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小姐你看,那虫子就是长这般模样的。”

谢娇本是听得入迷,但到了后头谢娇心里又不禁有几分害怕,冷不丁的一条恶心的虫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尾巴还在摇晃,扫过她的前额时,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让谢娇尖叫了一声,小脸吓得惨白惨白的。

“阿兄!”

谢年是越听到后面就越觉得不对劲,只不过待他反应过来时,阿昭已是付诸行动了。谢年脸色一冷,伸手将妹妹拉入怀里,然后伸手打掉阿昭手里的虫子。

“你!”

阿昭眨巴着眼睛,“阿昭不过是告诉你们秘密而已,谢小公子为何如此生气?”

谢年恼得很,想要骂阿昭,可偏生脑袋里压根儿不懂得要如何骂人。想来想去也只有阿昭前几日说的那一句——你大爷的!可是他说不出口来。

阿昭笑嘻嘻地道:“谢小公子是想骂你大爷的么?”

“你!你!”谢年一张脸涨得通红,“阿昭小姐言辞如此粗俗就不觉得羞愧吗?”

阿昭道:“阿娇小姐如此对待黄梨也不觉得羞愧吗?”

谢娇见阿昭如此咄咄逼人,顿时恼羞成怒,往前用力推了阿昭一把。阿昭病体刚愈,身子难免还是有几分虚弱,而谢娇又用足了十分的力气,阿昭往后踉跄了几步,整个人跌倒在地。

阿昭却也不恼,她咧嘴一笑,“谢小公子,你可要记得是你妹妹主动打我的。”

她摩拳擦掌地从地上爬起,佯作要去纠缠谢娇的模样。谢年情急之下,不小心甩了阿昭一巴。谢年愣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你先出言挑衅的。”

阿昭被甩了一巴,心情不妙。

整个人扑向了谢年,这回阿昭也用足了十分的力气。

两个孩童在冰冷的地上厮打起来。

谢娇此时有些不知所措。蓦然,她注意到卫瑾与周牧正大步赶来,谢娇连忙喊道:“阿兄别打了,卫公子和牧公子都过来了。”

阿昭迅速与谢年分开,两个人从地上爬起,各自理了理身上的衣裳。

卫瑾黑了脸。

“又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回阿昭与谢年谢娇倒是学乖了,三个人齐刷刷地咧嘴一笑,阿昭说道:“师父,谢小公子说要与阿昭…阿昭…”

谢年说道:“学猫儿在地上打滚,看谁学得最像。”

谢娇说道:“阿昭姐姐学得很好。”

阿昭嘿嘿一笑,“阿年也学得不错。”

周牧笑道:“原是如此。”

三人又齐刷刷地点头。

卫瑾面无表情地看向阿昭:“是么?”

阿昭咽了咽口水,不敢回答。周牧见状,笑说:“时候不早了,牧改日再过来拜访。小公子与阿娇小姐也该回去了。”

待他们一走,卫瑾淡淡地瞥了眼阿昭。

“阿昭,给为师老实招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凭凭的手榴弹~~~

捂脸,刚好踩点更新~~~嘤嘤嘤嘤乃们不要霸王我啦~~~出来冒个泡嘛~~~躺倒任调戏呀~~

第十章

阿昭被卫瑾这么一望,心里咯噔地跳了下。想起今早只用了几个白面馒头和一碗荷叶膳粥,阿昭不由得暗叫糟糕。阿昭再次吞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师父,阿昭能不能先去一趟茅房?”

卫瑾瞅她浑身发抖的,只当她急着如厕,人之天性,卫瑾也不欲阻拦。

他道:“为师在书房等你。”

阿昭如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卫瑾转身离去。

阿昭亦是撒腿狂奔,猛地冲到灶房里。厨娘见到阿昭,吓了一跳,刚要行礼,却见阿昭问:“有肉吗?”

厨娘问:“阿昭小姐要吃什么肉?”

阿昭道:“通通拿来。”

小半个时辰后,在书房里等阿昭的卫瑾微微地蹙了下眉头,手里的书册都看了二十来页,却还没见阿昭的踪影。想起方才阿昭抖得脸色有不太对劲的模样,卫瑾唤来了采青。

“去看看阿昭如何了。”

采青应了声,片刻后采青回来,她结结巴巴地道:“公子,阿昭小姐她…她在茅厕里被…被哽到了,阳德管事已是去唤了郎中。”

卫瑾面色古怪,“被什么哽到了?”

“骨…骨头。”

卫瑾放下书册,倏地站起,“茅厕哪儿会有骨头来?我去瞧瞧。”他疾步行去,刚到厅堂里,就见到阿昭张大着嘴,满脸涨红的模样,眼睛也是湿润湿润的。

卫瑾拧眉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了?”

阿昭说:“…唔唔唔呜呜呜唔唔。”

卫瑾望向在照顾阿昭的侍婢,“你说。”

侍婢答道:“回公子的话,阿昭小姐被鸡骨头哽在喉咙里,奴们试了许多法子也无法取出鸡骨头。”

卫瑾看了眼阿昭。

阿昭喉咙里疼得厉害,面上也是窘迫得很,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躲进去。卫瑾本是心有疑惑的,但如今一见阿昭的模样,卫瑾哪里会不明白。

卫瑾的脸色又黑了。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喜形于色之人,在天山派里即便是遇到再大的事,他也不曾恼过,更别说气得脑袋疼。可现在短短几天,他只觉脑袋在打鼓。

只是现在这情况,也不是责罚的好时机。

卫瑾转身在阿昭对面坐下,板着张脸,一声也不吭。

好一会,阳德管事带了郎中过来。郎中瞧见阿昭喉咙里的那根骨头也吓了一跳,连忙取了医箱里的器具,捣腾许久才取了出来。

阿昭松了口气,喉咙里仍是觉得火辣辣的。

卫瑾淡淡地问:“有伤到哪儿么?”

郎中回道:“喉咙有些磨损,不过不要紧,养伤半月便能痊愈。只是这半月里最好是只吃清淡的粥食,万万是不能吃带骨头的肉了。”

卫瑾“嗯”了声。

待众人离去后,卫瑾好看的眉轻挑,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阿昭…身后的那幅墨竹图。阿昭走到桌案前,努力探着手去够足足有她三个巴掌大的白釉茶壶,够着后又使了吃奶的劲儿往一旁的茶杯斟满了茶。

卫瑾用眼角的余光一瞥,见阿昭悄悄地望来,他又迅速收回,继续盯着墙上的墨竹图。

阿昭捧起茶杯,行到卫瑾身前。

噗通一声,阿昭跪了下来。

她声音沙哑地道:“师父说阿昭不能动手打人,今天阿昭没有动手打人,是谢娇先主动打我的。”

卫瑾面无表情地看着阿昭。

阿昭继续说道:“师父说要以理服人,所以阿昭今日只是和谢娇谢年说了一个故事。只是阿昭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应该拿虫子吓唬谢娇。阿昭就是不出这一口气心里不舒服,现在阿昭舒服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喉咙还在火辣辣地疼,阿昭咳了几声,低下头来,双手高高地举起茶杯。

卫瑾心里虽恼,但见阿昭如此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

他接过了茶杯,缓缓地喝了口茶。

阿昭心喜。

卫瑾又道:“说了什么故事?”

阿昭又将故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卫瑾听罢,心里倒是有几分欣喜,阿昭年纪尚小,他又不曾教过她任何计谋,她就已是懂得攻心为上,不费一兵一卒,只靠一张嘴便取得自己所想要的。

这样的阿昭,只要他多加指点,以后必成大器。

卫瑾扶起地上的阿昭,他道:“下不为例。”

阿昭狂点头。

卫瑾瞅了瞅她,又叹道:“也罢,你既是不喜欢谢年与谢娇两人,以后不来往便是。”

阿昭不曾想到师父会这么说,一时间高兴得眉飞色舞的,响亮地应了声“是”后,喉咙又开始疼了。她猛咳了几声,眼泪都快要泛出来了。

她也顾不上什么,急急地捧了卫瑾刚刚放下的茶杯,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的水。

喉咙方舒服了一些。

阿昭放回茶杯时,发现卫瑾神色有异。

卫瑾有轻微的洁癖。

在天山派里时,只要是个人都晓得千万千万别动卫瑾的碗筷杯勺。有一回卫瑾的师弟喝酒壮了胆子,想要试试碰了卫瑾的酒杯会如何,结果卫瑾当场面不改色地唤人拿了个新酒杯来,冷冷地看师弟一眼,继续喝酒。接下来的一个月晨练里,卫瑾日日拿剑与师弟切磋。一个月后,师弟惨兮兮地爬到卫瑾房前,送上一整套的新茶杯才算了事。

阿昭眨眨眼,问:“师…父?”

卫瑾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说:“…没事。”

然后他站起身来,往书房走去。

卫瑾边走边默念,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女娃,阿昭还小阿昭还小,阿昭受伤了阿昭受伤了…

阿昭也不曾察觉卫瑾的不妥,她此时此刻欢喜到了极点,就差整个人手舞足蹈的了。想到以后不用再与谢年谢娇来往,阿昭只觉喉咙也不疼了。

采青煎好了药前来,“阿昭小姐,药好了。”

阿昭瞅瞅黑溜溜的苦药,一张小脸又垮下来了。早知道师父不会惩罚自己,她就不吃得这么快了。一想到未来半月只能喝粥,阿昭就无比想念被林郎中取出来的那根鸡骨头。

华灯初上时,侍婢们也一一布菜毕,各自退到一边。

两张食案上,一张放满了各式菜肴,另一张摆了五碗白粥。阿昭就着卫瑾食案上色香味全的佳肴一口一口地喝着白粥,眼神幽幽的。

卫瑾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小块羊肉,然后瞥了阿昭一眼。

“还有六日。”

阿昭苦兮兮地说道:“师父,阿昭觉得喉咙已经好了,现在一点也不疼了。”她眼巴巴地盯着卫瑾食案上的羊肉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师父,阿昭就吃一小口。”

她比划了下,“就这么小的一口。”

卫瑾道:“不行。”

阿昭沮丧地垂头,大口大口地把白粥吞下。卫瑾见状,眼里不禁含了笑意,他说:“等六天后,你想吃什么便能吃什么,只要你不把骨头又哽在喉咙里了。”

阿昭挪了挪身子,挪到了卫瑾食案旁。

她眨巴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

“一口?”

卫瑾不语。

阿昭缩了缩手指,“半口?”

卫瑾睨她一眼。

阿昭可怜兮兮地说道:“师父,不吃肉,能赏口豆腐吃么?”阿昭盯着羊肉羹旁的奶白豆腐,饿得眼睛都快要发绿了。

卫瑾无奈了,相处了这些日子也知阿昭这徒儿固执极了。原本想着她只能饿上三四日的,然后就会偷偷地去灶房里偷吃。不料这八天来阿昭循规蹈矩的,让她喝白粥就只喝白粥,虽说眼神是有些幽怨。

想来今日是忍不住了。

卫瑾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辙。他轻咳一声,“就吃豆腐,不许吃肉。”

阿昭赶紧点头。

“好,现在吃豆腐,以后再吃肉。”说罢,阿昭直接拿起卫瑾的勺子,舀了一大勺的豆腐送进嘴里,豆香在嘴里散开,香滑的口感从舌尖缓缓地滑入喉咙,阿昭满足地眯起了双眼。

卫瑾盯着阿昭手中的勺子,神色古怪。

阿昭回味过来,她感慨地说道:“师父的豆腐真好吃呀。”她放下勺子,见到卫瑾的神色,连忙怯怯地道:“师父,是不是阿昭吃你的豆腐,所以你不高兴了?”

阿昭偷偷地瞅了眼,刚刚那一口是…挖得有些大,如今碗里也没剩多少了。

卫瑾深吸一口气,心里再次默念。

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女娃阿昭是女娃…

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徒儿阿昭是徒儿…

他微微一笑,“没有,为师没有高兴。你爱吃,明天再给你吃。”卫瑾心想,看来明日得放多几根勺子。瞧了眼阿昭,见她盯着自己的茶杯。卫瑾不着痕迹地捧在手心里。

嗯,茶杯也要准备多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摸下巴,这豆腐与肉似乎在预言着神马…

谢谢人生如寄何不乐的手榴弹~~~么么~~~

第十一章

阿昭虽知自己是过耳不忘,但也勤奋好学,生怕自己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卫瑾看在眼底,心中欣慰,更是用心地教导阿昭。

不过阿昭歪理甚多,且大多与吃食脱不了干系,常常呛得卫瑾面部发抖。

半年一过,阿昭已是胸怀墨水,即便是生僻的字她也记得一清二楚,该学的书册竹卷卫瑾也一一传授了,如今的阿昭隔三差五的也能与卫瑾高谈雄辩。

宅邸里的侍婢常常能听到脆生生的女童嗓音与低沉喑哑的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最终大多以阿昭小姐兴奋地问一句‘今天中午吃什么’而结束。

世人皆知卫瑾擅长治国之道,却很少人知晓卫瑾还有更多所擅长的,比如兵道,又比如五行八卦,以及剑术。不过卫瑾很少用剑,他起初学剑不是为了当一个剑客,而是看到大长老负手执剑站在山巅之上,衣袂飘扬,那一瞬间卫瑾觉得似乎领悟到了什么。

从那一刻起,卫瑾便下定决心要学剑。

只可惜数年以后,卫瑾学有所成,他攀上天山之巅如同大长老一般负手执剑仰望苍穹之时,他蓦然发现此心境已非彼心境,他要走的路仍然很长。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里,卫瑾和阿昭说:“你拜在为师名下已有两年,最基本该学的为师已是通通传授给你。你如今打好了基础,为师也是时候该教你为师所擅长的本事了。”

卫瑾知术业有专攻,他也不强迫阿昭像自己那般样样皆学,不通不放弃。

卫瑾问:“阿昭最想学什么?”

阿昭想了想,道:“请师父给阿昭考虑的时日。”

“然。”

阿昭瞅瞅卫瑾,悄悄地挪前了几步,仰起头来,眼睛扑闪扑闪的,“师父,阿昭前几日听说城外有一座小镇,今日有集市。”

言下之意是将会有很多好吃的。

卫瑾哪里会听不明白阿昭的言下之意,他无奈地道:“你若想去便去,注意些便好。”

阿昭扯住卫瑾的衣袖,“师父不和阿昭一起去么?”

卫瑾道:“为师今日要进宫一趟。”顿了下,卫瑾又说道:“出去可以,但是要带着采青和随侍。”

阿昭有些失望,但想到集市里将会有各种各样的吃食,阿昭又眉笑颜开地应道:“是,师父。”

集市里热闹非凡,平日里冷清的街道上今日车水马龙的,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档,商品琳琅满目。一下车舆,阿昭便先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甜甜酸酸的滋味化在嘴里,阿昭满足地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啊,前方有糖炒板栗。”阿昭再深深一嗅,双眼立即发亮,“还要烤红薯!”

采青连忙跟上阿昭的脚步,眼睛紧紧地盯着阿昭的背影,唯恐一眨眼人就消失在人海里了。

“阿昭小姐,这儿人多,您走慢些。”

阿昭咬掉最后一颗冰糖葫芦,扔掉了竹签子,左手抱着糖炒板栗,右手拿着烤红薯,眼睛继续四处搜寻着食物的位置。

蓦地,阿昭注意到不远处的小巷里挤满了人群,熙熙攘攘的,且看起来大家都想往里边挤。阿昭的眼珠子一转,莫非里边有什么好吃的?

阿昭把糖炒板栗塞到采青怀里,“采青先帮阿昭看着,等会阿昭再来吃。”走了几步,阿昭又扭头对采青说:“记得不许偷吃。”

阿昭抱紧红薯,像条滑溜的小鱼儿倏地一下钻进人群里,吓得采青也赶紧跟上。不过阿昭年纪小,身形也灵活,一盯准空位便立即钻上,不多时就已是挤到最前方。

她探出脑袋一瞧。

原来这儿并非有什么吃食,而是一个小摊档的老板在出题目,只要付上一个铜板,然后答对一定的数目便能拿走相对应的奖赏。

最高的奖赏是一根碧玉簪子,翠莹莹的,像是一汪碧潭。

阿昭瞅了瞅,没见到吃食,正准备转身离去时,她忽然听到有人说:“那根簪子真好看,我要赢下来送给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