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多谢了。”许燕妮松出一口气,身子因为过度紧张也虚浮了一下。

这一局已经圆满下完,李香年也不愿再在这破小的屋子里再待,又安抚赞赏了几句后便告辞了,他还得回去备第二局。

他一走,许燕妮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她看着神色不安的顾允抒,想了又想,忍了又忍,最终实在忍不住,便道:“当初就不让你管那闲事的!”

口气从未有过的重,顾允抒听着一阵刺耳,可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许燕妮也意识到自己说重了,想着当初周锦的话,便又赶忙转过话题,“也不知道这位李公子是什么身份,看样子是不简单的,夫君应当与他多多交往才是。”

经她一提,顾允抒恍然想起,他似乎都没问出他到底是谁。

李香年,李香年,这名字倒也是有些耳熟。

之后的两天顾允抒都过得有些胆战心惊,生怕自己那一身功名就被格了去,而待第三天他收到一封信笺时,那心才终于落了下去。

信是李香年写来的,说是审监官已经将他从名单上划去,请他放心,而他将在学子宴上为他引荐一位大人,让他在几时几刻侯在何处。

顾允抒看完后,真是欣喜若狂,什么叫雨过天晴,什么叫否极泰来,什么叫天上掉个大馅饼,这就是!许燕妮自然也是喜悦非常,然后更加焦急学子宴那日自家相公到底该穿戴如何…

再说这边顾允抒被右营的馅饼砸中正喜得晕晕乎乎,那边宋丞相之子宋景明也被砸得晕晕乎乎,只可惜,不是馅饼,而是惊雷。

宋景明,工部侍郎,为官与他父亲一向清正廉明,然而在昨日,却被查出他曾在去年贪污修筑洛河堤坝的款额共百万余两,甚至在前年为边关将士铸造弓箭时也曾以次充好收取回扣八十万两!

这两项,都是关系着无数百姓与将士的身家性命,因此此事一报出,整个朝堂都骇然!

只是,虽然证据确凿,却依然有很多人不信,理由很简单,这些罪证都是监察司搜集,而两个月前,宋丞相刚好得罪了左营的容大人。文武百官都知道容肃心胸狭窄气不容人,所以谁知道这是不是又是他栽赃陷害污蔑忠良,只为对宋丞相施以报复呢!

可是就算心中揣测,众人也莫不敢言,没人敢去触怒容肃,除非自己这官当腻了这日子活腻了!于是满朝之上,除了宋之谦为子痛呼冤枉之外,全堂寂然。

容肃听着手下汇报宋之谦那副惨样,心情有了数日以来难得的愉悦。

“跟我斗,哼!”容肃冷冷一笑,目光中满是尽在掌握的得意,现在,他只要等着宋之谦这个老匹夫上门来求他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骨气,是继续跟我作对呢,还是为了保住你那宝贝儿子的性命乖乖向我讨饶!

这时,有手下进门,“大人,时候到了,该去学子宴了。”

容肃蹙了蹙眉,昨日入宫之时裴元修告诉他明日学子宴似乎李香年也要赴宴,并对他的意图揣测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大概要向文人那块下手。

对于李香年要拉拢那些书生的打算,容肃其实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的,那些书生在他眼里就是百无一用的人,还偏偏一个个自以为是的很,且不说他们是否容易被拉拢,就说他们愿意与监察司为伍了,可留着他们做什么?呵,他左营从来不养废物!不过虽然他不在意,奈何裴元修很是紧张,硬要让他也跟着赴宴,说是不管怎么样也得防着,容肃无奈,便只好应下。

还是如墨锦衣,镶玉腰带一束,整个人便格外挺拔,容肃系好腕上盘扣,便大步走出。身姿板正,面容冷肃,于是外面虽是天和日丽一片晴好,可待他走过,却只觉阴风瑟瑟,让人禁不住打起寒战。

这哪是去赴宴,简直就像是杀人!

他倒要看看,李香年这厮今天要唱一出什么戏!

只是…为什么突然眼皮跳个不停?

宫门前,一众学子穿戴整齐侯在门口等着检查,队伍是按名次排的,顾允抒在中间。若是原来,他一定会被这个位置哀叹一番,不过今日他却是容光焕发,因为他知道,有个贵人正在里面等他。

顾允抒今年二十三,性情一向沉稳,只是现在太过欣喜,眼角眉梢被满是压不住的浮跃。

好不容易检查完,二百五十一位学子依次通过宫门往里面走去。皇宫之大之壮观不是常人轻易得见的,无数学子强稳着心神,表情上却还是难掩震诧,,顾允抒也不例外。

一路行至青云殿,偌大的殿内,一排排四方桌齐齐摆设,而最上面,则置着一张盘龙宝座。

因为时辰未至,众人到后,宫人便让他们稍作休憩,只是好久过后,除了些许几人之外走动了下,其他人都原地站立着。不过这次站立的人里面却不包括顾允抒了,因为他刚才问了下,发现跟李香年约好的时候到了。

问了宫人那个地方在何处,顾允抒便走了过去,原本心里还很是忐忑,不过到达后看到李香年竟然早已侯在那了,一颗心就又放了下来。

“李兄!”他欣喜道,浑然不觉边上宫人一个个看着他的目光都变得怪异起来。

“顾兄。”李香年依然一副和善可亲的样子,甚至还拉过了他的手。

顾允抒受宠若惊,心都颤了,只是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面前过道里走来了一个人。

李香年看着他的表情,便知怎么回事了,悠然转身,看到浑身冒着森然之气的容肃正目不斜视的走过来,嘴一弯。

——好戏,上场了!

容肃一眼看到了李香年,眉头皱起,却也不再看他,只将目光落在他边上这个书生打扮的男人身上——这人是谁?李香年怎么跟他站在这里?他这一脸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顾允抒当然是见鬼了!这不是锦娘那个傻子夫君么!他不是应该在大康镇做棺材么!怎么会跑来这里!

顾允抒一点都不怀疑这世上会不会有如此像的两个人,因为当时还是小白时候的容肃看着他时也是板着脸浑身警惕,跟现在面前这人是一模一样啊!所以错愕震惊不过半瞬,他便惊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一问,边上的宫人看着他的眼睛都直了!这书生到底谁啊!先与李大人如此亲昵,又对容大人如此不敬!

容肃眉头一皱,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兆,看着顾允抒的目光便有了些不善,于是这么一来,跟当初就更像了。

李香年适时问道:“怎么,顾兄认识他?”

顾允抒怔怔的看着容肃,茫然点头。

李香年瞟了容肃一眼,笑道:“哦,是么,那顾兄倒是在何处见过他?莫不是这几日在京城?”

“不是,在我家乡大康镇。”

大康镇这词一出,容肃整个脸色都变了,瞬间,他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这人只怕原来在大康镇的时候就与自己认识,而他之所以出现在这,只怕一切都是李香年设的局!

李香年看着容肃的表情变化,真是一股舒爽自心开始蔓延全身,不过依然忍着对顾允抒摇头道:“唔,顾兄是不是认错了,我与他甚是熟悉,想来他是不会去那的。”

见他不信,顾允抒忙道:“李兄还记得那日拙荆与你所说的,他便是与我所救之人一模一样。”

“啊?”李香年掩住唇,满是惊讶的道,“你说他与那个傻子长得一模一样?”

顾允抒郑重点头。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原来是个傻子还跟一个寡妇成亲?唔,这实在是太荒谬了…你怎么会做出这等事呢?”李香年说着,已看向容肃,那表情整一个难以置信,转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般,惊道,“呀!容大人可是失踪了四个月啊,莫不是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当真变成了傻子,又娶了个寡妇?”

这是明知故问!这是装傻作痴!容肃看着李香年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眼睛冒出了火。

李香年却是浑然不觉危险,反而向前走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用着一副比刚才更震惊的神情说道:“容大人迟迟不能言语难道这一匪夷所思之事竟是真的?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香年!”容肃忍无可忍,上前就要向李香年攻去。

哪知李香年却像是早有防范一般,见他脚步挪动,自己身形一闪竟躲了过去,余光瞥园中一抹黄色,嘴唇一抿,而后像是刚才被击中一般,连连后退好几步,直退到那一堆学生里,并且喊道:“容大人!切莫冲动!”

众学子正在静静等候,听到容肃拿一声大喝都受了一惊,再看到一人踉跄退来,不知究竟,纷纷退开,随后听得李香年又喊了那一句,目光便又齐齐的朝那人退来的方向看去。

容肃,顿时成了焦点!

“怎么回事!”这时,正巧赶来看到这一幕的裴元修大声喝道。

焦点转移,一行人看到皇上驾到,慌忙跪下行礼,纷争暂时被压下。

李香年看着一步步皆如计划好的发展,真是痛快极了,所以他在跪倒之际,又偏头冲着跪在一旁的容肃狡黠的眨了眨眼,再嫣然一笑。

“到底怎么回事!”免礼之后,裴元修又面带不豫的问道,这两人争斗不是一朝一夕,可今日是什么场合,真是太胡闹了!

李香年不惧龙威,只笑吟吟的道:“皇上,刚才臣弟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哦?”裴元修蹙眉。

李香年看了一眼容肃,回道:“我们这一向不近女色的容大人原来在不久前已经成了亲了!”

“哦?”裴元修的眉毛扬起来了,“怎么回事?”

李香年便把打听到的关于容肃的一切说了出来,而当裴元修听到他竟变成个傻子并跟个寡妇成亲,整个人是目瞪口呆,他很想怀疑一切是李香年搞的鬼,可是李香年推出了一个有力的人证,而且他所说的关于如何得知的过程相当令人信服。不但如此,就说容肃那边,细想一下,不也很值得怀疑么!关于他四月不归的原因他说是怕被刺客知道所以才瞒着不报,当时就有怀疑,却也没深想,可现在在把两件事合着看,不是正好说明了一切么!

于是裴元修信了,看向容肃的目光也变得极为…复杂。

而在场的学子,原本不认识容肃的,暗中交流一番后,也纷纷都知道了,听说这么个天下谈之便色变的监察司左指挥使曾经竟然变傻了四个月并且窝在一个棺材铺里做棺材还跟一个带着个拖油瓶的寡妇拜堂成亲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种掺杂着不可思议以及幸灾乐祸的神情,当然,除了顾允抒。

顾允抒此刻,早已经七魂散了六个,还有一个都是恍恍惚惚好像下一刻也要跟着散掉。此时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李香年这个名字熟悉了,原来,原来他竟是监察司右指挥使!而他以为的那个傻子,以为周锦嫁的那个傻子,却没想到竟是天下人人唾骂的监察司左指挥使容肃!

周锦嫁给了这个天底下最坏的那个人,最可怕的那个人…顾允抒怔怔的看着容肃,看的整颗心里寒风萧瑟荒草不生!

而他也明白了,他一直以为遇到的这个贵人,不过是彻头彻尾利用了他。

顾允抒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发现,此时此地,再轮不到他说话的份了,于是目失明了,耳失聪了,那剩下的半个魂也飘飘摇摇飞走了。

那边,容肃看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整个人身上的肃杀之气燃到了鼎盛,配着黑衣森然,整个人宛若地狱修罗!他已经彻底洞察了李香年的意图,这个人费心心机设下此局,旨在让他成为整个天下的笑柄!他千防万防,却终究防不住这突然的一击!他很想将李香年剥皮抽骨再千刀万剐,可现在,却只能一口一口将心中的气忍下!

忍得他都快要怄血了!

李香年却似极为满意容肃的表情,不住的点头微笑以示赞扬,不过你以为戏就这么结束了么?

嘴角浮出一丝高深笑意,李香年目光一转,看向裴元修,眉头也跟着皱起,“不过臣弟现在很疑惑一件事情呢?”

“什么事?”

李香年道:“皇上您想,既然容大人已经恢复记忆回了京,那容夫人呢?这么些日子以来,臣弟可从未看到过那位容夫人啊?”

容肃心抽紧了。

李香年冲他意味深长一笑,道:“容大人是天底下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所以臣弟心想,容大人醒来后会否恼羞成怒,干脆将容夫人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场哗然。

容肃色变。

“容大人,糟糠之妻不可弃,虽说容夫人出身乡野又是名寡妇与您天壤之别,可她毕竟与您拜堂成亲结为夫妇,而且如果我没猜错,当初还是她发了善心收留你…哎呀,恩将仇报,残杀发妻,容大人,你好狠的心啊!”李香年越说越激动,简直是痛心疾首!

而那些学子一听,看向容肃的目光又都变了一变,刚才若说还有畏惧,而现在,皆只剩下了愤然与不齿,有些人甚至开始议论。

李香年见群情激昂,悲愤表情不变,眸色却变得愈发不可琢磨,眼见着容肃目光都要像他吞了,头一转,无视他,只看向裴元修,万分恳切的道:“皇上!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我大延如何能容下!今日天下英才皆在场,它日这些人皆是我大延的栋梁,难道您就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将来效仿于他!一朝大员,当起表率作用啊!”

这话太过诛心,顿时天地皆变色。

裴元修脸色变了,容肃的表情更加阴沉到了极点。

原来,他要的不只是他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更是想要了他的命!

李香年!李香年!真是好手段啊!

在场的学子,早就对容肃心怀厌愤的,听到李香年这么说了,血气方刚之下,也不管是生是死,跪下便开始请旨。而一个开了头,其他的人也跟着跪下,一时之间,整个青云殿里满是学子对容肃的批判与训斥!

他们是正义的,容肃是邪恶的,就算是死,他们也在所不辞!

容肃看着这一切面沉如水,眼中蓄着无穷无尽的怒火,他很想把这些该死的人全部都杀了,可他知道他杀不得!而如果继续让事情演变下去,只怕就不好收场了!

那么…

转过头,视线对上那双流光转转的眸子,容肃明显的感觉到了喉间的血腥味,他忍了又忍,咽了又咽,待确认自己能将那句话完整的说出来后,他开口道:

“谁说我将她杀了的?”

全场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容肃看着李香年错愕的表情,嘴角一抿,带着满是杀气的笑意说道:“看来李大人还未收到我命人送出的喜帖啊。”

第49章 谁说我不够反派

监察司容大人将迎娶一个乡野小寡妇的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并且它又以野火燎原的速度向整个大延国传去,一时之间,天下哗然。

然而,哪怕所有的人都喜闻乐见,却没有一个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此事,甚至在家中说起,也是压低声音左顾右视提足了警惕,不为别的,只为据说,有几个人在茶楼里将此事当成了谈资,然后第二天,他们就彻底消失了。

朝堂之上,也没人敢露出一点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没人敢当着容肃的面说一句恭喜,哪怕当事人始终嘴角含笑一派亲和,像是一直在等着你祝贺他——倒也是有个没脑子的,见着容肃站在那笑吟吟的,当真上前去道了声喜,当时容肃也没发作,还回了个“同喜”,不过第二天,那位官员就被弹劾到死!血淋淋的例子摆在那,文武百官就算一心等着看容肃的笑话,并且在心里一声声的骂着活该,可在本尊面前,都不约而同弯了脊梁垂眸敛目着,生怕让人瞧出心底的那些窃喜。

就算是一向不惧他的右营,此刻也不得不收起了嚣张气焰改而对他退避三舍,甚至是李香年,这几日也是避其锋芒抱病在家,因为就在前天,容肃下了杀招,将他们一众中流砥柱杀的仅剩二三,胆敢在外宣扬的,更是杀得一个不剩!这是疯狂的报复,不计代价,不顾后果!

于是,尽管容肃成了全天下的笑柄,可满朝上下除了他自己,再无一人敢笑,再无一人敢触怒于他。

监察司的横行无忌,再次让人动容!

当然,有一个人是对此表露出不满的。

御书房内,裴元修看着站在下手的容肃,叹着气道:“阿肃啊,朕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你也不能这样大杀四方嘛,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朕这里收到多少奏折…”说着,将桌上一大摞的奏折推了过去。

容肃坐着不动,只瞥了一眼后淡淡道:“皇上如果嫌麻烦,不如将那些奏折交给臣…”

“那可不行!”裴元修赶紧将奏折捧回,心有余悸的说道,“要都是给了你,明儿一早上朝时就空空荡荡的了!”

所以是所有人都在不满他的行径了么?看来宋之谦的榜样他们还没看到啊!容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裴元修看出了他的心思,又问道:“宋丞相还没来找你么?”

“嗯。”容肃端起茶抿了一口,又道,“不过快了,如果他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

裴元修赶紧阻拦,“你可别把宋景明真的给弄死了啊!”

容肃不以为然,“那也要看宋之谦识不识相。”

裴元修的脸色变了一变,却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阿肃,你真的要娶那个什么小寡妇么?”

容肃闻言,刚才还盛起的威势顷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在别人面前尚能示以若无其事的微笑,可是在裴元修面前,便只能遵从心境的阴沉下脸。

裴元修见状,却笑了,“其实阿肃,你是不是真的对那个小寡妇有意思啊!”

豁的一下,容肃站了起来,厉声道:“皇上!”

裴元修慌忙摆手,“朕只是随便说说的!”

容肃一口气梗在胸口,憋的难受。

裴元修见他坐下又嘀咕道:“不然你按照你的性子,恢复记忆了早杀了她了…”

一记眼刀射过去,容肃脸色铁青。

裴元修赶紧避开,却又继续说道:“阿肃,你这样子很像是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啊…”

“如无要事!臣先告辞了!”说着,不等裴元修回答,容肃已起身愤然离去。

“阿肃!你大婚要不要朕给你操办啊!”身后,裴元修又大喊道。

容肃一个踉跄,咬牙道:“不必!”

看着容肃不如往昔般挺直的背影走远,裴元修吃吃的笑了起来,怪不得年弟总是喜欢折腾他呢,果然,有趣的很。

只可惜…视线落回桌上的奏折,拿起一本一看,脸上笑意却又落了下来——现在是真的再没有一个人敢与他作对了么?

看来,监察司的势力真的已经到了让天下人心惊的地步了啊!

不过…这样再好不过了。

很久以后,御书房里又传出了重重的一声叹息。

容肃回到监察司,依然嘴角含笑,可是心中的浪潮却比原来掀的更大。

他以强劲毒辣的手腕再次控制住了全局,可是裴元修的几句话将他所有的愉悦全部打消!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那个女人!

可是,不管他是否喜欢,他也总得娶这个女人!

而只要一娶,这就会成为他这辈子都休想洗掉的污点!

容肃站在窗口,看着外边那一座座肃穆又整齐的黑色建筑物,嘴边的笑容一点一点落了下来,表情也变得烦躁起来。

之前他为什么就放着没杀了她?

想了想,容肃眉头皱紧,是一腔的郁闷难消。

一想起那个女人,他就有种难以遏制的嫌恶感,想要立即就杀了她,可是只要再想起她静静坐着笑吟吟的看着他的样子,那杀意就又会跟见鬼似的顷刻间荡然无存,所以一日日的,他就在杀与不杀间纠结着,直拖到现在!

满朝文武他皆能视若无睹,事态再险恶他都能全然应下,可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却像是被放小了般,怎么都不能凌驾于上再恣意妄为!

真是怄死人了啊!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真的像皇上说的,他已经…不!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寡妇!

寡妇…寡妇…这个词在脑中盘旋,容肃的脸色变更加难看起来,想着自己堂堂一朝大员竟跟一个乡野村夫共享一个女人,他心中就跟吞了苍蝇一样,不过好在,根据脑中浮现的印象,这女人当时还是完璧之身!只是她一个寡妇怎么能是完璧之身呢!

容肃不由再次怀疑起自己那零星冒出的记忆了。

这时,有下属求见。

容肃一听是前往江南的心腹回来了,目光一闪。

——周锦他是非娶不可了,而既然要成为自己的女人,容肃自然要将她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虽然在四个月前去江南时已经从那心腹知道了周氏棺材铺的大概,但他还是在数日前派了人再次前去查探,当然,这次打探的重点是周锦其人。

下属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汇报出,从其孤儿时期被收养,到少时被镇上人欺负,再到十四收养另一孤儿,再到十八嫁给一哑巴结果洞房之夜新郎坠井而亡…事无大小,皆详实说出,当然,也就说到十八岁为止,十九岁之后的事倒也打探到了,可是他敢说么!

容肃听闻他的前任是还来不及洞房就死掉的,心中不由一松——释疑了!

意识到后,神色又一下绷紧,想到什么,又偏头问道:“你说她是孤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