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他绝对不会相信的!

容肃只觉头晕胸闷,再没法待在这屋子半刻,便草草洗漱了一下后就披了衣裳走出船舱去了船头。

乌翅还在一路北上,天上白云滚滚,江面波涛阵阵,倒是一派辽阔之景,可容肃却根本无心欣赏。

这时,他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却见司马萍正端着一个食盒往他住的舱门走去,是给他送早膳来了。

身后堆着一些东西,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影,所以只有他看到了司马萍,而司马萍没能发现他。容肃见着他,心潮一涌,竟无端觉得脸热。

他很想逮着司马萍仔细把事情问个清楚,因为种种迹象皆表明,他是知道什么的!可是他能怎么问,如果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也就是说,他的那些丢脸丢人的丑事都被这个狗腿下属看得一清二楚!这叫人怎么面对!

容肃盯着司马萍,内心剧烈挣扎着,而在半晌后,他的眉头皱起来了——司马萍为什么一直在门口打转也不敲门进去?

司马萍现在很纠结,船上现在也没多少人,他作为首席心腹,大人的衣食住行自然是要一力操持着,所以这早膳,也该由他送进去的,可是他要送进去了,也说明就要跟大人见面了,这要见面了…昨晚还能找个天黑早点歇息的借口开溜,可现在这都睡了一晚上了,万一大人心血来潮又要问了呢!

按他那性子,是必然会问的啊!

司马萍撇撇嘴,觉得这事实在要命。而在这时,一名随从自边上经过,司马萍见着,立马就跟见了救星一样,一把拉住,将食盒塞入他的手中,道:“我突然肚子疼,你把食盒给大人送进去吧。哎呦,哎呦,我定是昨晚受凉了…”

容肃耳力极好,又是顺风,所以司马萍说的那些话他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这脸色就又难看三分。

肚子疼?!刚打转的时候怎么没见肚子疼!这分明是避着见他!原来他可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自己身边讨好献殷勤的,现在竟想着避开!这定是心里有鬼了!

容肃想着,愈发确定司马萍是知道什么了,于是脸更加黑了。不过刚才他还有点难以面对,可现在见司马萍这般,一时气愤,倒反而现出身迎上去了。

“大大大人!”司马萍一见容肃从边上出来,吓了一跳,接着赶紧堆笑,“您今儿怎么起的这么早?”

容肃沉住气,盯着他,“你身子不适?”

“哪能呐!啊不,刚才是真有点,可不知为何见了大人之后,属下这肚子竟然不痛了,现在只觉浑身舒畅美妙至极!真是太神奇了!”司马萍兴高采烈说完,又蹦了蹦,表示自己现在好的很。

当然,他心中可在暗暗叫苦啊!

容肃现身的地方他可瞧见了,自己刚才一举一动只怕他老人家都看在了眼里!呜呼哀哉,怎么就觉得这么流年不利呢!

觑见容肃脸色不好,他又忙抢过随从手上的食盒,堆笑柔声道,“大人,回屋用膳吧!”

容肃看着他的招牌笑容,觉得前所未有的厌烦,不过也不说话,剜了他一眼后就欲转身进屋。可突然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又转身往外走去。

“大人,您不用膳么?”司马萍跟着问。

“去别处。”容肃冷冷道。

司马萍很是纳闷。

容肃背对着众人,面沉如水——也不知道那小孩醒了没有,万一醒了,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总之,不能让人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什么了!

意识到自己脑海里竟浮现出这个念头,容肃牙咬紧,气血汹涌——真他妈见鬼了!

司马萍看出了容肃今日心情极为不爽,有些忐忑,跟在后面眼珠子转了又转,却终究不敢问些什么。

进了屋,看容肃坐下,司马萍颤着心将食盒放上,又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大人,您爱吃的。”说着,觑着他的脸色,揣测着,难道大人已经想起了些什么?

容肃见桌上摆着的东西,眉头却皱起来了,抬头看向司马萍,问道:“这个?”

司马萍先是迷茫,而后恍然大悟,接着直想抽自己一顿——大人可从不爱喝这玩意的!傻子才爱喝呢!真是老糊涂了!

桌上,赫然一碗白粥,一碟咸菜,两个馒头。

自从周锦下了严令后,容肃再不肯吃外面的东西,只一日日就着咸菜喝白粥啃馒头好似吃着天下最好的美味,司马萍无奈,只得照做,时间一长,他也就接受并且习惯了,所以在早上厨子询问大人要吃什么的时候,他不假思索就报出了个“一碗白粥两个馒头萝卜条切碎了炒一下记得多放点油”…

天哪,他是不是也跟着变傻了啊!

想要说些什么赶紧补救,司马萍却又见容肃竟然拿起勺子喝了起来,于是眼睛一下瞪圆了。

不会吧!大人居然喝起白粥了!

容肃其实是心烦意乱着,再想着估计是船上也没别的吃的了,所以就没顾着挑剔,脑子里又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司马萍,所以干脆埋头一口口没滋没味的吃了起来。

然而这一幕看在司马萍眼里,则又有了不同的意思。

呀,瞧这模样吃得还挺津津有味的嘛,也不知道吃的时候有没有生出一种很习惯的感觉…

司马萍眼睛眯起,心思又歪了。

望一眼天,瞅一眼容肃,望一眼天,瞅一眼容肃,最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凑上前问道:“大人,味道怎么样?”

容肃抬头,目光锐利,司马萍赶紧低头,在心里又狠狠的抽了自己俩嘴巴子——叫你嘴贱!叫你嘴贱!

找死不是!

都忘了你家大人正不爽着呢!

可是您老人家到底为什么不爽啊!

司马萍正在抓心挠肺的难受着,容肃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一抬头就对上司马萍那张干巴脸,上面那古怪的兴奋与好奇可又出现了啊,就像是在窥视什么!容肃觉得浑身难受,就像是衣裳破了个洞别人都知道却惟独自己始终找不到于是只能看着别人窃笑着围观!

额头青筋隐隐暴起,是他咬着牙关在隐忍,他很想杀人,一了百了,可他知道他不能贸贸然动手,毕竟,事情还没弄清!

松了松紧紧握着勺子的手,容肃暗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他扫了一眼边上垂首站立的司马萍,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和与无谓,“跟我说说,这四个月里都发生了些什么。”说着,又吸溜一口粥,表示自己真的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一点都没!

反正他已经想好了,那小孩胡说八道最好,如果司马萍待会说出的话证明确有其事,他一定顷刻把他给杀了!

司马萍这会儿后背已经开始不停冒冷汗了,终于问了,终于问了,还是装着满不在乎的样子问的!

大人啊,难道您不知道您盛怒之极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么!就是现在这样的啊,装着不动声色,可百步之内都能感觉到您的腾腾杀气啊!

这是瞒不过了么!

这是不能瞒了么!

“大人!”扑通一声,司马萍跪下。

容肃吓了一跳,见他乍然间已经泪如雨下更是色变。

“大人!属下愧对您的栽培,耗了三个半月才将您找到!属下让您受苦了!”司马萍鼻涕眼泪一把,表情如丧考妣。

容肃眉头一皱。

“属下找到您时不过十来天,具体发生了什么,属下也不是很清楚!”司马萍哭道。

死都不能说清,说清了只能是死!只能采取十六字战略了——装傻充愣,避重就轻,绝对隐瞒,毫不坦白!

坚定了这个信念后,司马萍又大哭起来,“属下一路找您,心急如焚,还一度以为您遭了不测,后来在大康镇找到您时,简直是喜极而泣并且深觉自己胡思乱想实在过分,大人您洪福齐天怎么可能遭到不测呢!”

容肃被他一阵嚎哭弄得发懵,一时倒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司马萍则继续边隐瞒边坦白,寻找时候吃了多少苦,这个要大说特说,在大康镇怎么周旋着从牢中救出的,这个要大说特说,之后又怎么从一而终生死相随的,这个也要大说特说!至于他怎么跟周氏母子生活在一起,怎么似乎失去了记忆想不起事了,怎么做牛做马做狗似的跟着他们混,这些不得不提的简略说过,必须不提的则死都不会说一个字!他模棱两可说着,却又情真意切,让人禁不住相信他说得句句属实,他这人无辜无害又无私!

他已经看出来了,大人虽然没有彻底恢复记忆,但多少好像已经想起了点什么!那他只能这么说了!

嗷!上天保佑大人想起的只有一点点事!上天保佑大人永远想不起来!上天保佑这次能蒙混过关啊!呜呜,要是能活过今朝,回去立马给家里那些丫鬟小厮涨工钱!立马就上南山寺烧香拜佛去!

司马萍哽哽咽咽还在抽泣着,容肃听着神色复杂难明了,如果他昨晚没有听周舟说那些话,那现在司马萍这番说辞他定是全然相信了,可现在…

容肃已然听出了他的不尽不实!

司马萍心中的那点花花心思他如何能不知!他这般哭诉表衷肠,不过说明他心中有鬼想要遮掩什么!而他有什么好遮掩的,不过是他那些说不出口见不得人的事!

容肃只觉气血又涌动,震得他头晕目眩,所以,他揣测的一切果然是真的么,他的确是失了记忆变成傻子被那周氏母子所救,并且对他们依恋很深甚至还因为各种缘由求着跟人成亲么!

容肃看向司马萍,眼中又起了杀机。这一次,他不但是想杀了他,更想把那女人一道杀了!不但如此,甚至那什么大康镇上曾经见过他的人,知道那些事的人,他也想一个个全杀干净了!

“啪嗒”,有东西折断,竟是容肃失察之下太过用力将手中勺子掰断了,断口划破手指,殷红的血溢出,触目惊心。

司马萍瞅见,赶紧撕下内衣上的布料将它裹紧,同时颤声道:“哎呀!大人!”

痛觉岔开了拧紧的心神,让他清醒,容肃看着一脸心疼着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司马萍,目光深邃。

这个狗腿的司马萍,虽然有时候讨厌的很,可不得不说,他对自己,有着别人难比的忠诚!若不然,如果那时自己真的变成了个傻子,他大可以一走了之,失去记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呢!

而至于那个女人…

手指上的痛楚蔓延开,一直到心尖,容肃定定神,一种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大人,要不要给他们去送些吃的?”这边,司马萍突然又小声问道。

容肃豁然警醒,想及周氏母子一直被塞在木箱里扔在马车后,就昨天中午把他们弄醒塞了点东西给他们,神色又浮不耐,但随即还是蹙眉应了声,想到什么,又道:“孩子交给我。”说着,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司马萍看着他走远,腿一软,扶着桌子差点摔倒——吓死我了!

还好还好,这条小命保住了!幸亏机灵,在生死关头一把冲上去给大人包扎伤口!

不过大人为什么要对那孩子亲力亲为?

另外,嘤嘤嘤,真的一点都不想给夫人去送吃的啊!那眼神,架不住啊架不住!

容肃离开船舱,天边晨辉透过云层洒落,照得江面波光粼粼,然而他的表情却阴沉至寒,他站在门口,看着关押周锦的那间屋子,目光阴鸷。

杀?还是不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转头,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先留她一条命吧,万一…

万一那四个月里还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呢…

第41章 关入大牢伤不起

八天后,乌翅抵京,容肃却并没有直接进城。消失四月,谁知道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变数,监察司又有了怎样的浮动,李香年与他俨然你死我活之宿敌,不得不防!故而,他止步于城外,只暗中召集往日心腹,细细询问京中事宜。

一问之下,面若凝霜。这四个月来,李香年不出意外的继续令人挑拨左营关系,并千方百计的拉拢意志不坚之人,而他又莫名消失下落不明,使得人心不定,因此已有数位已生了二心,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位身居要职的人员!

容肃性子阴冷,手段毒辣,但依然有诸多人士追随,其中最大一个原因就是他这人极为护短,只要效忠于他,只要不是百无一用,他必全然袒护。司马萍品行低劣人人唾弃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却依然在京里混得风生水起,便是人们知道他是容大人的手下不敢对付的缘故——动了他,就是动了容大人,动了容大人就是动了整个监察司左营,没人会嫌自己命长!而司马萍之所以敢这么胆大妄为,也正是因为捉摸透了容肃这个心理!

容肃这么护短,但却有个不容触碰的底线,那就是——背叛者,死!

这个背叛,不单单是指已经背叛的人,容肃眼不容沙,哪怕只是生出了一点心思,也是犯了他的大忌,他必会毫不留情的除掉!江南盐商朱富贵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当他知道短短四月就已有这么多人心思蠢动了,阴寒的杀气瞬间让身边的人近乎窒息!

司马萍被容肃身上的气息激得一个寒颤猛起,怕被发现,又稍稍挪动后脚跟避开了半步,余光正好与做着同样动作的同僚触碰,眼神一个交流,彼此心照不宣——可以预料,那些人的死期将至,唯一可以想象的,不过是他们死的方式!

容肃背对着他们目光不能触及,但并不妨碍他将他们的动作感应到,如今的他遭下属背叛整个人都警惕到了极点,身边细微的变化他都能捕捉的丝毫不漏,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是负手站立,眯着眼,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想到什么,又侧头问:“宫里有何动静?”

灯火照耀下,他的侧面轮廓线条分明。

属下屏息禀报道:“据宫里线报,皇后娘娘曾在玩笑间跟皇上询问大人的下落,皇上说您只是奉旨去江南办事,娘娘便说大人太过辛苦,左营群龙无首,倒可以让李大人代为掌管…”

属下说到这不敢说下去了,因为容肃的表情都跟结了冰似的了。

世人皆以为当今陛下跟皇后娘娘伉俪情深令人艳羡,可容肃却知道,帝后二人不过貌合神离,或者说,是皇帝裴元修一直在虚与委蛇。

裴元修登上皇位实属不易,当年六位皇子,他势最弱人最不突出,若不是得到兵马大元帅李泽龙的一力扶持,如今的他只怕早已成为埋于他人帝王椅之下的森森白骨。裴元修登上皇位后也是极为感谢李家的,加官进爵荣华富贵毫不吝啬,只可惜,到最后竟发现李家要的不仅仅于此!

李家是有野心的!

只是后党势力强大,又有恩于他,裴元修不得强硬抗衡,只能暗中周旋。先是将自己的亲信当时年仅十六岁的容肃送至监察司,待前任监察司总指挥使死后,又欲让容肃继任,只可惜后党早就想染指监察司这块足以与兵部抗衡的势力,所以在裴元修即将下旨前,率先推出了一人——当时正好从边疆打了胜仗回来的李香年!

李香年是谁?李家老幺,李皇后的幼弟!

一旦李香年入主监察司,只怕不出三年,裴氏权利将被悉数架空,下一位帝王姓甚也犹未可知,所以自然而然的,裴元修就要回拒,可是当时他根基未稳,李家这一建议又合情合理,如何能回拒?裴元修无法,最后只能折中应对,将两人同时提拔为监察司指挥使!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这两人又分属两大阵营,所以很快,原本完整的监察司就被割裂成两个营,并且在之后的十年里,明争暗斗,阴谋阳谋不断。当然,因为监察司原本就由皇权所控,所以就算李香年竭力揽权,但监察司的命脉还死死的被握在容肃手中!

容肃跟李香年斗得死去活来,帝后二人却始终事不关己甚至像看热闹般的旁观着,只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自己那方的人即将要吃亏的时候,才站出来打个圆场,安抚着把事情揭过。

于是,很少有人能想到左右两营的争斗其实代表着帝后之争,更多的人则意味这只是单纯的两人在争权夺利,毕竟,左营容肃,右营李香年,都是不肯屈居第二的一等一的厉害角色。

裴元修登基十三年,这皇位坐上不易又坐得不稳,虽然他业已培养了一大批势力,但说到底,他最依赖的只有容肃。他强,容肃盛;容肃弱,他也将由盛转衰。故而,后党总是不遗余力的想要削弱容肃在监察司的势力,甚至,将他一力铲除!

而李皇后虽然在玩笑间说了那番话,只怕早已是深思熟虑的!

那么,皇上又会怎么应答?在他莫名消失四个月音讯全无的时候,他会如何抵抗后党绵里藏针的攻势?

“皇上是怎么答的?”容肃暗缓了一口气,沉沉问道。屋里燃着烛火,晓风吹过,忽明忽暗,照得他的脸阴晴不定。

属下翻了翻眼皮,抬头回道:“回大人,皇上听到皇后娘娘这般说后,沉思了片刻才作答。他说,唔,回头等容卿回来了,朕问问他吃不吃消,要是吃不消,朕就让他歇歇,不过爱妃啊,你也要关心关心年弟啊,年弟可比容卿弱多了,朕一直怕他担着右营太累的,回头你也问问啊,万一他觉得累,到时候朕就让容卿多干点,反正他身子壮呢!”

该下属将皇上裴元修的口气学了个像,甚至那蹙眉叹气的细小表情都学了个丝毫不漏,司马萍想象着裴元修圆圆脑袋白白的脸再拢着袖盘着腿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样子,禁不住窃笑,不过很快又感慨了——刚见着裴元修时,他一直觉得这人居然能在六龙夺嫡中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人,可是到了后来,慢慢接触多了,他才深刻了解到,这个皇帝能活下来坐上皇位并且把皇位越坐越稳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位爷也许别的没什么本事,但扮猪吃老虎,却是学到了绝处!

司马萍在想着裴元修的样子,容肃亦是。听完下属的回禀后,他就莫名放松了,同时,也隐隐的有些动容了。

裴元修对他的信任,从来惊人,不管他是否下落不明,他也始终相信,他会回来的。

那么…

“我们今夜就进城!”半晌后,容肃沉沉道。

既然皇上替他稳定了大局,那么他进城,就再不用怕!

夜半入城,难,但进城者手持“监察司左”的令牌,而且还是玉质的,那便是畅通无阻。

街道上已没了人,车轱辘碾压石板的声音便格外清晰。马车四周,监察司下属紧紧跟随,将容肃保护的无半丝漏洞。明者八人,暗者不计,监察司左指挥使出行的标准配置。京中虽危险,但入了京,他就再不用担心遭遇刺杀。

监察司里最重要的一营,护卫营,里面最顶尖的的高手,一半在皇上身边,另一半,就全在他的手下了。

容肃早已换上了监察司专属的墨色锦衣,本就气质阴沉,再配上这浓重的色彩,于是在夜色下,他便如同鬼魅一般。透过车窗看向两旁,蓦然地,他竟有种阔别已久的错觉。沉眸敛神,谁曾想一个不察,目光又落在边上搁置的木箱上,一瞬便又皱眉。

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置?

马车突然停下,却是容府到了。

容府原是前朝一个王爷花了重金建造,在京中,论华丽程度,仅次于皇宫与长公主裴元德所住的流晶别院,当年裴元修将它赐给容肃就惹不少非议,但最后都不了了之,皇帝执意,容大人又一副“受之无愧”的模样,谁再敢废话?李氏再不甘,也不敢因为这事为难皇帝。

当然,宅子再美观,容肃感觉也不过尔尔,天底下他最喜欢的地方,也就监察司那座黑色的建筑了。

而现在,他人已置身于华丽豪宅之中,心就还始终惦记着那口大箱子。

“大人,他们怎么安排?”司马萍见容肃下了马车却不动,上前小心询问。说是询问,其实也存了些提醒的意思。他知道容肃没有杀周锦的意思了,于是心思一歪,又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比如说,虽然容大人多半是不会让人看到周锦,但也能找个偏远的屋子给她住着,想起的时候再过去看看嘛…

容肃看着司马萍脸上的媚笑,一种被窥视的厌烦感又产生了,便也不再考虑,转身走开,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关入地牢。”

虽然暂时不能杀,但也不想看到你!

司马萍听着这话,嘴一张——这也太狠了吧!

而在容肃他们回到容府的那一刻,一名黑衣人也一路奔波赶回了京城。

李香年抱着枕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你说容肃离开了那个什么大康镇?”

“正是,棺材铺中的人都走了个精光,看样子是被容大人一道带走的。”黑衣人回道。

“棺材铺里都有什么人来着?”

“容大人的亲信司马萍,一个女人,以及一个孩子。”

“不会吧!这么快孩子都生了?!”李香年一个振奋,眼睛瞪圆。

黑衣人忙解释道:“不是,据属下打探,这名孩子已有五岁,并非容大人所生。”

李香年撇了撇嘴,有些惋惜。

黑衣人瞅了一眼,又道:“不过据说,容大人在傻子期间已经跟那位女人拜堂成了亲…”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个女人是个寡妇。”

李香年一听,眼睛亮了,“来来来,他在那到底都干了些什么,都跟我说说!”

“…”

等到黑衣人将打探到的事说完又退下后,李香年再无睡意,他摸着下巴,一双美目炯炯有神。

“哎呀,好久都没听到这么有趣的事了!”

那我琢磨着,你也该回来了吧!

唉,经了这四个月,我才深刻的领会到,监察司里没了你容大人,那真是人生寂寞如雪啊!

李香年嘴角轻轻一勾,刚才还有着初醒时的纯真,可现在就全是机关算尽的精明与狡黠。

第42章 厄运已经降临了

周锦只是无关紧要一个人,关入地牢也不妨,周舟可是前朝余孽,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更何况,下意识的,容肃也不想让周舟与那女人碰面,所以让司马萍将周锦带入地牢后,他则命人抬着那口小箱子进了自己的卧房。

他倒也是想将周舟连夜送入宫中任凭裴元修处置的,可不巧,裴元修昨日带着一众人马去大钟山祭拜先祖至今未归,所以只得先留下。而又不能让人知道,所以还得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