太后苗条了许多。

这一记马屁可以说正拍在位置上。无论古今,女人得了靓衫的愉悦心情都是一样一样的,太后一边揽着铜镜自照,一边笑称自己老了,腰身都变粗了。

一旁的贵妇们也是久经沙场的马屁精,立刻纷纷称赞太后纤瘦无比,婀娜娉婷。

而笑娘不失时机,名侍女捧来衣样册子,供贵妇们挑选,以便弥补下前些日子里,她们挑拣宅院,却找寻不到笑娘人时的怨气。

总之茶会结束时,太后直拉着笑娘的手,很热切的探讨下次茶会的着装主题。

至于其他妇人们,吃人嘴短,也很默契地没有再提漠北王送龙椅的事情,毕竟那椅子再金贵,也只能坐一个屁股。

漠北王哪里像惠敏县主这么贴心,竟然弄来那么多名贵的布料,让她们多做些衣裳呢!

莫迎婷身为女官,一直默默守在一旁。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看着笑娘,看着她进退得宜,谈笑风生的大方从容气度。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若论容貌,并不见得比笑娘差,只是遇到随风略晚了些。

可此时此刻,她心里终于隐约感觉到,也许自己真的是样样不如这个二叔的外室私养的莫家女儿。

☆、第128章 第 128 章

想到这里, 莫迎婷不由得暗自神伤了起来。

因为莫迎婷如今乃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笑娘也不用拿捏着身份顾虑跟她寒暄, 只当了她是壁花一朵便是了。所以在茶会上时, 并无特别去看向莫迎婷。

可待出要出行宫时, 她却被立在一旁的莫迎婷喊住了。

褚家与莫家关系微妙, 算不上亲近,但也没有到视同水火的情分上, 所以笑娘倒是止住了脚步, 接受了莫迎婷的鞠礼,然后道:“恭喜莫女官, 得在太后的身边服侍……多久不见,你的身子也见好啊。”

她说的倒不是客气话, 如今的莫迎婷看上去,虽然依旧有天生不足的羸弱, 但照比以前风儿大些, 就能吹散架的光景,可好了不少。

莫迎婷苦笑了一下,她本来就生得娴雅,这一笑犹是带着不沾染俗气的淡然:“原本是我恭喜县主新婚才是,只是先前在战乱时,补得奉上贺礼,这一声恭喜算是来迟了……”

说道这, 她突然顿了顿, 抬眼看向笑娘道:“如今, 我身子的确是见好,也当谢过郡王,若非他有心,惦记着我这残命一条,特意命人送来了寒山雪莲,化药为丸,我这残破的身子也支撑不得甚久……”

说到这,她又是郑重鞠礼道:“原本该当面谢过郡王,可我如今在宫里挂着差事,不得出去,还请县主代劳,替我谢谢郡王。”

笑娘听到这里,心里微微一紧,这个什么雪莲的由头,她可从来没有听霍随风提起过。

不过莫迎婷的话说得谦卑,却又含着挑衅的意味。

笑娘向来是输人不输阵的,只脸上带笑,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你父亲心悬着你的病情,以前也跟我父亲略略提过,夫君至孝,他老人家跟夫君提起,夫君自然记在心上。”

笑娘说得轻描淡写,但几句话就让送雪莲花的性质从已婚男挂念婚前好友,变成了孝顺男按岳父大人的话行事。

莫迎婷脸上挂着的笑微微一僵,也不再说话,只又谢过了褚伯父的挂念,便转身离去了。

如今的行宫甚小,所以笑娘一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转角走廊站着个穿龙袍的少年,正带着个小太监,殷切地等着莫姑姑朝他的方向走来。

笑娘眼力好,虽然隔得远些,却能感受到少年的热情。不由得想到,若是一切没有脱轨,霍随风望向莫迎婷的眼神应该也如少年皇帝那般的殷切吧?

莫迎婷终归是白月光的命格,不是挂在随风的窗前,也会映在另一位贵人的窗棂上。只是不知,剧情的引力会如何作怪,莫迎婷是否还跟霍随风有着难解的纠缠?

于是出宫的一路上,笑娘都没有怎么开口说话。寒烟也听到了主子与莫女官的对话,心里觉得郡王私下里给莫家小姐送莲花似乎是有些不妥,而莫迎婷又跟县主言谢,这内里的心思更是很玄妙。

可是这事儿也不知是何时的旧事了,若是她家的小姐追究,岂不是显得小家子气?

毕竟救人一命的事情,是不好拿来拈酸吃醋的。她想劝小姐想开些,可看着笑娘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是将话吞下去了。

她家小姐向来心思深,行事稳。这等子没影的事情,想来自己一回就能想开了。

可惜寒烟这次,似乎有些高估了她的主子。

从宫里回来后,笑娘便觉得困乏得很,所以在丫鬟的服侍下换了常服,躺在榻上准备小憩一会。

不一会,小郡王也回转了。

今日霍随风又是回来的很早。寒烟一早就命厨下煨了羊肉锅子,还蒸了蓬松松的糕,预备给郡王吃。

随风按照往常的习惯,风卷残云的吃完后,便要来缠他家的小母鸡进圈。

往常笑娘虽然觉得他行事荒诞,却也体谅少年家火力旺,尽是随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