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见,但顾允抒对周锦始终惦记着,经年累月,这份心底的情更深更厚,于是得知了周锦的境遇,就又赶了过来。

还是跟一开始那样,停着,看几眼,见周锦还是那么漠然,就开始逗那个小孩玩,见她也不阻止,下回来的时候就又开始捎些东西过来。于是渐渐的,周锦还是没什么跟他说的,周舟倒是跟他有些热络。

只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娘子许燕妮就知道了些事,也不吵闹,只继续对她贴心柔情的疼着。这让顾允抒有些惭愧,便又开始少了去平安镇的次数。而到了后来,许燕妮有了身孕,他也就没再来了。

当然,周锦对那些事一无所知,只是心如止水了,他来也罢,不来也罢,都随便了。

只是…周锦坐在马车上,看着顾允抒挺直着脊背赶着马车,突然想着:那时也就十四岁,却没想这一晃眼,五年都过去了。

周锦没矫情,更没想跟自己过不去,顾允抒说要捎他一程,她犹豫了没一会儿就同意了,只是这一路,她始终都没开口。那时候她总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是现在,她再掏不出一句话来了。只是想着,顾家只怕是更富贵了,若不然,也不至于将驴车换了马车叫她认不出来了。

看了会背影,周锦觉得没意思了,就靠在门板上眯上眼准备歇会。而在这时,同样沉默了一路的顾允抒终于开口了。

第17章 傻子也有智商的

“锦娘,我做父亲了。”他说。

周锦睁开眼,随后又闭上,不咸不淡的说道:“哦,恭喜。”

对于她的冷淡顾允抒习以为常了,他也只是随便说个话题,本就没指望她能说话,现在说了这几个字已经很好了,所以他稍显成熟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顿了顿,又道:“是个女儿,小小的,说是像我,我倒没看出来。”

“…”周锦理解他出为人父的欣喜,不过不能理解他跟自己说这些的心情,所以就没吭声。

顾允抒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面淡如水倚靠着静得像朵深谷中的花,眼中闪过一丝掺杂着怜惜的哀然——不管什么时候,她都那么美好。想了想,又问询道:“我想给她取名为年馑,你说如何?”

年馑,念锦,心思不戳就破。

周锦复又睁开眼,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回道:“我还没死呢,用不着这样祭奠。”

顾允抒显然没想到周锦会这样回答,脸上一讪,转过头不说话了,心里想着,锦娘对自己到底是有些怨了。

而后这一路上,再没有人说话。

又赶了两刻钟的路,就回到周记棺材铺了。周锦下了马车想要背起竹篓,顾允抒抢先给她拿上,“我来吧。”

不经意的,两个人的手碰到了一起,周锦不露痕迹的退身,然后进了院。

周舟正在院子里收衣服,见周锦从门口进来,大喜,也顾不得衣服了,只奔过来道:“娘!你终于回来了!买什么了买…呀,顾叔叔,你也来啦!”看到跟在周锦后面的顾允抒时,周舟喜出望外。

对于这个常带给他吃的玩的的顾叔叔,他可是记忆犹新,哪怕他都大半年没来了。

顾允抒见到周舟那张圆润的小脸,心里又有些欢喜,便伸出手将一包松子糖给了他。周舟连身道谢又想拉着他去屋里坐。顾允抒看了一眼周锦,而后对周舟道:“你先去玩吧,我跟你娘说会话。”

周舟瞅了一眼正在收衣服的周锦,脑子里转了转,便应着去找前院的容肃玩了。

顾允抒站在边上看了会周锦的背影,有些出神。

周锦收完衣服一回头,见他还站在那,也不吭声,目光扫过他就往屋里走。刚才他跟周舟说的话她也听到了,不过不以为意,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不过都是些废话而已。

顾允抒跟上,沉思了一下,轻声道:“锦娘,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怨着我?”

当年他说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他可一直记着,也一直为了食言的事羞愧着。

周锦听着这话,背对着他突然觉得好笑,便放下衣裳道:“有什么好怨的。”

口气极轻,听不出是疑问还是否认,顾允抒便有些没底,事实上这些年,他越发看不透周锦了,一开始还是纯真如一张白纸,现在纸上涂涂抹抹多了太多色彩,再看不出究竟了。只是这样子的她,更加叫他牵挂了。

“锦娘,我知道你在这过的不好,我一直想,或者你可以搬来大康镇,换个地方过活,这样,对你对周舟都好。”

这本来就是周锦的打算,不过现在被他说出来,周锦倒也不想赞同了,只笑问道:“然后呢?”

周锦的眼珠如墨玉,光泽温润却又透着些凉,顾允抒看着有些入神,心底那些话便脱口而出了,“你搬过来了,我也好照应着…”

话说得含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是要养她的意思了,周锦当真笑出来了。

“锦娘…”顾允抒看她弯腰直笑,有点不安。

周锦笑够了,笑出泪了才罢,一边抹着眼角的泪一边道:“顾允抒,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顾允抒怔住。

周锦继续道:“你是不是还把过去那点破事放心上呐,告诉你吧,我还真没当回事,所以呐,你也不用对我心存愧疚想着要怎么怎么样了!我说你一个秀才没事老跑我这寡妇门前也不怕惹闲话么,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门前的是非都能填海了!原先大家都悄悄的不让人知道所以这么多年过去都没别人知道顾家少爷跟周记小寡妇的风流韵事,可现在啊,我可提醒你了,最近镇上的人都在抓我奸呢,逮着你了到时候毁了你的名声可别怪我!”说着周锦嫌累,又大咧咧的往长凳上一座,顺手又倒了杯冷茶杯,举止间尽显粗俗。

顾允抒只听着她说的话心惊,也没在意她的举止,问道:“捉奸?什么意思?”

周锦觑了他一眼,又笑了笑,“你可是个秀才,难道连捉奸两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了?”

顾允抒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周锦又道:“顾允抒,你既然娶了妻又生了女儿,那就好好过日子吧。你没欠我什么,我也没欠你什么,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是很好么,何必让大家牵来扯去都不安生?让我搬走重新开始,回头又说要养我,呵,说的倒好,可是你有想过么,如果我去了大康镇,人家又知晓了你这个秀才跟我不清不楚的…你倒是不会有什么,人家只会说我寡妇一个不知廉耻乱勾引人,到时候,你让我怎么重新开始怎么立足?你又让周舟怎么重新开始怎么立足?”

见顾允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欲语还休的,周锦深吸一口气,又道:“我倒是纳闷了,我周锦到底有什么好,值得让你这富家公子秀才少爷念念不忘的?是瞧上我这脸了,还是瞧上我这身子了?”

话越说越粗俗了,顾允抒脸上泛起了红色,但没一会又认真道:“锦娘,你别浑说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您可真高看我了。”周锦不屑的笑了。

顾允抒站着有些局促,闷声道:“锦娘,在我心里,你就是顶顶好的一个人,自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的感觉了,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总是能让我看出个好来的,这是别人都不曾有过的,就是燕妮…我虽然娶了她,可心里一直想的是你,做梦都想,我一直懊恼,我为什么生在那样的家,不然,也就能跟你在一起了…锦娘,是我对不起你,我现在不求什么了,只想着你能过好了,下半生过安稳了,那样也就够了…”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倒真是一片肺腑满是真情。

周锦看着,目光越发深邃,然后又开始笑起来,“我算是知道了,你惦记着我,是觉着我好呢!也是,你总归是没看我抠鼻剔牙蹲茅房的样子,也没闻到我十天半个月不洗澡身上的味道,哈哈,就是不知道如果你那时候见着我这些尊容,今日是否还能把我想得跟个什么似的。”

情到浓时又被煞了风景,顾允抒有点汗颜,仔细想着她说的那些时候,再见着她现在分腿歪坐没正没型的样子,心底那些美好果真被冲淡了些。

周锦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便酸甜苦辣生出了很多滋味,也没兴致再跟他废话,便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点走吧,夜黑赶路万一被狼吃了,你那小女儿就可怜了。”

这话说得太晦气了,顾允抒脸色更难看了,想着周锦冷清到此多说也无益了,便当真告辞要走。

而这时,容肃从院子里走了过来,肩上背了一捆木头,倒是进山回来了。

两人碰了个正面,都愣了愣,完了顾允抒回头问道:“他是?”

这里常年进不了一个男人,还是这么年轻的男人,想起刚才周锦说得“捉奸”两字,顾允抒看着容肃的表情有些复杂。

容肃也不认识这人,看他神色非善也懒得招呼,身子一转就想去下木头,谁知,周锦却喊住了他。

“小白,过来。”周锦笑得柔情。

容肃对她这笑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但还是将木头搁下后就乖乖走了过来,然后,他就惊住了。

因为…

周锦竟一下挽住了他的胳膊!

容肃眼睛睁大吃惊非常,回头看着明显是靠在他身上的周锦,更是觉得这事古怪之极!不过,周锦瞪他的眼神他可看清楚了,所以那刚要开口问话的嘴就又闭上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周锦见容肃被震慑住了暂时不会出岔子,便又转头对顾允抒道:“哦,忘了告诉你了,这是我男人。”

顾允抒刚才就被周锦对容肃的亲昵举止给惊住了,此时再听得这话,只觉轰隆隆的,脑海里一片乱响,“怎怎么会?”从来没有听说啊,“你什么时候成亲了?”

周锦看着容肃,眼角眉梢全是爱意,“快了吧,等过了年挑个好日子就是了。”

顾允抒还在震荡中,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怔怔的看着容肃,这人容貌倒真是好,身量自己也是不能比,锦娘跟他在一块,还真是有些般配…只是,只是,怎么突然一下子,锦娘就有男人了!

顾允抒心里似被挖空了一块,说疼也不疼,就是难受的要命。看着两人的模样也觉得各种刺眼,没法再留了,只能匆忙说声告辞,然后转身就走,至于是不是显得失魂落魄,他也顾不上了。

而等到顾允抒走出门外,憋了半天的容肃终于开口了,却也不是问那人是谁,只道:“锦娘,我们过年要成亲吗?”

第18章 三个要求对求婚

成亲是什么,容肃不是太明白,他只记得周舟好像讲过,成亲后,男人和女人就能永远在一起了,那么刚才锦娘这么说,是彻底接受他了?是允许他跟他们一起生活下去了?

容肃想着,高兴的都要欢呼起来,可是当他转过头看向周锦时,脸色僵住,扬起的笑脸又一点点落了下来。

周锦哭了,她直直的站着,像一颗顽强的树,可是始终看着门外的眼睛里滚落下了两行泪。

容肃慌了,走近喃喃道:“锦娘…”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啊?”周锦回神,伸手抹去泪,挤出一丝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容肃嘴巴翕动了下,不说话,周锦的笑容有点难看。

周锦自己也意识到了,抚了抚脸,深吸一口气,让笑容变得自然,而后又道:“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些事…我先进去了。”声音有些高扬,带着刻意的轻快,可是到末尾又有了些怏怏,而在转身时,又下意识的瞧了一眼院门,眸中哀伤一闪而逝,却是再明明白白不过。

院门口空荡荡的了,车马早就走得看不见了——想来以后是再不会来了。

容肃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莫名的就被戳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刚才锦娘欢笑热情,只怕是在那个男人面前装样子了,实际上,她应该是很难过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装样子?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容肃不敢问周锦,只得任由疑惑在心中翻滚。而在这时,前院钻出一个小脑袋,看到他后又欢喜的跑了出来,“小白!你回来啦!咦,顾叔叔走了吗?”

顾叔叔?容肃一想就知道这是周舟在喊刚才那个男人了,心头一动,就问道:“你认识他吗?”

“当然认识啦,他对我可好了,以前常来,但后来就不怎么来了…”周舟对容肃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他到是谁啊?”容肃问得小心翼翼。

“唔,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好像住在挺远的地方,不过…”说到这,周舟小眼神一亮,扯了扯容肃的衣裳示意他俯下身子,等他的头凑到自己面前时,又踮着脚尖拉着他的耳朵贼兮兮的道,“我跟你说哦,你可不能告诉别人,顾叔叔喜欢我娘呢。”

——原来顾允抒在周舟这旁敲侧击过很多事,本来念着他小不懂事,却不知周舟再聪明不过,想啊想啊就琢磨出了不少东西。

“喜欢?”容肃却是不解。

“嗯哪,就是想让我娘嫁给他。”

“嫁?”容肃更加茫然。

“哎呀,就是成亲的意思!”周舟见他呆呆的,两条淡又胖的小眉毛皱起来了。

容肃一听,紧张了。

锦娘跟那个男人成亲了!他怎么办!虽然从来不认识他,可他能看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如果锦娘跟他成亲了,自己说不准就被赶走了!

不行不行!不能让锦娘跟他成亲!

对了,锦娘刚才还说要过年跟自己成亲了!

容肃心里起起伏伏,边上周舟站不住了。之前看到周锦回来他就想去翻竹篓了,可见着顾允抒在又不好撒野,只能干忍着,后来顾允抒又让他去边上玩,他就只能把雀跃的心思压下,如今顾允抒走了,他怎么还等得了,刚才跟容肃说的这几句就已经耗去了所有的耐心!

“快快快!我们去看看我娘今天买什么了!”说着,就拉着容肃往里走。

容肃心里藏着事,对于那篓里的东西根本不敢兴趣,只站在边上看着周舟一边翻一边跟捡到宝似的嗷嗷呼叫,时不时的,又一脸忧愁的瞅瞅坐在灶台后抱着茶碗吸溜的周锦。周锦的脸色似乎又恢复如常了,嘴角扯着,勾出一抹没正没型的笑意。

这是不难过了么?容肃吃不准,因为虽然她笑着,可是眼神总不如原来的活泼灵动。

这时,周舟翻到了一样东西,惊叫起来,“嗷嗷!娘娘娘!你给我买新衣裳啦!”他刚撕开的纸包里,赫然是一身墨绿色的小棉袍子。

“不是给你买的,你别自作多情了。”周锦见他兴奋的都要一蹦三尺高,却压着笑故意泼冷水。

周舟哪能信,就这么小的一件,不是给自己的还能给谁,不过他也不反驳她,只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似的把衣裳又包好,眼睛笑得眯出了一道缝,而后想到什么,又问:“那小白呢?小白的有没有?”话是问着的,可人又已往竹篓里翻腾起来,等翻到一个纸包拆开,立马又喊了起来。

“小白!小白!这是你的!”

同样是墨绿色的袍子,可是要大许多许多,明显又是男人穿的,那不是小白的还是谁的!

容肃没想着自己也有,又惊又喜,从周舟手里接过衣裳有些不知所措,只一边摸索着簇新的衣料,一边看着周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经咧开了。

锦娘对自己真好…嗯,这么好的人一定不能让她跟别的人成亲了!她只能跟自己成亲,然后他们三人像现在这样一辈子在一起!

容肃打定了主意,便决定找个时候再把那个问题问一问。

入夜,周舟在屋子里你一半我一半的跟容肃分好那堆吃的又说了会话,便困顿的睡了过去,容肃睡不着,又听得周锦那间还有些声响,便披着衣裳下了床。

周锦正躺在床上想着白日的事,想得一双眸子格外的深邃时,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是容肃,便问:“什么事儿?”

容肃沉吟了下,回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说。”

这声音无端的低沉,表情也是严肃又带着些紧张,周锦稍微有些奇怪,心想也不知道这傻子有在搞什么鬼!想着也就是些破事,便又懒洋洋的往门上一靠,打着哈欠道:“说吧。”

容肃犹疑了下,开口道:“锦娘,白天你说过年我们要成亲,这是真的吗?”

这话一问,周锦那哈欠打了一半就打不下去了,捂着嘴的手僵住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容肃,目光里满是疑惑,是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半晌后琢磨明白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眼睛又瞪圆了,放下手,表情哭笑不得。

好嘛,敢情这傻子记下那话了!天知道她当时只是拉他当挡箭牌的!只是…他不是只有五岁心智么!怎么就能把这话放在心上了!

容肃看着周锦表情风云突变,心里有些忐忑,生怕她是后悔了,便忙鼓起勇气道:“锦娘!说话不能不算话的!你都说了就要跟我成亲的啊!”

周锦失笑,“话说,你还知道什么是成亲啊?”

“我当然知道了!成亲就是男人跟女人一辈子在一起了!”

“周舟跟你说的?”

“…嗯。”容肃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这个承认应该没什么吧…

周锦目光波动,脸上笑意有点分不清是什么意思,“所以你想跟我一辈子在一起?”

“嗯!”这回容肃回答的毫不犹豫。

周锦不说话了,她自然知道容肃理解中的成亲跟真正成亲的意思不一样,只是…这样认真而执着的样子,看得真是很让人心动啊!

恍然间,周锦想起了那年那月那一天,他也是信誓旦旦,说着一辈子在一起。

想到顾允抒,心中就又有了些闷,不想再想,便又抬头看着一脸期盼的容肃,笑道:“好呀。”

这一笑,随时暗夜烛火中,却莫名的让人有种波光流转的错觉,容肃心不由的就漏跳了半拍。

周锦看他傻乎乎的样子,笑意更深,转而又道:“要想跟我成亲也可以,不过得等到你不傻的时候。”

不傻?自己傻么?好像那些人来时是说自己是个傻子的…那锦娘是在嫌弃自己么?容肃眼神里有了些失落。

周锦看出了他的心事,也不宽慰,只道:“你以后不要再学着周舟了,他只是个五岁的小孩,你要学着像个男人。”

这是又想起了原来想过的那桩事了。小白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不能一直学着小孩样,那样只会越来越傻,如果他一直想不起事,将来他们就得这么住下去,她不可能一直这么看护着他们,他得学会独立,学会承担,不要求他像别的男人那样有本事,但至少至少不会成为她的拖累,能够靠自己生存下去…

周锦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可是护短的很,只要你跟她沾了关系的,她就会为之操尽心思。

而至于答应成亲这事,不过就是个托辞,说到底,周锦也是个谨慎的人,让他学着像个男人是做着他一辈子想不起事的准备,没想着真跟他成亲,是做好了有一天他突然恢复记忆又选择离开的准备。

毕竟,容肃身份不明。

容肃自然不能明白周锦的心思,但丝毫不能阻挡他的喜悦,对他来说,只要周锦答应成亲了,那学什么都没什么问题,反正平常跟周舟在一块的时候,周舟总是很郁闷的说“小白,我发现你比我还要聪明”——这是周舟在夸他学得快,那既然他学什么都快,学个男人样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嗯,回头我就去像周舟请教!

容肃心中雀跃,恨不能立即跑回去把周舟喊醒好早日学成。而周锦一看就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扶额长叹,“这事也不许告诉周舟!”

容肃讶然。

周锦恨铁不成钢道:“他只是个五岁小孩,你是个男人,你还跟他请教是怎么回事!”

“那我该怎么学啊?”容肃眨眼道。

这还真是个问题,之前周锦也就是想到这里觉得没辙才作罢,这里拢共就三个人,跟外边也没个接触,就算让他学,他也没地学啊。周锦有些不疼,半晌后眉头一动,却是有了个主意。

“你只要时刻想着自己是个男人,比周舟大,比我也大!你要想着挣钱供我们衣食住行,别人欺负我们了要站出来保护我们…”想到了上次他确实保护了结果把别人差点弄死,周锦又改口道,“但是也不能把人打死,双方毫发无伤的逼退最好,然后…嗯,反正你之前跟周舟学的那点小动作要全部改掉,说话也要改掉,你要做到威武有魄力,能干有智慧,善良又听话…嗯,等你做到这些的时候,我就嫁给你!”

周锦越说越顺溜,声音也越来越豪迈,听上去就跟真的一样。事实上,在她说的时候,真是下意识的就把自己心中最理想的男人形象说了出来了。只是她想不到的是,就这么几句话,却给容肃出了个最大的难题。

就目前来说,容肃除了做到最后一个,前面两个都做不到。可是等到他能做到前面两个时,最后那一个,就又做不到了…

第19章 挖坑自埋疑惑起

新年很快到来又很快过去,除了老了年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变。

周舟一天一颗糖的吃着,吃到正月十五正好吃完,不由又开始期待下一个新年;容肃做好了棺材铺里现存的第二十口棺材,依然每天努力着做个男人,当然成果并不显著;而周锦则歇了一新年的心又开始动了起来。

也该搬走了。

这一日,她看着周舟跟容肃在收拾前院,便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往镇上走去。有多长时间没走过这条道了?周锦记不太清了,反正每次去都要受尽白眼跟嫌恶,不过她从来无视,任尔指指点点,我自昂首挺胸,就是这样!

一路走到周舟原来做工的那家肉铺,见着里边人,周锦一笑,道:“王掌柜,我是来谈卖房子卖田的事的。”

王掌柜正在拨算盘,听到这话立马惊喜道:“当真?”

周锦不废话,干脆道:“二十两,分文不能少。”

王掌柜老早就觊觎那块地了,之前有个风水先生暗暗给他算过,他如果能搬到那地去,绝对的富贵,只是他怵着老周头那刺儿头的性子便一直没敢提,后来等他死了,见周锦一黄毛丫头没依没靠的便又动了心思,本来是以为能手到擒来的,谁知这黄毛丫头软硬不吃死不答应,生生将他的想头落了空。可是他也不死心,依然在后来不停的磨着,让周舟到他店里帮工也就是存着讨好的心思。

周锦并不知道他内底的那些事,不过从他的言行可以判断出,那块地对他来说很重要,若不然当时也不会把银子从八两加到十二两了。不过她不傻,他那么抠门的一人,铁定把价格压得低低的,她得往着倍的翻,再说,她也在大康镇打听过了,到底什么价心中也有数。

果然,王掌柜听到她报出这个数就眯起了眼睛,一脸的算计,只是他刚要说什么,又被周锦打断。

“别讨价还价了,这个数,改不了。”

王掌柜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人,也就不再多说,“唔”了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只是刚要去拿笔墨立文书,又被周锦拦着了。

“别忙,我还有事。”顿了顿,周锦又道,“王掌柜,我铺里的棺材,一并卖给你怎么样?”

“我买你棺材干什么!”王掌柜听得这话,人往后绷起来了。人好端端的就买起了棺材,多晦气!

周锦不解释,只微微一笑道:“王掌柜再想想。”

王掌柜见她笑得一脸高深莫测,不由也定了神,再心中一想,了然了。

周锦知道他想明白了,才笑眯眯的开口道:“我一搬,镇上就没个铺子卖棺材的了,可是镇上死了人怎么办?虽然这几年镇上太平的很,可你也知道,好几个都是高寿了,身子骨也不行了,到时候…呵呵…镇上的人是忌讳我,而不是忌讳这棺材,王掌柜将这棺材廉价买下,回头再在镇上宣扬一番,镇上的人一紧张,自然就先买下备好了…我爹活着时常说,物少客多价便贵,店里拢共就二十口棺材,想来王掌柜能卖出个好价钱的…”

一番话,说得王掌柜甚是心动,但面上还是装着很不情愿,因为他想着,周锦卖房子是要搬走了,那她肯定是嫌不好带走那二十口棺材才跑来自己跟前说这桩事,她现在说的这般为他着想,其实不过是打价格的主意,所以他沉吟一下,故作犹豫道:“你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可是…”说到这就停住了,是一脸的难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