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是…”

她笑了笑,“接生了这么多人,头胎生的都很紧张,不过看你…好像很平静。”

我无力的一笑,虚弱得道:“是呀,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很高兴,那就麻烦婆婆了。”

我强撑着支起身子对她微福了福。

她惶惶不敢受,连忙将我按回床上,“使不得使不得,快躺下。”

如月已经将一应事物都准备好了,上前禀道:“婆婆,可以开始了。”

这时,这家女主人送来了一碗东西递给张婆婆,她将碗递给我,“喝下去。”

我看了看那碗清亮的东西,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

“蓖麻油,催生的。”她解释着,己经将碗送到我嘴边。

一股刺鼻的味道随即而来,我不由得皱起眉。

张婆婆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道:“喝罢,为了孩子也得喝啊,喝了这个会减轻生产时的痛苦。”

我看了看她,不再说什么,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强忍着欲呕的冲动咽下去。

很快的,便有了感觉,好像孩子在挣扎着,忍不住要出来一样,我微微喘着气,下身一阵阵强烈的宫缩传来…

原来…生孩子是这样的,阵痛来时,我己经忘记了要喊叫,只能紧紧咬着牙。

“再用点力,用力…”张婆婆不断催促着我,如月握着我的手,给我力量。

我觉得呼息越来越吃力,下身撕裂般的痛楚让我的神经开始变得麻木,心中,唯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将它生下来。

“小姐,你还好吗?”如月帮我擦着汗,担忧得看着我。

我转头,对她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再用点力,己经快要生出来了。”张婆婆道,用手在我腹上轻轻推着,由上往下。

(易子昭)

望着堂上高坐的天子,诚王妃心里一阵发怵,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皇上…她确实是走了。”

易子昭穿着宽大的风氅,容颜掩在风帽下,低着头,一语不发。

如此的沉默让诚王妃更加紧张起来,紧紧攥着手指。

“皇上…”她跪在地上,惶惶的再叫了一声。^橘园.青囊花开^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隔了良久,才听到他沉沉如叹息般的语声传来,“孩子呢?”

诚王妃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的看过去,忙又低下头,“孩子在奶妈那里,臣妾这就命人去抱来。”

她亟亟的道,扭头吩咐秋香去把孩子抱来。

隔了一会,秋香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进来,“夫人。”

“把他抱过去给皇上看看。”她紧张得连手指都在颤抖,更不敢抬头看向龙颜。

秋香诚惶诚恐的将孩子奉上,“皇上…”

易子昭单手接过孩子,拨开襁褓看了看,“叫稳婆来。”他冷声吩咐道。

一不会,便有一位身穿绫罗的御用稳婆从外面进来,抱起孩子来仔细检查了一下,禀告道:“回皇上,这孩子确实是刚刚出生的没错,还是个男孩。”

男孩?

易子昭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锋芒,他笑了,“那这么说,她是自己走的?并且把孩子过继给你来扶养对吗?”

“对…”诚王妃低着头道,那声音听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堂上,一声极鬼魅的笑声传来,她的身子又是一震。

“她可真是狠心,连亲生儿子都忍心抛下,这事,诚王知道吗?”他冷声问道,将薄凉得目光牢牢钉在她脸上。

诚王妃伏在地上,只觉得头上直冒冷汗,“王爷他…知道。”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再问,脸色己经渐渐暗了下来,手里的小娃正在咿咿呀呀的叫着,胳膊腿儿乱蹬。

“己经走了三天了。”她小声的道,她没有骗他,清尘确实走了三天了,她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她走时并没有说她去哪。

她说,她们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到时被逼供。

“三天…”易子昭沉吟着道,轻轻撑着额角,紧赶慢赶,处理好了朝中的事,避过太后耳目偷跑出来,还是晚了一步。

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娃儿,他正用明亮的小眼睛看着他,“你是清尘的孩子吗?”

他轻轻问着,又像是自言自语,用食指点着他胖乎乎的脸蛋儿。

“不…你不是。”他说道,再次肯定了心里的想法,这绝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儿子不管,她那样一个事事周到的人,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儿子扔给一个恨她入骨的女人扶养呢?

绝不。

他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婢女,“诚王呢?”

诚王妃张张口,正要答话,却听到身后传来冷笑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皇上大驾光临,怎么这么晚来?微服出巡吗?”

夏侯君悦身上披风未去,冷冷立在门口,身上带着凛然气势。

“王爷…”诚王妃惶惶叫了一声,已没有先前那样害怕,仿佛有了某种依靠。

易子昭微微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答话,却问:“王爷这么风尘仆仆的,去了哪里?”

他明知故问,夏侯君悦脸上露出冷笑,缓缓走进来,“内人前几天跟我闹了些别扭,离家出走了,所以…”

他没将话挑明,但相信他己经明白了,而他称她内人,不是清尘,相信他也会懂。

“哦,是吗?真不巧,朕也是来找她的。”易子昭笑着道,语气意味深长。

夏侯君悦心下冷冷一晒,已经在他面前站定,只是微微福了福身,“见过皇上。”

“不用客气,反正你也不自称臣,亦不行礼,何必佯装下去呢?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罢!”易子昭挑眉看他,有几许薄凉意味。

夏侯君悦冷冷一笑,亦挑眉看他,“说什么?”

易子昭转身对殿里人道:“你们都下去罢。”

随侍而来的内侍宫人鱼贯退出,连同诚王妃一起,她担忧地看着他,“王爷…”

“没事,你先出去。”他缓声安慰。

诚王妃依依不舍地出了殿,“现在这里已没有外人,皇上有什么话就请说罢,臣洗耳恭听。”他负手站着,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易子昭抽回目光,脸色已变得冷冽,缓缓的说道:“朕只要你一纸休书。”

夏侯君悦心下一晒,笑着问:“休书?休谁?”

他冷笑,反问:“你说呢?”^橘园.青囊花开^

“臣不知道。”夏侯君悦冷冷的道,别过脸去,他不想看到他那副可恶的样子,清尘不告而别,己经让他恼火不己,现在他却又赶来说让他休了她?

怎么可能?

他怎么舍得放那个女人走呢?不过…她离开这里,又去了哪呢?就快要生了,他真的好担心。

易子昭不温不火,仍旧笑着,“不知道,那就让朕来告诉你,清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是前朝皇帝的遗腹子,朕要的只是那个孩子,还有那个女人,如果你不肯就范的话,那就只好让诚王府再遭劫难喽。”

他言语轻佻,眸光却是凛冽的。

夏侯君悦冷冷一笑,“现在你是皇上,要杀要剐,你想怎么样都好,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休了她,还有,那孩子是我的。”

“是你的吗?哈…”他讽刺的一笑,接着道:“人家的孩子都是怀胎十月,怎么你们的孩子却只有七个多月就出生了?你当朕是傻子吗?”

“是早产。”他不卑不亢的道,心里己暗暗起了凉意,他这一次怕是有备而来,他早己算准了清尘生产的日子,只等她生出来然后动手。

“早产?生下的就是刚才那个孩子吗?”他问,目光直视他。

“对,是那个孩子,皇上也已经看到了,那确实是刚出生的婴儿。”他强调道,企图用别的说服他。然而,都惘然,他仍是不信。

易子昭垂眸笑了,“诚王…你真得以为朕那么好骗吗?三天前,武陵郡乃至整个天下,刚刚出生的孩子有千千万万,三天的时间,无论你从哪里抱来一个都跟得上,现在…孩子的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朕怎么相信?”

夏侯君悦冷冷的别过脸去,不置一词。

“怎么不说话?”他逼问道,目光紧迫他。

“既然皇上不相信,那臣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何必浪费唇舌?”他冷声道,并不看他。

易子昭轻笑垂眸,“既然你不愿意写下休书,那朕也不强人所难,不过…”

他轻轻抬了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最好祈祷朕找不到她,如果找到了,不需要你这一纸休书,她同样都是朕的人,至于那个孩子…如果你乖乖的听话,朕可以确保孩子安然无恙,如果不…那就难说了。”

他将话说到此,便不再说了。

私心里,他希望清尘生女儿,女儿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夏侯君悦脸色倏的黯下,紧紧握住双拳,目光森冷得看向他,恨得咬牙切齿:“你身为皇上,怎么能…欺男霸女呢?”

易子昭仰身一笑,无比讽刺的道:“反正她跟着你也是守寡,何不让她进宫来享福呢?”

他只说守寡,并未言明,但夏侯君悦已经气得变了脸色,恨不得一拳打在他的笑脸上,“你怎么知道她是守活寡,我们好得很。”

“不用骗联,她根本不喜欢你。”他冷声道,丝毫不留情面。

他亦冷笑,“她也不喜欢你。”

易子昭看着他,沉默了一刻,笑道:“不管她喜不喜欢,她都得做朕的女人,你就祈祷她生女儿罢!”

说完,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擦身而过之时,他又倾身在他耳边道:“还有,将休书准备好,过几天朕派人来取。”

“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冷冷的道,凌厉冰冷的眸锋如刀子般锋锐。

易子昭看了看他,没有接话,冷冷的向外走去,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多耽搁了,三天的时间不算短,在这期间,那个女人应该已经走得很远了。

他要尽快找到她。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冷漠而高傲,夏侯君悦突然有种想要杀了他的冲动,天朝江山己经被他夺去,而现在,他仍不满足,还要抢走清尘。

这个恶魔。^橘园.青囊花开^

他握着拳,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着,呼…殿里响起沉闷声响,他一拳击在柱子上,手指关节处立即变得血肉模糊。

“王爷…”诚王妃不知道何时己经站在门口,看到这样,立刻尖叫着冲过来,眼里充满切关之情。

夏侯君悦冷冷的甩开她,“不用你管。”

诚王妃手指僵在半空中,脸上浮现落漠神情,“你仍在怪我吗?清尘的离开并不关我的事。”

“不是你又是谁?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走呢?再说,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他转身,冷冷地看着她,眸子里有种仇恨的情绪。

他离开两天,再回来时,清尘和如月就己经走了,而她却不知从什么地方抱来了一个孩子养在府上。

诚王妃黯然低下头,苦涩得笑了笑,“那孩子,还有这一切都是清尘临走时的安排,她说王爷会懂得她的心。”

这是她临走时的话,可是三天来,他仍旧不相信她。

“那你总该知道她去了哪里?”他退一步道,就算那孩子真的是清尘找来当掩护的,可是她总该留有些什么东西,字句、信之类,可是没有,她居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那么走了,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她真的没有告诉我,夫妻这么久,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诚王妃嘶声力竭地道,觉得自己快要失望了。

原以为清尘走后,他会将心思稍稍放到她身上一些,没想到却适得其反,他对她的依恋反而变本加利了。

夏侯君悦讽刺一笑,垂眸看着她,“让我怎么相信你?”

“可你总该相信我,是她自己要走的啊,你看看现在的形势,如果她晚走一步的话早就落在了皇上的手里不是吗?”她提高声音道,情绪已经濒临崩溃,再也忍不下去,嫁过来这么久,他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她问,凄楚地看着他。

看着她疼痛的目光,夏侯君悦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回答我。”她再次逼问道,强迫他看着自己。^橘园.青囊花开^

他仍是不语,冷冷的别过头去。

她苦涩的笑了,有些讽刺,“你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个女人,清尘,郁清尘,她是你的命,是你宠若至宝的的宝贝,可是…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我嫁给你,我并没有错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把给她的爱分一点给我呢?王爷…”

说到最后,她己经哽咽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随时都要落下来。

“对不起。”良久,他才说道,只是短短的一句,却比那千言万语更灼人心,诚王妃所有的委屈都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瓦解,崩溃…

她偎进他怀里,沉痛地哭出声来。

夏侯君悦身体僵直的站在那里,茫然又无措,只能任她哭…

(清尘)

三天,于我来说却如上天的恩赐般,我无比感谢它,让我可以有时间安排下一切。

我己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在距武陵郡近百里的小镇上租住了一处宅院,用重金谴走了当日的车夫,又请了两个佣人,加上如月,一家子只有三四口人。

我并没有请奶娘,因为我希望可以自己来喂这个孩子。

虽然如月曾经劝过我说,二夫人亲自喂奶有失身份。

可我是一个母亲,哪里还管得了那许多,我轻笑不言,固执得要自己喂。

帮佣的都是些朴实的妇人,没有大家奴才出身的世故与傲慢,更好相处,也十分勤快,我很满足,安心地在屋子里坐月子,孩子睡在旁边的小床上,偶尔,它醒时,就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我很快就能知道它醒了,就会下床去将它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