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燕飞羽越是这样变相的回避,关钧雷心中的兴趣反而越加浓厚,纵然见不到面,仍是每日都会派人送各式各样的小礼物过来。

第一天的礼物十分普通,是一个笑脸面具,是从街边小摊上买来的。

第二天的礼物也十分普通,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不倒翁,但据说不倒翁上的每一笔油菜都是关三公子亲自描绘的。

第三天的礼物是一个小核桃微雕,外面是飘飘的云纹之中,透过小孔,可以清晰地看见里头有一只小燕子正在欢快的飞行,穿梭在柔软的柳条之中,虽不是关三公子亲自雕刻,但原料却是他亲自选的,而且还坐在旁边十分耐心的从头等到尾。

三件礼物燕飞羽都让玉蝉客气的收了下来,却只是道了谢而无回礼,关钧雷却依然乐此不疲,大有以后每一天他都要继续送下去的意思。

这天傍晚,又到了关三公子每日送礼的时间,前来送礼的关信却意外的只带来一块标号为七的小木牌。

“我家公子说,今日多承二管家带公子去参观了酒坊,遍品美酒,不胜感激,故此冒昧的借花献佛,亲自酿了一坛梅花酒。放在七号酒窖之中。虽不能立时饮用,但希望将来酒成之日,能为燕小姐带来一缕芳香。”

听了玉蝉原原本本的传话,燕飞羽囧默之于,不禁也有些赞叹关钧雷所用的心思。

要知道,蕉城就等于燕家,这城内铺里所展示所卖之物,若要论珍贵和稀奇,又有哪一件越得过燕家的收藏?若是要送一般女孩子喜欢的衣物首饰吧?又几乎所有的新品样式都是从燕家发布出去的,哪有去买人家的商品再回来送主人的道理?

现在这么一来,关钧雷却不但突破了身为客人在主人家地盘选礼物的局限,更是堪称既送出了新奇又表达了心意,实在是有心之极了。只可惜这一套用在别的女孩子身上或许有用,对她来说,却不过是一笑便可置之。

“收起来吧!”燕飞羽随手将木牌交给玉蝉,准备去看看春花一家。

要建立新势力,就需要大批量的可靠心腹,在竞姨的安排下,除了春花还小外,这段日子方大叔一家人,全部都在接受秘密训练。等秘密训练一个月后,就要举家离开蕉城到外地去隐姓埋名。到时候,大家相间的机会就少了。

说实话,几天没见小春花和小精灵,她还怪想念的。

然而,轿子还未离开羽园,燕月林却匆匆地赶了过来。

“小姐,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还来找她,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自从白水珺怀孕之后,燕飞羽心里便有多了一根弦,此刻一见燕月林,那根弦立刻就紧绷了起来。忙撩开轿帘打量燕月林的神色,见他并无自己所担心的异常神色,这才松了口气,淡淡的点了点头就放下帘子。

院子里人多嘴杂,自然不能当众询问,反正有什么事过去就明白了。

然而,当她听到这个突然收到的消息后,却再也没有先前的镇定之色,而是极其震惊。

“紫云投河而亡?这怎么可能?”燕飞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疾声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表格他到底做了什么,居然逼得紫云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你自己看吧!”白水珺取出一张密密麻麻的飞鸽传书,低叹着交给燕飞羽,“这是我派去护送凡儿的人传回来的。”

燕飞羽缓缓的接过那一张字条,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越看脸色越白。

紫云她竟然果然投河了!为什么?为什么?表哥既然答应带她回去,不就是已经接受她了吗?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白水珺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沉声道:“据黄使报告说,就在凡儿他们离开的当夜,凡儿他就借着酒意和紫云有了夫妻之实,可是等到次日,却又从他们的房间里传出了争执声。凡儿他他还是口口声声地说,他爱的是你,而不是”

燕飞羽手指一颤,纸条从她的指尖飘然落地,犹如枯叶一般悲凉。

她以为她是成全了紫云,却没想到竟然是可是,可是,紫云,紫云,就算表哥他后悔了,不要你了,你还是随时可以回到我这里来呀?为什么孤傲清高如你,却偏偏选择了这种了解的方式?你为什么就这么傻呀?

第六卷 暗潮 第4章 轻若鸿毛

“是我害了她。”燕飞羽跌坐在椅中,茫然地道,眼前仿佛浮现出面色苍白的紫云先是一掌震断自己的心脉,而后又决绝的跳入波涛汹涌的古沁河之中的情景。

“不关你的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白水珺蹙起眉头将女儿搂入怀里。

“不,是我的错,我明知表哥他在赌气,我明知表哥是一根筋不会随便的改变。却还是自私的抱着一点侥幸,想要两全其美。”燕飞羽闭上眼睛,反抱着母亲,无比懊悔。

“羽儿,你给我好好的听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意外,可你不能把责任都扛到自己的身上来。”白水珺抬起女儿的脸,望着她的眼睛,沉声道:“原本死者为大,我不该再说她什么,可是羽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愿意委身,以她的身手就是再多十个醉酒的凡儿也绝对强迫不了她?”

燕飞羽一怔。

“你也需要说,也许是紫云不忍心见凡儿借酒浇愁,所以情愿用自己的身体去换得凡儿的一时忘情,这只能更加证明她是心甘情愿当作你的替身的。”白水珺毫不客气的继续剖析道,“她服侍你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凡儿心系于你,她一向冰雪聪明,更该知道不可能在短短十日内让凡儿有所改变。当日她既决定离开燕家跟凡儿走,便该已做好长期等待的准备,用时间去换取凡儿的痴心,又为何只是短短几天,小小波折就如此想不开,甚至用这么激烈的手段轻易地抛弃自己的生命,让你伤心,让凡儿永远歉疚?说实话,我对她真的很失望!”

“娘”燕飞羽低低的唤了一句,不忍心母亲在紫云死后还这般毫不留情地说她。

“羽儿,我知道你是觉得紫云如今已经不在,娘亲这么说她有些过分,但是紫云为了情爱背弃你在前,知音些小波折懦弱自尽在后,这真的一点都不像以前的紫云,不像我们曾经认识的她。”白水珺放缓了语气,但是眉头依然蹙着,“娘亲之所以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一句道理,不论是作为主仆抑或姐妹,羽儿都没有错。你若是怜惜她年纪轻轻的芳魂早逝而落泪,娘亲不怪你,但你若是要因此而消沉,乱背重负在身,胡思乱想,娘却不答应!”

明白娘亲之所以说得这般尖锐,全是出于一片护犊之心,不希望自己过于自责,燕飞羽怔忪了半响,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娘,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白水珺点了点头,展开眉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是没有再说出口。

燕飞羽嗯了声:“娘,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就先回房了。”

“去吧,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我会多派人手,让他们尽快找到紫云的遗体,妥善处理的。”白水珺紧了紧她的手。

燕飞羽涩涩的点头:“娘,等找到了,便让人火化了吧,紫云她这样决绝,就是觉得自己没脸再见我,不希望让我们见她最后一面。既然这样,那就成全她,派人送她回家吧!前些天她给我讲老家的故事,心里头一定惦记着她的家乡。”

紫云走之前收了卖身契,按理说已经不再是燕家的认了,而她既然以死相决,自然也是不愿意再跟着表哥的,何况她这样无名无份的,姨妈也不会答应让她以赵家媳妇的名义入葬赵家的墓地。

这只是个小要求,白水珺自然颔首允许。

“那我先走了。”燕飞羽轻拥了一下母亲,“娘自己也要多多保重身体,我明日再来看您。”

走出起居室,看着迎上来的玉蝉和橘梗,燕飞羽只黯然的吩咐了一句回房,便弯身钻进了软轿之中。

玉蝉虽然满腹好奇,但看到燕飞羽的脸色,还是机灵知趣地闭上了嘴,虽然小姐待她们一直都很好,把她们宠的有些没上没下,但身为燕家侍女,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这一点分寸还是有的,而且反正若是合该她们知道的,小姐自然会说。

玉蝉想的没错,一回到羽园,燕飞羽就让她们吧山丹和晴烟一起叫进房去。

“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燕飞羽背对着四人站着,轻抚着案上的那一架古筝,闭上眼睛,艰难地道:“就在昨晚,紫云她选择了一条不归路,离开了我们。”

消息来得太突然,山丹等人愣了一愣,似乎还没明白。年纪最小的橘梗更是不解,忍不住疑惑的问道:“小姐说什么呢?紫云姐姐她前几天就离开我们,跟表少爷北上了呀?”

“我说的是,永远。”燕飞羽低声道,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她们,眼眶红红的,“她和表哥吵了一架,一时想不开,就就自断了心脉,跳了河!”

说着,强忍着心中的悲哀,将事情的缘由简单而委婉地复述了一遍。

“紫云她事情怎么会这样啊?”听完了燕飞羽的述说,玉蝉呆了半晌,忍不住一把抱住旁边的橘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橘梗也哭着喊“紫云姐姐”,两个小女孩顿时哭成一团。山丹却只是垂下了双眸,木然地站着,只有那紧抿的嘴唇微微泄露了一点她内心的情绪。

四人之中,唯一神色平静的只有初来的晴烟,见大家都在悲痛,她便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又悄悄地端了个装着热水的盆子进来,拧了两块干净的毛巾,默默地递给玉蝉和橘梗两个哭的淅沥哗啦的小丫头。

燕飞羽站了站,觉得鼻尖的酸楚越来越浓,咬了咬唇,蓦然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今日白天晴了一天,此刻那黑暗的天幕上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寒星的影子,微微的闪着光芒,但对于整个苍穹而言,这些需要几万,甚至几十万光年才能达到地球的光芒,却显得那般的孤独和寂寥。

“情这一字,真的让人变得不像自己么?”不知什么时候,山丹来到了身后,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我也不懂,我以为,就算将来表哥还是接受不了她,就算她觉得愧对我没有勇气回头,也不至于走这一步的。”燕飞羽仰望着天际一颗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星子,心情同样复杂而又茫然。

明明紫云的死是一场悲剧,明明她应该感到很伤心,然而,可笑的是,此刻她心中那股近乎荒诞的感觉,却让她很想悲哀的笑。

紫云,你选择如此激烈的方式,是想报复表哥么?你以为你死了,表哥就会为你愧疚一辈子,从而永远记得你么?你知不知道,有的死重若泰山,有的死轻若鸿毛,你用自己如此年轻的生命,却为这样一段爱情,这样一个人去殉情,真的很愚蠢,真的很不值啊!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另一厢,燕飞羽一离开,燕五云就从暗室内走了出来,他方才之所以回避,倒不是顾及这有什么秘密自己不能听。事实上,这个消息他是第一时间知道的,之所以只让妻子和女儿谈,纯粹是因为其中涉及了紫云和赵超凡有了私情,羽儿又还是未成年的少女,他一个大男人的站在一旁,总是有些尴尬。

“我也是这么觉得。”白水珺搭住夫婿伸过来的手,和他一起在榻上坐下,蹙眉道:“这段时间以来,紫云的性子实在反常。虽然可以说喜欢一个人是没道理的,但是她和凡儿之间却根本就不是两情相悦,而完全是她一厢情愿五哥,这件事咱们还是需要好好调查一个仔细才行。”

“我等会就派人去查,珺妹,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多多休息。”燕五云微笑着将手覆上妻子的腹部,“为了我们的孩子!”

(上卷完)

第六卷 暗潮 第5章 意外的收获

又是一个晴日,淡淡的晚霞给这萧索的寒冬铺上了一层明亮的色彩,也让人们行走的脚步都显得欢快起来。加上没有了北风的凄厉吹刮,蕉城之中各大酒楼茶馆的生意更是兴隆了不少,就连位于城南,本来生意略显萧索的胡金楼中,上座率也有明显提高。

此刻,听闻燕家的二老太爷的马车就要来到门前,胡金楼的店老板胡今儿赶忙一把撩起袍角一溜儿地跑出去亲自迎接。

这燕家二老太爷不但是燕家家主的亲叔叔,更是方圆几百里出了名的美食家,但凡经过他的夸赞,不论美食还是厨师,抑或是酒楼的名声,都能提高好几倍,简直就是最佳效果的活广告,因此,但凡有哪些酒楼研究出什么新菜式,几乎都会去邀请他前来免费品尝。

前些日子,他新请了一名大厨,搞出了几样特色菜,便特地亲自送了名帖过去。原本也是心存侥幸,只抱着一丝儿希望,毕竟自己的酒楼这里离燕家远,这大冷天人家老太爷不一定想出门,没想到今儿个中午燕家二房却突然回了消息,允了晚上前来赏光,而且据说燕三爷也会一并陪同老太爷前来,顿时乐得他差点没跳起来。

“老太爷,您老慢点儿,小心门槛!”

给父子俩请完了大安,胡今儿立刻上前点头哈腰的扶住胖胖的燕万青,身子几乎躬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脸上却是洋洋的喜色,心里早已甩开了算盘,盘算着从今儿起,酒楼每天将会多进多少白花花的银子。

“我说胡今儿,咱丑话可说在前头,今儿要是你这新菜烧得不好,下回本老爷可就再也不来了。”燕万青一边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交给胡今儿,由着他扶着自己上楼,一边心情甚好的开着玩笑。

“老太爷放心,要是鄙店今儿的小菜不合您老的胃口,不等您老发话,我胡今儿首先自个儿给自个儿打十个大嘴巴,给老太爷您赔罪,然后再叫厨头儿重做,务必让他做到让您老满意为止。”

燕万青哈哈一笑:“你们有那功夫重做,本老爷还没那功夫候着呢!”

“那是那是,老太爷是千金之躯,哪能一直呆在小店等呢?是小人说错话了,小人该打!”胡今儿忙做样的扇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谄媚地赔笑。

说话间,他已亲自扶着燕万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二楼,为了让这位老太爷满意,他今晚上可是认同赶走了好几位要包二楼雅间的客人,若是一个伺候不好,那损失可就大了。

“好了,你也别罗嗦了,这就上菜吧!”燕万青在儿子的搀扶下入座,迫不及待的将他赶了下去,待胡今儿一下喽,左右只留下心腹,立刻左右张望:“儿啊,人呢?我的乖孙子和乖孙女呢?”

“爹,您老先别急,孩儿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等会自然会让您老见着。要知道,今日咱们可是特地赶来品尝胡金楼的新菜的,总得先遮遮外人的眼才是。”燕培峰忙安抚道,同时使了个眼色给几个手下,众人立时分散了开来,检查周围有无可疑之人偷听。

“唉,你呀,就是太小心了!”燕万青不满的嘀咕了一句,却也知道儿子顾虑的有道理,只得暂时按耐下来。不过心里头存了这么急性,等到新菜上来时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像往常那样细听介绍,细品其味,略尝了几口后也不评价,只一味的向楼梯口张望,看的店老板胡今儿既忐忑又纳闷。

“唱曲儿啦!唱小曲儿啦!这位客官,您给点个曲子吧,我家闺女嗓子可好听了。”

由于今日要招待燕万青,胡今儿不但清空了二楼雅间,就连大堂里来了食客都预先告知绝不能高声喧哗,免得惊扰到燕二老太爷,此刻这卖唱的突然进来一吆喝,楼上众人不免都清清楚楚的听个分明。

混今儿正在惴惴不安的等候着燕万青的宣判,被这声音一惊,顿时有些气急败坏,赶紧给伙计儿使了个眼色,斥道:“你们这些死人,没见着老太爷在这里用膳么?居然还让那些下降的人进来打扰,还不赶紧把人给我赶出去!”

那无辜遭了顿痛骂的伙计也顾不上争辩,赶紧应声就要下楼,却不料燕培峰突然开口:“等一下。”

伙计忙又站住了脚,却见燕培峰笑着对燕万青道:“爹,我看您今日似乎有些没胃口,是不是觉得这人的环境太单调了?要是如此,不如孩儿就让那卖唱的上来唱两段,给爹您解解闷可好?”

燕万青盯着儿子的眼睛,见他轻眨了一下眼睛示意,顿时恍然,忙道:“好好,我正是觉得这光喝酒吃菜太没味儿了,来点小曲儿也好。”

胡今儿大喜,忙改口让伙计把楼下卖唱的请上来。

却见今日这卖唱的甚是奇特,居然是两个卖唱时还带着小孩子的年轻妇人。年长的那个,大约三十多岁,另一个却只有十七八岁,俩人尽管穿着朴素,姿色倒是颇为不俗,倒是那个小孩子的模样长得不大惹人爱,三人瞧着十分眼生,应该才是第一回见到。

“胡今儿,既然菜已上齐,你就先下去吧,这菜烧得好不好,等我爹细细品味了再说。”燕培峰见自己的老子眼睛落在那小男孩身上后一下子就闪闪发光,立刻轻轻地干咳了一声,将人赶了下去,然后又派了心腹守在楼梯口,免得有什么闲杂人等前来打扰。

燕万青见此情况,更是明白眼前这个脸蛋儿圆圆,眼睛小小的小男孩必定就是自己的宝贝孙子,不等包厢门关上,早挪动着胖胖的身体离开了座椅,一把将那小男孩抱在怀里,连声的呼起“我的宝贝心肝乖孙子”来。

“爹,你小声一点。”看见燕万青这幅迫不及待的样子,燕培峰不由笑着提醒了一句,将他扶回到座位上,而后扫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妇人,淡淡地道:“你们还不赶紧上来拜见!”

“是。”那个年长的妇人,以及虽做着小妇人打扮实际上却还没开脸的少女忙上前磕头,“贱妾李氏(孙女玉茹)拜见老太爷,给老太爷请安!”

她们一拜,燕万青怀里那连被亲了好几口的小男孩也懵懵懂懂地跟着下跪,脆生生地喊道:“孙儿子敬给老太爷请安!”

“起来,起来,都起来!”燕万青赶紧让儿子拉起两人,又示意年轻妇人玉茹走到身边,一手拉着孙子一手拉着孙女,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不要叫老太爷,要叫我爷爷。”

燕玉茹和燕子敬立刻改口,一起依偎了上去,甜甜地叫道:“爷爷!”

“乖,乖!你们俩都是爷爷的宝贝儿,来来来,爷爷有礼物要送给你们。”燕万青心花怒放地从怀里取出两个金锁,一人一个的挂在两人的脖子上,接着又取出手镯、脚镯、玉佩等一堆贵重的小玩意儿,恨不得挂满两个人的一身,还不时的抹一把小男孩的小脸蛋,称赞乖孙子的模样儿真像自己。

那个李氏却更为乖巧,不待燕培峰吩咐,就抱着琵琶弹奏了起来,一则助兴,二则更是为了掩饰这里头的欢声笑语。

燕培峰站在一旁,好笑地摇了摇头,任由燕万青尽情地享受着天伦之乐,吩咐心腹添加碗筷座位,将一双儿女分坐在乃父的两侧,眼中却完美地隐藏起心头的那份遗憾。

其实,身为人子人父,他又何尝不想正大光明地和家人团聚,而无需这样偷偷摸摸,冒着巨大的风险。然而,为了成就大业,为了将来二房的正统之位,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是夜,主院书房内。

“你没看错?”书案后,燕五云倏地站起,紧盯着眼前的两个蒙面人,他实在没想到只是例行的监视,居然会有如此重大的发现。

“回家主,虽然她们极尽乔装,但属下自信绝对没有看错。那卖唱的长得确实有几分肖似夫人,那假扮妇人的少女则神似燕培峰,而那四五岁的小男孩的眉眼则几乎和燕万青完全相同。”其中一个手上戴着铜戒的蒙面人肯定地道。

“可已查到他们的落脚点?”燕五云几乎有些屏息。

“业已查明。”另一个戒指为青色的蒙面人取出一张纸条递给燕五云,“燕培峰十分谨慎狡猾,为了防止有人跟踪,竟然让她们四处卖唱了大半夜,最后才回到真正的住所。”

燕五云注目一扫:“怎么有两个地址?”

青戒蒙面人道:“那两个妇人和小男孩并未住在一起,从最后一家酒楼出来后,小男孩就被另一拨人接走,属下便派人分别跟踪。最后发现两个妇人同住一处,实为母女,而那小男孩却和另一个妇人住在一起,更令人惊奇的是,那小男孩的母亲居然也同样和夫人有所相似。”

“居然连着两个人都和珺妹相似!”燕五云陡然的攥紧了拳头,冷声道:“燕老三好本事、好城府、好心计,如今看来,当年那女婴应该就是他的亲生了,青使!”

“属下在!”

“从现在开始,派人日夜监视那两处宅院,一有异动,立刻来报。还有,我命你立刻亲自前去别院,重新调查一下当年那女童溺亡之事,以及当年附近是否有相龄女童失踪抑或被卖,然后尽快回报,但是切记,绝不可打草惊蛇!”

“是!”面对后一条十分苛刻的命令,青戒蒙面人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接了下来。

“去吧!”燕五云沉声道,两个蒙面人立刻消失在屋中,身手快捷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们的移动,只余下燕五云一人久久地伫立在书房内,俊逸的双眉几乎皱成了一团。

第六卷 暗潮 第6章 防范和临摹

翌日,用完了早膳,燕五云例行地陪同妻子在花房之中散步,这才将昨夜那惊人的消息告知了白水珺。

白水珺震惊地看着他:“这么重要的事,五哥你怎么不昨晚就告诉我呢?”

“惜之说,孕妇最重要的是规律的睡眠和休息,若是还像以前那般常在深夜起身,又如何能安心阳台?何况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处理的,现在告诉你不也一样?”燕五云一边笑着,一边小心的扶着妻子沿着花径慢慢行走。

“你总是有理。”白水珺没有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眉头却还是深深的皱了起来,思忖道:“燕培峰既然费劲了心机,早就在十几年前就已连找了两个和我相似的女子,想用自己的亲生骨肉来假冒羽儿,那么当年那孩子的失足落水之事就绝对值得怀疑。毕竟,若是那孩子长大之后还像羽儿,他不可能就如此放弃,更何况再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生。”

“我也是这么想,这才让人前去调查的,只是我怕燕培峰既然如此小心,恐怕就连当年负责抚养孩子的人也会真的以为孩子已经溺死了。”

“我们权且做最坏的猜测,就当那个孩子还活着!”白水珺面色异常沉重,道:“而且,很有可能,这个孩子其实就在我们的身边。”

燕五云也神色肃然地点头:“我也是担心这一点,燕培峰早在我们成亲之时,就已筹谋调换我们的孩子,至今身份未明的宁不八岁时便已奉命潜伏到我们家,那么,再将一个小女孩混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最后一句,夫妻俩不禁骇然的对视了一眼,再也没有心思散步,心里头迅速的掠过主院和羽园之中年轻的少女身影,然后瞳孔突然各自一缩。

“你觉得是谁?”夫妻俩异口同声地问道。

燕五云深深地吸了口气,先行答道:“如果我们猜测的是真的,此刻她恐怕就在羽儿身边。”

“山丹和晴烟都有可能。”白水珺目注着夫婿,尽管不愿做如此推测,还是沉声说了出来:“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晴烟!”

“必须立刻派人加派人手保护羽儿!”夫妻俩再度异口同声。

燕五云随即接道:“珺妹,我们现在必须马上把竞秀找来,重新询问一下当年她发现晴烟的详细经过。”

“还必须马上让人找出山丹的卷宗,再行调查。”

俩人再次对视,突觉原本安静祥和的花房里,一下子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紧迫感,以及几乎可以触摸的危机,无法再耽搁一秒的立刻离开花房。

一个时辰后。

“娘亲怎么突然想到让我来陪您啦?”燕飞羽看着燕五云贼笑,“那老爹怎么办?不是要独守空房了么?”

“贼丫头!”燕五云若无其事地在她头上轻轻的敲了一记,笑道:“你娘让你陪你一晚又怎么了?这么多废话?”

“冤枉啊!让我来陪陪娘亲当然好啦!我这不是同情老爹您嘛!”燕飞羽口中喊冤,手上却亲昵地抱着白水珺,故意道:“老爹,你没有做什么事情惹娘亲生气,所以娘请才把你赶到书房去吧?”

燕五云哭笑不得地对妻子道:“你听听,你听听,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这样消遣她老爹!”

白水珺和夫婿换了一下眼色,笑着解释道:“其实是娘这几晚经常突然半夜醒来想要吃东西,怕吵到了你爹,所以让你爹道书房去安安稳稳的睡上几个晚上,免得他白天忙夜里又忙。”

“哦,原来娘亲是心疼老爹了呀!”燕飞羽其实根本就没有多想,纯属调皮而已,此刻听闻,顿时好奇的问道:“娘,当初您怀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白水珺道:“那倒不一样,怀你那会,娘是整天吐来吐去,几乎什么都吃不下也不想吃,现在这孩子倒是安稳,就是偶尔会在夜里讨吃的。”

“多吃点才好嘛!娘亲,现在你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营养当然要充足点。”燕飞羽不疑有它,开心的道:“那我等会就让她们把东西搬过来,这几天我就在这里陪娘亲,直到老爹忍不住了要把我赶走为止。”

说着,燕飞羽又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不等燕五云再笑骂,就跑了出去吩咐今天论治过来陪伴的山丹和橘梗把自己的衣服收拾几件过来。

悦鸣居中,关信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关钧雷,并问道:“公子,这燕家小姐突然搬到主院去,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啊?”

关钧雷正自专注的临摹着燕飞羽的一幅“蜂舞杜鹃图”,闻言连眼皮都没有抬,反而悠然的道:“我又不曾送什么贵重的礼物,倘若堂堂的燕家大小姐连我这一点小殷勤都招架不住,那就枉生了那一双灵动聪慧的眼眸了。”

“那以后还送不送礼物?”

“耐心一点,”关钧雷嘴角轻勾,笔势微顿,凝注着红彤彤的杜鹃花中那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蜜蜂,微微一笑,“这画画可真是一门大学问,等会二管家来了,你就告诉他,说我近日突然心血来潮,想要静心作作画,写写字,就不出门了。”

他沾起朱砂,点上花蕊,然后直起身子细看一会,突然将已摹了一半的的化揉成一团,扔进了旁边的火盆之中。火舌陡然大涨,瞬间吞噬了那片嫣红的杜鹃,熊熊的火光中,几片如飞蛾般的灰烬袅袅的被不知从何处透进来的微风轻轻卷起,飘向关钧雷刺着金色大鹏的锦缎宽袖。然而,还未接近,就猛然在空中翻涌了几个跟头,乖乖的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至于什么时候送礼物,就要看我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