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平日不管事,只是宝贝着云锦。”

“嗯。”

“五娘长不了你几岁,爱计较。”

“嗯。”

“毕竟你是那二人的嫂嫂,莫跟着闹。”

“嗯。”

“平时里多开口说说话,莫让别人以为我柳云韬千挑万选选中个哑巴。”

“好。”燕凝又是应下来,却仍然沉默的前行。

柳云韬久等不到,感到些许荒唐,他竟信了她,在等她开口——哼笑一声,定下来看她。燕凝抬头迎视,少时,她了然,终闻她开口,“现在?”

柳云韬鹰眸锁着她,哼出一声。

“嗯。”燕凝微垂眸,认真思索片刻,开口言语中微微有些迟疑,“说什么?”

柳云韬瞅着她不逃避不闪躲的眼眸,那里面还藏着一些些疑惑,抽抽唇角,竟又是大笑出声。

这燕凝…不、这大少夫人又说了何许笑话?

这有钱人家的夫人,除了钱,剩下的就是时间。即便是相夫教子,也有人代劳。

而柳府的的几位夫人,除了时间,剩下的就是钱。

闲着没事就磨磨嘴皮子,有时几人凑合一起打马吊,来去之间,金银倒成了等闲之物。说起这几位夫人的娘家,也大多有些闲财,嫁妆那是一箱一箱的往燕府搬,只是柳府什么都不缺,堆在那儿反倒碍眼,每人都给了间小屋放置,许多都未曾打开过。

即便几些个模样精致的首饰盒,也顶多算是个不怎么样的摆设。

若兰自是不会待薄燕凝,给燕凝准备的,一为有钱难求的珍贵首饰,二为柳家珍纺坊内最精致的绫罗绸缎,三为嘉毓国最上等的胭脂凝露,而一衣箱新衣各色齐备,款式各异,都是唤最好的绣娘一针一针专门为她量身而制。

只是燕凝除了流苏轻挽,装饰着那百看不腻的碧玉钗,连胭脂盒也尚未打开。

瞥了一眼身边静静看书的燕凝,有道是女为悦己者容,她似乎并不愿在外貌上讨好他,但她自然的肤色配着她未经着色的淡红薄唇、轻轻淡淡的眉,让他看得颇为舒心。

她的五官并不深邃,如同她波澜不兴的性子,一个低头就会让人忽视的女人。

眼眸又不经意的扫过她——

却能捕获他的视线。

那平日里尽现奢华的金色衣裳,竟让她着出了一身素雅,明明夺目的颜色,也随着她这个人隐匿了下去,只剩一抹淡淡晕黄。

有意思。

柳云韬次日便令人撤去了涛园内大抹大抹的红,觉得碍眼。湖边那别致庭院内又恢复了往日的雅淡。也不再公人用膳,照他往日的习惯,上几盘菜,又退了下去。

即便是青儿,柳云韬也嫌碍眼,又赶回了西苑。

莫说新婚燕尔,这涛园甚至寻不着新婚的味道,但也不至于相敬如“冰”,颇有相处多年老夫老妻的味道。

淡淡的,理所当然。

每日晨早起身,燕凝都已为他备好洗脸水,再服侍他穿衣,之后陪着他吃早点。

有兴致了沿湖边走走,穿梭柳荫之中。一众枝条,掩去秋初早逝去些炽热的阳光,舒适怡人,散淡惬意。只是柳叶早已不若春的新绿,却有着独特的味道,犹新。

午膳后燕凝便陪着坐在亭中央,聊心。往往一问一答,更多的是沉默,想起什么了,闲淡的出声,总有回应。

她的气息,的确容易融于凉风空气之中,但淡淡的回应,却往往确认了她的存在,淡淡的,理所当然。

“无趣吗?”

“不。”却似有所思,长久的沉默后又听闻她开口。“下棋吗?”

笑,新鲜。

亭内摆一盘棋,二人对弈,她的棋风,守而不攻,退而有度,当残日浮在湖面被吹得散乱时,吁出一口气,柳云韬面带深思,竟是和局。

一时觉得诧异,既为黑白相争,便要争个输赢,他不接受和局,如若人生,定有成败。

棋子系由黑白润玉精制,晶莹的白子在残阳中透出些魅淡的红,她坐在对面安静的,说了句,“夫君承让。”却是连松口气的感觉都没有,宣告着她并不在乎胜负。

刚才与他对弈,即便他每步相逼,她也不显紧张,沉淡以对,竟能与他对峙到这地步,突然笑笑,“明日再来!”

天已是昏暗,夕阳邪魅的残橘艳红,映在那淡定的脸上,眼眸生光,慢慢鲜活起来。

竟真的鲜活起来,那微微的扬起的唇角,一时迷眩了柳云韬。

站定,那残阳的余晖将影子拉得老长,延展到亭外长廊。

“起来,燕凝。”

燕凝依言。

人已经被他揽进怀中,一抹柔软压上了她的唇,温热的。

影子重叠在一起,难分他,或她。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在偷懒…因为所谓的存稿发完了…

日久失更,帮助大家理清上一章人物(貌似还没写过这么多人舌战的戏,现在想想怪心虚的)

大夫人——若兰——2子2女(长子柳云韬)

二夫人——怡君——2女

三夫人——惜惜——1子2女——声音娇滴滴的

四夫人——紫昀——2子1女(柳云锦)

五夫人——珍儿——2子(柳云均)

囧…人物好多…但大户人家…

那个,小虫在尝试比较文绉绉的写法,也不知道写的好不好,希望大家看着习惯,看得舒心。

有筒子说燕凝话少吃亏,汗…

燕凝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微怔在原地。

突然想起幼时院子里那棵大树上,雌鸟哺育幼子。

“闭上眼!”命令的语气。

燕凝慢慢的合上眼,脑子慢悠悠的转了一圈,想理清此时的状况。却又感受到他的舌尖抵在她双唇之间,微微用力,似乎在试图着什么。

脑子有片刻空白,又是难得的慌了神,即便是床笫间那般亲密,他们却有意识的避开了唇与唇的接触。此时陌生的碰触,有些些排斥。

只是距离太过亲密,勉强将手掌抵在他腹间,想拉开这距离。

然而柳云韬仍坚定的一臂环在她腰间,另一手拉下她的手,将其置于身旁,随后就扶上她颈间,让她无处可退。

二人贴得更紧,双唇缠绵百般。

燕凝双颊泛热,呼吸的频率终于乱了去,微启星眸,想唤住他,“夫…”

这一张口,柳云韬又岂会错过,灵舌侵入了双方都陌生的领域。

燕凝禁不住颤栗,连思维也乱了。

可他手腕上黑珍珠明明磕在她腰间,微微生疼,提醒着他的亲密。

余晖尽隐,一吻方罢。

然而柳云韬并没有放开她,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可明明看不清,刚起的月光淡得可怕,只剩得那波光粼粼的湖面黑幽晃荡。他们立在这亭中央,不时风儿拂过,却吹不走脸颊的燥热,吹不定她加速的心跳,只能微微稳住她的呼吸,又被吹散风中。

双唇由内至外酥酥麻麻,残留着他的味道,让她微微蹙眉。

而后远远闻得声响,有人试探的喊了句,“大少爷?”

见得一盏灯笼,往湖这边照了照,已是往这边靠近。大概依惯例来点灯,见备好的晚膳仍未启筷,又见不到人,不放心罢。

燕凝见着了光心终是安定下来。

对上他的视线,原本俊逸的脸庞隐于阴影之中,眼神却穿透层层黑暗,深邃中迸发出些灼热的光彩,此时竟生得些玩味。而后将置于她颈部的手,慢慢的沿着她的肌肤,一直抚摸上她的脸颊。

燕凝早被他逼得靠坐在圆台边沿,身子紧偎着他,又是微微一顿,并没有闪躲他的触碰。外露的肌肤被湖面上的风吹的有些冰凉,只是并不觉得冷,但那温厚的手掌贴着她的脸,竟是烫人。

无人开口。

灯笼越靠越近,来人小心的护着,烛火却仍在风中忽明忽灭,在通往亭子的长廊外停了下来,有些迟疑,才又唤了一声,“大少爷?”

见仍无人搭理,来人有些委屈,湖中亭内太黑,即便已隔得不远,仍看不清楚状况,只隐约见得着人影,心想八成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心里思索着要不要上前点燃亭那边小榭里的烛火。

燕凝便侧过头去,瞧了瞧来人,回头见柳云韬并不想作答,垂下眼眸,推了推他想下来,推不动。

“夫君?”燕凝抬眸,语调平稳中带些疑惑。平日人前他们并不会有亲昵的动作,这几日他的脾性也不若初时变幻莫测,但刚才那般唇沫相接却让她闪了神,心里些莫名涟漪,让她好不习惯。大概是他兴起,便由得他去罢,但为何仍不放开她?

“大少爷!”

又是一声划破沉静,那人似乎想唤起注意,音调升高。

不识趣!柳云韬眼眸一紧,声音竟是有些邪魅,“我夫妻恩爱,也由得你来照明么?”

那人心里大惊!瞧得那身影分明是搂抱在一起,虚汗连连,忙躬身行礼道:“小的这就退下!”赶紧加快脚步离开,不禁脸红心跳,怕扰了二人的好事。

那灯笼,在他去而匆匆的脚步中,也是灭了去。

燕凝听得他语句中的含义,撑着桌面的手迟疑了小会,终是揪住他的面衫,扫落了几颗棋子,落在地上,清脆有声。语气微微有些不稳,“夫君,”稍作停顿,又是沉稳,“饭菜都凉了。”

“不吃了。”他又俯下身来,轻啄她唇瓣,而后用力将她一提,让她稳稳的坐在石桌上,又推散几颗棋子,见她被棋子磕得蹙眉,莞尔一笑,靠过来又在她锁骨咬了一口。

燕凝吃痛,却忍住没有唤出声来。

他一路啃咬,却控制了力道,只留下依稀的齿痕,又笑笑,“今夜就陪为夫饿饿肚子吧!”

而后就横抱起她,转身朝亭后的小榭里走去。

燕凝瞧出他的意图,心徒然一跳,“夫君,这里…”

“娘子,那晚你不一直嚷着熄了烛火么?为夫这不从你之意?还是…”他侧身,穿过珠帘,笑容略带调侃,“你想让人来为你照明?”

将她放置软褥之上,月光依旧隐淡,却能瞥见她充血而红得勾人的双唇,俯身而上。

未待衣衫褪尽,传来燕凝闷闷的一声,“我以为夫君怕黑。”

便是低低的笑声,最终化成呢喃的低吟。

夜深了,月明星稀,湖畔几声虫鸣,一派宁静。

燕凝枕着柳云韬的手臂,他均匀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

微微吐出一口气,有些冷,却是浓浓的倦意袭来,不自觉的朝他怀里更偎进几分,也是沉沉睡去。

这日醒来,他娘子仍安稳的躺在他怀中,顿觉心情大好,手托后脑撑起自己,将窗户支起,细细的打量起她。

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香肩露在锦衾之外,吻痕红印,表情恬淡,双唇微微张开,连呼吸也是淡淡的。大概是阳光刺眼,她有些不稳,睫毛微颤微微睁开眼,迷蒙的眼神透出些茫然,又闭上眼将自己缩了缩,蹙眉,发出近似猫般的一声咽咛。

心头一紧,突然意识到每日晨早错过是怎样的风景,就低低的笑出声来。

燕凝才睁开眼,神游片刻,才揉了揉眼,渐渐回神。

映入的眼帘的是他宽厚的胸膛,几乎是即刻清醒过来,当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而且锦衾下未着片缕——

她睡过头了。

镇定的稳下心来,“夫君,早安。”

“早。”一指勾起她散落的秀发,心情大悦,笑笑,“用过早膳,我带你去外边走走,如何?”

顿了顿,“好。”

作者有话要说:截止今天考完了三科,明天那科不难,就某个群里水,突然发现自己有时间应该码字,连忙赶了一章,啊,发现自己一屁股债…

有些同志从果儿开始追偶滴文,一直追到这里,发现你们居然没有被偶滴不良品性吓到,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俺三个娃,果儿停产,水儿勉强剖腹产,燕凝是没到预产期…

不过,阳光就在风雨后,考完那是一片晴天!等得起的同志还得等等,小虫迟早会人品爆发的!!!

偶滴口号:终有一天,日更!

MS请注意“终有一天”。

燕凝是慢热的文,偶喜欢描写他们相处时一点一点细节。

这章匆忙,细节未修改,有虫请抓!俺去复习。

阳光晒在湖面上,金波微泛。

时辰不早了,拂面带着些热浪,却又不及夏日的燥热,隐隐有些凉意。

柳云韬扔下这话便随性披了外衣,行了出去。透过珠帘望去,他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长发有些凌乱,而后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冲她咧嘴一笑——

朗目剑眉,神采奕奕。

瞧得燕凝突而有些怔住,记忆中从未有人这么对她笑过,总是愁眉轻皱的娘,唉声叹气的爹,以及渴望抱男孙的奶奶,所以,笑容一直是陌生的东西,她不懂,也难懂。

便是不自在的别开视线,不愿再想。

待稳住心绪,柳云韬人又是行近,心里一丝不解,随后人被锦衾卷好,横抱于他胸前,大跨步出了小榭。

燕凝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一转念,只是抓紧了被角,免得外露春光。

平日无人贴身照应,但备完早膳,仍有小厮打扫庭院,绕过湖堤,他二人的出现,难免引人侧目。

燕凝有些为难,但相处这么些时日,早知柳云韬的任性,既然挣扎无效,便只能安静的待在他怀中,不去看小厮们探视的目光。

他的气息在晨早特别明显,瞥见他下颚沾着条碎发,并未多想,就从被里探出手,轻轻捻去。

柳云韬低头看她,又是一笑,而后众目之下在她额前印下一吻,听得有人微微抽气,空气里弥漫着难以置信。

又听得柳家大公子爽笑出声——可不是,他二人一早衣衫凌乱从湖中亭里出来,虽然大少夫人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却不难想象…便急急的低下头去,清扫庭院。

燕凝闭上眼,只剩下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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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装扮得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