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老三,他以为我要打小九,所以…”大少爷虚弱地在担架上挥着手,为林思敏开脱。

言外之意,是林思敏把他推下水的。

林思敏就垂下头,沉声道:“是思敏的错,请父亲母亲责罚!”

“啪——”一记重响在空中响起,大老爷狠甩了林思敏一记耳光。

“孽畜!他可是你亲哥哥,你怎么下得了手去!”大老爷气得额间青筋突起,回身就去捡东西,捡起立在廊下的一根扫把,挥起就向林思敏打去,劈头盖脸,下手又重,林思敏倔强地跪得笔直,任那手腕粗细的扫把把打在他头上,肩上,背上。

阿九般,看着那老实孩子倔强孤独地跪着,周边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劝解大老爷,心像是被人用绳子勒住了一般,揪着痛。

“老爷,不怪三少爷,是小九不小心!是小九的错,您打小九吧。”阿九扑过去跪下,一手抱住大老爷拿手把的手,就算会被大老爷和大太太责罚,会损害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印像,那又如何,老实孩子可是为了帮自己才动手的。

“小九——”大少爷从担架上翻跳下来,颤巍巍地站着,他身上的湿衣还没换去,原就冻得哆噎,现在更是直发抖,却极力站地笔直,直直地看着阿九。

阿九只看了他一眼,就撇过头去,仍死死地抱住大老爷的手。

“捷儿,你怎么下来了,快回屋里去,这里风大,你会生病的。”大太太嘶声抱住大少爷,将他往回推。

“爹,您别罚小九,也别再打老三了,是儿子不好,让您担心了,儿子给您陪罪。”大少爷却推开大太太,也跪在大老爷跟前。

“捷儿!不能再纵容这个小畜牲了,爹知道这个做大哥的一直对他很宽容,可他如今竟然大胆到要加害你了,爹再不教训他,将来他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呢。”大老爷痛心地说道。

伤天害理?老实孩子怎么可能会伤天害理?至纯至孝,又倔强单直,大老爷看儿子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好,怪不得这么多年把飘逸出尘的三姨娘看成是庸脂俗粉,把阴狠狡诈的二太太看成贤良淑德。

“爹,思敏他还小,多受些教育就会听话懂事的,他不是一直都想去武当山学武么?你送他去武当山吧,找个严厉些的师父教他武功和为人处世的道理,他将来一定能成材的。”大少爷哆嗦着央求。

大老爷气不过,用另一只手打了林思敏一巴掌:“你看看,你看看你大哥是如何待你的?这才是做嫡长兄的风范,你竟然能狠得下心来对他动手,我…我真想打死你算了。”

“算了吧,老爷,您就饶了思敏吧,这孩子怕也是一时冲动,捷儿还穿着湿衣呢,再呆下去,非得又发病了不可。”大太太虽然气,却也不太相信林思敏是那弑兄之人,又舍不得大少爷继续受冻,忙劝道。

大老爷这才扔了手里的扫把道:“罢了,明儿我就找人把你送到武当山去,你给我老实地学三年武回来,”

大少爷听了这才肯回去换衣,阿九也被涂妈妈带回了西偏院,冬梅备好热水给阿九洗澡,耳房里,冬梅拿着帕子给阿九洗头,“姑娘。”

阿九正在发呆,听了抬头看着冬梅。

“姑娘就算不高兴,也该藏在心里才是,何必把事情闹大了,如今太太虽然口中不说,怕也在怪姑娘呢。”冬梅叹了品气柔声道。

会怪自己是红颜祸水么,惹得兄弟反目么?大少爷做得那般仁至义尽,那般宽厚大度,林思敏不是应该感激涕零的么?今天这档子事,又算哪门子的祸?

“有的事情是原则,不能让步的。”阿九别开眼,看着屏风上的绣图淡淡说道。

“大少爷也没错,樱桃服侍大爷好几年了,尤其是大少爷病的那几年,大少爷若不收她,樱桃怎么办?姑娘原不是个心狠之人,怎么在这件事情上就固执了呢?”冬梅对阿九说的原则二字有些诧异,一时有些不明白,想了想又劝道。

“何况大少爷就算不收樱桃,成人礼时,太太还是会在他屋里送别外的人的,樱桃性子柔和,对姑娘您又敬重,留这样的人在屋里,以后多少也能省些糟心事。”冬梅又继续劝道。

是啊,就算不收樱桃,也还会有别人,而大少爷对这样的规矩接受得坦然大方,自己又较个什么劲,又何必为此纠心难受?

“谢谢你,冬梅,你说得没错,是我着相了,不该执着,总想着大少爷是只能对我一个人好的。”阿九就扬起笑脸对着冬梅。

大少爷拖自己出来时,冬梅是跟在一旁的,大少爷究竟是如何掉进水里的,冬梅也应该看得清清楚楚,她只是个奴婢,不能怪她没有出面为三少爷作证,但阿九从她的言语里还是听得出,冬梅是站在大少爷这一边的。

“姑娘能这么想就好。”冬梅转身拿干帕子替阿九绞头发,一边又拿干净的衣服让她换上。

阿九从耳房里出来时,就看见大姑娘坐在自己的屋里,神情肃然。

“大姐,你怎么来了?”阿九看得出,大姑娘有话要对自己说。

“小九,你过来。”大姑娘拿起一条毛巾对阿九招手。

阿九乖巧地走过去,大姑娘就亲自为阿九绞着湿头发。

“小九,你不喜欢大哥收屋里人对吗?”大姑娘说话仍然开门见山。

在大姑娘面前,阿九不想撒谎,可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太过敏感了,尤其是大姑娘的身份算得上是阿九的小姑子。

“小九,这是女人的命啊。”大姑娘就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深深的无奈。

“若是张家哥哥如今也收了通房进门,大姐你会如何想?”阿九忍不住问道,她不相信,素来要强的大姑娘能够容忍自己还没进门,夫婿就已经与虽的女人XXOO过了。

“又能如何?”大姑娘道:“除非你嫁进小门小户,养不起通房小妾的人家去,小九,就算是思敏,他将来屋里也会收人的。”

大姑娘说话果然是一针见血,阿九愕然地看着她,有些不能相信。

“小九,你和思敏走得太近,会害了思敏的,你明白吗?思敏的性子单直得很,不懂得保护自己,你…要离他远一些,知道吗?”大姑娘就苦口婆心道。

“大姐你…”没想到大姑娘把事情看得这般透澈,又句句窝心,全是出自肺腑,阿九的鼻子一酸,就要哭。

“傻小九,大哥虽然性子闷了些,但他心里还是有你的,爹爹有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心思,你不要去管。你要明白,你只是个农家女,若不是林家把你抬进来,你连公侯之家的人面都触不到,所以,有些人和事,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大姑娘的眼神变得越发的清凌起来,认真地看着阿九。

这话有些不着边际,但阿九却没有伤自尊的感觉,大姑娘说的都是大实话,只是,她错看了阿九,阿九对于自己的身份比任何人都清醒,而她所追求的生活,也不是大姑娘所能接受和明白的,毕竟隔着几千年的文化,观念上就不可能相同。

阿九也不想表明自己的态度,就老实地向大姑娘道谢,乖巧地说道:“小九明白了,小九以后会注意的。”

大姑娘走后,阿九正想回床歇息,樱桃过来了,“姑娘,爷病了,在发烧,一直在叫姑娘的名字,姑娘过去看看吧。”

樱桃泪眼蒙胧,神情急切,眼底却还着一丝幽怨。

“我也头痛啊…”阿九实在没心情过去。

“樱桃姐姐,你先过去吧,姑娘一会子就来。”冬梅听见后,就对樱桃直眨眼睛。

樱桃却扑通一下跪在阿九面前哭道:“姑娘,奴婢知道姑娘是因为奴婢才和爷治气的,奴婢向您保证,绝不会争宠,奴婢只要能呆在爷的身边就足够了,不敢多求。”

冬梅都说自己会过去了,她还这般大声哭什么,弄得好像自己虐待过她一样!

阿九听得眉头一皱,果然正院里的涂妈妈听到动静就过来了,见冬梅跪在地上哭,果然脸色就有些阴沉,不赞成的对阿九道:

“姑娘,樱桃如今也是半个主子了,你…”言下之意不能随竟打骂吧。

“不是,奴婢算不得是主子,奴婢永远只是大少爷身边的一个奴才,是姑娘的奴才,姑娘,求您去看看大少爷吧,他真的一直在念着您。”

用这种法子逼自己过去么?我就不去又如何?某些人为了达到某些目的宁愿自残,那就如他所愿,让他病着好了,本姑娘懒得奉陪。

阿九笑得明朗:“樱桃姐姐,你快些起来,我又没说不去,你看,我的头发都是散的呢,总该梳洗一番才行吧。”阿九说着就向梳妆台走去,却只走两步,就一头往地上栽去。

冬梅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姑娘,姑娘…呀,姑娘晕过去了,樱桃小主子,姑娘为了救大少爷也受了冻,人也正病着呢。”到底是阿九的奴婢,对阿九的心思能摸个几成熟,配合的天依无缝。

涂妈妈也急了,忙招呼人去请大夫,又劝樱桃:“你虽然如今是大少爷的屋里人,但姑娘才多大呀,你也拿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法子对付她,你都大她八九岁呢,好意思么?”

涂妈妈对樱桃说话素来直白得不留情面。

樱桃的脸上立即一阵红,一阵白,羞恼地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阿九偷偷从窗子里跳出来,直往垂阳斋去,林思敏的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阿九潜进院子,在窗外看着,却见双喜一个人在收拾东西,林思敏却不在,不由愣住,以为他去了钗头凤,在向三姨娘告别,正要走,脚下踩断一根枯枝,惊动了双喜,双喜走到窗前来,阿九索性推开了窗户。

双喜吓了一跳,捂住嘴道:“九姑娘!”

“三少爷呢,我来给他送行的。”阿九跳进屋里。

“爷连夜就被老爷送走了,他身上还留着伤呢,也不说给治一治…”双喜的眼里就含着一泡泪。

不是说明儿走的么?怎么连夜走了?

“谁送的三少爷?”阿九诧异地问。

“府里的师爷呀,爷连贴身的衣服都来不及收拾,也不知道老爷给的银子够不够,听说武当山可是个穷得叮当的地方,爷身边也没个人跟着…”双喜边念,边啜泣着。

阿九就想起大姑娘的话:不要和思敏走得太近,那会害了他的…

大姑娘那个时候林思敏怕就被押着出了门吧,那孩子只怕连三姨娘都没来得及见一面…

还好,只是学艺,没带贴身衣服,就没带吧,没银子就没银子吧,玉不琢不成器,小孩子受些磨难也好,将来更能成大事,阿九就自我安慰着。

接下来的几天,大少爷病没好,阿九也就一直在屋里窝着装病,就是不肯去竹篱斋,到了第五天晚上,大少爷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来看阿九,阿九原是躺在床上看书的,听说大少爷来了,忙把书一丢,朝里睡着。

冬梅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外头把大少爷迎了进来。

“小九还病着吗?”大少爷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笑容清浅地问冬梅。

“还有些不舒服。”冬梅垂眸回道,小主子装了好几天病了,这几天的药都是偷偷倒了的,那些事情又怎么瞒得过冬梅,连红绢也看到过好几次,只是两个丫头都知道阿九心里有膈应,也不好说什么。

“小九。”大少爷轻唤。

阿九装没听见,一动不动。

大少爷就直接脱了靴子,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坐在阿九身边。

这下阿九可装不下去了,没圆房的夫妻是不能同床的呀,这可是有伤风雅的。

阿九只好微睁开眼看大少爷,两只小手使劲绞着被子,这个腹黑男,怎么就这么无耻呢,他不知道这样会坏了自己的名声么?

大少爷伸手覆在阿九的额头上:“唔,好像还有点烧,阿九,起来喝药。”

说着,示意冬梅打开自己拿来的食盒,同层的抽屉一一打开,有屉酥心卷,一屉蜜饯,一屉沙琪玛,最后一屉却是一碗热腾腾的药。

阿九差一点从床上弹起来,这家伙,这家伙还可以更腹黑一点么?

“先喝药,完了再吃蜜饯可好?”大少爷的声音柔得让阿九起鸡皮,伸手将阿九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在自己的腿上。

阿九恼火地卷起被子往床上一扑,几个翻滚就到了床弯里,闷在被子里嚷道:“我喝过药了,不喝了,大哥身子不好,自己喝吧。”

“我自然是喝过了的,早就知道小九一病就不肯吃药,心里老惦记了,终于能下床,不看着小九喝下一碗药去,今儿晚上我就睡小九屋里了。”

大少爷的声线还带着一丝的沙哑,鼻音很重,可语气却是柔软。

他还可以更无赖一点么?

遇到这样的大少爷,阿九真的很无语,她很鸵鸟地又往被子里拱了拱,就是不想见大少爷。

大少爷就附下身来,连着被子一起将阿九搂进怀里,附在她耳边道:“我的小九在吃醋呢,放心,我没有和她同房,我要等小九长大,把我的第一次也给小九好不好!”

这样的情话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能说出口的么?他知不知羞?阿九连耳根都红透了,她应该装纯结听不懂的,可谁能控制得住脸红啊…

阿九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把夺过那盘酥卷,大口大口地吃:“不用喝药了,我好了。”不给第一次?那以后呢,樱桃到底还是他的屋里人了。

大少爷伏在床上歪头看她,眼里似笑非笑,看得阿九的脸板着脸,不去看他。

接下来的日子,林家很忙,大老爷终于接交完毕,先提前去了长沙府,大太太在府里安置收拾,只留了一些家生子和信得过的仆人,与二房过从密切的下人几乎全都发卖了,岳洲府的生意也归拢了一些。

留下值得信任的几个管事在岳阳管着田庄和铺子,包括茶叶。

终于要到举家迁往长沙的日子,阿九心里惦记着老七一家,很想回去见他们一面了再走,但几次要开口,都被大太太拦住:“现在府里头人手不够,小九啊,娘不是不让你去看家人,就是怕路上又遇上什么不测,你放心吧,你家里我已经派人知会过了。”

涂妈妈又附在阿九耳边道:“太太送了二百两银子过去,姑娘就不要再惦记了,没得让太太心里不痛快。”

也是,自己现在是被太太当女儿养着的,太太也着实打心眼里疼着她,一应用度比着四姑娘的来,从没短缺外道,若只想着亲生父母,做为养母的难免心里会有想法,阿九就只好作罢,有些愦憾地落落寡欢。

到了临动身的前一天,大少爷从外头回来,带给阿九一个惊喜:

“小九,看是谁来了?”

阿九转过头,竟然看到穿着一身细葛布的阿十,不由大喜:“阿十,你怎么来了?”

“姐夫带我来的。”阿实憨憨地笑着。

一声姐夫叫得大少爷眉宇舒展,眼中清辉闪烁。

“什么姐夫!”阿九恼火地敲阿十的头:“要叫大少爷,没规没矩的。”

大少爷知道阿九害羞,摸着阿十的头道:“嗯,你姐姐说得不错,等我和她圆房之后,你再叫姐夫啊。”

阿十也是老实孩子,眼睛亮亮地点头。

“阿十,爹和娘呢?也来了吗?”阿九就看向外面,她很想老七,想老七坚实而厚重的怀抱,住在林家快一年了,心里却总有种飘零在外的感觉,到底还是很难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林家人啊。就越发的想见自己的亲人。

“爹和娘都不来,大少爷说,以后就让我跟着他读书。”阿十看了眼大少爷后说道。

跟着读书,是当书僮还是…

阿九不解地看着大少爷。

“我身边正好缺个人,阿十又机灵老实,跟着我也能识些字,若是个读书的料,将来也能参加科考,为你杨家争光。”大少爷就解释道。

这样也不错,亏他想得周到,既解了阿九思念亲人的苦,又给了阿十一个成材的机会,总比让他呆在乡下荒废了岁月的好,而且,当书僮也好,阿十呆得也心安理得,阿九不想自家人吃林家的白食。

四姑娘知道阿十来了,高兴地拉着阿十就往外跑:“我告诉你哦,我们家后院子里的大樟树上也有鸟窝,可惜,树干太直,我爬不上去。”

重要的不是树干太直,而是一直被人看着,不准爬树才是真吧。

“那个…大少爷说,我以后要行止有礼,作事端方…好像不能爬树了。”阿十皱着眉头摸自己的后脑

“你傻呀,当然是背着大哥去啦。”四姑娘就敲了下他的脑门,小声道。

“可是…那样就是骗大少爷了呀。”阿十比四姑娘也高出了半个头,看够不着自己的头,也乖顺的把头低了低,四姑娘打得痛快,打完后又笑嘻嘻的拧住阿十的耳朵:

“走啦,去后院玩。”拖着阿十就走了。

由于英姑和二少爷已经定下亲事,舅老太太就再也没有留在林家的必要了,加之两个未婚小夫妻也要避嫌,在林家举家迁居之前,舅老太太就准备带着英姑回京城。

大太太这一次打点她也算丰厚,绫罗绸锻银金珠宝都不少,舅老太太似乎还不满足,临走时面相不太好看。

大老爷亲自把她送到长亭,作别时,舅老太太对大少爷道:“我瞧着小四是个纯厚的,我家凤淳也是个老实孩子,两个小家伙也还谈得来,回去后,我就把凤淳的庚贴送过来,赵林两家就是亲上加亲了。”

赵凤淳是赵家嫡子,身份上不算辱没了四姑娘,不过,大老爷官员不同了,眼界也不一样了,赵家的家世他就不大看得上眼,尤其是赵家家庭复杂,庶子庶女太多,赵家表兄又是个只会做官,不会理家的,赵府看着架子大,其实内里虚得很,要不然,舅老太太也不能爱财至如斯地步。

四姑娘可是他的嫡女,大姑娘的亲事没法改变,将来四姑娘这门亲,可是大有作为的,况且,四姑娘长得又貌美,如今才十岁,再过个三年,自己在湖南好生经营,若是能再前进一步,四姑娘的婆家就可以往更高里看了。

大老爷心里盘算得精,脸上却笑容不减:“舅母大人说得是,只是小四年纪还太小了些,现在就定下来,还是太早了,加之娴儿那孩子还没出嫁呢,小二小三还有思敏的婚事也在前头,长幼有序,不若过两年再说吧。”

没有完会拒绝,但也没答应,舅老太太心中虽然不喜,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怏怏地上了路。

往长沙的路途虽然不算太远,但车马劳顿,又带了太多的行礼,少说也得四五天。

四姑娘晕马车,一路上吐得小脸苍白,喝了大夫开的药也起不了作用,到了第三天上,竟是连起都起不来了,大太太心疼得抱着她心肝肉儿的喊,却又无法可施。

阿九也心疼地在马车里为四姑娘按摩,好减轻她的疼苦,阿九前世晕过车,知道这种要把肠子都呕掉的感觉有多难受,前世用过的晕车法子也都在四姑娘身上用过了,却都没起什么作用。

到了第四天,四姑娘干脆就起不来了,倒是阿十,不知在哪里寻了些草药来,挤了汁途在四姑娘的额头耳畔和鼻下,四姑娘连打了几个长嗝,倒还好了很多,到了长沙的布政使府时,她又活蹦乱跳了。

阿九将阿十找到的草药在鼻间闻了闻,竟然是薄荷,怪不得有这么大的作用。

大太太在长沙府买的宅子可比岳阳府的大了很多,分院子住时,大太太把四姑娘和阿九都从正院里分了出来。

大老爷仍把府里的院子名都用词牌名命着,大太太就把离浣溪纱近的两个院子分别给了四姑娘和阿九,阿九住的是潇湘院,四姑娘住的月来馆,一个院子种满了竹子和梨花,四姑娘的则是种着杏花。

阿九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自然很高兴,找了梁妈妈要了些摆设,好生布置自己的窝。

这天阿九正与冬梅商量着,是用丝帐还是棉纱帐时,二姑娘和三姑娘两个一起来了。

阿九忙让冬梅沏茶,笑着迎到穿堂:“二姐姐和三姐姐今儿怎么有空来小九这里?”

自二太太被贬后,二姑娘和三姑娘就消停多了,不像以前那般尖酸刻薄,阿九向来和她们两个井水不犯河水,住在正院里,她们也找不着阿九的麻烦,还算相安无事。

“我们又不像你,一个人就有坐这么大的院子,我和小三两个一起收拾一个院子,容易多了,自然就有闲啦。”二姑娘踱进阿九的屋里,眼睛四下打量着阿九屋里的摆设。

阿九听她话里含着不忿,笑道:“能闲就是福呢,二姐姐喝茶吧,这是雨前龙井,还是上回大哥去岳麓书院给小九带回来的呢。”

三姑娘笑着抿接过茶,抿了一口道:“果然好茶,如今连小九也品得出雨前茶了,小九的进步可真快呀,姐姐在林家做了十几年的嫡亲女儿,喝的还是去年的毛尖呢,到还不如小九了,小九,把你的茶叶也包一竹给姐姐我待客吧,长沙府可比不得岳阳那小地方,名门闺秀多了去了,若有人来拜访,我可没脸拿去年的陈茶出来待客。”

通共才两竹,她就要一斤去,还对自己一脸的不屑和讽刺,果然是大老爷的嫡亲女儿,行事作派一样的无耻。

“可不巧了,茶筒里通共才半竹呢,三姑娘若是想要,奴婢去给您包二两吧。”红绢不等阿九开口,就笑着回道。

三姑娘就似笑非笑道:“大哥也真是小器,带一路回来,只带半斤,红绢啊,不会是你们几个欺负小九年纪小,把茶叶偷拿回去孝敬你老子娘了吧。”

红绢气得脸都红了,沉声道:“三姑娘你是主子,一句话说出来可是轻飘飘的,落在奴婢身上可是能砸得死人呢,奴婢是林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受太太教诲,手脚干净,心清眼明,从来不眼热别人的东西,姑娘若是再这般说,奴婢就只要到太太跟前去一死以明志了。”

话里话外的就骂三姑娘眼热了阿九的东西,红绢这丫头的嘴巴还真不是一般的烈。

三姑娘被她一句话噎得半晌没作声,也知道她原是大太太跟前的红人,给了阿九后,能当阿九半个家,就不好如何发作她,只能咬唇忍下这口气。

这时,二姑娘拿起多宝格上一件甜白瓷小口花瓶细看,“哟,小九,这是汝窑的吧,一个得要小二百两呢,小九可真是富裕呢。”

那是梁妈妈特意挑给她的,大少爷屋里一对,自己屋里一对,大太太对钱财并不是很看重,喜欢阿九,给她的东西也就紧着好的来。

“呀!”突然二姑娘一声尖叫,她手里的白甜口瓷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红绢的眼都红了,清清楚楚看见二姑娘松开口,故意摔碎瓷瓶。

“小九——”二姑娘苦着脸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就是太喜欢了,我那一个上百两的瓶子也没有,结果,手一滑就…”

“没事没事的,二姐,小九可不是那小器巴拉的人,她不会怪你的啦。”三姑娘忙安慰二姑娘。

“是吗?小九,不小心摔了你的瓷瓶,你真的不会怪我吗?你真是太好了,真是我们最疼爱的小妹妹。”二姑娘一副感动莫明的样子,手里又拿起一对瓶子中的另一个。

红绢不声不响地上前去夺。

“你做什么红绢,这瓶子可是要成双成对摆出才吉利呢,如今碎了一个,不如把这个送给我,我那里寒酸得很,虽然不是一对,拿去摆着也能充充门面。”二姑娘趁紧紧把瓶子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