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蛰伏 第3章 画像

送别了老汤,一家三口便回转到已布置的暖融融的书

卸下风氅,屏退了左右,燕五云和妻子先是对视了一眼,才微笑着问女儿:“你刚才给汤大侠的是什么画?”

“是我以前给大头画的肖像,云霄曾说想看看当年的小老虎现在长成什么样了,汤大哥走的急,我又来不及新画一幅,就把以前的老画给他了。”燕飞羽随口道,注意力都在刚给自己的信报上,并没有发现父母眼中那道别样的意味。

今日一大早,燕家就如愿地接到了从秦安城传来的消息:张家那些江湖护卫集体造反,不但席卷了张家许多财宝,纵火烧了张府多处宅院,还打伤了N多官兵逃之夭夭,张家尚在襁褓之中的女儿也随同生母六姨太悲惨地葬身火海。当然,最后一条消息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实际上,张家的六姨太母女此刻已经踏上了另一个旅程。

至此,不论张家京中有多少后台,经历了这一番劫难之后,张家便算是彻底地退出秦安城的历史了,以往的荣光富贵,从此都只不过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一番闲话而已。

“哦,原来如此。”燕五云又笑,“和你娘也很多年没见云霄了,不如今天你就给我们画一幅云霄的画像吧!”

燕飞羽心不焉地点头,完了才明白燕五云说的是什么,不禁啊了一声抬头,却见父母眼中都是笑意,不知怎么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今天?”

“是啊,择日不如撞日正总要画,不如今天好了。”燕五云一本正经地道“爹实在很好奇当年尘空道长那个骨瘦如柴的徒弟如今长大了是何模样。”

“可是爹,我们还有很多要做”燕飞羽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心头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云霄含笑的俊颜,以及自己那次辗转反复。

“喛”燕五云不待她完就摆手道。“事情是做不完地缓一缓也打紧。这样吧。你若是怕我和你娘打搅到你作画们便先出去。等会再回来。”

说着。叫山丹进来伺候。自己夫妻俩却携手出去了。

“娘!”老爹这么反常,敏感如燕飞羽又岂会还察觉不出父母地促狭之意。不由地跺脚想要辩解。白水珺却只给了她一个笑脸。就什么都不说地跟随夫婿走掉了。

山丹忍着笑。迅速地给她铺开了画纸压好。又取了上等地好磨开始熟练地磨了起来。

“坏山丹笑什么笑?”看到她紧抿着翘起地嘴角。红晕未退、心中有虚地燕飞羽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嘀咕着埋怨道。“要我画就画呗干嘛一个个都笑地神经兮兮地。”

山丹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小姐,婢子笑了么?”

“你这个小妮子,让你再婢子!让你再婢子。”燕飞羽恼羞成怒地索性扑过去,狠狠地去挠她的胳肢窝。

山丹一溜烟地避开,一边如泥鳅似的闪躲,一边故意连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婢子再也不敢婢子了。”

“山丹!”燕飞羽的脸越发红的要滴出水来,偏偏自己的轻功压根儿就比不上山丹,只得羞恼地跺脚别开头,使起了小性子,“我不画了!”

“啊,这可不行,我的好小姐,你要是不画老爷夫人还不揭了我的皮呀!”山丹赶紧主动凑过来劝哄。

燕飞羽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去不看她。

山丹又转到她面前:“好小姐,是山丹说错话了,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山丹吧?”

燕飞羽昂起下巴继续哼:“就不原谅。”

山丹忍笑,假意苦恼地道:“小姐不原谅,那山丹不是死定了?要不,山丹就让小姐蹂躏吧!”

说着,忽然猝不及防地先去挠燕飞羽的胳肢窝。

“山丹,你这个胆大包天的小狐狸!”燕飞羽尖叫了一声,顿时破功,哪里还肯罢休,反身就要还击,山丹也不敢再使用轻功,两个少女顿时搂作一团,若不是书房里隔音效果好,笑声早就飘到园子上空了。

嬉闹了一阵后,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燕飞羽累的直瘫软在椅子上喘气,方才的尴尬之心反而因此消散一空,山丹趁此机会忙去点了一炷宁神静气的香,然后悄然地开始磨墨。

淡淡的香气之中,燕飞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如每次作画之前,先逐步地澄空繁杂的思绪。

书房的某一处机关孔内,燕五云和白水相视一笑,然后才关好机关,携手走出,在园中漫步。

“山丹这孩子机敏伶俐,又深知羽儿的心思,确实不错,将来一定会是羽儿的好助手,”白水微笑道,随即又叹息了一声,“只可惜箭荷那孩子。”

燕五云握紧妻子的手:“谁又想得到对方竟然如此有心计,让一个**岁的小孩来卧底,而且一卧就是十年,让我看走眼。”

“嗯,幸亏竞秀心细,那般危急的情况下还能察觉出那些箭雨前后力道似乎不一,从而埋下了一点虑,而后又有云霄献策,这才设下陷阱诱使宁不间接承认,不然谁会怀他?”白水珺沉着脸道,“只可恨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们竟然连他是谁都无法确定。”

“就算不能确定,也八九不离十。”提及这些阴谋,燕五云的声音也冷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如此处心积虑,还不是都想要夺取我们燕家的财富?我燕五云偏偏就不让他们如愿。”

“只可惜人家是九五至尊,而我们家就是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商贾,这些年来表面上他们一直奈何我们不得,实际上我们始终都位于下风,尤其羽儿马及笄了,要是到时候真的一道圣旨下来,让羽儿进宫”想到那一个最大的可能,白水珺忍不住回头向书房望了一眼,眼中藏不住浓浓的忧色。

“这不是还有三个月时间吗?”燕五云握紧了妻子的手,坚毅地道:“妹,你放心,羽儿是我们唯一的宝贝,无论如何,我燕五云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沦为他们阴谋的牺牲品,你要对我有信心。”

“五哥,我一直对有信心,我也相信你一定能保护我们的女儿,”白水珺回望着夫婿,眉尖仍蹙,“只是燕家这片基业打下的不容易,其中更沉浸了公爹和你的无数心血,我不希望因为羽儿而不得不走最后一步,我要我们两者都能保住。”

“会的,会的。他们虽然费尽机,十几年前就开始部署,我燕五云也是吃素的,更何况我还有你这个贤内助。”燕五云将妻子搂在怀里,一同仰视着晴朗的天空,脊背挺直如松,傲然一笑。

白水珺见夫婿信心满怀,终于也绽开了一丝笑颜,道:“五哥还说少了一个人?”

“嗯,谁?”燕五云低头望她。

白水珺示意他看向书房,脸上洋溢着身为母亲的骄傲:“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羽儿的这一招可比五哥的原计划还要高呢。”

“没错,咱们羽儿这一次真的强过她老爹了。”燕五云顿时会意,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嘘!”白水珺嗔了夫婿一眼,“别吵了羽儿作画。”

燕五云立刻收声,低笑道:“羽儿作画只要全神贯注,下起笔来就如有神助,只怕这会羽儿已经画好了,我们回去看看吧。”

燕五云猜的没错,两人回去之时,燕飞羽正好将笔放下。

怎么样?燕五云得意地看了一眼妻子。

算你蒙着了。白水珺抿嘴一笑,同样以眼神回道。

“娘,老爹!”

燕飞羽刚舒了口气,就看见父母走了进来,又想起先前他们的促狭,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差点就拿手去遮刚画好的肖像,却被山丹抢先一步拿了过去,展开在两人面前,笑吟吟地道:“老爷,夫人,小姐画好了,这个就是云公子,小姐画的一点也不差,简直像极了。”

燕五云和白水的目光一下子被那副水墨画给吸引了过去:只见数杆林立的苍翠青竹之中,一位衣着简单、笑容却十分温暖的年轻男子正微笑着看着自己,一双眼睛看似明亮澄澈,却又深藏若虚,竟然让人一见心中就升起此人胸中必有大智慧的感觉。

这就是如今已长大成人的云霄!

夫妻俩久久地注视着画像,半响才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都有些震撼。

羽儿在绘画方面一直很有天赋,能将人物画的栩栩如生一点也不奇怪,但是比起之前的一些作品,这幅画显然更有一种无法言语的神韵。就好像只需看着画中的人物,注视着他的眼睛,就仿佛看到真人就在面前,随时都会走下来与人对话一般。

但是,最触动他们心灵的却不是这个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的年轻人,而是画作的背景。

原本他们都以为羽儿只会画一幅人物头像而已,却不料她还加了背景,画了全身。更没想到画作的背景不是紧急救火的现场,不是血雨腥风的树林,也不是其后一路的相随相伴,而是一片竹林,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也许羽儿绘画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随心而动,就将脑中的印象画了出来,自己也未曾留意过这片竹林对她的意义,然而,凡事总是旁观者清,再联想起昨夜的对话,夫妻俩的眼中渐渐都泛出了然之色。

第五卷 蛰伏 第5章 感情不是私事

夫妻俩看了好一会,才相视一笑。

燕五云先道:“当年的宵儿如今果然已经长成堂堂的好男儿了啊!”

白水珺笑接:“是啊,那时我看他瘦成那样,还当心他长大了恐怕也会落下病根,现在看起来却是不用担心了。看这画像,其实还是依稀有几分小时候的模样的,尤其是这双眼睛。”

嫌山丹这样拿着太远,夫妻俩索性自己亲自拿着画像细看,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燕飞羽听他们夸奖着云霄,思绪也随着纷飞起来。一时想到云霄曾答应过要来参加自己的及笄之礼,也许不多久就能相见,心里便隐隐地欢喜,一时又想到那日云霄匆匆而去,也不知他母亲如何了?现在是否已经安然无恙?会不会有危险,眼中又不觉地露出忧色。

见自己的女儿眉宇间神色复杂变化,白水珺暗暗地冲夫婿使了个颜色,将画交给他,表示要和女儿单独谈谈。燕五云会意,望了山丹一眼,示意她跟自己一块悄悄出去。等到燕飞羽发觉自己被人一直注视着,这才发现屋中早已只剩下母女二人。

“咦,娘,老爹呢?”

“你爹出去了,”白水珺揽着女儿走向坐榻,“羽儿,娘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地回答。”

“嗯,什么事呀,?”燕飞羽顿时有些敏感。

“你坐。”白水珺温和地道,带坐下后,侧身和女儿对视,“娘想问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云霄?”

“呃我”虽然有些察觉。可是母亲问地这么直白。燕飞羽还是有些赦然地不知所措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娘亲都喜欢和她聊天。她也喜欢将一些学校里地很多事情都和母亲分享。可是老实说。她前世连一场恋爱都不曾谈过。所以也未曾有过这样地谈话经验。如今娘亲这么一问。她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直接。直接地触及到燕飞羽曾经心乱如麻又迅速压回到心底强行平静下来地一番挣扎之上飞羽下意识地不想回答。可是娘亲地目光却如影随形然不得答案不肯罢休。

“羽儿。这个问题很重要。你以慢慢想。但必须回答娘亲。”果然。白水珺又道。

见她说地严肃燕飞羽怔了怔。低下了头:“娘对云霄是有些好感。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你和爹之间地那种喜欢。”

白水珺道:“那你说说。你对云霄是一种什么样地感觉?”

燕飞羽有些别扭地动了动。微微地抬起眼看向前方。记忆中又浮现当时在马车上乍然听到云霄说要回家时地失落感觉。紧接着又想起送别时心中地不舍以及盼望有这些日子以来每次一想到他总要故意找点什么事情分神岔开地鸵鸟心态。目光渐渐地有些痴散喃地道:“我也知道。我只知道第一次见面就给了我一种很奇怪地感觉。好像就像哪怕世间到处都充满阴谋黑暗然会有他这样一个磊落光明充满希望地人一般。后来灯笼镇救火。我更加觉得他心底很好。总会不自觉地吸引别人也跟着他一起做好事。再后来。在树林中遇刺时。他地突然出现更让我觉得心中踏实。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伤害不了我。让人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依赖地心理。”

白水珺轻声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送我回来,路上却突然说要回家,”燕飞羽复又垂下了眼,带着一种不自觉的低落,道,“我那会就觉得有些难受,生怕他又会像小时候一样,再也不出现了,尤其是当他接到消息说他母亲有事必须马上回去时,我更加惶恐不安,但是他又说他会回来,我的心又立刻安定了。”

白水珺更加柔声地引导:“那现在呢?现在你心里想他么?希望他能早点到来么?”

燕飞羽点点头,脸上重新浮现一丝红晕,随即又轻轻地咬了咬唇,终于说出最心底的一句话:“娘,我很担心他,不知道他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年他才那么了那么厉害的毒药,现在他母亲又出事,我真的很担心他不会来,更担心他和他母亲会受到伤害。”

“所以你把自己的玉佩给了他,就是希望能帮到他一点忙?”

“嗯。”

看来自己这个笨女儿是真的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白水珺暗暗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振起精神,笑道:“这样吧,等云霄写信来,你就邀请他提早到我们家来玩,也好让娘亲和你爹亲自观察观察,只要云霄真的是个坦荡正直的君子,又还没有家室,娘亲和你爹一定会全力地支持你,向他提亲。”

“什么?提亲?”燕飞羽愕然地睁大了眼看着母亲。

白水珺笑着拍拍她的手:“你既然喜欢他,娘亲和你爹自然要让你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燕飞羽顿时结结巴巴:“娘,你说这个也太早了吧!我和云霄才刚刚重新认识,而且我才十四岁。”

她是对云霄有好感没错,可不代表她就能确认这是爱情呀,而且十五岁就人,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

白水珺笑道:“你也说了是重新认识,不是第一次认识,再说你马上就十五,要及笄成人了,亲比你晚,但是女孩儿家及笄后本就可以许嫁了,这有什么早的。”

“可是娘,我刚才也说了,我还不知道自己对云霄的喜欢是不是像娘亲和老爹那样的,再说感情这种事,总得你情我愿才行,说不定云霄只是把我当成了小妹妹”想到这一点,燕飞羽心中突然一痛,咬唇道,“娘,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管了,我还小以后再说吧!”

“你是娘和你爹的唯一骨肉,你的终身大事我们能不管嘛?何况就算云霄也喜欢你,娘和你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让他娶到你的。说起来云霄这孩子看着是好,但他的身世太神秘,甚至可以说一点都不知根知底,在没有调查清楚他的身份之前,我和你爹都不会真的开这个口的,毕竟此事不是你一个人的私事,还事关以后燕家的继承难轻率行事。”说到最后一句,白水珺方才还洋溢着温情的容颜之上不由地又带上一丝凛然。

“娘,你们在查云霄?”燕飞羽有些吃惊,但很快又明白这是一道不得不执行的程序,不由地有些苦笑和无奈,这确实又是另一个疑问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小小年纪就被下那么重的毒手?

白水珺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知道就算自己不回答女儿也会想通这个问题续回到原来的话题上,面色有些肃然地道:“羽儿,其实娘亲今天问你这些问题,并不是单是为了云霄,而是此事真的事关重大,我和你爹不得不早做防范?”

“为什么?”见娘亲色有异飞羽也跟着紧张起来。

白水珺道:“你知道,再过三个月你就及笄了也知道,这些年来朝廷一直在觊觎我们燕家的财富是想方设法地要据为己有。”

燕飞羽点点,这个她当然知道。

“但你不知道和你爹一直在担心一件事。”白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又怜又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终于道出埋藏在心中很久的最大隐患,“我们担心一旦你及笄,皇室就会向咱们家提亲。”

“什么?”飞羽果然被这一个晴天霹雳彻底震住,一时间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竟无法反应。

看到女儿的样子,白水珺苦笑了一声:“还有什么方法,能比将一个富可敌国人家的女儿纳入自己的后宫,或者嫁给自己的儿子,从而理所当然地获取其家财富更好的途径呢?这些年来,随着你一天天的长大,看着你一天比一天出落的更加动人,我和你爹的心里就越加的不安,但是,不管我们燕家有多大的势力和财富,想要和朝廷直接对抗却都无疑是螳螂挡臂。若是到时候朝廷真的宣旨,我们就会十分的被动,羽儿,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会对云霄那么关注了吧?”

“孩儿明白了。”半响后燕飞才涩涩地道,身为燕家唯一的继承人,她的感情正如皇家子弟的感情一样,从来就不是私事。

“其实”白水珺叹息着摇了摇头,“原本我和你爹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如果你到及~时还没有喜欢的人,就让宁不先入赘我们燕家当做权宜之计,绝了朝廷的念,以后你遇到喜欢的人再想办法。所以当年我们才会在有山丹她们四人的情况下,还让宁不来保护你,就是希望你们彼此之间会产生感情,只要你爱上了宁不,纵然宁不的出身低微些,我们也不会在乎。只是千万没想到,我们千挑万选、精心培养的宁不居然是个奸细叛徒”

“娘,你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燕飞羽蓦然打断道,心底隐隐作痛。那个名字,代表的不仅仅是四年的感情,不仅仅是让她极度痛心的背叛,更代表着其后十数条活生生的人命所以,以往种种,在知道他是叛徒的那一刻起,就全部不复存在了,剩下的,只有仇恨。

“好,娘不说了。”白水珺又叹了口气,微笑着拍拍她,“娘也不是逼你非嫁云霄,更不会逼云霄非娶你不可,只是作为母亲,娘亲总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

“娘!”燕飞羽感情复杂地叫了一声,觉得心头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原本她对云霄的感情也只是在最初的朦胧阶段,想要顺其自然地看看以后两人有没有发展的可能,而如今娘亲却突然告诉她,她只有三个月的考虑时间,一下子将她的终身幸福提到迫在眉睫的地步,她的心又怎能不慌乱?

更何况,她实际上连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云霄的信什么时候会来,不知道,云霄的人什么时候会来?更不知道是不是他来了就一切都可以解决了,如果,他来不了,或者他根本就无意,那她又该怎么解决自己的危机?怎么解决燕家的危机?

以前有句老话说:时间不等人。

她也确实一直以为自己总还有些时间的,却不知道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第五卷 蛰伏 第5章 表哥的异常

和母亲的一番谈话,犹如一颗大石,在燕飞羽才平静:中陡然地激起了千层浪,哗啦啦地水花溅落,让她的心在深深触动的同时,更是久久的难以平息下来。但不管心情有多复杂,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而且要尽快做,抓紧做,除非她愿意进宫当什么皇上王子的破妃子。而现下首先要做的,就是绝了那个痴情的超凡表哥的念,

这一点她已经和母亲认真的商议过了,表哥如今已经弱冠,按理说早就该娶妻生子了,既然自己对表哥没有半点儿女之情,也不想把表哥拖进这团泥潭中来,把话说绝一点反而对表哥一家都有好处。

带着山丹乘轿回到羽园,还没走到园门前,斜地里冲出了一个人,欢喜地唤道:“表妹!”

“表哥,你来啦!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门口呀,快进去屋里坐。”燕飞羽早已得知赵超凡已已等在门口,因此并不惊讶,只是撩开轿帘展颜一笑。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自己的亲表哥,而且真的一直都对自己很好,就算没有爱情,这一份亲情却也是抹不掉的。

“没事,我一点也不冷。”见燕飞羽笑容亲切,赵超凡越发笑得满脸灿烂,粘到了轿子边守在窗边一起随轿子而进,半步也不离开,身后的两个小厮也俱都陪着笑给表小姐请安。

他说的倒也是话,姨妈虽然回去了,但留下的都是深知主子脾性的贴心下人,衣食住行之上不可能照顾的不周全。此刻赵超凡不仅内有轻薄保暖的棉袍,足蹬新式云头靴,外头还罩着一件莲青斗纹锦风氅,手上还套着一双红色狐狸皮套,简直是保护的严严实实,加之今日天气晴朗日头温暖是想要冷一点也难。

燕飞羽这一句话不过只客套,当下便转开了话题,像个正常的表妹一般问他这段日子过的可好,可曾看了什么书,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儿等等。

赵超凡见燕羽难得这样不回不避地询问自己,当下眉飞色舞拼命绞尽脑汁地想出一些趣事说于燕飞羽听,同时大力地宣传晋陶的风光,想要诱使表妹前去自己家中做客。期间燕飞羽只是含笑着点点头或者稍微附和一句,客气亲切之中却又含着一点疏离,但落赵超凡却浑然不觉,反而觉得十分满足,更是一厢情愿地感到了莫大的鼓舞发的滔滔不绝。直到轿子过了重门停下,忙着去扶她下车,这才消停了一会。

“表少爷用茶!”到了屋里,解去风,表兄妹俩相继入座,气质冷艳的大丫环紫云便上前奉茶丽的面容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笑容,轻轻地将茶放在茶几上。

“哦,多谢!”看见是她,赵超刚刚还挺放松的身体突然微微地一挺,有些僵硬地道。

“表少爷客气了。”紫云冲他微微一笑轻移了一步。将另一杯放到燕飞羽这边“小姐也请用茶。”

这时。赵超凡突然干咳了一声去几上取茶欲喝。没想到却因为动作太急有拿稳。茶水一下子晃了出来淋到了手上。赵超凡自幼养尊处优地长大。连皮都不曾蹭破过一点。此刻被热茶一烫。惊慌之下一时拿不稳。哎呀了一声。茶杯便哐当一声掉地。茶水不但溅了自己一身。还连带地湿了旁边紫云地一大片裙摆。

紫云惊呼了一声。忙将托盘一放。一把就托住了赵超凡地手查看。焦急地问道:“表少爷。你怎么样了?是不是烫伤了?”

“没有没有!”赵超凡像是触了电似地急忙缩回了手。整个身体都往椅子里退去带动了椅子拖了几寸地。同时极快地向燕飞羽瞟了一眼。眼神里满是闪烁和慌乱。

他们两人之间地互动原本十分短暂并细微。燕飞羽本来还当做寻常不曾仔细留意,直到茶杯掉地,又被赵超凡这么心虚地一瞟,才顿感赵超凡地举止似乎有些异常。眼前这一幕也好像有些奇怪。于是在起身关怀赵超凡怎么样地时候,忍不住便向紫云瞧了一眼。却见紫云手上落空,双唇蓦地微抿了一下,仿佛有些受伤,随即抛下一句“奴婢去拿伤药”转身就走。

难道自己不在家地时候。超凡表哥和紫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见这情景,燕飞羽一下子起了心,不过眼下却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忙一边让玉蝉去找干净的毛巾,一边让赵超凡的一个小厮赶紧回去取几件干净的衣服过来,再让山丹将炭盆立刻移到隔壁小屋保暖,并叫另一个小厮先扶赵超凡进去把湿衣换下,用风氅裹起。

赵超凡在她刚开口的时候就想要解释说自己只不过被稍微烫了一下手而已,并无大防,可见燕飞羽看向紫云,心头忽又一阵心虚,接着刚想要讪讪辩护几句,却见燕飞羽根本不等自己回答就先雷厉风行迅速地吩咐了一连串,自己却半句插嘴的空间都没有就被小厮扶起先走向里头。待帘子掀开的时候听到燕飞羽声音告一段落,才鼓起勇气回头冲燕飞羽尴尬地笑了一下:“表妹,我没有被烫着,只是湿了衣服而已,换一套也就是了,你不要担心。”

“表哥你还是快先进去,要是湿气进体着了凉就不好了。”燕飞羽却不让他多说,只对外面喊,让人多拿几个炭盆进来。

赵超凡无奈,只得先进去,让小厮给自己宽衣并检查,幸好他穿了棉袍,又及时被扶起身,连中衣都不曾湿,更没有伤到其他地方。只是他毕竟心中虚愧,衣服除下后便忙让小厮先高声地喊了并不曾伤到别处,好让燕飞羽放心,才自个儿裹了风氅,惴惴不安地坐在炭盆边。

这时紫云也拿了烫伤药回来,因赵超凡是个男子,此刻外衣已除,几个少女却都不便进入,加之又只有手指上略红了两处,便让赵超凡的小厮代劳。

“都是婢子不好,茶沏得太烫了,才伤到了表少爷。”紫云轻咬了一下唇,垂头道。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里外间只隔了一层厚帘子,里头的赵超凡自然也都清楚地听到这句话,忙扬声辩驳。但说了这一句之后,却又是大为懊悔显得太急切了,幸好表妹还在外头,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心里又感一丝宽慰,但再一想自己之前的反应似乎太过激了,面色复又白了起来。

表妹本来就对自己有些即若离的,而今自己虽然没有真的背叛表妹,但是如果让表妹知道那几个误会,以为他和紫云之间有些什么,那该怎么办?

“表哥也说了关系,你就不要介怀了。可能是表哥刚才说了许多话,一时有些口渴才急了一点才没有拿稳的。捷安,”燕飞羽唤着里头小厮的名字,“我这杯茶还不曾动过,此刻温度应该刚好,你先来拿进去给我表哥吧!”

赵超凡的小厮应了一声,出来将端了进去,紫云对燕飞羽欠了欠身,低着头又出去重新沏茶了。

有了这一个插曲,燕飞原本准备好要摊牌的念头便缓了缓,待得赵超凡的衣服送来重新穿戴好后,她便只字不提此事,只和赵超凡闲谈,又向这些日子只让替身招待他自己却偷偷离城而道歉。

赵超凡早已习惯从来都不因任何事责备她一句,虽然昨晚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偶尔才见自己一面又总是马上借故离开的表妹是假的,但只恼了一晚上就又因可以见到真的表妹而开心兴奋,如今又有些心虚,哪里还会再追究此事,再加上紫云一直默默地伺候在一旁,更是有些坐立不安,两人聊了一会后竟然破天荒地先找了个借口提出告辞。

送赵超凡出去后,燕飞羽也当做曾发生过这件事,如常地转回了身,叫了山丹、紫云和玉蝉三人过来,亲自捧出了箭荷的骨灰坛子。

坛子一拿出,屋中气氛顿时沉入一片抑郁哀伤之中。

燕飞羽和山丹还好,毕竟最伤心的时候早已过去,反倒是紫云和玉蝉,虽然也早就闻听了噩耗,但此刻骨灰在前,又想到才不过月旬,昔日那个娇憨活泼、爱玩爱闹的好姐妹就从此再也回不来,眼眶不由俱都立刻红了起来。玉蝉更是止不住抱着坛子,叫着箭荷姐姐,当场哭了出来。

燕飞羽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闭上眼默默地听着身后的抽泣声,等到众人的情绪稍稍平息,才低低地道:“你们觉得,把箭荷安置在哪里比较好?”

紫云默然,玉蝉依旧哽咽个不停,半响后,山丹才轻轻地道:“箭荷是个孤儿,虽然人都说落叶归根,可是我了解箭荷,比起她早已不记得的亲人,小姐才是她生命中更重要的人,她一定舍不得离开小姐。所以,我想,如果可以,就让箭荷留在虎山吧。”

“嗯,箭荷姐姐和我一样,最不喜欢孤孤单单了,如果留在虎山,我们还可以经常去看她,还有大头和小美陪着,她一定会很开心呜”玉蝉强忍着说了一句,又小声地哭了起来,四人之中,她虽然最有武学天赋,却是年纪个,平时也受尽三人的疼爱和关照,情绪的控制方面难免弱一些。

“我也同意。”紫云也低声道,声音凄楚。

“好,那就让箭荷住在虎山,山丹,这件事你来安排,我房里还有箭荷的画像,灵堂就摆在西院吧,上路前带着她在园中转转,让她再看看生前住过的地方。”燕飞羽依旧闭着眼睛,脑海里仿佛又浮现箭荷那巧笑嫣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