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一个孩子换夕家祖业,怎么算都是他们赚,更何况还是个女娃儿,迟早这夕家产业还不是王家的?他们算盘打的倒是精,只可惜夕怡瑾生下夕颜后,再无所出。

在哪个年代都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放在过去,还能讨个小妾,娶个二房啥的,可新社会讲究的是一夫一妻制,本来王家还打着夕怡瑾无所出夕家理亏的主意,想让王翰景在外面养个情儿生个儿子养在她名下,可夕怡瑾是夕姥爷手把手教大的老娇姑娘,这种屈辱怎肯受?这种闷亏怎肯吃?想让别的女人给你家生儿子传宗,可以,离婚吧!

两家拖了几年,终是在夕颜六岁时离了,彼时夕颜已经有了一个两岁的同父异母兄弟,夕姥爷也在两人离婚后,拖着破败的身子努力撑了两年安排好所有身后事后去见夕家列祖列宗了。

“颜颜回来了,你妈正在内堂招待客人呢?”

“我晓得,他是我们班主任,过来家访的,”

“班主任哦,大大差点忘了,颜颜今年就要中考了,你学习好,你们老师肯定是来跟你妈妈讨论你考哪所高中的,对伐,”

忠伯是药房的坐堂老中医,青城人,八岁时跟着兄长一路要饭到江城,饿晕在街口,兄长没钱买药,就趁着夜深将人丢在药房门口,躲在暗处看到夕颜的外公将人抬到药房后便流着泪地走人了。

夕颜的外公用米汤、药汁将人救起,见他生的机灵,又识得几个字,便收在身边做了个碾药、晒药的药童子。

如今忠伯已经五十有八,从药童做到学徒,从学徒做到师傅,从师父做到掌柜子,一掌就是三十年,药房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对得起老爷子当年给他起的那个‘忠’字。

夕颜呡呡嘴,没接话,这事说起来有点丢人,她不想说,通过药房进入庭院,绕过内堂,打开后门,蹲身在门厅前的青石台阶上坐下。

“济世堂”是一座民国式样的江南宅院,本来这一条弄子都是夕家的,后来破四旧的时候只剩下这一角楼了,这还是看在夕家是烈士家属且只剩下一个女儿的情况下,政府格外厚待的,周围的庭院如今也成了民宅,邻居家里必有人在朝中当官。

角楼是两进式的,前面做药铺,后面住人,院子内被母女两打理的花木葱郁,湖石叠翠,主楼是上下两层的木质结构楼,上面是三间绣楼,母女两一人一间,一间是书房,下面是待客的大堂,忠叔和铺子里的坐堂大夫庞东林住在药铺辟开的小耳房里。

角楼前后都有门,前门出去是青石小街,后门是一块开垦出来的菜园子,园子边上是一条河,河水清澈,走过小桥,对过是青砖灰瓦的房子,比河这边的房子略显破旧、低矮,那里才是真正的民宅。

隔着一条河,阶级就分化了,沿着河边的路向左前方一直走,走到大路口,左转可见一个朱漆红门楼子,这本是夕家的正门楼,亭台楼阁、假山亭廊,可惜在“十年浩劫”那会毁了大半,政府修葺后现改为昆曲剧院。

严格说来夕颜才是“济世堂”和夕家祖产的继承人,当别的孩子还在玩耍、嬉戏的时候,她便在爷爷的牵引下认识各种草药,了解其药效和功用,爷爷去世后,由忠叔教,更多的时候是在这方小天地里背诵药方和中医书籍,听着咿咿呀呀的胡琴,配上吴侬软语的唱腔,背诵着那古朴的中医药学,确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夕颜从书包里掏出初三英文课本背起单词来,背着背着,便走了神,剧场里唱的是《牡丹亭.惊梦》一折。

人人讴歌爱情伟大,在爱面前只有坦白才能长久,偏偏有些事一旦摊开来说,便难有回头余地,坦白的同时,便得有面对分开的心理准备,夕颜的心随着剧情起起落落,眼泪终究不争气地留了下来。

“颜颜,”一个碎花垫子递了过来,她抬手接过,“谢谢,东林哥,”垫在屁股下面。

庞东林略弯下腰,揉了揉她的发顶,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这次月考我退步了十名,班主任都来家访了,”

“就这点小事就让你哭成这样?”从怀里掏出一方手绢递给她,蹲在她面前轻轻帮她擦拭。

夕颜抽抽鼻子,“我觉着挺丢人的,”是挺丢人的,给喜欢的男生写情书,被拒绝不说,还让人将情书贴在了黑板上。

“要不要东林哥帮你补补课?”

摇摇头,又点点头,庞东林笑了,“忠伯煮了鸡汤,给你端碗来?”

他是去年才来药房实习的中医院学生,是夕颜亲自面试并点头留下来的,当时忠伯嫌他年轻没经验,想找个有经验的当坐堂大夫,可夕颜却铁了心的要留下他,只因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温润如水般。

同时他也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不笑时,给人的感觉是清冷淡雅的,一笑,就好似柔柔的暖风融化了冰雪,刹那间,满堂春.色。

那笑容很淡,不张扬,也不绚丽,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任何时候。

“嗯,”

“真乖,”

刮了刮她的鼻尖尖,庞东林笑着起身离去才走,夕颜摸摸自己的鼻子,明明他才来药房只有一年的时间,可两人之间却熟识的像认识几年甚至十几年般,她是个早熟的孩子,她知道自己是个早熟的孩子,她不会撒娇,不会大笑,不会疯闹,不会给老师们找不懂快,从小到大都没被罚过站挨过打,甚至哭都很少哭。

许是过早学习中医的缘故,她跟同龄人之间总显得格格不入,或者说是另类不合群,她也知道学校里的男生都叫她冰美人,女生都讲她孤高自赏,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她们打闹成一团,她只是觉得那些打闹谩骂很幼稚很无聊很浪费时间而已。

邻居们说她乖巧懂事,老师们说她是好学生,可是却没人将她当个孩子看,就连她妈,做任何事都给她有商有量的,处的不像母女像姐妹。

只有他,会宠着她,对她做一些大人对孩子的动作,揉头顶、勾鼻尖、擦脸、夸奖…

她一面享受这种被他宠着的感觉,一面又觉得被他当成孩子宠着的感觉,很怪!

“你喜欢他?”

夕颜看着向她走来的母亲,一脸迷惘?

“你们班主任走了,那个男生,你真的喜欢他?”

夕颜愣愣,虽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承认了,“喜欢吧,”

“他当面拒绝你了?”

“没,就是把我送的贺卡贴到了黑板上,全班同学都看到了,”当然好学生写情书,肯定不会那么露骨的,她只是在上面写了一首诗而已。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

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你是四月早天里的云烟,

黄昏吹着风的软,星子在

无意中闪,细雨点洒在花前。

那轻,那娉婷,你是,鲜妍。

百花的冠冕你戴着,你是

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片鹅黄,你像;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

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夕怡瑾的声音轻柔低缓,念起这首林微因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很是有感觉,“宝贝,这首诗选的不错,你是我的女儿,你的品味一直都是好的,是那男孩不懂欣赏,”

“…”

“相信妈妈,他会后悔的,”

“…”每次看见母亲走来,夕颜都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一把年龄的人了,一柜子衣服有半柜子旗袍,长袖的、短袖的、无袖的、丝绸的、棉段的,这么冷的天,居然是一袭黑色水绒旗袍外塔一件白色皮草。

“这皮草什么时候买的?”

“你关叔叔送的,怎么样?”优雅地转了个身子。

“非常贵气,让我有种回到民国时期看到官太太的感觉,”

“是么?我也觉得很像,你现在还小,驾驭不了这种皮草,所以,妈妈给你买的是件羊毛修身大衣,”食指竖起,“在楼上,要不要去试试?”

“我还要喝鸡汤呢?”

“那喝完鸡汤再上去,”靠着门栏站着,“我今天看到你爸爸了,在商场里,他带着妻儿买过年的衣装,对了,他给你买了一件羽绒服,白色的,我挑的,他付的钱,”

夕颜想,好在她妈不抽烟,若彼时点根拿在手上,一不小心就风尘了。

“哦,”她自小在夕家长大,对王家不是说没有感情,但不深就是,更何况王翰景已经有了儿子,老王一家只稀罕那位,她觉得膈应,鲜少去那边,再说她姓夕。

“你关叔叔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了,年后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青城,本来还想着怎么告诉你这事,现在看来,你比我更适合换个环境生活,”

单身女子门前是非多,更何况夕怡瑾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江城是省会城市,来这儿投资、寻根、求发展的人越来越多,追她的人各个层次的都有,医生、学者、老师、当官的、做生意的、海外华侨…民风放开了,方式方法也不拘了。

本来生意萧条的中药铺子因为他们倒是火了起来,客人络绎不绝的,没病也要买包板蓝根,母女两靠着这中药铺子过活,自然不会将客人朝外撵的,只是客人多了,眼红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说三道四,波脏水、闹事的人也就多了。

改革开放,一些早期下海的商人都发了,关景山就是那鲤鱼群里跳出来的龙,跟夕怡瑾认识,是因为他是个房地产商,想开发这片土地,夕怡瑾不愿意出让,一来二去地,两人就熟识了。

关景山从觊觎这片土地慢慢地觊觎夕怡瑾这个女人,之后土地项目也不谈了,只缠美人。

关景山这人吧,夕颜没有去了解过,主要是追她妈的人太多,对她好的人也太多,而她,白天要上课,回来还要背中医书籍,没时间一一去了解那些‘叔叔’们的为人。

不过,她妈选定的人自然是不差的,大家都以为她妈不嫁是因为她,其实,她不反对她妈再嫁,单亲的孩子都有些早熟,更何况她还是个过早被催熟的,没有所谓的缺少安全感,既然爸爸都结婚了,妈妈自然也要有新的家庭,只是她妈自个不想嫁而已,她多少也从风言风语中听到一些,不能怀孕,这点确实让好大一部分人退缩了,她翻阅了好些这方面的书籍,也给她妈把过脉了,不像是不能怀孕的。

不过,这个关叔叔好像不介意。

不管怎样,妈妈能结婚,她很高兴,只是,“去了青城,那房子和药房怎么办?”

夕怡瑾朝院子看看,叹息,“政府要开发这块土地,便是你关叔叔撤资,也会有其他人跟进的,”这个年月,大家都没有所谓的文物遗产保护意识。

“那忠大大呢?他家在青城,他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么,我们都走了,那东林哥呢?他总不可能跟我们去青城吧,”

“忠叔的家人都在这儿,去青城也没意思,这儿动迁暂时还没规划好,在此之前,让忠叔暂时管着就是,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你也歇歇,马上就要上高中了,学业会更重的,中医么,大不了以后上中医大学就是,总归不会落下的,至于东林,他是中医院毕业的高材生,窝在我们这个小药房太屈才了,我已经给他写了举荐信,待我们走后,他会去中医院工作,”

夕颜心里挺难过的,可是她娘说得对,东林哥留在这儿的确是屈才了,心情郁郁,“那你们弄好了,告我一声,”

“宝贝,若是你愿意,明天可以不用去上学,我已经跟你班主任说过转学的事了,或者,你还有些同学需要告别?”

耳边咿咿呀呀的胡琴声传来,夕颜问,“青城有昆剧么?”

“我们可以买磁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到激情伐?

暗情没?

流氓兄弟(修)

青城

秦锦华从部队回来,几个把兄弟吆喝着给他接风洗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兵满三年,母猪赛貂蝉,虽然咱华哥只当了一年兵就因在格斗中将对方暴力致伤退回,但一黑二代去当兵原本众兄弟就没看好,这被退回也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哥们儿都是体贴的,人一到家,就拉着直奔风月去找妞儿给他败火了,十九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更何况咱华哥没当兵前可以御女高手,高峰时期一天一个都不带重样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一年的不点炮、不上马子,华哥肯定是憋坏了,他这人火气一上来,手上就没个准头,那小兵嘎子的不过是被他单方面泄愤而已。

风月,青城最为顶级的娱乐场所,有诗云:“承平岁月孽花夭,公子富豪游兴饶。灯雾香尘春复夏,森声沓躅昼连宵。几身肉与钱相兑,诸魄醒同幻错交。莫谓长安帝听近,都风异臭齉司曹。”

这儿的姑娘人美,气质优,多是大学以上的学历,来这儿的客人也是非富即贵的,一场子下来,光酒钱加给服务员的小费就得大一万,在这个普通工人只有五百块钱工资,一碗米粉只需一块钱的年代,一万块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

这还不包括带小姐出台、打炮、玩儿花样,真当真玩儿起来,一晚上够人家几年的嚼用。

风月的老板娘就叫风月,效仿古人,调.教出四大美人,分别是:妹喜、褒姒、妲己、骊姬,彼时都被齐岳齐大少叫了过来,果然姿色绝艳,将一冰的褒姒和一妖的妲己塞给了秦锦华,凑一个冰火两重天,另叫了两个姿色不错的小妞陪李威威和关鹏,自己搂着妹喜谈人生谈理想,这是不可能的,没直接办了,那是秦老大刚从部队回来,还没将周身的那点子正气转化成匪气,让他们这帮子哥们儿看着有点怵。

骊姬被薛潘子勾去急吼吼地开始摸起骨摸起肉来,这人就是一根筋儿,后知后觉不带看人眼色的那种,自己得瑟了,还不忘吆喝其他人,“华哥,包厢已经备好了,要不您先进去败败火气,那玩意憋久了,伤身,褒姒姐姐、妲己姐姐还不伺候着咱华哥,”大手揉着骊姬的水蜜桃,嘎嘎地笑着。

薛蟠子大名薛传瑞,他家老爷子是青城市公安局一把手,老太太税务局副局,唯一的儿子没继承到二人的优点,整一二货,最是好色,本来看着还挺周正耐看的脸因他特有的猥琐奸笑声被模糊化了,行事做派很有他老祖宗薛蟠子的风格,久而久之,大家就忘了他的学名。

秦锦华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懒然地窝坐在沙发上,双腿自由岔开,坐姿狂放,眼神戏谑,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蟠子,许久没练了吧,”

薛蟠子猛不丁地打了个颤儿,嘎嘎地笑了几声,越过他的骊姬,揽过一旁的关鹏,问,“鹏子,听说关叔开了二春,给你找了个新妈,还带了个新妹,怎么样?妞正不?”

“你是问我那新妈,还是问我那新妹,”关鹏吐了个烟圈儿,皮皮赖赖地问。

“自然是你那妹儿了,拖着个十五岁的拖油瓶的新妈再正能正到哪去,徐娘半老的咱也不稀罕,便是稀罕了,也不能撬关叔的墙角啊,”又是嘎嘎几声奸笑。

“那你就睁大了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看,什么叫正,”‘嗖’的一声,一个纸片儿就刮了过来,扫过薛潘子的那张厚脸皮子落在骊姬的大腿上,薛蟠子拿起来,“乖乖,一对姊妹花啊,够招人的,鹏子,你后母生了两闺女?不会吧,别告诉我这是你后母,嗷…打个商量呗,这么好的福利不能都搁你爷两占啊,分兄弟一个呗,”

关鹏‘呲’了一声,手一伸,“照片还来,”

齐岳喊道,“蟠子传过来,给爷也撒么撒么,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绝色,”

“嘁,也就一般,马马虎虎,比在座几位怀里的可是差了不只一点半点,”一副不屑的样儿。

“草,”

谁不知他薛蟠子的品味,越是狗屎越能夸出一朵花儿,真不屑了,反而有点看头,再加上又是关鹏的后妈和妹子,大家兴趣都上来了,以齐岳打头,其他人蜂拥而上地将他扑倒,抢照片。

一个个待看过照片后,眼睛都贼拉拉地亮堂起来。

“鹏子,你说你爸年岁也不小了,能驾驭这朵娇花不?别英雄了一辈子,最后死在女人身上,丢人喏,”齐岳叫。

“鹏子你爸挺牛轰的,哪挖出来的这对极品母女花啊,哎呦呦,哥们有点端不住了,”朱威威砸吧着嘴说。

最后照片落到秦锦华手中,笑着说了句极中肯的话,“关叔眼光从来都是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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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

关景天的动作很快,只两个星期就将转学手续和结婚手续办好了,还说要办个盛大的婚礼,将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开个三天流水大席,婚礼一定要中西合璧的,穿完婚纱还要穿大红旗袍的那种,被夕怡瑾喝止了,她说,快歇着吧,都是二婚头的人,高调个什么劲儿,扯个证儿凑合着过吧,再说两人都有孩子,一般大小的,总不能让他们在婚礼上做花童吧。

夕颜觉得,她妈一直都是走在潮流前线的,从来说话都是让别人无话可说的。

可关景天比她妈出口更惊人,他说,两孩子做花童大了点,做伴郎伴娘挺合适。

夕颜对关景天的定位有些混乱,看长相做派像个儒商,为了配她妈的旗袍行头,还专门定了套中山装来穿,可一说话总透着股土匪山上大当家的感觉,不过,对她和她妈倒是挺好的,拿她当女儿疼。

今年她们要去青城过年,夕怡瑾带着关景天去给亲朋好友道声别,夕颜在家里打包自己的行礼,有的要带走,有的不用带走,药铺子还开,青城离江城也不远,坐火车也就六个小时的时间,就当在外地求学了,轮休的时候就回来看看,房子有忠叔看着,他会定期让人过来打扫的,将祖屋租给别人,不舍得。

但不带走的也要封箱存起来,虽说不是啥值钱的古物,但也是陪伴多年的物件,都是有感情的,不能让它们摆在那儿落灰,且她不习惯别人进她的房间动她的东西,便是打扫也是自己来。

看着绣房不大,东西不多,可一收拾起来,就显杂了,光书房里的书就整理了两天,大多都是代代传下来的中医书籍,还有她妈的画册和画集以及收集的一些古书籍,带一部分,封一部分,不管带还是封都要晒晒先,好在有庞东林帮忙,否则还真是挺累人的。

夕颜对这片养育她十五年的土地还是非常不舍的,越整理越不舍,越收拾越眷恋,角楼的一草一木,一青砖一石瓦都有她的回忆,她舍不得她的绣楼,舍不得她的小姐床,舍不得她的书,舍不得她的昆曲,舍不得她的菜园子,舍不得她种的花花草草们,青城肯定没有这样的角楼,古色古香可以让人穿越过去的角楼,还有她的东林哥,她也舍不得,到了青城,她又是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将她当小孩子一样宠着了,眼睛不禁有些发酸发涩。

“颜颜,”庞东林叫道。

“嗯?”

“不舍得,嗯?”尾音卷绕,带着丝丝宠溺和温柔的眷念。

夕颜的努力隐忍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后落了下来,他总是能一语击中自己的心思,庞东林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捏着下巴轻轻抬了起来,这次没有用手帕,而是直接用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乖,不哭,”

然后,夕颜哭的更凶了,打着嗝儿地说,“东林哥,江城是个有着文化底蕴的古城,这片土地孕育了女词人李清照走过,大文学家曹雪芹走过,这片土地人杰地灵,人文荟萃,孕育了一代代让人口口相传的名人,南唐的卢郢;北宋的叶祖洽、秦桧、秦熺、俞栗;南宋的吴潜、张孝祥;明朝的黄观、焦竑、朱之蕃。清朝的胡任舆、秦大士、黄思永、林本直,太平天国的傅善祥(为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状元)。

梁武帝萧衍,民族英雄邓廷桢,好的坏的,忠的奸的,都承载着历史的车轮,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像喜欢这个城市一样喜欢另一个城市,”

“颜颜,若是你不想走,那就不走了,”庞东林仍是用指腹细细地帮她擦拭着眼泪。

“不走?”

“嗯,不走,我…”

“颜颜,你同学来找你,”忠伯进来说。

夕颜急的用手背抹泪,却在这时,一方手绢递了过来,她接过,轻吸了下鼻子,擦着脸上肆虐的泪水,鼻尖红红地说,“东林哥,我去看看是谁,”

家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为了安全,忠伯从来都不会随意放任何人进来的,除非夕颜或她妈确认身份后亲自领进屋。

药铺的门口前站着一个男孩,自那日后,她便没去过学校,反正也没什么要好的同学和朋友需要告别。

“许歆?”那个有着竹子一样清雅气质的帅气男生。

“夕颜,我听说你要转学到青城去了,是么?”

许歆的声音清清雅雅,像风吹竹叶的声音,真好听,夕颜想妈妈说得对,她的品味一直都是好的。

“嗯,下了礼拜就走,对不起,造成你的困扰,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