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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倾国:艳冠天下桃花雪作者:玉扇倾城

琴声起绿杨影里1

[一]慕容长安

我叫慕容长安,于六月生于长安城。很多年后,娘告诉我,我出生时并不曾哭泣,而那一天长安城里最有名的女巫,已经死了三天的九命灵婆,突然死而复生。也便是在那一天,整个长安飞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一直下了整整一个月,所有的房屋几乎都被大雪所掩埋,所有长安城的居民,都瞪着木然浑浊的眼睛,望着那一片望不到尽头的灰蒙蒙的绝望的天空。

终于一切都雨过天晴,阳光开始像风沙一样渗透于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苏醒的人们开始对这场灾难的到来,有着种种的猜测,但都未果,却不知何时传出了一句谣言:灵婆重生,妖孽横行。

在我周岁的那天,九命灵婆突然来到我家,那双碧芒闪闪的眼睛,细雨般密密的扫过我的身体。随后疯了似的狂呼着。我问娘,九命灵婆喊的什么,娘只是看着我,目中闪动着盈盈的泪光,却不语。在我几番追问下,娘方才告诉我,那天九命灵婆喊的是,妖孽重生!娘说着,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她眼里的温暖。

那天九命灵婆死了,喊完妖孽重生后便死去了。也就在我周岁的那天,娘带着我离开了慕容世家,带我到了一个偏远的小镇,在那里我们相依为命。因为娘知道从那天起,在别人的眼中,我已经是那横行的妖孽。

我三岁开始学琴,娘以前就是长安城里最红的琴妓,而我仿佛就是为琴而生,很多东西我无师自通。五岁那年,我的琴技便已超越了娘,那夜,娘搂着我哭了整整一夜,也就在那夜,我有了自己的名字:长安。我不知道是因为我生在长安城,还是娘希望我永远的平安,又或是娘整日的思念着长安城。

我出生的时候,手里有一块玉佩,上面写着天香两个字,娘说这是我的命。我常常的看着它,它是如此的圣洁和细腻,放在手心里,它又是如此的温暖恬静,像一个初生的婴孩,与世无争。我知道它并不是普通的玉,我能感觉到它那由骨子里透出的灵气,在它平静的高贵外衣下,隐藏着犹如大海波涛一样汹涌的暗流,这股暗流从我的胸口一直涌进我的内心最深处,那感觉犹如被撕裂的天空,一样的惊心动魄。

我喜欢在那株翠绿得能看见流动的青春气息的垂柳下,望着那有着夕阳余辉在追逐撕咬的长长的河,然后我轻轻的抚着我的琴。

河的那边总有一个白衣的少年在练剑,只要我的琴声响起,那个少年就会在河对岸的桃花林内,舞动着他那柄流光飞舞的宝剑。桃花在他的剑风里簌簌的落下,像下起了一场绚烂的桃花雪。

每到此时,我都忍不住悄悄的去看他,去看那漫天飞舞的桃红,总会从心里涌出一丝渴望,也只有在这时,我已经习惯了冷漠的脸上才会不经意的浮出一缕淡淡的微笑。而我项间的天香佩,便也会微微的震动着,像婴儿的心跳。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预兆?

琴声起绿杨影里2

[一]慕容长安

我总是淡淡的看着他,看他一次又一次的从对岸跃起,然后跃进河里,在那波光粼粼的水中,鱼样的消失。我一直未曾看清他的模样,就像未曾看清我那忧伤的孤独。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如芍药般绽放的午后,他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那是张微带着稚气的脸,两道剑眉斜斜的飞入鬓角,星目深似一鸿秋水。

我终于能过来看你,他看着我,继续傻笑着说,我一直想从河上过来看你,但是我总是坠到了河里,今天我终于能过来看你了。他说着,脸上微微的有些兴奋,带着玉样的光芒。

我看了他一眼,收起了我的琴,转身走了,我能感觉他的眼光像那纷飞的桃花,带着几许的失望,几许的落寞。但我还是走了,未曾说一个字,就默默的走了,因为娘曾不止一次的告戒我,不得与男子有任何的接触。

尔后,他便一直只在对岸舞剑,不曾过来,而我也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只看着他的身影一天天的高大起来,他的剑风也已慢慢弥漫到整个的桃花林。但是这天他还是过来了,落日的余辉洒在他的身上,我只是低垂着头,转身要走。

等一等,他的声音变的有些低沉而又具磁性,如长河落日,大漠悲箫。我不由抬头看了看他,他的脸像雨后天空般的明净,纤尘不染,那双深邃的眸子,透着些许的伤感,你等一等,我要离开这里了,明天,就在明天,我要离开这里。

我怔了一怔,但脸上依旧是冷若冰霜,他眼里的悲伤慢慢的弥漫开来,像那永远也拨不开的夜色。

我终于轻轻的抖动了一下,我那两片柔软的娇艳欲滴的双唇,你要去哪里?

他的脸上,顿时绽开了宛如雨后绚烂的彩虹一般的笑容,我要去从军,三年后回来。

心狠狠的震了一下,像被一双无情的黑手揉弄了一般,男儿志在四方,又岂是这楼阁庭院所能束缚住的。我极力的让自己冷淡,你去吧,一路珍重。

他的眼里白茫茫的一片,我假装着视若无睹的走开。他撕心裂肺的喊着,我叫韩楚!突然间,我泪如珠落。

那以后他再没出现在那片桃花林中,而我,每天都要痴痴的望着那片桃林唱着那曲横行千古的《长相思》。不觉间,两眼伤感得一片模糊。

在他走后的几个月后,爹不知怎么的找到了我们,娘那尘封多年的誓言,被这个男人轻易的瓦解,于是我们又回到了长安,回到了那个让我失去自由的牢笼,在那里一阵阵的窒息从我的心头一直弥漫到我的全身。

一月后,娘不舍的看着我,长安,你爹给你许了人家,你就要从娘的身边离开了。

我的心猛的一下刺疼,像流星划过灼热的伤口,转过身,我背向着她,淡淡的说,娘做了决定,女儿一定顺从。那个穿着白衣的少年的身影,在泪眼朦胧中跳跃着,连同那飞舞绚烂的桃花雪。

东风又作无情计1

[二]韩楚

我叫韩楚,自我记事以来,我就只知道自己有个师傅,其他的我一无所知。每每问及师傅我的身世时,他总是半眯着眼,看着天边古老的白云,飘来飘走,却从不回答我。师傅是个隐士,是个厌倦江湖的侠客,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也从不和我提起,那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早已远去的江湖。师傅每天教我习武,从我两岁那年起,我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练功上,连睡觉都躺在一根绳子上,师傅说这样可以锻炼我的轻功。

我的记忆里根本没有什么可回忆的往事,我的童年都在孤独中度过,跟随我的只有那把破剑。我曾问师傅,为什么要给我这么一把破剑,它毫无光彩,锈渍斑斑。师傅却告诉我,说它是我的命,别看它现在毫不起眼,却不是一般的凡品,会随着我武功的长进,发出夺目的光彩。

我和师傅居住的地方叫桃花溪,那里有条溪,其实应该是河,河岸上生长着一年四季都不败的桃花。我喜欢在那片桃花林里练剑,我喜欢看那片片的桃红,在我的剑下纷纷飘落,像下了一场缤纷的桃花雪。我喜欢雪,喜欢雪那份隐藏在安静下的躁动。像我骨子里的不安分。

师傅每年都要出门一次,约莫半个月的时间,每次回来他的脸上都带着忧郁的神情,然后他就站在山峰上朝着西边眺望,一站就是一天。我不知道师傅究竟去了哪里,他眺望的地方又是哪里,但我知道他一定在牵挂着一个地方,牵挂着一个人。但是这一年,他十天就回来了,胸口的白衣已经被染成了黑紫的颜色。师傅用不舍的眼神看我,那干涩的嘴唇像两片干枯的树皮,楚儿,你出生的时候,天边飞来一群的喜鹊,它们托着这把玄铁剑落到你的身边,你出生的地方叫飘渺,那里芳草萋萋,白雾茫茫…

他终究没有说完,就咽气了,我的身世是什么,恐怕再也无人知道。师傅死了,一个人的日子总是那么的漫长,除了练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时时的注视着我的剑,它正如师傅所说的,在它的斑斑锈渍下,微微透出夺目的锋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桃花溪的那边,在那株高大苍翠的垂柳下总有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孩,坐在那里抚琴。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我能从她琴声里感觉到内心的孤独和寂寞。我有种想见她的冲动,想看她总是低垂的粉面,想看她被深埋在内心的忧伤。

我曾不止一次的试图跃过这条河,去对岸看她,可是我一次次的跃起,一次次的坠入河中,我羞于以浑身是水的形象去见她。终有一日,我踏着午后的阳光,从河上飞跃而过,鹤样的落到她的面前。没有我想象中相见的场面,她并没有因为我的到来而开心,想反,她很冷漠,甚至不曾看我,便转身而去。

东风又作无情计2

[二]韩楚

我看着她那胜雪的白裳,黑缎子一般柔软的秀发,就那样消失在这阳光的阴影里,一阵惆怅,我伤感着回到桃花林。那以后我便不去对岸,只是想着她,想她如雪的肌肤,高高的发髻,冷若冰山的面容。

我喜欢做梦,从小到大,我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着层层的山峦,有着盛放的鲜花,在鲜花丛里,有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在那幽幽的抚琴,琴声悠悠,如诉如泣。然后,一阵电闪雷鸣,一切化做了虚无,只有遍地的尸首,残肢断刃,血流成河。每每这时,我都会从梦中惊醒,怀里的那把破剑竟会不停的颤动。

为了一直缠绕着我的梦,我决定去从军,我想我的梦一定与军队有关,也许这是我的某一种预感即将在不久的将来发生。正如那个女孩,我一直想她就是我梦里的那个白衣的女子,我相信我们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切。虽然她对我是如此的冷漠,但我相信,终有一日,她会放下她那冰山的容颜,让我走进她孤独的内心。

出发的前一天,我去看她,在那个美丽的午后。她依旧那么的冷漠,像雪山上横行千古的冰。当我说要去从军时,她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却很冷,冷得就像她的人。我彻底被她的冷漠所打败,我撕心裂肺的喊出我的名字,我是多么的渴望她能回首看我一眼,回首来告诉我她的名字,她从哪里来,她会不会一直在这里生活,可是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默默的,高傲的走了。

再一次伤心着回到桃花林,那一夜,我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我总觉得她的身影很熟悉,似曾见过,却又记不起,我相信我和她之间并非只是在梦里这么的简单,可是我们之间究竟有些什么呢?究竟是些什么在我们之间纠缠不清?为什么那把剑会颤动?是不是触及了它被隐没的灵性?

翌日一早,我轻轻的折了一根那株垂柳的枝条,放入怀里,然后朝她的房子看了一眼,转身,走了。我要去军营开始我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也许我将永远的离开这里,永远都不再回来,但是我永远无法忘记,在这株青翠的垂柳下,曾有个白衣如雪,冷若冰霜的女子,每日弹着忧伤的琴声。

落红难缀离人泪1

[三]上官谨枫

我叫上官谨枫,我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里。我的父亲曾是江南巡抚,后被奸臣所害,我的母亲追随着父亲而去,实现了他们同年同月同日死的凄美誓言,而我只能寄居在舅父家中。

舅父是长安城慕容世家的主人,他的家业富可敌国,中原所有的绸缎都是他所经营。他有八房妾室,却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我的表哥慕容飘。慕容飘有着青山一般健朗的身材,绿水一般秀气的面容。他喜欢穿着白色的长衫,喜欢微微的扬起那棱角分明的唇角,喜欢在腰间斜别着一支碧绿的玉箫。他的箫叫离魂箫,能发出一种摄人魂魄的魔音,没有人知道这箫的来历,甚至不曾有人知道飘的师傅是谁,仿佛他天生就有着这种魔力。

他常常站在长安城最高的地方看着西天的方向,面容安静而从容。只是透过他那双清澈明亮的双眸,我看见了忧伤和无奈,有时甚至还有那隐藏得很深的极不安分的躁动。我站在他的身后,看他,他孤单孑然地立着。我一直不敢问他,他在看什么,他有什么秘密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内心的深处。我只是觉得他有着无限的忧伤,像永远也拨不开的夜色。

飘每年都要出门一次,很久才会回来,每次回来后他都会把自己关进房间,任谁也不见。有一年,他回来后,我偷偷进了他的房间,我看见他正痛苦的躺在地上,浑身不停的颤动着,像风雨里即将调残的牡丹。

飘,你怎么啦?我托着他的头,问他。

他用朦胧的泪眼看着我,眼神忧伤而迷离,枫,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生下来就带着前世的记忆?为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一样无忧的活着?为什么要我来承受着这么艰巨的使命?我受不了了,枫,你知道吗?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枫…

飘,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摇摇头,痛苦的闭上眼睛,枫,我不能说,我真的不能说。

飘,你累了,睡吧。

他突然紧紧的搂住我,枫,我好累。

我看着他,那原本清澈的眸子已经布满了血丝,透着绝望和痛苦。他靠在我的肩上,安静的睡着了,我看着他那微扬的唇角,有着淡淡的孩子般的纯真。他没有朋友,他说他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但是他却从来不和我说他的心事。

他是个很冷漠的人,几乎不曾见他对别人笑,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放下他的冷漠,他的眼里才会出现笑意和爱怜。他会用他的箫音引来很多的蝴蝶,然后抱着我飞起来,跟蝴蝶一起飞舞。我开始有些迷恋他的白裳在空中飘逸的洒脱。

那年开始,他教我武功。

我凝视着怀里的飘,他安静的像个孩子,眉头微微的皱着,带着他这一生都放不下的像轻烟雾似的忧愁。我在他的额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突然心头微微的一酸,忍不住滴下一颗泪。

落红难缀离人泪2

[三]上官谨枫

那天,他醒后告诉我,他去的地方叫飘渺,那里芳草萋萋,白雾茫茫。我于是一直渴望着那个地方,飘说,枫,等时机成熟,我会带你去看那里青翠的山峦,长着蒹葭的宛如祖母玉的溪水,还有四季都不败的鲜花。他的眼中竟有了微笑,暖暖的,像午后的风吹散我心头忧郁。他说,那里还有永远不会老的女孩,她们扭动着杨柳一般的腰肢,欢快的舞蹈,那甜甜的歌声穿越了云霄。

于是,我更加的渴望着,希望飘能早日带我前去。可是,我的梦想很快就破灭了,飘最后一次回来,是给人抬回来的,他的箫插在了他的胸膛上,洁白的长衫成了血色。他苍白的脸上,竟有着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微笑。我知道,他解脱了,带着洁白的长衫微扬的唇角解脱了,从此不必再那么痛苦的活着。

我没有掉一滴眼泪,我知道飘去了他想要去的地方,他没有死,他只是获得了重生,也许他忘记了前生的记忆,像我们今生一样,无忧的生活着。可是,我还是渴望着那个叫飘渺的地方,向往着那里的芳草萋萋,白雾茫茫。

飘死了,舅父不知道何处找到了舅母,跟舅母一起的是个抱着琴的女孩,有着跟飘一样洁白的长衫,跟他一样冷漠的面容,甚至她的眉宇间也有着一抹淡淡的像轻烟雾般的忧愁。她的怀里一直抱着一具琴,黝黑的散发着乌金一般的光芒。

我知道她是我的表妹。

我从舅母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长安。长安表妹喜欢在树下抚琴,淡淡的琴声微微透着凄凉,像那静如水的月色。她就像严寒里的梅花,冷傲中透着妩媚,她抚琴时那幽雅的姿态,如那空谷的幽兰。

我一直认为我是见过她的,她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仿佛似曾相识。可是我却无法捕捉到一丝的记忆,就像昨晚的梦,梦里一切都似真实的一般,醒来了却无从捕捉。难道表妹曾出现在我的梦中?再一次深情的凝望着她纤细的身影,像微风中的垂柳,娇弱得让人心疼。

舅父的野心不是整个中原,他的野心已经伸张到了大辽。在表妹到来的一个月后,舅父便将表妹远嫁大辽,嫁入大辽第一贵族北院大王侯府,借此实现他将生意做到大辽的野心。长安表妹并没有抗争什么,只是淡淡的答应了,仿佛一切皆与她无关。只是,她的琴音更加的低沉和伤感,有着诉不完的心事。

看着长安表妹,我会想起飘,想起飘说的那个叫飘渺的地方,没有任何征兆的便将他们想到了一起。我觉得长安表妹应该生活在那个叫飘渺的地方,在那里快乐的弹琴,甜甜的歌声穿越了云霄。她不应该生活在这个牢笼般的地方,不应该这样每日以琴抒怀,郁郁寡欢。

舅父让我护送长安表妹出嫁,我看着她日渐消瘦的面庞,那结满忧愁的眉宇,心里一阵刺疼,却不敢说什么。微微的点点头,然后对舅父说,舅父请放心,小侄一定将长安表妹平安的送到北院侯府。

长安表妹看着我,然后转身离去,那一刻我似乎能听见她的心在滴血,我甚至想她的心里是否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要是飘还在,我想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才不会像我这般的懦弱。

不知何时,窗外飘落了一地的桃红,像长安表妹凋落的心。

红萼无言耿相忆1

[四]馥菲

几辆华丽的马车撵着满地的碎冰雪,飞驰电逝的朝着关外的方向而去。

我叫馥菲,我的师傅是铁眉道姑,我从小便跟随着师傅学习道术。师傅的成名绝技便是道家的魅心咒,这种道术可以在瞬间迷人心神。一直到几年前,师傅遭魔界的三阴怪人伏击重伤身死,而我被慕容世家的少主慕容飘所救,于是我便留在了慕容家做了奴婢。

我第一眼看见长安小姐的时候,她正跟随在夫人的身后,微垂着头,一身洁白的衣裳,裙角在风中微微的飘起,那种感觉很熟悉,似曾在梦中见过她一般。她几乎不曾言笑,艳如桃李的粉面永远的冷若冰霜,在她内心最深处,似乎藏着一个让她困惑已久的心事,也或许是一个让她思念着的人。

老爷让我伺候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慢慢的,我们熟识了,也知道了一些她的琐事。一个月后,长安小姐出嫁了,因为老爷将她许配给大辽的一个王爷。为了认识这个王爷,老爷不知花了多少的钱财,层层的打通关节,最后终于达成了他的心愿。

此刻,我正和长安小姐静静的坐在最中间的一辆马车内,只见她伸手撩起帘子,看了看窗外,满目的凄凉。前面便是那雁门关,长安小姐的面上满是悲戚,她的心头一定是无比酸涩,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说,等一等!

上官谨枫少爷骑马跟在我们乘坐的马车旁边,听到长安小姐的喊声,他立刻让车队停下来。温和一笑,他说,表妹,你是不是在车内闷的太久,身体不舒服?

长安小姐抬眼看了看他,淡淡的,像风拂过落花,她说,我想下去看看。

上官谨枫少爷俊美的脸上带着像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依旧温和一笑,表妹小心。

一边伸手将车门打开。

我扶着长安小姐下了马车,她站在这冰雪上,朝着一个方向望去,我知道她在看她长大的地方,我也知道那里四季如春,那里常年桃花怒放,宛如人间仙境,我更知道那里有她念念不忘的身影。

此刻,她站在着冰冷的雪地里,望着遥远的桃花林,那里一定是桃红漫舞,落英满天。

心头一阵的酸涩,她紧了紧身上的貂皮披风,泪水已在不经意间悄悄划过她的粉面。上官谨枫少爷忙掏出他的丝帕,为她轻轻的拭了拭泪痕,表妹,这里风大,你还是上车吧,小心病倒。

她轻轻的摇摇头,声音凄凉而悲怆,不,我要再看看,这一出关,再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若是今生都不能再回来…

心头一悸,她再也无法说下去。

上官谨枫少爷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但立刻笑了笑,表妹,不会的,北院侯府的人不会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长安小姐看着他,似乎透过他的眼睛能看见他心里那深深的遗憾。犹记得长安小姐刚进慕容家的时候,他身着月白色的长衫,在那树古老的梅树下舞剑,剑光和他的身影在一起旋转着,像一只陀螺,绕着梅树飞来飞去,飘逸而出尘。

红萼无言耿相忆2

[四]馥菲

上官谨枫少爷就那样看着长安小姐,目光深情而怜悯。

突的,天边飞出一片乌云,黑压压的,霎那时,天地间立刻昏暗了起来。上官谨枫少爷看了看天色,焦急的说,表妹,快上车,看样子要下雨了,我们得立刻赶到前面的客栈,否则会淋雨。

我扶着长安小姐上了马车,她伸手撩起帘子朝着她方才张望的方向,深情一眼,终究狠心放下了帘子,闭上那一双秀目不再去看,可是她的思绪却已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片如云霞一般的桃花林内。

风已经卷着遍地的碎冰雪呼啸而来,我们狼狈的赶到了那家名叫雁门的客栈,客栈不大,人也不多,只有几个商旅零零落落的坐在那里。掌柜的是个年轻妩媚的女人,年轻的脸蛋年轻的身段。淡紫色的衣裙,绣着几朵别致的蝴蝶兰,甜甜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

众位看样子是要出关?那女人看着我们,问了一句,脸上已经带着甜甜的笑。

上官谨枫少爷看了看她,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是的,出关。

那女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这几日将有大暴雪,估计你们将要在小店住上几天了。

上官谨枫少爷淡淡一笑,有酒有肉,多住几日也无妨。

那女人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兄弟,我这客栈别的没有,这好酒好肉可是应有尽有。

上官谨枫少爷笑了一笑,我们要五间相连的客房。

我和长安小姐住在最中间的那间屋,房间虽小,却十分的干净。长安小姐正轻轻的梳理着她那黑缎子般柔软光滑的秀发,然后盯着那把白玉雕成的玉梳,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这把玉梳的来历。那是她十岁那年她娘送她的礼物,她时刻都佩带在身边,不想,今后只能睹梳思人了。

炉子里的火烧的很旺,屋内暖暖的,长安小姐的脸上红红的,像擦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窗子外面的风很大,呜呜的响着,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像山猫一般哀号,只那么一声,便再也不曾传来。

我皱皱眉,那不像是山猫的哀号,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山猫?我靠近窗户朝外面听了听,可是,只有风在呜呜的吹着,并不曾发现任何的不对。

长安小姐看了看我,外面有什么不对么?

我轻轻的走过来,帮她梳着秀发,跟她说,那倒没有,不过我总感觉方才那一声很古怪,并不像猫的叫声。

然后,我用一条血红的丝巾将她的发丝系上,笑了一笑,我说,长安小姐,这条血锦是我师傅送我的护身之物,可以辟邪。

对着铜镜看了看,她淡淡的说,你为什么要给我?那是你师傅送你的遗物,还有你叫我长安就可以了,我不喜欢别人称呼我为小姐。

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我说,长安,因为我总觉得这里不寻常,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是个很诡异的地方,你的安全重要。

长安淡淡的一笑,淡的像天边的浮云,安全?我的命我都不在乎,你何必这般的操心?若真的命丧于此倒也是种解脱。

我看着镜子里的她,她的眼神有点迷离,我想她的心里一定酸酸的。

剑风起兮血光寒1

[五]慕容长安

我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我的秀发,它是如此的柔软和光滑,记得娘以前常夸我的秀发比她年轻时还要好。

馥菲是我的贴身婢女,她比我大两岁,但是我们却是情如姐妹,我甚至跟她说了那个藏我在我心里一直折磨着我的秘密。

那个白衣的少年,那片落红乱舞的桃花林。

她用一条她师傅留给她的可以辟邪的血色的丝带,系住我那柔软的头发,其实我对生死看的很淡,没有快乐的活着,与死又有何异?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馥菲来到门边,轻声问,谁?

来的是上官表哥,他神色有些紧张,我心中一动,但未开口。馥菲已经问了起来,上官少爷,发生了什么事么?馥菲说着,脸上的神情也渐渐的严肃起来。

舔了舔舌头,深深的吸了口气,上官表哥说,老许不见了,吃过晚饭的时候他说去茅房就再也没回来。我找遍了客栈都不见他的人,连个尸体都没有看见,我估计他凶多吉少了。

脸色变的难看起来,双手搓着衣襟,馥菲说,难道我的预感真的灵验了?上官少爷,其他的人有事么?

上官表哥摇摇头,看了看我,又转向馥菲,他说,其他的人目前没事,表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馥菲,不论任何情况,你都要保护长安表妹的安全。

馥菲应着,走到窗户边上,伸手将窗户往前推了一下,外面的风立刻灌了进来,炉子里的火开始扑腾起来,火星四下的飞散,像下了小小的流星雨。馥菲看着窗外,边细心的听着,她能透过这呼呼的风声,听见远处沙丘移动的声音。

蓦的,她神情紧张的闪向一边,边轻声说,上官少爷,你看那里。她那兰花般的纤纤细指指向远处茫茫白雪中的某一处。

上官表哥立刻贴近窗户,朝那边望去,然后拔起身形,电射而出,他的姿态优美而华丽。就见雪地里闪过一道剑光,像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馥菲一飘身到了我的身边,伸出左手轻轻的拉住了我的皓腕,突然间她的眼睛亮的像一盏灯,盯着窗户。

灯在这时候突然灭了,只剩下炉子里的火光,屋内昏暗了起来,窗户“砰”的一声关上了。我能感觉到馥菲的手在微微的发颤,于是,我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以平静她有些慌乱的心。

一团血红的光环旋转着从窗外飞射进来,馥菲右手一扬,打出一道金光,像一片飞舞的萤火虫,将那团血色光环罩住。血色光环幻成一个血色的骷髅,口中喷出一道血浆状的物体,冲向那道金光。血浆触到金光时,竟将金光所湮灭,复又卷起,袭向馥菲,我禁不住轻声的说,小心。

剑风起兮血光寒2

[五]慕容长安

馥菲早已将右手食中二指并拢,放至唇边,口中念念有词,只见袭来的血骷髅发出一声怪号,在空中打了个转,再次扑来。但见馥菲周身金光环绕口中所念的口诀亦是越来越快,却见那血骷髅在空中幻出一张巨口,喷出一股浓浓的血浆,顿时房内血腥异常。血浆触及馥菲身上的金光时立刻向四周弹开,溅在了我的身上,我本以为自己难以逃开,却不料血浆一接触到我立刻化为乌有,消失得毫无踪迹。

这时,上官表哥从窗外电射而入,手中的剑划出一道电芒,斩向那血骷髅。不料,那血骷髅突的飞起,喷出一股血浆,洒向上官表哥。但见上官表哥身形斗转,避开那股血浆,划出一道剑风,劈向血骷髅。此时,馥菲右手轻扬,一道金光挥出,如一支利箭射向血骷髅,从血骷髅的眉间穿过。

血骷髅怪号一声,凄厉之极,刹那间只见血光飞洒,偌大的血骷髅化做了数个小的骷髅发出一阵哀号,在空中飞旋着,然后破窗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馥菲收起金光,看了看上官表哥,眼中依旧闪烁着紧张的神色。她说,上官少爷方才在外面看到了什么?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微微的发颤,轻轻放开我的手,她拂了拂头上的发丝,手竟也在微微的颤抖。

收起剑,上官表哥说,我追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一条黑影,我和他斗了几十个回合,他中了我一剑,然后就消失了。

他说着看了看我,我正平静的看着他,如一池无风的春水。其实我并没有因为这场突来的变故而显得惊慌,因为我是一个将生死毫不放在心上的人,也可以说我是个已经心死的人,心都已经死了,还有人什么能让我惧怕?

长长的嘘了一口气,面上的神情稍微的平静了些,馥菲说,刚才来的是魔界的血魔,专以吸人精血来维持生命,他在一日世间便不得一日安宁。方才他中了我的魅心咒,半月内元气不得恢复。估计着这暴雪半月内是必停的,我们可以在他元气恢复前离开。

点点头,上官谨表哥说,今天晚上我就在门外,你们要小心。他说着举步到了门外,立在那里,像那水边笔直的玉竹。

屋内依旧很昏暗,只有炉子的火透着微微的红,映着馥菲苍白的脸。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径自走到床边,和衣而眠。而馥菲也未再说些什么,她也和衣在靠窗户的那边,面朝窗户躺在我的身边。

从今又添一新愁1

[六]幽紫蝶

我叫幽紫蝶,是这家雁门客栈的老板娘。我喜欢我的客人,他们能给我带来很多的金钱。我承认我喜欢钱,没有人不喜欢钱的,没有钱,我的客栈将无法再维持下去。更重要的是,这些来投宿的客人是我师傅维持生命的重要来源。

我喜欢笑,我知道一个女人,她最厉害的武器有两件,一个她的笑,另一个是她的眼泪。我不喜欢悲悲戚戚的,所以我选择了笑,我要让那些男人在我如花的容颜和那银玲的声音里彻底的臣服。看着那些男人在我的石榴裙下卑微的活着,我有着说不出的开心。

可是,当那个男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我有种预感,我将被这个男人所臣服。他有着青青翠竹般挺拔的身材,乌黑如墨的秀发瀑布似的披在脑后。他干净的面容,熠熠生辉的星目,以及他那雪样洁白的长衫,无不深深的诱惑着我。

看的出他是要出关的,一行几十人,其中有个白衣的女子,她绝美的脸似乎永远像这边关的雪山。我能看出她冷漠背后的忧愁,她的忧愁就像那雪山上的雪,禁锢着她的心。她是高贵的,有着宛如天边流云般优雅的气质,她不是那种用眼泪,也不是用她的笑容来臣服男人的女人,她用她的冷艳。

我知道他不曾用正眼看我,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她冷艳的面容,流云的气质,他眼里的微笑也只是属于她的。我还知道他们是表兄妹。我嫉妒着那个女人,嫉妒着她占据了他的眼占据了他的心,让他的眼里心里都不曾容下我。

他们下楼来的时候,我正穿梭在那些男人的中间,他那干净的脸上,微微的显得有些疲倦。我知道他昨夜一宿未曾睡觉,他站在她的房前,静静的站在那,站了一宿。我曾几次想过去陪他说话,让他不至于那么的寂寞,可是,当我想到他这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时,我便宁可躲在黑暗的角落看着他,想着他,在心里跟他说话,也不愿意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挤出满脸的笑容,用那甜甜的声音跟他说,公子要点什么?要不要来壶女儿红?

只是淡淡的一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我一眼,他说,我们三个人每人一碟馒头一碗白水,菜要素的。

我还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着去了,转过身去的我,眼里凉凉的,心里酸酸的。那个女人坐在他的身边,他用亲切的爱怜的眼神看她。

从今又添一新愁2

[六]幽紫蝶

我抹着微笑,端着他们需要的食物,缓缓而来。他还是不正眼瞧我,倒是旁边座上的一个胖子,他们喊他雷胖子。这个家伙总是看我,用那色眯眯的眼神,嬉皮笑脸的流着口水。我最鄙视这种贱骨头的男人,在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面前,他们永远是那么的低俗恶心。

此刻,他又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咂咂那流着口水的嘴,他说,老板娘,你要冷的话就到我这来,哥哥我的怀里热乎乎的。

双手往腰上一叉,回过头去,然后伸出右手,用那兰花般细嫩的食指指着雷胖子,我说,你个死相,再调戏老娘,老娘现在就拿刀剁了你!

秋波暗转,我瞟向了他,他依旧静静的坐在那吃着馒头,喝着白水,淡淡的神情,幽雅而从容。这才是我喜欢的男人。可是,他却不看我,他只会看那个女人,那个比我高贵比我冷艳比我更加风华绝代的女人。

他们上楼去了,我望着他的身影怅然若失。我开始有些讨厌这个地方,讨厌这个没有感情没有爱,人人都冷得想那雪山一样的鬼地方。我不想再看到这里的日出,可是,我又能去哪里?哪里能收留我?离开这里,师傅他能放过我么?天下虽大,终究无我的容身之处。

我渴望着,渴望我能去我的梦里,在梦里有一个很美的地方,那里芳草萋萋,白雾茫茫,那里的水像耳朵上的祖母玉,一样的碧绿。那里有着很多女孩子,她们是那么的年轻和美丽,唱着无忧无郁的歌谣,那歌声都穿越了云霄。可是,这是哪里?我能找到这个地方么?

叹了口气,我悄悄的回到了我的房间,在我身后,出现了一个男人。很妩媚的一笑,然后关上门,我说,你来做什么?

他靠近我,老板娘我想什么你还能不知道么?

我笑了笑,眼里泛滥着妩媚和妖娆。他上前来,一把抱起我,急不可待的朝床上走去,就在这时,我冷笑着,将手上的一枚戒指轻轻的一拉,一根细如毫毛的铁线便缠在了他的脖子上。

愁似轻烟锁重楼1

[七]慕容长安

我们三人回到了房间,我看着上官表哥略显疲倦的面容,柔柔的说,表哥,你去休息吧,昨晚你站了一夜。

馥菲笑了笑,说,少爷放心,长安交给我吧,我会好好的保护她,今天晚上说不定你还要再熬夜。我总觉得这里很古怪,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感觉就像很多年来一直缠绕着我的梦魔。

上官表哥点点头,看了看我和馥菲,然后他沉重的说,是的,这里确实不寻常,老许一直没有回来,估计是凶多吉少了。白天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晚上我再来在门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