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肃眉一动,心中生出了一些期望,“可查出她原来的身世?”

“回大人,属下已查实,…亲生父母原是昌平县大庆镇人,家境贫寒,又求子无果,便只能将生养下来的一个个女婴丢弃。”不知道是该直呼姓名还是该称一声夫人,心惊胆战的下属只好干脆将称呼掐掉。

所以,真的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女人么!容肃头一晕,心中不免又开始郁闷起来。

到底,还是要成为笑话的啊!

这时,又有属下在外通报——“大人,宋丞相求见。”

宋之谦来了!

终于肯来了。

容肃眼睛亮起,默了半晌之后,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沉沉笑了。

宋之谦年近古稀,可因为保养得当,原来看上去只有六十出头,每每上朝,都是精神矍铄的很,可就在这不到一个月之内里,他整个人像是老了二十岁,再无一点精气神。

头上再无一丝黑色,白发苍苍之下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他坐在椅子上,试图想挺直脊背保持住一点丞相的尊严,可奈何,这森然的四周都在提醒着他,这里是监察司,他今天,是来认错的,求情的,讨饶的。

一股股屈辱涌上心头,这个一向清正的大员眼睛通红很想离去,可想及牢中的儿子,便只能将那些耻辱的感觉一口口嚼碎了再咽下。

昨日好不容易得以进入牢中见到自己的儿子一面,却见他早已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见到他后什么都没说,只不停哭求着“爹!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儿子都要痛死了啊!”

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一个往日坚强不屈的汉子如此鼻涕眼泪一把像只狗似的蜷缩着哭求,宋之谦想想之前早已耳闻监察司的那些骇人刑罚,就不寒而栗,然后心如刀绞!

他很想亲手了结了他让他不再痛苦让自己不再受制,可是,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那是他的儿子啊!唯一的儿子啊!

边上传来走动声,宋之谦心一颤,慌忙抬头,却见容肃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此时正撩起后摆往椅子上一座。

“容大人…”他站起颤声道。

容肃端起边上的茶,拿着茶盖闲闲的拨了几下,却也不喝,只抬头瞥了他一眼,含笑道:“宋大人不是一向不屑与我为伍的么,怎么今日竟突然大驾光临了?我这监察司可是阴黑肮脏的很,可不敢玷污了宋大人您呐!”说着,一笑,将茶叶遮挡下的碧波喝下。

监察司便是那阴黑之地,这些年不知道做了多少肮脏事——这句话,便是宋之谦当初在朝堂上弹劾容肃时的慷慨陈词,可是当初说的如此豪迈,如今听着,却只觉苦不堪言,悔青了肠子!

“容大人,老夫年迈,一时昏聩,故而胡言乱语。明日老夫便上奏当朝,请罪于皇上!容大人大人大量,还请不要与老夫一般见识!”宋之谦说着,竟已弯下腰去,真是姿态放低到了尘埃里。

容肃看着,却冷冷一笑,而后目光一转,恍若未闻。

宋之谦咬了咬牙,随即撩起衣摆一把跪下,高声道:“求容大人手下留情!”话音刚起,就已声音哽咽热泪盈眶。

容肃脸都不抬一下,继续悠悠哉哉的喝着茶,只是嘴角却终于浮出满意的笑容了。

饶是你文人清倔,朝臣刚直,与我作对,我也定要将你脊梁节节折弯,向我低头;腿骨寸寸打断,朝我下跪!

“哎呀,宋大人这是做什么!”半晌后,容肃才似刚刚发觉般惊呼道,却也不去搀扶,只道,“不过容某很是好奇,之前你我可从来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很,怎么突然间,宋大人就做出了这等糊涂事?”话是轻描淡写说的,可里面的威势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宋之谦想着当初御书房里裴元修说的那番话,心中一个刺痛,抿了下唇后,他却道:“老夫也是一时受了国公的蒙蔽…”

果然是后党所为!容肃的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见宋之谦跪得身子有些微微发颤,他又笑道:“宋大人跪着做什么,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待他坐定后,又笑着道:“你我同朝为官,需得同心才是。另外,对于令郎的事,容某也是深表惋惜,令郎的品行,一向是为人称赞的…”

“这里是有误会的!”明知一切都是面前这人搞的鬼,可宋之谦此刻也只能这般朝他诉说着冤屈。

“是么?呵呵,其实容某也一直心存怀疑,只是证据确凿,容某虽然遗憾,也只能…当然,现在宋大人既然亲自拜托我,容某自然要命人再好好查证一番,不过…”容肃说到这,突然一顿,看向宋之谦的目光变得高深莫测。

宋之谦被这一个转折弄得心惊肉跳,生怕容肃又要坐地起价。

哪知容肃话头一转,竟说了一句与刚才全然无关的话,“宋大人,你二十年前在江南任职时曾有过一个红颜知己吧?”

“啊?”宋之谦看着和颜悦色看着他的容肃,怔住了。

二十年前他的确在江南任职,可是红颜知己到底从何说起?

容肃抿唇一笑,道:“而且据我所知,宋大人离开之时,那位红颜知己已经珠胎暗结,只是宋大人怕名声受累,给了一笔银子后将她们母女二人打发了…”

“!”宋之谦已经彻底茫然了,如果不是深信自己没有做过这等事,他简直要被容肃拿言之凿凿的架势给蒙住了,可是,二十年前他在江南连日连夜治着水患,哪有时间去交什么红颜知己!而且那阵子他一直与发妻同宿,哪有机会去跟那凭空多出的红颜知己去结什么暗胎!

荒唐!污蔑!

宋之谦差点就要将心中的否认说出来,可就在话到嗓子眼的时候,猛地一下,他清醒过来!

容肃是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的!那么…想及这一阵子盛传的那事,宋之谦一个激灵,滋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他是要拖他下水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之谦才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是,宋某确实还有一个女儿…”

容肃听着,笑了,心情分外愉悦的笑了。

“那么,等宋大人禀明圣上之后,容某便将令千金送还,哦不,现在该称岳丈大人了,呵呵。”

第二天,一夜又老十岁的宋之谦在朝堂之上再次做出惊人之举,先是痛陈自己心胸狭窄嫉妒监察司容大人故而胡编乱造将其弹劾诬陷忠良,后是下跪自责有负皇恩在二十年前曾在江南治水时与良家女子苟且使其怀孕后又将之抛弃丧尽天良,而要巧不巧的,那位弃女正是容大人将娶的那位女子!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再次哗然,天下之间再次哗然!

容肃看着震诧万分的众人,笑得整一个春风满面。

第50章 周夫人终于出狱

众人焦点再转移,中立之党被牵连,看着朝堂风云瞬息转变,容肃满意至极——从此以后,谁还能与自己作对!

只是看着缓缓升起的石门,他的脸上表情又变得不自然起来。

既然宋之谦已经认下这个女儿,那么在大婚前,周锦必然要被接回去的,那他,自然要将她从地牢中带出来——青云殿之事发生在数天前,按理来说周锦早该被接出来,可是因为容肃不知如何面对,便硬是继续将她关在地牢不闻不问。

地牢里还是那么阴冷,容肃走在幽寂的过道里,面容却比之更阴冷,可是再冰寒,也依然难掩那浮躁颤乱的心思。

自己当初竟然做下了那等事!

走到门口,身子已经绷紧,感觉到自己的异样,容肃又羞又恶,赶紧拂去脑中自己埋首于下的画面,稳住心神,不让自己多想,一鼓作气开锁,推门。

咣当一下,铁门撞到墙壁发出声响,而同一时刻,容肃的心弦也不知不觉绷了起来。他的拳头捏紧,是难以克制的紧张。

门内,周锦坐在桌边正在拨着灯芯,看见他,却似一点都不奇怪,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坐正。

她穿着一身褐色布衣,质地虽是粗陋,洗得却很干净,隐隐还泛着一些白。之前的钗子被收走了,所以满头青丝散落着,只在中部用布条扎了一下,却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不见一丝杂乱。因为许久不见天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应衬在如墨黑发间,就更显分明。

四周石壁阴森,面前烛火摇曳,所有的一切都在昭显着她是阶下之囚,可是她只静静坐着看着他,表情无悲无喜,眼神平淡到漠然,整个人,就像是与这地牢融为了一体一般。

容肃对上她的双眸,心中一悸,有点慌。

虽然他早已知道这个女人冷静,可是她现在冷静的也太可怕了吧!

意识到自己竟然生出了担忧的心思,容肃眉头一皱,表情又变得嫌恶,却也不知是到底在嫌恶些什么,沉寂让他愈发烦躁,想要赶紧打破,他便将手中的包裹往里一扔,又道“把它换上!”

周锦看着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的包裹,眼神动了动。她起身将它捡起,打开,然后脸上终于有了一个轻微的却鲜活的表情。

是疑惑。

周锦一直在等着容肃来杀她,不带任何奢望的等着,哪怕时间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已经失去了界限让度日如年,哪怕耳边无声无息只有嘀嗒不停的水声足以将人逼疯。可是现在,她看着包裹里齐全的衣饰鞋袜,却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

他不想杀她?

如果他要杀她,何至于再给她这些东西!虽然她不太懂,可凭着触感就能知道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而且锦盒里的那根墨玉钗,也是看得出的好水头。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她这些?

周锦抬起头,看向容肃,眸中全是疑惑不解。

“少废话!”清凌凌的目光看得他难以招架,容肃一阵心烦,怒道。可是说完又一阵羞恼,刚才这女人何曾说过一句话!

此时的他,又已没了在朝堂之上的狠辣与冷静,只有满满的浮躁。没办法,只要一看到周锦,他就会情不自禁想起记忆里他跪着哭求的场面,于是再大的权势再大的可怕都被瞬间瓦解,更何况,刚才在对上那双眸子时,恍惚一下,他似又想起了什么。

依然不是什么好的!

他坐在木桶里,很开心的玩着水,这个女人站在边上给他用力的搓着背!

容肃的脸黑了一层又一层。

周锦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忽地一下,就笑了,先前的警惕与决绝瞬间消失,她问道:“周舟在哪?”

语气里是笃定着周舟还活着。

容肃笑意刺中,却没在意她问话的不对,只冷笑一声道:“你如果不想看到他死,就给我老实点!”

周锦了然,一颗心彻底放下。至于那句威胁,她是再不放在心上,这么久周舟都没事,难道她会相信他会为了她现在的反应而再去杀他?

容肃见她站着不动,又喝道:“快点!”

周锦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清清淡淡的道:“你就这么站着么?”

容肃一怔,顷刻恍然,身子一僵,而后愤然转身,同时不忘将门重重关上。

周锦看着他离开,嘴角的笑意更甚,然而这笑意里面,却是看得出的森然。

所以,他是真的不杀她了么!

所以,她是真的能活下去了么!

眸中光泽沉淀,手中衣裳抖开,光滑的锦缎展开,说不出的华丽富贵。

那么,就再不用怕了吧…

容肃像是被那一句话戳中痛脚,一下走出老远,最后到了石阶下的那块空地才停下,往椅子上一座,目光恢复凌厉。

身后的墙上刻着无数恶鬼猛兽,边上摆着各种可怖的刑具,幽幽冷冷的光照在上面,使得变得煞气十足,容肃却浑然不惧,只一掀衣摆往中间的椅子上一坐,然后一脸不耐的开始等着里面的女人出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容肃看着长长的过道开始不耐,而就在他将失去最后耐心的那一刻,从过道的尽头,一声沉闷的开门声传来,然后,一个女人便慢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丝盘髻,一袭墨绿织锦长裙端庄无比,她一步步走在寂静幽长的走道里,目光淡然又深沉,让人莫名心惊。

容肃怔住了,难以克制的怔住了,这个女人的模样格外沉静,可是却无端带着让人不敢藐视的气势。

周锦渐渐走至跟前站定,不开口,只静静的看着他,容肃意识到自己失神了,慌忙敛神,而后又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阴沉。

“跟我走!”

宋家的马车,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周锦被送到了丞相府,一晃三日就过。

四月的阳光明媚又温和,照在身上舒服极了。丞相府后宅最大一间院子里的廊下,周锦躺在椅子里晒着太阳,四周寂静,风吹鸟语,隐约有孩童声响,一切就跟在平安镇时一样,可是她知道,这里早已不是平安镇了,甚至,她也不再是原来的周锦了。

苍白的脸上被晒出了一点红晕,周锦睁开双眸,看向天外一抹云烟,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沉寂又灼然的光芒。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当朝丞相的私生女。

她来到宋家已有三天,可是没人跟她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除了关于她身世的“真相”,而这真相,她是一点都不信的,先不说很早的时候她就知道知道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就说宋家上下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那也根本不像是对一个突然冒出的私生女该有的。

好奇尴尬自然有,可是更多的,却是嫌恶与畏惧,避之不及的嫌恶与畏惧,这种感觉可以从宋家每一个人的脸上看出,而在宋家女眷的脸上,更能明显看出。

那么,这是被逼的?这是容肃干的?可他为什么要逼着宋家认下她这个女儿?

周锦很想将一切问清,可是自来到宋家见过所有人后她就被送到了这里,然后除了那两名派来伺候她的丫鬟外,再没有其他人来过,而那两名丫鬟,每每她跟她们说话都是面露惶恐,应答起来也是结结巴巴明显的不敢说话。

天空飞鸟掠过,惊扰了思绪。

坐得有些久,开始犯困,周锦便想回屋先睡一觉,自在地牢里待了大半个月后,她就感觉身体不如以前了。

余光瞥见院子里晾的衣裳,便动身去收。那两个丫鬟很显然惧怕着自己,所以周锦总是打发她们出去玩,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做着。

而当她刚要伸手去收衣服时,却听得边上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像是从高处跳下来的落脚声。

周锦在寂静无声的地牢里已经练出了好耳里,所以那声音虽然小,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走到晾衣架边上的花架下,透过花枝的缝隙一看,却见对面的高墙下,一个男人正蹲在地上,鬼鬼祟祟的张望着。

第51章 周李第一回合见

缝隙太小,看不清面容,可是青天白日翻墙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见他站起往这走来,周锦双眸一沉,脚后跟一挪,整个人贴在了花架上,然后紧紧的盯着那人绕过花架转过廊柱向堂屋方向走去。

那人猫着腰,迈着细碎的步伐,东瞅瞅,西瞅瞅,极为鬼祟,倒也是往后看的,可是周锦身上穿的衣裳颜色艳丽正好与花架上的花融为一体,而且前面又有挂满衣裳的晾衣架挡着,所以那人硬是没有看到。

眼见着那人就要走进屋去了,周锦的心也快提到嗓子眼了。

她现在差不多可以确信了,这人只怕就是个贼!

居然敢来丞相府偷窃,那可真是胆大包天!可是屋子里有贵重东西么?被偷了怎么办?现在这地方是她住着,如果东西不见了…周锦突然觉得脚下踩着了什么,低头一看,只见地上正搁着跟原来支撑花架的木棍,咬了咬牙,捡起,跟上。

那人正要跨进门槛,突然听得身后风声不对,忙转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一根闷棍直直敲中了脑门。

“哎呀!”这一记太突然了,顷刻一个大包就鼓了起来,他看着退后着正盯着她手中还握着木棍的女人,眉头紧锁。

周锦见她没被敲晕,有些慌,神色更加警惕,不过待看到这人长相时,愣了一下。

这人长得真是好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香年!

李香年是特地来看周锦的,先前对于容肃那位小寡妇他是无甚兴趣的,也一直以为她早就去阎王殿报道了,哪曾想,青云殿上容肃竟然说她还活着,那这么一来,李香年的好奇心就蹭蹭蹭的往上涨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容肃这么久了还留下她的命呢?唔,不瞧瞧去,真是夜里都睡不着啊!

所以,在手下呈上来丞相府的地图并摸索好小寡妇住在哪后,他便兴冲冲翻墙过来查看了,可谁知道,人还没见着呢,就挨了一棍子。

还是重重一棍子!

可是这打她的是谁啊!

李香年将周锦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有了答案了,恢复如花笑靥,施了个礼,温声说道:“这位想来就是宋千金。”

宋千金?想着自己已被换了身份,周锦恍然了,却也不应,只继续警惕的看着面前这人。

这是承认了!果然是宋琪玉啊!见自己猜对了,李香年笑得愈发温和,“早就听说宋千金容貌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下,周锦明白了,这人是误会了,把自己当成宋家的长孙女宋琪玉了。

宋家共有六口人,宋之谦夫妇,宋景明夫妇,极其底下一双儿女。而其中宋琪玉今年十六岁,正待字闺中。

不过他怎么会把自己认错呢?

其实,这也怪不得李香年认错,实在是现在的她太有迷惑性了。

在李香年的认知里,小寡妇都是百媚千娇极近风骚的女人,原来边关的时候那些老兵油子不是就常说么,这世上有三美味,陈家铺的肉,寨子沟的酒,还有那年轻小寡妇的小嫩口,而容肃遇到的,只怕要比那些老兵念叨的小寡妇更有手段!若不然,她怎么能把傻子时候的容肃勾引到成亲,又让他在恢复记忆了都“舍不得”杀掉呢!可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压根就没一丁点的风骚娇媚,整个人端庄沉静的很,不但如此,她的身上也浑然不见一丝乡野之气,反而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来得有气质。

更何况,面前这人的年纪也看不出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啊——这倒怪不得周锦,原来她一直是把自己往老气横秋里收拾的,可是来了宋家后,宋家的人因为顾忌着容肃,便只给她送了姑娘家的衣服来,她又不见天日了好一段时间,养出了白肤色,于是看上去就一下年轻了几岁,所以,这般那般之下,李香年就想岔了,他把周锦当成了宋琪玉。

据说,宋丞相的那位长孙女就是比一般人来得端庄典雅,阿姐不也正因为此还在年前特意劝说他娶了她么,不过他对太过端庄的女人可没什么兴趣——端庄的另一层意思,不也是古板么,所以当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过现在看来…

李香年看着面前这个刚才竟敢拿棍子敲他现在又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浑然不惧的“小姑娘”,生出了一些逗弄的心思,“难道你不怕我么?”

正常的女子,见到陌生男人突然闯入,不是都该大惊失色然后拼命喊叫的么,这个宋琪玉也太冷静了吧。

谁知周锦理都不理他的调戏,只是问道:“你是谁?”

李香年柔柔一笑,道:“我不过是过路之人,听说那容贼要娶个寡妇,一时好奇,便想来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模样,容贼如今已然成为天下人的笑话,实在是大快人心,当然,宋丞相被无辜牵连,实在是可叹的很,不过姑娘放心,世人皆知容肃卑鄙,不会相信那些事的…”宋家现在对容肃只怕是恨之入骨,这般说辞,只怕能博得些好感。李香年看出了她的敌意,所以故意这般说道。

只是此话一说,周锦的脸色变了。

“姑娘你…”李香年有些不解。

周锦轻轻一笑,冷冷道:“你一个男人私闯女人的院子只为去笑话别人难道就光明磊落了?”

李香年嘴巴张了又张,眼睛眨了又眨,有些反应不及!

而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嘈杂声,李香年隐约见着有人来了,一想不好,也顾不得再跟周锦说什么,忙往墙那退去,当然,举止依然优雅,除了捂着额头上那包的动作。翻到墙上时,也不忘朝周锦眨眼笑道:“宋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周锦看着他身子一仰就从墙上消失,双眸一沉,面容却不复刚才平静,李香年说的那些话很是无意,可是她却听了个清。

容肃又要娶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要说宋丞相被连累了?

周锦预感着,在她身处地牢之时,外边早已发生了很多很多她难以想象的事。而就在她惊疑间,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孩童稚嫩却又尖利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见宋之谦年仅六岁的长孙正从院门跑了过来,他的小脸绷着,样子很是严肃生气。

走到跟前几步远时,他停住,抬起头,骂道:“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要做我爷爷的女儿!我爷爷都被你气吐血了!你是坏人!那个容肃也是坏人!他都把我爹快要打死了!我爷爷跟我爹爹都是好官,为什么要被你们这些坏人欺负!你们会有报应的,老天爷会看着你们…唔唔!”

“麟玉!”小孩还想再说,可是一路追来的母亲刘氏已经赶到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刘氏的身后,还跟着货真价实的宋琪玉,以及三四个丫鬟婆子,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足够惊慌,因为多多少少她们都听到了宋麟玉的那些话,当然,除了宋琪玉。

宋琪玉站在最边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周锦,幽黑的眸子里呈现着的是让人难以辨别的光芒。

小孩还在挣扎,愤怒的目光始终落在周锦身上,一逮着机会就不停骂着“坏人”,刘氏的脸已变得煞白,她一边将孩子抱给身后的婆子,一边不安的对着周锦说道:“童言无忌,夫人您不要见怪,他还小,什么都不懂的…”

还小,什么都不懂,所以那些话,只怕都是听着大人们说的,周锦抬起眼皮看向众人,刚才被小孩那愤怒的目光尖利的声音击颤的心神稳了下来,她已经能够猜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

容肃娶她只怕是逼不得已,而宋家正好落了把柄在他手上,所以…她就成了宋家了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