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孩儿已经受过弱冠之礼,成人懂事了,母亲大人尽管放心,孩儿绝不会让任何人挑出半点错来。”少年嘿嘿地笑了笑,双眼亮晶晶的,双手却忙不迭地送母亲转坐软轿,随后也赶紧自己上了后一顶。

旁边的丫鬟小厮赶紧跟上,至于行礼物件自有燕家管事去安置不提。

软轿行了一程后,终于来到燕家第二重的内家花厅。

一个只用一根毫无杂色的碧绿玉簪挽住秀发,并一袭湖绿底色绣着粉荷裙裳的美貌少妇已率领着丫鬟婆子在门前张望,正是燕家的当家主母白水珺。

“姐姐,你可算到了,怎么样?一路上可还安好?有没有晕船?若是不舒服,姐姐就先去休息一会。”

两边人马一相触,下人们慌忙各自给对方的主子请安,白水珺含着笑,纤手轻摆了一下示意免礼,顺势就迎上去,亲自去扶那个年长些的妇人。

两姐妹站在一处,虽说一个华服珠翠,光华耀眼,一个素裙淡妆,简朴含蓄,却是任谁都能一眼就瞧出哪个气质更为优雅尊贵。

“没事没事,这一次妹妹你特地送了一艘大船过来,果然又快又稳。我一路喝着羽儿制的茶,听听羽儿编的曲儿,看看风景,不知不觉就到蕉城了,半点罪也没受到。等会见了羽儿,可得好好谢谢她。”晋陶第一大户赵脉思的妻子,也就是白水珺的同父异母的胞姐白水兰也笑盈盈地道,同时目光不露痕迹地往旁边微微一瞥。

玉冠少年早已出轿站到一旁,此刻瞧见空子,忙正了正衣冠,对着白水珺深深一礼,充满自信地朗声道:“外甥儿超凡给姨妈大人请安!”

“起来起来,哎呀,半年不见,凡儿都变成大人了。来来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也不要什么虚礼了,姐姐一路辛苦,还是赶紧先去厅里坐一会吧。”白水珺笑盈盈地忙拉起了他,然后才转身笑着对胞姐道,“你可别再夸羽儿,要是让她听见了,可不更得意的有恃无恐、无法无天了?到时候整天都扎在那些旁门左道堆里疯野,更加不做功课,五哥又要头疼了。”

“唉,也难为她了,这么大的一份家业都要压在她的肩头,就是一个大男人也吃不消,更莫说她一个女孩子了。妹妹,你和妹夫英年正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也不要逼得太紧了。”白水兰步步生莲般摇曳多姿地走到厅中坐下,兰花指轻翘,端起香茗喝了一口。

“再不逼逼她,以后可怎么办呀?”白水珺低叹了一声,“家里头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偏偏这个孩子天资有限,学什么都比别人慢,唉!”

“姨妈,羽儿妹妹其实很聪明的,可能只是她不喜欢学经商而已。其实凡儿倒觉得羽儿妹妹发明的那些东西,不但有趣好玩而且还很方便呢?就比如”一听到白水珺说燕飞羽的不是,赵超凡顿时急了起来,本能地起身辩解道。

“你看看,你看看,凡儿还是一贯的脾气,听不得人家说羽儿半句不好,傻乎乎的也听不出妹妹在开玩笑。”白水兰笑骂了儿子一句,技巧地打断他的话,随即话题一转,故意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羽儿呢?他们表兄妹也好一阵子不见了,凡儿这一路上可是想念的紧。”

“羽儿?”提到自己那个宝贝女儿,白水兰眉头一皱,叹了口气,“昨儿个五哥考试,十道题里头羽儿只答对了三题,五哥十分生气,正罚她在屋里关禁闭呢!”

“又关禁闭?”赵超凡忍不住站了起来,满脸焦急和心疼,“姨妈,羽儿妹妹是最呆不住的性子,把她一个人关着,她一定会很难过很伤心的。外甥求求你,让凡儿去看看羽儿妹妹吧?”

“这”白水兰为难了一下,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你就去看看她吧,顺便也好劝劝她上进些。”

“是。”赵超凡大喜,忍耐着施完一礼,就急步而去。

花厅中,姐妹俩一起目送着他的背影,眼里各自闪过不同的光芒。

第一卷 云起 第2章 四大侍女

燕府内宅,掩映在一片花草树木之中、极尽江南风味的羽园。

一个套着粉红比甲的十二三岁小丫环口中念念有词,满脸十万火急地冲进了大门,熟练地穿过跨院、拱门,再绕着回廊,即便到了九十度的急转弯处,那看似细碎的脚步也没半分停歇,流畅之极地一路奔进园内的小花园。

小花园听起来带了个小字,然而实际上里头那规模、那奇花异石、那精巧别致,却是连当今朝廷的四品官员后院也望尘莫及。那一汪汪活水蓄成的碧池、曲溪更是犹如精灵般,将花园的每一处都衬托的生机勃勃,若不是那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菊花绽放的最为热闹,几乎让人瞧不出这园子里的季节。

小丫环一路疾奔,很快就看见了目的地——一座临水的、正聚集着一群少女和一个白衣男子的亭榭。

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作为唯一绿叶的男子,一般都会被群芳围绕在中间享尽艳福,然而,此刻亭中的这个白衣男子却不但背对着众女,孤独一人凭栏而立,那犹如青松般的脊背更是近乎僵硬地挺直着,尚未见其容,已能感觉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拒人千里的冷傲之气。

其实,不独白衣男子孤傲,亭中那一个个容颜各异、但姿色全都不俗的少女们,也没有像寻常少女般刻意地发出各种各样悦耳的娇笑声,而是磨墨的磨墨,挥扇的挥扇,煮茶的煮茶,弹琴的弹琴,安安静静地各司其职,犹如众星拱月一般,默默地环绕着中间那位身着鹅黄色纱裙,正纤腰低俯着专心作画的少女。

琴声泠泠叮叮,幽长空旷,听来十分萧瑟孤冷,但偏偏的,衬着眼下这肃然的一幕,又让人觉得异常的和谐。

一阵秋风拂着鹅黄色少女如云墨发上的飘带,将其调皮地吹进少女如天鹅般优美的颈项之中,贴着羊脂般细白柔嫩的肌肤,转瞬间又和一缕发丝纠缠,相伴相舞。那少女却始终低垂着扇贝般均匀浓密的睫毛,轻抿着不点而红的玫瑰色芳唇,专注地描绘着手下的人物。

她在作画,然而瞧在旁人的眼中,她却本身就已是一副便是极品丹青妙手,恐怕也难以描绘其神韵的绝世画卷。

“小姐小姐,不好啦,赵家表少爷来啦!”随着小丫环由远而近地接近花间亭,以及清脆呼声的响起,无声而养眼的画面顿时被打破,一下子生动真实了起来。

“什么?”

鹅黄色纱裙少女猛地一惊,下意识地一扬手,却不料笔尖刚沾了墨汁,被她这么粗鲁地一挥,数点墨汁顿时开始空中旅行,激动地飞向右侧正在侍墨及弹琴的两位少女。

那侍墨的少女看起来脸上还尚未脱稚气,却甚是机灵,立时柳腰一折,上半身犹如无骨般往后一抑。那串墨珠没了第一个非礼的对象,只好把满腔热情全投射在专注弹琴的少女脸上,唰地一下,弹琴少女那清冷如仙的玉颜顿成一溜儿艺术抽象水墨画,那一个黑的鲜明啊!

琴声顿断,除了那位岿然不动犹如又瞎又盲的白衣男子外,亭中的少女们以及刚跑进亭子的小丫环顿时都一片呆滞,然后不约而同地闷笑了起来。

“哎呀呀”鹅黄色纱裙少女愣了两秒钟,慌忙丢开羊毫抓起袖角,就要去为弹琴的少女擦拭墨汁。

这一闹剧,方才还仿佛只立于在水一方、集万千气质于一身的绝色佳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冒冒失失的邻家女孩。

“小姐,你那是上好的月谷黄锦。”弹琴的少女偏头避开,同时银牙紧道,美目里满是嗔怒。只是不知道恨的是主子的“毁容”,还是恨她的暴殄天物,或者恨同伴们的取笑。

江南本是丝绸之国,乡下农村,几乎家家养蚕,各个女子都会纺纱,这绸啊纱啊自然不稀罕。然而,有一处地方却因蚕种奇异竟能吐出不染而艳的黄丝而闻名天下,从一问世便成为皇家的贡品,又因那蚕种培植艰难,每年所产数量有限,更为珍贵。如果不是因为那地方正好属于燕家,皇室又特别有恩赐,纵然家里再过富有,自己家小姐也是穿不起这么名贵的料子的。

“噢,啊那紫云你自己拿手帕擦吧!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都在全国首富家中熏陶十四年了,居然还摆脱不了前世的冒失毛病。鹅黄色纱裙少女——哦,现在应该说是前世在空难中穿越到虎穴之中的顾妍妍,今生贵为燕家正房独生女的燕飞羽了。只见如今重生的燕大小姐一边谄笑着为自己的冒失道歉,一边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初时那仿佛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气质,霎时变得如邻家少女般亲切可爱。

“小姐不是故意的,小姐是有意的。”先前那个机灵避开的少女嘻嘻地笑。

“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诬陷小姐我,明明你是故意的才是。”燕飞羽故作凶狠地瞪了一眼侍墨的少女,本来还想“教训”一下她,目光忽瞟到报信的小丫环,顿时想起正事,忙问,“橘梗,我表哥现在已经进府了吗?”

“嗯,何止进府,都已经下轿啦,恐怕再过片刻就要过来了!”小丫环橘梗拼命点头,小脸上满是夸张之色。

“呃怎么这么早?不是说要傍晚才到吗?居然都没人跟我说提前了。”燕飞羽立时重新慌张起来,急忙吩咐,“山丹,箭荷,你们两个赶紧帮我换衣服,准备个几餐吃的。还有玉蝉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帮我把画收起来。紫云,等我回来再向你赔罪,其他的就都交给你们了!”

“是。”四个少女齐声娇应。

“橘梗,你快找人把东西搬回去。”侍扇的少女山丹麻利地将扇子一收,拍地放在画桌上,身影滴溜溜一转,已和侍茶的少女一人一边架起燕飞羽,几乎足不点地地飞奔而去。三人的重衫宽袖同时飘扬拂动,仿佛偷下凡间的仙女眼看南天门要关,赶紧抓紧时间飞天一般。

与此同时,一直事不关己似的站在亭边的白衣男子身影一闪,人已不疾不徐地跟在三人之后。

“小姐等一下,明天就是中秋了,你不能在虎山里过夜!”见她们说走就走,弹琴的少女紫云顾不得擦拭墨汁,忙扬声道。

“放心吧,明天晚宴前我一定回来。”燕飞羽高声地回了一句,和赵超凡表兄妹这么多年,她难道还不知道对于像这种打不得骂不得的牛皮糖,最好的办法是能避一时就避一时。

“玉蝉,我们四个人之中,就数你功夫最好,你怎么也不拦住她们。”紫云跺脚道。

燕飞羽一离开,她的冷艳之气顿像揭去薄纱遮盖的雪莲般绽放,十分夺目光彩,只要不在燕飞羽的旁边,走出去也绝对是大美人一个。

“紫云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气,一听说赵家表少爷要来,哪一次不是能躲就躲的?”玉蝉浑然不以为意,自顾自笑嘻嘻地推开镇纸,将画拿起,眼睛直直地盯着上头那一个被刻画的栩栩如生、面容冷峻如冰雕的白衣男子,满脸可惜地叹道,“只是可惜了这一副画像无法一气呵成,小姐可是哄了很久,宁护卫才勉强答应做模特的,而且还只肯露半张脸,唉,下次再要续接可就不大容易了。”

画面上,那棱角分明的侧额上,一条眉毛如利剑般斜指向发鬓,和主人的个性一样的臭硬。

当然,她也只敢在某人离开的时候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欣赏。

话说,有一件事她一直没想明白,小姐总说宁不是扑克脸,可小姐发明的扑克明明每一张牌的表情都十分生动鲜明,怎么会用来形容这个冰川男呢?

“别花痴了,人家早走了!”紫云一边临水擦着脸上的墨汁,一边蹙眉道,“表少爷有什么不好?不但英俊倜傥,温柔体贴,出身又好,更重要的是,他的眼里一直只有小姐,一片痴心众人皆知,小姐怎么就一定要执迷于表亲关系呢?”

“表亲表亲,不能成亲,亲上加亲,小心畸形!这点小姐可是很忌讳的,就算表少爷是潘安再世也没用,”玉蝉摇头晃脑地道,“只可叹表少爷一腔深情,只能付之东流了!好可怜啊,唉”

她的容貌,本来就是四个侍女里头最为普通的,但因为年龄也是最小,稚气尚存,又特别喜欢撒娇卖乖,别有一股娇憨可爱之色,倒是最深宠爱的一个。

“唉你个头,不要以为给小姐磨磨墨肚子里就有多少真墨水,不过既然你这么聪明,老爷夫人和表少爷那里就由你去应对了。”紫云没好气地看了看水中的倒影,发现再怎么擦拭也无法擦干净,便取出一块新的帕子蒙住脸,就要急步离去。

“啊?不要啊,紫云姐姐,你知道我每次一说谎腿就会发抖的嘛,老爷能信才怪呢!呜呜好姐姐,还是你去说吧,小妹帮姐姐擦脸还不行吗?”玉蝉讨好地凑上去。

“你还敢说,要不是你躲开那墨汁能飞到我身上吗?你这个死丫头!”紫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

“哎哟,疼”玉蝉佯装着捂脸,谄媚地笑着,“紫云姐姐饶命呀!我那不是被训练地条件反射嘛”

“条件反射,要是有人对小姐不利,你是不是也要条件发射,让飞到暗器毒药地都直冲小姐而去啊?”紫云的脸板的更冷。

玉蝉急忙分辩:“那怎么会呢?玉蝉从三岁就开始习武,为的就是保护小姐,绝对不能让小姐受半根毫毛伤的。”

紫云长长地哦了一声:“这么说来,你还是故意的了!”说着,一只纤指又毫不客气地捏向玉蝉的小脸。

“啊救命呀,人家快被你捏成大饼脸了啦!”

第一卷 云起 第3章 赶赴“避难窝”

  明珠楼内。

燕飞羽正迅速地套上男装,不等衣服系好,就快步地跑到梳妆台前坐下,就让之前侍茶的箭荷帮她重新梳头。

“小姐,你躲得了今天,明天还不是照样要见表少爷吗?”山丹一边亲手检验送上来的食物并装盒,一边叹道,“何况表少爷这次来肯定要住一阵子,难不成以后你还要天天都躲不成?”

“哎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啦!我可受不了他左一口羽儿妹妹,右一口羽儿妹妹的,一天几十遍的叫,我鸡皮疙瘩都落满地了。”燕飞羽满脸黑线,更多的是无奈,“要是换成别的亲戚家的表哥,我早就逐出去了,可谁让他是我亲姨妈的儿子,又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呢?”

燕飞羽忍不住在肚里腹诽,前世上了两年大学,却因为自身太过平凡普通,又不太活跃主动,直到发生空难还一个男朋友都没交到,一封情书都没收到过。到了这一世可好,蜂蜂蝶蝶的一大堆不说,就连她的亲表哥都来凑热闹,还有那个表面十分高贵清华、暗地里却不知有多眼红自家财富的姨妈,每次不是使劲地夸她,就是拐弯抹角地推销自己的儿子,任凭如何明说近亲结婚容易生出畸形的后代她都置若罔闻,真是服了她了。

“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赵姨妈可是最忌讳这个死字的。而且表少爷一派英俊风流,又哪里像那种恶心的爬虫了?”箭荷一本正经地道,手下却不含糊,没几下就把她乌黑的秀发束齐盘好,然后用两根云纹乌木簪子固定住。

“她又听不见,哎呀,好箭荷,你就别跟我较真了。好了,就这样吧,赶紧走吧,反正虎山里也有备用的衣服。”燕飞羽随便瞧了下镜子里的自己,就站了起来,冲下楼去。箭荷和山丹对视了一眼,均无奈地摇了摇头,以最快速的速度开始解衣更换。

燕飞羽蹬蹬蹬地跑下楼,喊道:“宁不。”

话音未落,先前临水独立的白衣男子就飘然地从前面观望阁中纵身而下,只见他眉浓若染,鼻挺似削,瞳孔犹如寒星,配着脸上依然冷傲不变的表情,果然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叫极品酷哥的味道。

“怎么样?看到他了吗?”

“半盏茶后就会到明珠楼。”宁不木然地道,秋风撩起他的袍角和他披散了一半的黑发,衬上那修长的身板,清冷的气质,怎一个养眼了得。

只可惜这样养眼的场景燕家大小姐日日都可欣赏,早就看的平常,加上听说只有半盏茶赵超凡就会到来,顿时有些着急上火,赶紧往楼上招呼:“山丹,箭荷,你们倒是快一点呀!”

“来了。”一声脆应后,两个已换了身劲装的身影各自提着包裹和食盒,直接从二楼的栏杆下如鸟雀般坠地,一边将东西扔给宁不,一边熟练地架起燕飞羽就往后门方向去。

四人很快就来到北面的园角,那里早已等候着几匹骏马。

“好飞雪,别叫,悄悄地走。”燕飞羽摸了摸为首的白马脖颈,熟练地翻身而上,白马打了个喷息,四蹄飞扬,立刻沿着院落间的青石板路奔驰起来,跑向数里外那个真正的燕家大花园:一大片包括数座山峰以及两个山谷一个湖泊,方圆十几里的“自然保护区”。

“呼,好险,差点就被他逮着了。”燕飞羽回头望望如小镇般的自家宅院,这才松了口气。

这也算好险和差点?明明早就安插就了探子随时注意赵家动向,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按计划执行好不好?不然能跑的这么快么?山丹和箭荷不约而同扯了扯嘴角。

“哎,你们那是什么表情,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哦!”暂时摆脱了危机,燕飞羽心情大好,朗笑着为自己辩解道,“要不是我表哥实在比牛皮糖还黏人,每次都会自动地把我的拒绝当成对他的考验,口口声声一定要做的更好,你们以为我会冒着被老爹关禁闭的危险落荒而逃呀!”

山丹和箭荷的嘴角再度抽搐:“小姐,你今天好像本来就应该在关禁闭。”

“呃没错啊,我现在正是要主动地关自己禁闭呀!”燕飞羽愣了一下,强词夺理道。

“只虎山一处就起码有方圆五里的地盘,这样也算禁闭?那貌似世上的监狱都该重新扩大几百倍了。”见小姐又耍无赖,山丹忍不住抿嘴取笑,眼儿都笑成了弯月儿。

“连大门都不能走出一步,当然算禁闭啦!”素来比较正经古板的箭荷也打趣道。

“好啊,你们居然敢欺负我,”燕飞羽明眸顾盼,娇笑着扬鞭佯怒,“小心明天我把责任都推到你们两个身上,让我爹娘好好罚你们个教唆之罪,好好打一顿大板子。”

“哎呀,奴婢们好害怕呀!小姐饶命呀!”山丹和箭荷故意缩了缩身子,怯怯地求饶。

“哈哈哈”燕飞羽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双腿轻轻一夹马肚,欢呼道,“飞雪,再快点,我们去找大头和小美玩。”

三个少女齐齐地加快了速度,犹如一阵狂风,沿路各院的看门人或行走在路上的仆人瞧见了,忙都远远地躲了起来,然后不觉地都露出既仰慕又自豪的目光。

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能像小姐这般貌若天仙,又如此胆大地居然能和兽中之王一起生活嬉戏的女子呢!

负责断后的宁不只一提缰绳,就轻轻松松地跟上那肆意挥洒着青春的少女们,那昂藏的身躯,即便是在极速的飞驰中,也依然挺得笔直。俊颜上的冰川更是仿佛万年不融,只是望着前面那抹丽影的眼眸深处,有一抹谁也看不出来的淡淡暖意。

四人一路无阻,很快就远离了大片高楼重院的住宅区,瞧见了一片阡陌纵横、牛羊悠然的田园风光,顺着中间开辟的大道,众人继续奔驰,直到安插在两座山峰之间的大铁栅栏前。

“小人给小姐请安!”山峰前的小院中,早有两个农家汉子闻声而出,当先一人见是燕飞羽,忙打躬笑问,“小姐今天需要什么牲畜?”

“嗯,马安,来两只羊吧!”燕飞羽并不下马,随意地瞟了一眼后头一个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憨傻汉子,不由抿嘴一笑,“这个是新来的?”

“回小姐,正是昨儿才刚来的。他叫赵东子,是原来在铁矿上干活的,不小心伤了腿,不过因为养牲畜很有一手,总管就把他配到这边来了。东子,还不赶紧给小姐请安!”马安拉了一下那汉子,那汉子这才恍然回神,慌忙垂下满脸通红的头,上前跪地,行走前,左腿微瘸。

“起来吧,我们这里不时兴跪来跪去,下次见到我和马安一样鞠个躬作个揖就行了。”燕飞羽早已见惯了新人那痴迷惊艳的目光,只要那目光里头不带什么猥琐淫秽,她从来不会霸道地看都不准人家看。

“是,小人现在就去挑羊。”赵东子还是磕了个头才敢站起来,瘸着腿赶紧往后退去。马安则一边恭敬地让燕飞羽稍候一下,一边快速地取出了一把大钥匙,打开了栅栏上的小门。

赵东子很快就牵了两只套了粗绳子的山羊出来,将绳头交给了宁不。宁不接过,众人一纵马,便带着山羊奔进山谷之中。

马安将铁门重新锁起,习惯性地眯起眼睛,目送着四人。赵东子也自痴痴地看着那鹅黄色的背影,直到四人消失在山谷之中,还在遥望。

“醒醒吧,小姐那样绝顶的天仙人物不是我们这样的下人可以妄想的,幸亏这是在外院,要是在内院里头你也这么盯着小姐,即便小姐不降罪,燕家的家法也饶不了你。”马安拍了拍赵东子的肩膀,一脸严肃地道,“可记住了,小心下次被扔去喂老虎。”

赵东子的脸色顿时苍白:“难道里头的老虎是用活人喂养的吗?”

马安忍不住哈哈大笑:“逗你的啦,要是真用活人喂,我们还养这么多牲畜干嘛?”

赵东子半信半疑,心有余悸,跟着马安走向院门的同时,心底却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丝不该有的念头:要是能得小姐另眼相看,就算是被扔去喂虎他这辈子也没白活。

第一卷 云起 第4章 猛虎兄弟

 “大头!”燕飞羽一马当先地奔进谷中,取出短哨吹了几声,山林中立时传来一声威猛的低吼,不多时,一个斑斓的身影就从密林中缓缓地走出,踏上谷中这一片小草甸。

它一出现,久经训练的骏马们虽然没有后退,但还是惊慌地长嘶了一声,只有燕飞羽的飞雪反而高昂了头,用一种睥睨一切的眼神看着那逐渐走近的大老虎,仿佛很想一较高下。

一晃十四年,昔日敌口余生、只能任由人类绑缚戏弄的小老虎,如今早已拥有了强壮的体魄,庞大的身躯,和慑人的威力,不愧于兽中之王的称号。

由于燕家常常在这片围筑了高墙铁栅栏的大圈子里放进一些动物,让老虎自行捕猎,自由放养,这只被燕飞羽命名为大头的雄虎依然保留了绝大部分的野性,只有在燕飞羽面前才会显露出温顺的一面,旁人一概无法亲近,即便是燕家家主自己也是如此。只因而这些年来,燕五云始终坚持除了燕飞羽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直接地给老虎喂食,彻底杜绝这只兽中之王被其他人驯化的可能,保证其只对女儿一个人忠诚。

“嗨,大头,这两天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姐姐我呀?”虽然飞雪很有骨气,不过为免这两个骄傲的家伙凑在一起会发生冲突,燕飞羽还是早早地翻身下马,拍了拍飞雪的脖子让它自己去一边吃草,自己则欢乐地迎向猛虎。

“小姐,雨衣!”箭荷赶紧拦住她,取出一件琥珀衫给她套上,又拿出一个口罩,老虎常居山野,终年在林里地上打滚,她可不能让小姐染上什么脏东西。

燕飞羽武装已毕,再无顾忌地直扑猛虎,抱住它的大头就是一阵蹂躏。

回答燕飞羽的是一声撒娇抱怨似的低吼,以及一阵耳鬓厮磨,和始终不变的大舌头热吻。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要再舔了啦,臭死了!”燕飞羽被这明明身躯庞大无比却依然喜欢装可爱的家伙给逗得咯咯直笑,顺手接过山丹抛过来的一个大刷子,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老虎屁股,“走,我们先去刷牙洗澡!然后你再带我去见你的小情人。话说,小美来了也有阵子了,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家搞定呀!”

十四年的相处,让她和大头之间形成了一种常人所无法理解的默契,更让大头具备了普通老虎所不曾有的灵性。

“吼!”大头先向被拉进山谷中唯一一座建筑物内的山羊瞧了一眼,然后扭头朝着山林咆哮了一声,再顶了顶燕飞羽,仿佛在说,那个小妞早就拜倒在我大头的爪子下了。

“你就吹吧你,反正我一天没见到小美怀孕生宝宝,我就一天不相信!”燕飞羽又是一阵开怀大笑,故意当做没发现大头在垂涎它的美味食物,催着它向谷中的溪流走去。

一人一虎欢快地跑在前面,不时交错身影,或者清冷如冰的宁不无声地跟在后头,始终保持着两丈的距离,只是手臂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副灵巧的箭套。

箭套内这些小箭头都是特制的,内装着反复提纯后的强力麻醉药,只要连射两箭后就可以让眼前这头猛虎在数息间昏倒在地。虽然他从负责保护燕飞羽开始,这头对谁都十分警戒的猛虎从未伤过燕飞羽半分,但他从来都不敢掉以轻心,以免哪天虎性突发措手不及。

几曾何时,保护她,已成了心中执着不变的坚持?

“我知道你虽然年少,却是个心性高傲、又有本事的人,肯定不甘一直屈居于人下,更不愿意只当一个小女孩的贴身护卫。我呢,也从来不喜欢强人所难,呐,给你,这是你的卖身契,如果你想离开燕家去独闯天下,那么,你就走吧,我保证燕家绝对不会追究你的任何不敬,更不会说你背叛什么的。”

当年他历尽艰辛,终于习得一身好武艺,从众多护卫之中脱颖而出,原本指望能大展手脚,没想到却被派来保护年仅十岁的小女娃。时日一长,就算再当做魔力,心中也难免有所不甘,再加上他性子孤傲,从来没有朋友,平日里自然就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结果,两个月后,他突然被单独叫到房内,而迎接他的就是那个小女娃主子和一张身契。

“你真的愿意放我离开?”他还记得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年仅十岁,却已比七彩琉璃还要耀眼的小女孩的每个神情和每句话。

“当然了,你的心既然不在这里,我一定要强留你又有什么意思呢?何况你也知道,燕家并不缺你一个护卫,你走后自然我爹自然会再派其他人过来,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索性成全了你呢?猛鹰当飞高空,我是燕家将来的家主,如果你能闯出一番事业,说不定我们将来还能合作呢!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注意哦,你是从我们燕家出去的,可不能做坏事哦,不然我老爹生气了就麻烦了,嘻嘻!”

那一刻,他看见她才十岁的小脸上闪现出一股超凡的智慧和成熟,同时也看到了许多成人都难以拥有的豁达之色在她明亮的眼中绽开,说到最后,她忽然歪了一下头,先前还颇为郑重的神色突然变成了小女儿的娇态。

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她俏皮笑着的样子真的十分可爱,也许,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真正打正眼正视自己年纪虽小但心智却早已不幼稚的主子。不久后,他归还了卖身契,淡淡地留下一句话:“什么时候我该走了,我自会提出,到时候你信守承诺就好。”

而今,一晃四年都过去了,他还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履行着他的本职,只字也未提当年之约。

当时留下,并非全是他的本意,但这些年来,他却无法否认,眼前这个日渐明媚动人的少女,却也日益地变成了他的牵绊。

记得以前学习时,先生曾言,人心是最大的变数,他曾经从不认为自己会改变,但事实上,今日和当初,确实早就有很多东西不同了。

“张嘴,哇臭大头,熏死我了啊,敢溅我水,获得不耐烦了!”

溪边又传来少女肆意的嬉笑和哗啦啦滴泼水声。

宁不收回巡视完周遭的目光,落在那个婀娜的身影之上,嘴角微微勾起一缕不为人知的微笑。

她总是说他出生的时候一定少了根神经,所以才没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其实,只要是人,又怎么可能真的脱离七情六欲呢,只是,有些人控制不住,有些控制地住,并且从来不会让别人瞧见罢了。

“小姐,我要准备午饭啦,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不远处传来山丹的高声问询,宁不嘴角的些微笑容立刻收起,恢复成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

“没有,你随便做啦!”

燕飞羽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然后继续像拍着小狗似的,一边在老虎口中刷呀刷,一边以姐姐的身份教训大头,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口中的冰川其实才刚刚融化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