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样的过,到了十六,安屛又去了安家大宅一趟,见着了安大老爷。

安屛问她老爹:“新姨太太对爹爹可好?”

安大老爷挺着大肚腩,呵呵笑:“不错。”

安屛又问:“什么时候可以喝姨太太的茶?”

大老爷瞬间叹气:“她不肯开脸,说一辈子都是你家大夫人的丫鬟。”

安屛也呵呵笑,道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一举三得的好事,当然是出自安大夫人的手笔了。一个讨了大老爷的欢心,一个博了自己贤良的名声,三个,只要扣着那丫鬟,还怕大老爷不去大夫人房里多坐坐么。安屛估摸着大夫人的地位在大房是无法撼动了,这道理其实她来的第一天就明白。

她又去见了安大夫人,照例请安。她好些日子没来,安大夫人也没有派人去她家里请,连带着安云起也没来过了。再见安屛,大夫人架子依然很足,说:“你是喝不成你爹爹的喜酒了。”

安屛笑说:“只要大夫人有喜酒喝就成。”

安大夫人瞄了眼身边丫鬟的肚子,又道:“听说你最近置了个铺子?”

“大夫人真是消息灵通!我辛辛苦苦跑货跑了一年多,终于积了点小钱,租了个茶寮卖点茶水,以后就指望着这铺子给我养家糊口了。”

安大夫人点了点头:“你懂得知足就好。”

安屛笑了笑,在对方端茶后果断的退了出来,走出院子的时候手脚都是僵硬的。外面又走来一位俏丽的少女,瞧见安屛就忍不住努了努嘴,尖酸的问:“听说你养了个姘头?”

原来是安大夫人的大女儿,对着同辈安屛可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只反讽她:“是啊,怎么,你也想要个?”

那少女呸了她一口:“没廉耻的东西。”

安屛笑嘻嘻的说:“装什么装啊,你也比我小不了多少,也该到思春的时候了。别是见过了我那姘头,羡慕嫉妒恨了吧?”

思春这种话怎么能从一个未出嫁的千金小姐口里说出来,安屛是没脸没皮,那大小姐却还要端着一副富家女儿的矜持,咬着牙想要反驳,到底说不出更恨的话,甩甩袖子,带着一连串的丫鬟走了。

安屛看着对方的背影笑了笑,又想起了昨夜那一个湿润的吻,今早起来,她依然头昏脑胀,似乎安云起的酒气也顺着那个吻流窜到了她的胸肺里,缠绵悱恻的萦绕不去。

“思春啊!”她抬头看了看天,“明明都是中秋了,春天还远着呢。”

安云起从山上下来回到茶寮的时候,安屛还没有回来。

他问茵茵:“她去哪里了?”

茵茵道:“不知呀,你还没起床她就出门了,早饭到现在还热在锅里呢。”小女孩一边忙着给灶台添火,一边悄声道,“爷爷说你们吵架了,屏姐姐很生气,不想见你。”

安云起把自己昨天做过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觉得自己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当然了,与人打架这种事,对于他来说不是事,安屛觉得他只要揍人不把人给揍残废了,那么也就不是大事。

快到中午,安屛依然没有回来,安云起把今天新猎到的山鸡都拔毛去了内脏,削成一片片的串在竹签上,等着下锅卖。现在茶寮的人不多,平日里都是平民百姓在这里喝茶打屁,今天却格外安静,几个大老爷们都眼神烁烁的往一张桌子上飞。

那边坐着个非常美貌的女人,说是美貌却又与寻常的女子不同。这人明显有武艺,桌上放了两柄剑,瓜子脸上那双眼格外的锐利,不像那些个官家小姐们水润润娇嫩嫩的。身段也凹凸有致,上半身被半边软甲裹得紧紧的,腰肢高束,那以下层层叠叠的薄纱将两条长腿衬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茶寮的客人看美人儿,美人儿却盯着一直在帮忙的安云起,时而沉思时而惊诧,时而疑惑时而锁眉,一举一动都让人赏心悦目,想要忽略都不行。

这里眼尖的人多得是,很快就有人高喊‘加水’。安云起穿着一身玄青长衫,姿态肆意的提着长嘴龙头壶给空茶碗加水,他人长得高,虽然是一张偏瘦的娃娃脸,可眼角眉梢的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张扬和锋利,冷着脸的时候像个随时炸毛的流氓老大。安家镇的人基本都知晓他有武功,而且还不弱,经过几个月的‘磨合’,已经甚少有人敢去招惹他。

喊加水的人原本看着美人儿中意云起,想要给云起点难堪,可真的等到云起站在身边时,那股武人的凶悍之气就自然而然的把对方的嚣张给打压了下去。美人儿看着安云起沉默的逐个给茶寮所有客人填满了茶水,等到自己这一桌的时候,笑问:“敢问少侠贵姓?”

安云起掀起眼角看了对方一眼,随即又低头倒茶:“这镇上所有的人都姓安。”

美人哦了声:“听少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呀。”

安云起早已见多了没事找他聊个天,说个话,握个小手的姑娘家,也见怪不怪了,只敷衍道:“你也不是本地人。”

美人儿笑道:“我从东边来,”顿了顿,“来寻人的。瞧着少侠很面熟,敢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安云起这才抬头仔细端详了对方一会儿,淡淡的道:“我有娘子了。”每次搭讪都是面熟面熟又面熟,敢换个招式么?

美人儿:“啊?”

安云起点点头:“我有娘子了,你不用跟我套近乎,我不是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的蠢人!”那表情,只差说‘美女,你调戏错人了,老子家里有母老虎,不想后院起火,麻烦你离我远点。’

周围闷头发笑,嘿嘿奸笑声不绝于耳,美人儿没想到自己给戴了顶‘勾引有妇之夫’的帽子,面色涨红,眼中的厉色就显了出来,一手正摸向自己的长剑,却感到桌子一沉,两柄长剑上已经压着个黄铜色的大茶壶,压得那剑纹丝不动,美人儿额头冒汗,脱口而出:“子洲哥哥,你……”

手腕突地又一轻,她身子惯性的往后一倒,又被乍然而出的一条腿给拦住了背,往后看去,安云起已经钻过了身,提着茶壶进了屋子。短短的一个瞬间,被压制被施救,那么重的压力,那么快的身手,还有熟悉的面容,都与记忆中的男子无所不同。

美人儿眼眶夹泪,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委屈,直到看不到安云起的身影了也依然一动不动。

安屛回来的时候都快到晌午了,茶寮的人来了又来走了又走,麻辣烫卖了不少,生意瞧着居然比前些日子还要好些。

安屛问老爷子:“咋回事?我不在家生意就这么好,我跟茶寮的风水犯冲吗?”

安老爷子指了指不远处红着一双眼的美人儿。

安屛嗳呦了声:“这谁招来的啊!果然,有美人坐镇,还怕银子不来嘛,哈哈。老爷子,这又是你捡来的吗?”

老爷子也是个老财迷,有银子赚跟小财迷安屛一样的开心,不过安屛这话让他有些不高兴:“你当我捡破烂的啊,什么人都会捡回来?”

“哈哈,我当初可是最破的破烂,还不是被你捡回来了。”

安老爷子把竹筷往她手上一晒:“蠢丫头,干活去!”

在后院砍柴的云起老早就听出了安屛的脚步声,耐心的等着她进来跟自己说话,一等等了半刻中,丫的居然连影子都没一个。安云起背着斧头直接跑去了茶寮里面,恶声恶气的说:“你还舍得回来?”

安屛刚刚将一碟子烫熟了的鸡肉夹出来给客人送去,那想到抬头就看见安云起举着那缺口的大斧头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她冷着脸:“干吗,要砍人吗?没看见这里有客人?”

安云起把斧头提在手上,安安稳稳的放在腰侧,口气依然不善:“你去哪里了,都不带我去。”

安屛如今看到他就暴躁,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身体居然会被这么个蠢小子给夺走了初吻,现在眼神都不想瞟他一个,只说:“你是我谁啊,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安云起理直气壮:“我是你相公,我问你去哪里还有错吗?”

安屛还没有咋呼,那头一直闷不吭声的美人儿居然跳了起来:“子洲哥哥,你什么时候娶亲了?”

安屛回过头,这么近的距离,自然而然的看清楚了美少女的样貌,啧啧,果然是……嗯,怎么说呢,是个活脱脱的辣美人啊,这身段,这气质,脑袋上的金钗,还有手上的玉镯,明摆着是个白富美啊!

只是,现在白富美瞧着安屛的眼神不大和善,她直接对着安屛发难:“你一个丫鬟,怎么敢这么对子洲哥哥说话,担心我割了你舌头。”

安屛张大嘴,哦,果然够辣,够狠。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对方那要替安云起出气的模样,她隐约的觉得心里梗着块小石头。

安屛双手叉腰,冷冷的道:“你谁呀!”

美人儿跺了跺脚,看着安云起,脸上浮起一道艳红:“我是他的………侧妃。”

“噗!”

作者有话要说:

养条虫(10)

美少女是侧妃,那安屛是什么呢?

她记得当时自己脱口而出:“你是侧妃,那我还是正宫娘娘呢!”

现在,安屛捂着脸蹲在灶台边,很有种要把自己埋到火里面去的想法。太太太丢脸了!

“夫,夫君您因为某件要事被人追杀,保护您的侍卫全都殉职,连暗中护卫的死士也死伤过半。哥哥得了消息派了不少人寻找,可是夫君您留下的暗号在几个月前就断了,我一路寻来,在周边几百里的地皮都要翻个边了。近日听到下属汇报,说安家镇这边出现了武力强横的侠者,我才抱有一线希望寻来,没想到……”美少女恨不得扑到云起怀中喜极而泣。

安屛烧好了茶水,端过去的时候,安云起依然靠在窗口,手中拿着一串牛筋费力的嚼着,对于那悲喜交加的美少女是一个眼神都没有。安屛的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颇为狗腿子似的递给安云起一杯茶,顺道夺过他手中的牛筋串串:“咬不动就别咬,把牙齿都磨坏了。”

安云起皱着鼻子哼哼:“因为太无聊了。”

感情人家美少女声色俱佳的给你说了那么多,你丫的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安屛看着美少女惊愕中受伤的神色,琢磨着自己该幸灾乐祸呢还是幸灾乐祸呢,果然还是幸灾乐祸了。

安屛小心翼翼的收好自己的奸笑,也给美少女送上了茶水。可惜的是,对方在她‘正宫娘娘’的宣言后,就对她没有一丝好脸色,连那茶水也都挑剔了起来,说:“你平日里就是用这些粗茶淡饭照顾我的夫君?”

安屛好笑的问她:“说了这么多话,你口不渴吗?”

美少女连茶杯都不碰一下:“再喝我也不会喝这种泥巴水!”

“既然如此,”安屛把茶杯一收,自顾自的喝了一口,“幸亏我只泡了两杯茶。”

“………………”

“对了,”安屛给了下马威后,赶快再塞一颗糖,问:“云起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看姑娘您的装扮,他的身份应该也很不简单吧?”

美少女顿时重放光彩,又娇羞又骄傲的回答:“夫君是我们南厉的王爷,圣上封他睿王。”

安屛哎哟声:“原来我一个不小心还救了位权贵!”她转身,颇为献媚的对安云起道,“王爷,您回宫之后一定要向皇上多多夸赞我一番啊,最好讨些赏赐,金银珠宝什么的我从来不嫌弃。”

美少女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是这样一个市侩的人救了她的心上人,她有种睿王被乞丐碰触过的恶心感。

安云起端着空茶杯走到安屛的身边,一把夺过她只喝了一口的茶灌肚子,提醒道:“你是我的王妃,自然随我一起回宫。”

安屛信了他一定是脑袋抽了。

都说贫贱夫妻难富贵,安云起被她救起来的时候智商大打折扣,所以才对她很是依赖。一旦智商回到十二岁,他明显就对安屛可有可无了,不说不会每天腻在一起,连打猎这种高危险的活动也不需要安屛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除了每天还睡在一张床上,两人实在没有了太多的交集。安屛知道,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安云起已经差不多猜出了自己的身份,他们两个人生活的环境有太大的不同,经受的教育也有很大的不同,他心里也知道自己迟早会离开,所以已经是不知不觉中开始与安屛划开了距离。

今天这话,完全是玩笑话。

安屛是真心的笑了起来:“原来救了王爷后,哪怕我是百无一用的平民也可以享受到以身相许的赏赐,让我太太太感动了。”如果是平日,两人少不得扑到一处相互打闹一番,可如今的安屛只是安稳的坐在原处,一副笑嘻嘻打趣的模样,怎么瞧着都透着一股子疏离。

安云起还没有想出如何答话,那头美少女已经冷哼出声:“别做白日梦了,睿王可不是寻常的王爷,他有可能会继………”顿了顿,美少女的神色透出庄重来,“王爷身份非比寻常,正妃的人选也早已定下,我这一品大员的女儿都只能做侧妃,你一个平头百姓,入王府做个烧火丫鬟都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安屛脸色一垮:“那实在是对不住了,我祖宗不在安家镇,所以,这烧火丫鬟我也做不成了。”她瞥向安云起,“王爷,打个商量,您也别说娶我做娘子了,直接划几百上千亩的良田给我吧,我怕金银珠宝守不住,良田的话我每年收租子,做个地主婆还是可以的,有人找我麻烦我还可以直接保您的名号,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哈哈哈。”

她犹自笑着,安云起直接一巴掌盖在了她的脸上,嘀咕:“丑死了!”

安屛笑声戛然而止,怒从心头起,对着对面的人就一脚踹了过去,原本以为对方会躲,他武功那么高,肯定会躲。没想到,安云起生生受了,大手依然死死的摁在了安屛的脸上,安屛越踢越来气,直接拳脚相向:“混蛋,畜生,别以为你是王爷就可以欺负我,我告诉你,就算你是王爷,在我心中你依然是那个洗澡只会遛鸟的小屁孩。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光屁股讨人厌的样子!”

美少女一脸不可置信的潮红,抽出长剑就朝着安屛刺了过去,一边大喊:“你大胆,无耻!”

屋内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茵茵躲在门后半响都不敢离开,等到里面风平浪静,就听到那陌生‘侧妃’质问的声音:“子洲哥哥,你居然护着她!”

安云起的声音很是平静:“她是我的娘子。”

那侧妃哭了起来:“你说过你会娶我的!”

安云起问:“什么时候说过?”

“我们一起长大,在我懂事之后你就经常说。”

安云起似乎沉默了一会儿,半响,才回答:“童言无忌!”

偷听的茵茵觉得童言无忌真是个好词啊,以前她就经常靠着这四个字逃过了很多次揍,原来云起哥哥也比她大不了多少,还能用这四个字糊弄人,真是太厉害了。

不多时,茵茵跑去跟安老爷子汇报偷听到的情报:“那侧妃走啦,哭着走的。”

安老爷子不在乎这个,只问:“你屏姐姐说了什么?”

茵茵仔细回想:“屏姐姐说要银子,要良田,她要做地主婆。”

安老爷子不死心:“还有呢?”

茵茵回想了半天,死在想不出:“就这些。”

安老爷子砸着烟斗:“那个蠢丫头,关键时刻一点用都没有,该问的一个都没问出来。”

茵茵疑惑:“什么是该问的?”

“比如说,你云起哥哥有几个婆娘。”

不知为什么,茵茵有点可怜屏姐姐了。

因为安屛的‘无用’,安老爷子准备亲自出马。

到了晚上没了生意,一家子忙活着收了座椅,关上茶寮大门,安老爷子就拉着眼睛红肿的安屛,喊住准备去沐浴的安云起,再抱着茵茵,准备开审判大会。

不过,开会之前,安老爷子先问:“我们是不是该先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跟王爷您说话?”

安云起锁着眉:“我很多事情都还没有想起来。那人说的话我并不是全信。”

老爷子叹口气,老谋深算的道:“只凭着这一句话,老头子我就知道您不是凡人了。您一定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我们,您一定觉得我们对您也有所图谋,对不对?”

安云起笑了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从下午起就沉默的安屛喉咙嘶哑的开了口:“你说你的记忆到了十二岁,听这话,应该不止吧。”

安云起看着她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想起中午自己掌心中那滚烫的泪:“在宫里,十二岁的皇子已经可以把自己宫殿里的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我十五岁时,就已经上过了战场。”

安屛懒洋洋的靠在桌沿。怪不得他能够配合她一起,在安大夫人面前演出那么一场好戏,那时候的他,应该早就习惯了戴面具,可笑的是,粗枝大叶的安屛一直没有发现。是啊,只有五岁智商的小孩子怎么会在恰当的时候,在安屛和管家媳妇面前透露安大夫人请他做客的‘真相’呢?亏他挖下陷阱,还陪着安屛耐心的等了那么多天,等着安大夫人自投罗网,同时投入罗网的还有安屛啊!

两人一时之间都无话可说,正在安云起准备再次去沐浴的时候,安老爷子又喊住了他:“敢问,王爷您的全名。”

“萧子洲,当今皇上的长子。”

“今日那位姑娘……”

“温长莺,当朝宰相的掌上明珠。”

安老爷子沉凝着道:“那,王爷准备什么时候回宫?”

萧子洲望向安屛,一会儿才转身,将布巾搭在肩膀上:“再说吧。”

“最后一个问题!”

“说。”

“王爷您现在贵庚?”

“………十七。”

安屛认为,安云起吃的不是饭,是猪快长牌饲料!

养条虫(11)

萧子洲自顾自的沐浴完,依然当作无事人一般回了房间。平日里这个时辰安屛也该抱着茵茵过来睡觉了,哪想今夜左等右等,就是没看见人来,再一思索,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后原本肿胀的那一块地方,这都过了几个月,那处已经看不出伤势,就连脑子里面的淤血也应当消了很多。

起初被安屛带回安家,他每日里头疼脑涨,夜夜昏昏沉沉做些个黑咕隆咚的梦境,疼得狠了,还让安屛每日给他揉弄。再加上安大婶的汤药,疼痛才缓了不少。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才是他出生以来最为无忧无虑的岁月。

五岁的孩童,一心以为身边为他操心的女子是心心念念的娘亲,对她付出全然的信任,直白强横的要求对方全心全意的关注,不必担心被人轻视,被人算计利用,只需要跟在她的身后,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

在有限的记忆里,哪怕是在宫中最意气风发的时日也不如在安屛身边的安心肆意。

兴许是老天爷看不得他这样的人过得太逍遥自在,等到脑中疼痛缓解,夜里的梦境反而越发清晰起来,不再是黑线一团。金碧辉煌的宫殿,总是模糊不清却一个个带着笑意的脸,数不清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有沉在池塘里看到的光影,也有精致糕点里面含藏的毒素,有枕头边的青色小蛇,更有那华服美饰下那一张冷漠疏离的脸,那是他的亲生娘亲,当今的皇后娘娘。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娘,居然是在自己亲弟弟的□。

真是讽刺,堂堂嫡亲皇长子,居然会被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欺压,受那□之辱。当年他多少岁?他清楚的记得,七岁。

虽然从小被丢在冷宫自生自灭,受尽了苦楚,可那一次的经历却让他彻底的明白,这一切的苦楚都是他亲生娘亲给予的惩罚。

那几日,他夜夜噩梦,日日惶恐无依,是安屛领着他翻山越岭的去做买卖,是安屛操心他的一日三餐,是她每夜给予的无声的依靠和温暖。

安屛,就想荒原上燃起的星星之火,哪怕是他强求,他也毫不犹豫的死死抠住她,困住她,不放手。

他在观察,他也在试探,他的记忆随着时日的增加也在逐渐恢复,截然不同的生活印记让他慢慢的苏醒,直到,温长莺的到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

萧子洲看着床榻另一边,忍不住暗笑一声,他是不是该让安屛明白,皇族中人,从来不容许别人违抗呢?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再去探一探温长莺。

温长莺是个美人儿,更是个有身份和地位的美人儿,她被安屛活生生气走后就去了镇子上寻了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了天字第一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