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满怀憧憬地说道:“为什么不在周年纪念时给她一个惊喜?如果我男友在纪念日向我求婚,我一定觉得自己时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家明迟疑了一会:“会不会太赶?”

“如果不爱她,相处年也会觉得赶;但如果你们互相深爱,一年已经很长。”

家明点点头:“那也是。”

第五章 雁归4

隔天中午,雁归约了钟爱到操场来。钟爱过来时,看到雁归在操场边上的大榕树下荡秋千,她在旁边一张秋千上坐下:“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再跟我说话。”

雁归微微一笑:“为什么?”

“我知道你为成英的事情恼怒我,可我真的不知道最后会那样,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最后的结果会那样,你还会报复她么?”

“雁归,你是我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你该知道我受的的打击有多重,我被他们两个背叛!”

“就是说你还是会报复,只是会控制程度?可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你已经有了新的爱情,你本来明明可以重新开始的。”_

“雁归,你也有深爱的男友,你为什么不掉换位置想一下,如果你男友也做出这种事,你会怎样?李政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唯一一个。”

“那你的家明呢?”

钟爱想了想:“我感激他,尊敬他。”

雁归说:“如果我是你,要报复也要找李政,是他背弃了你们的诺言,是他不能承担你们之前的承诺。你不愧疚么?你以前每晚做恶梦是因为李政的绝情,现在你会不会梦到满身是血的成英?”_

钟爱从秋千上跳起来:“我们为什么一定还要讨论这件事?我说过了我也不想的!我还以为你找我来是因为大家马上要各奔东西,你打算原谅我,我不要听你这些废话!”

雁归冷冷看她一眼:“你不需要我的原谅,你需要的是成英和那些孩子们的原谅!”

钟爱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雁归:“什么孩子们?”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你利用未婚夫家里的关系弄到模拟考的试卷,然后改动一些数字布置成作业给孩子们,让他们在模拟考时拿高分,你觉得作为一个老师这么做是对他们负责任么?”

钟爱吸了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雁归笑起来:“被人监视的滋味怎么样?就像当年你监视着成英一样,我们彼此彼此!”

钟爱尖叫:“雁归,你到底想怎样?我不会怕你,就算我实习拿不到高分也无所谓,我有后台的,我照样可以分去最好的单位,倒是你要想一想,我有办法让你去最差的学校!”

雁归不在乎地用脚尖点了点地面,让秋千荡得更高一点:“我等着看!”

她看着钟爱气极败坏地离去。

榕树下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俞家明捧着一大束玫瑰低着头慢慢走出来,他怔怔地望着钟爱离去的方向默然松开手,花掉到操场的沙地上,暗红的花瓣在风中凋零地散落。

过了一会他说:“我也想知道,雁归,你想要什么?你帮我认清了一个人,想要的酬劳是什么?是要分去最好的学校么?”

雁归继续不紧不慢地荡着秋千:“不!我已经向学校写好了申请,我要去全市最差的一所学校!”

家明茫然地摇摇头:“我虽然不懂女人,但是我觉得你很可怕。”

他朝钟爱相反的方向走开,雁归在风中荡着秋千,越荡越高,她的手紧紧抓着秋千的粗粗麻绳,那纤维几乎要勒到手心里让她觉得生痛生痛。

雁归实习完毕回到学校后,马上听到学校里的小道消息,钟爱带的班虽然模拟考拿到高分,但她的实习成绩分数却是全校最低的,大家纷纷议论为什么,雁归微微一笑,除开她不会有人知道答案,她班上的文秀丽,是实习学校校长的孙女。

“不过也没关系拉,反正钟爱的未婚夫家里后台硬,就算实习成绩差也不会影响到她。”大家又这么说。

可是噩运好像紧紧缠住钟爱不放,没过多久,又传来了俞家明坚决和钟爱解除婚约的消息,她的靠山没有了,更可怕的是慢慢地有人公开谈论当时成英的死因。钟爱成为了学校里最受憎恶和鄙夷的女孩,原来在天使的甜美外表下,她有一颗这么可怕恶毒的心。被两个男人抛弃也是她该得的报应!大家都这么说,尤其女孩们简直把她看作麻风病人一样,甚至在食堂里,她往哪里坐下所有的人都会离开。

千夫所指的钟爱每天躲在寝室不肯出去,披头散发,无心梳洗,连睡眠也变得很差,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学生涯能够快点结束。

有天她坐在床上发呆,看到雁归拎着开水瓶进来,她不眨眼地望着她:“是你!是你对不对?你忍了这么久,就是想找这么个机会来害死我,你这个魔鬼!”

雁归把水倒进杯子,轻轻吹凉,她回答:“你怎么了?钟爱,你精神有问题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回家去休养一段时间。

钟爱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爆发地冲去撕扯雁归的头发:“我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你这么可怕,你才是有问题的人!”

雁归用手把她挡开,她看着她,钟爱面目微有浮肿,眼睛红通通的,即使发狂的样子依旧非常楚楚可怜。

奇怪,她想,这么可爱的女孩,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成英就是为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送了命。

那天晚上,迷糊睡去的钟爱被一束光线照到眼睛醒来,她张开眼,成英书桌上的台灯正在自动开开关关,橙色光线一明一暗,就像原来成英还在时,故意拧亮开关照她眼睛一样。

钟爱大骇,她尖叫:“谁?是谁?谁在开那盏灯!”

室友全部莫名其妙地被吵醒,发现灯光是熄灭的,大家用奇异的眼光看着她。

雁归慢慢从床上起身,一双眼睛像宝石似的发出晶光:“钟爱,我白天就说了,你该去医院了。”

钟爱的精神状态彻底崩溃,她完全没办法再承受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也不肯在寝室里待下去。

她哭泣着对大家说:“闹鬼!这里在闹鬼!”

她家里不敢再让她在学校呆下去,帮她办理了休学手续。

雁归面无表情地靠在墙边,看着钟爱家人帮她收拾东西,好像在看一出戏。她回想起刚进学校那会,她把自己的下铺让出来给钟爱。那时她是真心的喜欢她,钟爱那么天真烂漫,连选个枕头都要带有荷叶边,雁归自己从没过过小公主的日子,但是她愿意像所有人一样宠爱那个安琪儿。

可是现在…

钟家人走了以后,她“咚”一声把手里握着的一个小小遥控器扔进垃圾桶,心里有鬼的人才会觉得闹鬼,她不过请物理系的同学做了个台灯的开关遥控而已。

晚上,雁归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发呆,她回忆起以前充满欢笑的日子,心里充满感慨和伤感。她在成英的座位上坐下,学她原先最爱做的动作,把身子趴到桌上,下巴搁到自己的手臂上,然后伸手把那盏绿色的台灯拧开又关上,她的脸躲到桔色光线的暗影里,看着房间里一明一灭,她想:“这个地方…可真是寂寞啊。”

第六章 雁归和柳大伟(上)

大学毕业的日子临近,雁归马上要满二十二岁了。她出落成了一个身材窈窕,清瘦秀丽的姑娘。她的面庞略窄,小巧精致,眼睛却出奇的大,一头乌黑丰盛的长发总是梳成马尾沉甸甸的垂下来,她并不像其他这个年龄的女孩那么爱打扮,所以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时尚张扬女孩,但是谁敢说她不美?她温润宁静,柔和得像深潭清水,安静地站在那里就像一朵雪白精致的栀子花,和她呆在一起的人都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不管在学校还是回到里仁巷,她都受到所有人的热烈好评,她的性子一如既往的和蔼温存,爱帮助人,爱微笑,爱生活,虽然她从不多话,但是周围的人都爱戴她,隔壁的小朋友犯了错误都会躲到她面前,因为雁归姐姐的求情可以让他们免于被大人的责罚。

毕业前夕是大伟的生日,雁归对于这次大伟的生日异常的看重。在雁归看来,大学毕业是她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只要毕业有了工作,她和大伟的将来就有了保障,他们可以一起拼搏,好日子就在前方向她招手,真是令人期待。

“阿姆,我想去给大伟庆祝生日。”这么多年的交往,她早已不叫大伟妈妈做阿姨,而是用几乎和母亲一样的称呼。

“会不会太辛苦啊?你这个周末又不能休息了。”柳妈妈有些舍不得。

“不辛苦,大伟这次生日意义很重大呢,让我去好不好?”她软软地求着柳妈妈。_

柳妈妈无奈地笑着点点头:“你呀,心里都是别人,什么时候有过自己啊。”

雁归笑呵呵地不说话,第二天早早坐车到了大伟念书的城市。

这是雁归第一次单独离开家去另一个城市,坐在略显破旧的长途汽车上她不禁有些忐忑,但是内心又在刺激的兴奋着,一想到马上可以见到大伟更是恨不得能插上对翅膀马上飞到他的身边。

她没有告诉大伟自己会过来,这些日子她对他日思夜想,临近毕业大伟忙的一塌糊涂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他们从来没有分开得这么久过,她相信自己的突然到访是给大伟的一份最好的生日礼物。_

“最好…”雁归想:“就是能参加大伟的毕业礼,和他一起留影,这样他生命里每个重要的瞬间都有我的参与。”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羞涩地一笑,拿出镜子仔细照了照,又给自己涂上一点亮亮的粉色口红,第一次见他的同学可不能丢脸。

大伟的学校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她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他的寝室。

“柳大伟?他现在不在。”大伟的室友是个高高壮壮的年轻人:“要不,你去湖边看看吧,他最喜欢去那里。”看到雁归一脸失望,他又说。

雁归向他道了谢,拎着行李按照他指的方向走去湖边。

那天的天空兰得惊心动魄,六月的太阳吐出起伏而闪光的热浪,把四面八方的景物都围住,白得晃眼,她穿过布满葡萄藤的拱门,内心充满期待。

今年他们就要大学毕业了,大伟成绩优秀,但是考虑到家庭实际情况,他不准备继续念硕士。

“真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继续深造。”他说。

雁归愈加发自肺腑地觉得大伟真是太有责任太有担当了,他性格宽厚得无以复加,可见自己眼光从岁开始已经很好,懂得为自己挑选一个最合适的终身伴侣。要知道,只要大伟流露出任何想考研的念头,她都一定会咬着牙供他。

可是…她又叹了口气,大伟别的事情上都是很伶俐的,唯独男女之间的情事似乎总是少了根筋,想到这里少女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怨尤,这么多年里,他们相处得就像水一样融洽,却少了一点他们这个年纪该有的热烈。当然,过马路时他会牵她的手,一起看电影时,她若把头靠向他的肩膀,他也不会拒绝。可是为什么那个笨蛋就不能主动一点呢?他难道不知道,她就像早已准备好的百米赛跑运动员,只等他的发令枪一响,就会义无反顾的冲向终点?她不喜欢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不过谁叫我就是喜欢他呢。”她任命地叹了口气:“哪怕他有时候笨笨傻傻的,他可是我岁就下决心要照顾一辈子的人呢,或者我今天该主动去亲吻他?”

她红着脸擦了下额头的汗水,真热,这个让人心思浮动的六月啊。

湖边有一丛茂密青郁的灌木,绕过去就是湖堤,啊,那个背影好生熟悉。是大伟!雁归惊喜地几乎要叫出那个背对她的男孩名字——可是有人在她出声之前一刹那打断了她。

“柳大伟,我给你的信你看过了么?”那个女孩的声音果断清澈,仔细听,可以嗅到其实有一丝紧张。

大伟低着头,明显有些拘谨,用几乎察觉不到弧度微微点了点。

雁归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响,但她接下来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飞快的把身子小心翼翼地藏好,她蹑手蹑脚地调整自己的位置,不被发现,但是又可以看到那个少女的容貌。那真是个美丽的女孩,穿条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紧紧包住臀部,配件鲜红T恤,身材高挑丰满,明眸皓齿,艳丽得像一朵玫瑰,倔强精致的面孔上却有一些强压的慌张。午后的湖边,人际绝踪,年轻的少男少女在这寂静里要发生什么样暧昧的故事?

“那你怎么说?”

“我…”二十二岁的大伟清秀腼腆,书卷味很浓,面对这种咄咄逼人的问话,他显然觉得很有压力,嗫嚅着:“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少女火大地提高声音:“你这人怎么这么婆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回答我YES或者NO就好,你演讲比赛上面的口才哪去了?”

这大胆的女孩似乎让大伟有些招架不住:“叶筠,我觉得很突然…”

女孩又羞又恼,脸涨的通红,咬牙切齿道:“柳大伟,你就拖吧你,马上要毕业了!我只要你一个答案!如果你说NO,我马上就答应家里办手续去美国,叶筠这辈子如果再找你麻烦,就不配姓叶!”

大伟始终沉默着,叶筠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好,你狠!我…我再也不会缠着你!”语调里已经隐隐带有哭音。

“叶筠…”一只手拉住她:“别,其实我…”

叶筠转过脸来,已经是满脸泪痕,大伟慢慢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叹了口气:“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家里有些情况你不知道…”

“我不要管那么多,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叶筠倔强地哽咽着,伸手握住停留在面颊边手指,抬起头,脸上显出义无反顾的神情,把他的头勾下来,柔柔地吻了上去。

大伟没有再拒绝,他配合的、慢慢的将头低了下去。

雁归远远地望着那对柔情缱绻的男女,看着他们的嘴唇热切地粘在一起,大热的天里,她的手指尖变得冰凉。她突然觉得呼吸很困难,只能缓慢地拖着行李,一步步走到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心里有一刹那的空白,虽然汗涔涔地顺着面颊后背流下来她却只是觉得透骨的冰凉。那刹那,她觉得自己是散落在宇宙洪荒里一粒孤独的星子,无依无靠,没有着落。

她一直认为自己一手构筑的爱情坚不可摧,以为这段爱情只会让她快乐无比,却从来没想过原来小说里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爱情除开让人快乐,也是可以让人伤痛的。只是为什么,灾难就能这么准确无误地找到她,把她的幸福就这么毫无根据的摧毁?

雁归很想说服自己那个在树荫下与另一个女孩拥吻在一起的男孩不是大伟,而是一个模样相像的人,然而这个世间不会有人像大伟。也许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长相普通,气质斯文的男孩,可是在她眼里,他举世无双,他是属于她的!属于她?但是又该怎么解释那个艳丽的女孩呢?为什么他在她面前,显示出的完全是与自己在一起时的另一面,那样罕见的慌乱无措那么怜香惜玉。

雁归恨不得自己的眼睛在这一刻瞎掉!

“这是一个背叛!”她恨恨地喘息着:“背叛!”岁那年奶奶去世时不信任的目光和大伟与那女孩相依相偎的画面交替出现:“他也背叛我!”那瞬间她彻底明白了钟爱的恨意。

“我该怎么办?”雁归尝试着慢慢平静自己的思绪:“我会否失去他?”

“不!决不!”她马上否定这种想法,失去大伟,天哪,太可怕了,失去一个从岁开始就建立的梦想,简直比死亡更加可怕。

“我得好好想想。”她的心开始为大伟找借口:“当然,这么多年了大伟一直都待我很好,我们都不能失去彼此,我们已经是彼此的一部分。或许这不是背叛而是一个引诱?男人,一般都是抵挡不住这种原始的诱惑的,而且大伟还这么年轻,他只是太没经验。”

雁归又回想起她爱上大伟的那一刻,他说:“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他当时还那么小,却已经那样正直磊落,她不是城堡里的公主,只是个天天做家务的灰姑娘,但他还是像个佩剑的王子拯救了她。就凭着这一点,大伟都不可能是坏人!

雁归静静地思考一下决定原谅他,其实敌人只有一个——那个叫叶筠的女孩!这个世界上大伟是她全部的依靠和希望,当然不可能是敌人!她从没恨一个人像恨叶筠这么厉害,因为她舍不得恨大伟,所以只好恨另一个。

“不能让她得逞,决不能让这个女人夺走他!我决不允许!”她几乎马上下定了决心,大伟只能是我的!

雁归的决定下得很快,她是那种下了决定就会马上去想应对措施的人,所以虽然觉得有点腿软,她还是冷静地站起来,抱着行李走出了学校的大门。

第六章 雁归和大伟(下)

雁归先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干净的招待所住下来,把东西收拾好,洗了个澡,换上草绿色的连衣裙——大伟最喜欢看的那条,再细细的化妆,然后拨通了大伟寝室的电话。

或许是外面天气太热,大伟已经结束了约会回来,雁归兴高采烈地隔着话筒对他说:“猜猜我在哪里?” _

“雁归!”大伟惊喜地回应她:“你在哪?学校?家?”

“在那些地方还需要你猜么?你就不能有想象力一点?”她娇嗔地回答,似乎根本就没有湖边那场震撼的邂逅。

“老天,你不会是…”大伟有些不置信:“我寝室同学说有个女孩来找过我…难道是你?雁归,你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

“咳,这么快就被你识破,还想让你多猜猜呢。”雁归从容不迫地笑:“你同学让我去湖边找你,可是你们学校地方那么大,我又不熟路,找不着,只好在你们学校旁边先找了个地方安顿了。”_

“那太好拉,我已经忙完了,我这就来看你。”

大伟兴致勃勃地带着雁归在城市游玩,去了有名的烈士陵园,又把城里护城河的典故讲给她听,其实他并不是个太出色的导游,但雁归依然听得津津有味。最后,雁归把生日礼物拿出来,是一支刻了大伟名字的银色钢笔,她温柔地说:“生日快乐!”

大伟惊讶地看着她,眼里慢慢出现一种感动的神情:“雁归,你是特地来给我过生日的,对不对?”

雁归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她说:“是不是很感动?感动的话请我到你的地盘上吃饭。”

大伟迟疑了一会:“吃饭当然没问题,但是晚上我还有点事,可能没办法陪你。”

雁归的心一阵刺痛,当然,他晚上肯定是有事的,是和那个大胆泼辣的美丽女孩约会对不对?

不过她马上欢快地回答:“晚上你约了同学一起聚会?没关系,你去好了,吃完饭我就回招待所了,咱们明天再一起回家,阿姨可盼着你呢。”

大伟踌躇着,脸上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含糊着回答:“好,明天一起回去。”

两人心事重重地走了一会,过马路时一台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雁归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手,大伟一僵,待过了马路,他不着痕迹轻轻将手挣脱开来。雁归站在马路边上顿住脚步,她看着大伟一径低头前行,眼角不由得轻轻颤了一下,好!很好!他竟然…竟然松开她的手!

那刹那她有尖叫的欲望,又想像泼妇一样在地上打滚,但她马上告诫自己,镇定!雁归,生死存亡,你必须镇定!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好面部表情继续跟上去。

大伟一路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最终他停下来,似乎是下定了一个重大的决心终于开口:“雁归,我有事情同你说。”

雁归走在他身侧,看他停下脚步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来:“天大的事情比不上肚子重要,我好饿,先吃饭再说,或者明天告诉我。你这么郑重其事,我怕自己会没胃口,你就是这么待客的呀?”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芒让雁归越发肌肤如雪,鬓发如云,大伟看她笑得灿烂,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那就明天再说吧。”

一般由单身母亲带大的孩子会有比较明显的两种性格分化,一种冷漠刚强,一种温柔脆弱,大伟显然是后种。他从小温和细腻,虽然很聪明,但是对于大事的决断力却总是欠缺,这点有很大的程度是源于母亲和雁归自小太无微不至的关爱。他从来不是个性强烈、有主见的人,拒绝对于他来说,总是有些艰难,更何况他的对面是雁归,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_

“我该好好陪她一起吃饭,哪怕明天会伤害她,毕竟,她待我这么好。”大伟想。

当然,雁归是很好的,每个人都说她秀丽善良,温存懂事,而且她这么爱他,这么照顾他,大伟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爱上她。他认得雁归这么多年,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并不能完全看透她,当然又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认真琢磨过她,这种感觉年纪越大也越清晰。反而叶筠,虽然有点天真霸道,却同时也是热烈奔放的,从第一次在系里举行的英文辩论赛上见到神采飞扬的叶筠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被她所吸引。雁归像凉凉的白开水,温润解渴,叶筠却像热热的姜糖水,又辣又甜。

年轻人的的想法总是比较单纯,一帆风顺的大伟尤其如此,在他岁的生命里爱情的感觉很重要,他还不能完全考虑以后终身伴侣的德操品行,他清楚知道自己更加喜欢简单明丽的叶筠。至于雁归,也许因为太过熟捻,他觉得她更像他的家人姊妹,他对她的感激远远多于对她的爱。这么说吧,如果说雁归是十全十美,那么现在叶筠在他心里就是百全百美。如果叶筠不对他表白,或许他会把这种暗恋永远深藏在心里,毕竟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雁归,他必须克制,但是这么多情任性骄傲的叶筠流着泪对他说我爱你,大伟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抵挡,他蠢蠢欲动的情感毫不犹豫的爆发了。

嗯,就这样吧,大伟打定主意,明天好好跟雁归说,这么好的雁归应该找一个真心爱她的人,不能再耽误她了。

晚餐的地点就在招待所旁边的一个小饭馆里,是雁归建议的。

本来大伟的意思是去个好点的地方,比如学校门口的西餐厅什么的,但是雁归说:“我们都还没工作呢,不要太奢侈。”

大伟有些歉意,或许这是他们单独吃最后一餐饭了,可不知情的雁归依然这么为他着想,想到这么多年里雁归简直就像个粗使丫头似的为他家忙进忙出,他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于是在雁归再次提议要喝一点酒后,他马上表示了同意。

他们俩喝了一点酒。

一点啤酒,雁归觉得不过瘾,又叫了红酒。

“啤酒掺红酒不知道什么滋味,我们试下好不好?”雁归脸有点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反常的活泼着。

大伟还在被内疚折磨,他说好啊。

结果大伟喝醉了,雁归只好把他先带回招待所休息,让他醒了酒再去参加同学聚会,她吃力地扶着摇摇欲坠的大伟慢慢上楼,听到他迷迷蒙蒙地说了句:“真奇怪,这么一点点酒…”她不由得微微一笑,是的,只是这么一点点。

可是,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她比他自己更了解他,这么多年,大伟的一切就是她的一切,他的小小习惯、他身体对什么东西会过敏会免疫,她都比他自己更清楚,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大伟的老家并不在南方,他祖籍山东,天生就有山东人的好酒量,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会聚在柳家一起吃饭,吃的高兴了,柳妈妈也会破例让自己的儿子喝酒。他几乎没醉过,唯一的一次喝醉是在白酒不够的情况下,雁归拿了父亲从外地带回来的一瓶红酒混到了白酒里来充数。连大伟自己都不知道,他一喝混酒就会醉,但是雁归知道。

这些小事,他不必知道,雁归知道就好。

大伟醉得厉害,没能参加同学的聚会。

第二天他在招待所醒过来,看到侧边躺着的雁归不由得一阵发呆。雁归被身边的响动弄醒,默默望他一眼,起身把衣服穿好。

她轻声开口:“昨晚…”话没说完,一滴泪水就滑了下来,滴在粉红色的衬衫上,染了一朵小小的花。

大伟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呆呆地把目光转到一旁——看到简陋的铁架子床上有一小块红色血迹,终于开口:“我做的事,我会负责。”

雁归泣不成声,一股涩意从胸口弥漫到鼻腔,她没有半点做戏,是真的伤心,她这么爱他,原以为两人是水到渠成,却要用这种心机手段,怎能不伤心。她的第一次,幻想了无数次的美好第一次,竟然就终结在这简陋的、肮脏的招待所里。

大伟顿时手忙脚乱,一迭声保证:“雁归,我不是存心的,我以后一定好生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