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着唇笑,眸中笑意越来越浓,“看来,宫里的人并不少。”
“对,香墨跟我说,你在极力拉拢傅德妃,其实…”
未等他话出口,我便打断道,“傅将军也是你们的人吗?”
我说了你们,而不是我们。
他听出来,苦笑着道:“清尘,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皇上…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他对你是有交代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等一切胜利之时,你就会揭开他给你的答案。”
“胜利的那一天是那么遥远,而他给我的答案?要何时才能看到?”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这样漫不目的的挣扎,我只管做自己的事,却始终不知
道目标在哪里。
我承认,每到关键时刻,夏候君曜就像早有预料一样,他安排的救星总会及时的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可是…我需要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了。”他温柔的看着我。
“快了是多久?”
“如果这次顺利的话…”
我冷笑,打断他道,“不会顺利的,易子昭…对我是有感情,可是他身边有一个太后娘娘,这次的计划,还是放弃罢!”
“没有一点希望吗?”他不死心的看着我。
下部:第七十七章初露端倪
“没有,”我肯定的道,转念一想,我又推翻道:“不过,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你想到了什么?”他着急的问。
我轻笑不语,有些苦涩的低下头,“不过是一些害人害己事。”
突然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害人终害己。
当天夜里,我们连夜赶回帝京,诚王爷在半路下车,带一纵人马湮灭在茫茫夜色里,而我,由曹卫尉安全护卫回京。
护卫,而不是救出后送回,诚王爷启用曹卫尉,为的就是在事情失败后,可以名正言顺的自己回来。
回京的途中,一路上太过顺利,并没见到半点追兵的影子,让我不由的起疑。
撩帘看着外面街景道:“香墨,你不觉得蹊跷吗?”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了看,笑着道:“夫人是说街上太冷清了吗?”
“嗯,现在才刚过人定,不该这么冷清的。”我喃喃的道,放了车帘坐好。
话音未落,前面,就起了嘈杂声,我起初漫不经心,渐渐的,外面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夹进了刀兵碰撞的声音,于是我紧张起来,下意识的要撩帘去看。
香墨赶忙阻止,闪身挡到我身前,“夫人坐好别动,可能是…他们来
了。”
他们,指的是太后娘娘的追兵,从被劫到现在,一天一夜的时间,宫里没有任何动态,一路上,也没见太后娘娘追兵人影,我不由的笑来。
果然是高手过招,别有一翻情趣。
见我事到如今还能笑得出来,香墨不解的道:“夫人在笑什么?”
我不置可否,只是脸上笑意越来越浓。
太后娘娘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她并没命人一路追杀,而是等着我回京,如果我回来,就必死无疑,如果不回来,落到乱党手里也必死无疑,就是不死,也出了她的视线。
而易子昭此时,一定被她牢牢的控制在宫里。
这一次,是我输了,我不由得长叹,“难道本宫今天就要命丧于此吗?”
“夫人…不要说这种不吉的话,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躲过此劫的。”
我仰身一笑,自顾自道:“可能就是报应,不该有那样的念头的,虎毒不食子,这是老天罚在我。”
“夫人别这么说,一切都会好的,曹卫尉武功高强。”
撕杀声越来越近,车壁上,不时透穿而过的利箭让人心惊胆战,不敢有丝毫放松,我与香墨紧紧抱在一起。
空气里,有硝烟弥漫的味道,还有…血腥味。
“夫人,您还好吗?”慌乱中,有人隔帘问道。
像是曹卫尉的声音,我抬起头,像是突然看到了希望,“本宫很好,外面情况如何?”
“敌众我寡。”他长叹一声,接着又道:“不过夫人放心,末将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救夫人突出重…”
此时,说话声突然停止,我听到一个痛苦的呻吟声。
“你还好吗?”我紧张起来。
“还好,谢夫人关心。”他回了话,我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叹口气道:“辛苦你了。”
他笑笑,不再说话,可能是外面都已交待妥当,时机刚好,于是他跳上马车,用刀背策马,飞快的驶离现场。
这个夜,似乎太过宁静了些。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时,我不由的笑了,放眼望去,分明是一片战乱,耳边呼啸而过的撕杀声如雷震耳,而我却感到一片宁静,死样般的宁静,没有活的迹象。
飞溅而来的热血,染红了雪白的轿帘。
丝丝血腥味泅散开来,我微微皱眉,十分不喜欢这种味道,抑或者,是恐惧。
有流血,就有牺牲,我讨厌死亡,讨厌…
“夫人,只要到了宫门我们就安全了。”曹卫尉隔着帘道,将马车赶得飞快。
身后追随而来的马蹄声渐急,似乎立刻就能追上来,我紧紧握住香墨的手,“如果我有我不测,一定要将君颜救出来。”
我知道,如果我死了,君颜也活不了。
“不会的夫人,我们马上就要到宫门口了。”她安慰的道,突然落下泪来。
我勉强笑了,轻轻为她拭泪,“你哭什么,傻丫头。”
“奴婢只是伤心,夫人是个有情有意的人。”她哽咽的道。
我笑,“那夏侯君曜一定是个坏人。”
“夫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他…没有人的情感。”相较之下,人在危难之时一定会想到最牵挂的人,想要留些话,而他,只字未留,只用无尽的铺排将我牢牢锁在他的世界中。
可是,你明明死了,为什么我还是逃不出你情感的束缚。
香墨怯懦的看着我,“夫人,其实皇上是有…”
“是有交待的。”我抢过她的话道,释然一笑,“放心罢,都过去的,本宫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了,再也记不得,他嗜血的样子…”
我自欺欺人的道,仰起头,任眼泪汹涌落下。
是谁说过人死后,过往种种就会化为灰飞烟灭,又是谁说过,活着的人是幸福的,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恰恰相反呢?
真正死去的那个人是我,是郁清尘,而活着的,不过是夏侯君曜在世上留着的一张牌,一个工具。
下部:第七十八章初露端倪
形势越来越紧张,眼瞅快到宫门,身后的追兵也更拼命了些,飞箭似雨点般落到车厢四壁、顶篷,若不是木料结实,恐怕,也早已被箭透穿了。
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让我觉得一阵战栗,濒死前的挣扎般,另人决望。
“香墨,你怕吗?”我于混乱中问出声。
“奴婢只是怕娘娘会受伤。”她小声道,紧紧撰住我的手。
我微微笑了,将她抱得更紧,“死不可怕…”
“夫人…”她仰起头,不解的看着我。
我不再说话,将脸埋进她颈窝。
…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她的身子颤了颤,然后,从喉咙深处发现一丝悲鸣。
“香墨…”我察觉到异样,还没来得及推开她,就已闻见浓浓的血腥味从四面蔓延开来。
“夫人…”她奄奄唤我一声,身子渐渐瘫软了下来,无力的跌到我怀里。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那支刺中她后背的箭,箭身泛着幽绿色的光,显然是沾有巨毒的,可见太后娘娘杀人决心。
“夫人,你们没事罢?”听到里面异样,曹卫尉紧张的问道。
我愣了良久,到此时,才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大声尖叫,“快点回宫,香墨受伤了。”
我知道必需及时处理伤口,不然,她一定会死的,我的香墨,我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香墨,是我对不起你。”
她虚弱的笑笑,“夫人不必紧张,奴婢…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住口,不许说死字。”我抬手捂了她的嘴,却看到满手鲜血,我突然怕
了,“香墨,不要死,我还有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你死了,谁为我一一指明方向呢?”
“奴婢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夫人放心,奴婢死后,也有别人替夫人指明方向,夫人…”
她突然停下来不说了,轻轻唤了我一声。
“让奴婢再叫你一声娘娘好吗?”她祈求的看着我,我的眼泪就在这一刻全部泄下,紧紧拥着她。
“傻香墨,”一直以来,她最不平的就是叫我夫人,然而…在她眼中,我永远都是皇后娘娘,娘娘,才是她愿意叫的称谓。
“香墨,我永远都是你的皇后娘娘。”
“香墨,求你不要死。”
我无助的哀求,可她的身子却渐渐瘫软。
“娘娘,你…一定要相信皇上,他决对没有利用你,他是…爱你的。”她说爱你的时候是那样吃力,气至咽喉,却怎么都上不来。
“香墨,不要说话,我们不说他。”我怜惜的道,不忍看她难受的样子。
看着她越来越离我远去,才突然发现自己是这么无助,我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她。
“香墨…”
我终于抱着她哭起来。
她轻笑,吃力的抬起手,摸摸我的头,“娘娘,皇上…真的很喜欢娘娘,奴婢从没有见皇上对哪个女人那么痴迷,娘娘还记得吗?中宫殿后院有一方石桌,娘娘走后,皇上就天天坐在那里…”
“不要说了,香墨,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痛苦的摇着头,真怕她就这样离我而去。
“香墨…我很怕。”
她看着我,凄凄的笑了,眼角划下晶滢的泪珠,“娘娘,如果奴婢走了,以后,谁来为您拭泪呢?”她摊开手,接过我落下来的泪,轻轻握进手中。
“娘娘绝顶聪明,却也有莽撞的时候,从前,皇上总是告诉奴婢要多多提醒你做事三思,你曾经夸奴婢聪明,可是…奴婢这份聪明,又怎么及得了皇上万分之一呢?”她用疼痛的目光看着我,“娘娘,你以后一定要万事小心,犹其对太后娘娘,今上或许一时对你放不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要为自己留后路,只有在朝中树立威信,才能不被打倒,不管太后也好,皇上也好,你现在仗的不过是今上的眷恋,可是万一将来有变,你就会变得孤身一人,立场很尴尬。”
她这翻良言,越是往下听,越让我觉得心酸,“香墨,不要再说了。”
“娘娘,您就让奴婢把话说完罢!”她微笑的望着我,那么诚挚的眸光,让我说不出不字…
她的声息,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临近凰宫,身后追兵也渐渐放弃了,徘徊在十米之外,不前也不退。
死死的守在那里。
“车上什么人?”守门侍卫上前盘问。
我已气急,还没等曹卫尉回答,就霍得将轿帘掀起,语声凛若寒冰“开门…”
那个侍卫看到我,眼睛突然睁大,诺诺的低下头,“小的不知是殇国夫人,还请恕罪。”
然后恭敬的退到一旁高呼放行…
随着宫门缓缓开启,身后,那些追兵也终于放弃了,调转马头离去,绝起一地灰尘。
“香墨…我们安全了,你还好吗?”我捧着她的脸问。
她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毒性发作,她唇色变成深紫,看上去异常骇人。
我手指颤抖着为她擦去伤口汩汩流出的鲜血,“香墨,你有什么愿望吗?”
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
她轻轻闭了闭眸,声若蚊咛的道:“奴婢只希望娘娘能够幸福。”
下部:第七十九章初露端倪
听到这两个字,我便哭了,声音颤抖,幸福对我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事情。
“香墨…”我紧紧抱住她,用尽全身的力量,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留在身边,然而,她还是走了。
我感觉到她的身子突然重了,沉沉压到我身上。
“啊…”我受不了的尖叫出声,整个凰宫上空都弥漫着我悲伤的回声。
“夫人,您没事罢?”曹卫尉驾着车,飞快的驶入凰宫深处,我的心,却已经渐渐冰凉,颓败,绝望到了极至。
“香墨…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为你做。”
她安详的躺在我怀里,嘴角带着微笑,没有一丝挣扎,不吵也不闹,从此,她再也用不着活在缤纷的争斗中,再也不用…一次次因为我而受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