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颜,你会不?”

一瞬间,夕颜的目光柔了下来,“嗯,跟我妈妈学过一些,”

多年后,当秦锦华看到笔记本里的那张素描男孩,或者勉强可称之为男人时,就有一股冲动,想将那本笔记本撕烂、销毁、烧成灰渣子,可是他不敢,他能做的只有逼着夕颜在她所有的笔记本的每一页上都画上他的素描,旁边注明:我最爱的男人——秦锦华!

夕颜说他幼稚。

他说:老子要是幼稚,就该在看到那幅画后,找人将他做了。

奇妙见面会

在国内还没有官二代一说时,关景山就是个官二代了,他爹是青城柳林镇供销社社长,他娘是畜牧社主任,别人家还在吃吃糠咽菜一年吃不到一回肉的时候,他家一个星期能吃上好几顿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咬一口,油都能顺着嘴角流到肚脐眼的那种大块红烧肉。

关景山兄弟姊妹五个,他行五,大哥在部队当兵,因表现好被保送到军校,毕业后娶了部队里的文艺女兵,两口子留部队继续为国效力,二哥在煤矿厂上班,娶了煤矿厂副厂长的大女儿,也就是薛蟠子的大姨,大姐在信贷局上班,嫁给了钢铁厂的技术员朱鑫淼,也就是朱威威的大伯。

二姐在铁路局当售票员,嫁给了铁路局副局长的公子邹沁洋,也就是汪乔的大舅。

改革开放初期,一些小年轻受到港台剧的影响,认为耍流氓是件很酷很帅很拉风的事,纷纷效仿,花衬衫,喇叭裤,蛤蟆镜,吊着膀子调戏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关景山是家中的老幺儿,自小就是个上跳下窜崇尚暴力不服管教的主,他爹妈兄姐都要上班,没时间管他,等发现毛头不对再回头管时,关景山已经是柳林镇里有名的官痞流氓头了,吆五喝六的后面跟着一大帮小流氓小混混,成日里欺男霸女,斗殴生事抢地盘,反正除了好事什么都干!

被他老爹和二哥吊起来打得皮开肉绽,伤好后依旧我行我素地不干正事,打是打不改了,关老娘最疼这老儿子,第一次打她没看见,再打时,护在怀里说啥也不给打,没法,一家人合计了一下,决定给他娶房媳妇,让媳妇管他。

老关家是镇上有名的体面人家,但关景山的名声却是声名狼藉,家世好闺女俊的人家是不会将女儿送给他糟践的,偏关景山又是个眼界高的,摸样一般的姑娘伢根本看不上。

老关家动员了所有的亲戚朋友给儿子说媳妇,家境差点没关系,姑娘一定要漂亮要善解人意要持家有道会过日子,然后关景山在相了大半年的亲后选中了他二嫂通过她同学的大姨的女儿的小姑子给介绍的女孩。

胡丽琴当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家里兄弟五个,姊妹三个,她行五,那个年代,家里七八个孩子正常,可胡家不比关家,一家子都生活在农村,大集体的年代,哥哥嫂嫂、侄子侄女一大家子人吃住在一起,吃不好,穿不暖,哥嫂们你嫌我吃多了,我嫌你少干了,指来指去的,都想着怎么偷懒耍滑而不是致富丰家,这样的日子成日嘈嘈杂杂的,虽说不至于穷的揭不开,但也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

在关家去提亲前,胡家人都知道关景山是个不过日子的主,谁家把姑娘嫁过去就是害了她一辈子,可在那个彩礼只有八百八,最多一千一,一万块钱都是万元户的年代,关家人承诺的礼金是八千,且还给买齐三大件:缝纫机,电视机,自行车,胡家人半点犹豫都没地就应承了这门婚事!

连父母兄长都管不了的关景山哪是只有十七岁的胡丽琴敢管的,更何况,关景山当时受港台黑道片影响太深,觉得当大哥的一定要有几个姘头,胡丽琴最多是大房正妻,娶进门就是为了生个儿子接他班的。

改革开放带动经济发展的不是知识分子,而是流氓商人,对做生意笼络人心这种事,关景山算是天赋异禀,自学成才,上小学的时候,他就知道拿他娘给他做的牛肉干让班里学习好的小朋友帮他做作业,让学习跟他一样不好的同学管他叫大哥,替他揍他看不顺眼的人。

上了初中、高中后就敢将家里用不完的粮票、吃不完的肉、米、鸡蛋、白糖‘拿’出来卖,自己不出面,挑了两个小弟让他们卖。

高中毕业后,他也是流氓混混里的文化人了,对市场需求和发展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敏锐度,开始捣卖起服装、电器、米油来,在那个物质缺乏、求大于供的年代,卖什么都发,再加上他也是有背景有路子的人,发条什么的都好拿,他也不是蛮混的人,也知道避嫌,自己做背后总指挥总策划,让手下一帮兄弟冲锋陷阵,从柳林镇以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迅速发展到青城市,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捞越多,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家用倒是越给越多。

胡丽琴在供销社里挂了个售货员的职,带着儿子关鹏住在柳城镇的老房子里,关景山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回来最多呆上两天就走,都知道他在外面养情儿玩女人,胡丽琴也知道,可关景山混归混,玩归玩,待她们母子却是好的,吃的穿的用的,哪样都是最好的,对她接济娘家的行为也是从来不问的,让她每次回娘家都有种做女王的感觉,被兄嫂们捧着,被姐妹们巴结着,被邻里们讨好着,被昔日闺蜜羡慕的感觉很好,让人飘飘然。

手上有钱,工作得闲的她开始喜欢打点小麻将,牌桌上男女都有,侃起闲话来生冷不忌,一来二去的,母猫发.春,野猫儿就闻着腥味上门了。

一次,关景山的朋友从南边回来,送了几个进口的机器人给关鹏玩,正好关景山那日也没啥要紧事,就拿着玩具回柳林镇了。

到了家门口,就见六岁的儿子蹲守在门口的石墩前用尿活泥巴玩儿,一身脏兮兮的跟个小乞丐似的,旁边石墩上坐着一两岁大的男孩正在玩他上次回来给儿子带的黑猫警长,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他从南边倒卖来的款式。

关景山怒了,以前他回来送家用时儿子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家里上上下下也被打理的有条有理,虽然爱打点小麻将,但问题不大,这点输赢他给的起,还想说明年青城那边稳定后,就将母子两接进城一家团聚呢?结果,她竟然跟他玩儿阴奉阳违,就要问儿子,你妈呢?

就听关鹏和那男孩大声喊,“妈,我爸回来了,”“爸,关鹏他爸回来了。”

关景山脸一下子绿了,踢开大门怒气冲冲地进了院,随手操起一根火棍子,进了屋,就见一对狗男女从床上滚下来,一脸惊惶,女的慌忙间将一床单裹身上,屋里还飘着让他恶心的味道。

男的是他高中同学孙伟,成绩好,考上了一所化工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柳林镇的造纸厂做技术员,娶了造纸厂的厂花做媳妇,现在是技术部主任,两人关系一般,属于那种见面都不会主动问好的那种。

看着孙伟披着床被子,哆哆嗦嗦地准备往床底钻的熊样,关景山怒及反笑,“孙子,你妈的真是有出息了,连我的女人都敢上,”

孙伟见他手里操着一根手臂粗的火棍子,晓得他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狠主,什么里子面子、尊严骄傲都顾不得了,吓的跪倒在地,说,“关哥,是嫂子是嫂子勾引我的,我们这是第一次,真的,真的就是第一次,”

关景山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什么第一次第二次的,敢动他的女人,就是找死!

“孙子,我他妈叫你孙子你还嫌我给你乱起外号,你她妈但凡像个男人一样承认了这事,我还真要高看你一眼,给你竖个大拇指,”转头对一脸惊恐的胡丽琴,“你要给老子找奸.夫,倒是找个像样点的,这么个货色你也能往床上拉,你她妈够贱的,”

他不是不打女人,只是怕一时手重将这女人打死,平白地为了这样的女人惹上官司,深吸一口气,说,“穿上衣服,咱两现在去把离婚证领了,”

胡丽琴顾不得害怕,从床上跳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哭着求饶道,“景山,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看在儿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跟我离婚,没妈的儿子像跟草,咱两要是离了,孩子心里得受多大打击啊。”

关景山抬脚将她蹬翻在地,抄起手中的火棍子将欲要逃跑的孙伟一顿乱打,完后说:你他妈的要找男人就给我滚远点,玉米地,草垛子,再不济花点钱开个房,我他妈的都当没看见,可你他妈的跟男人乱搞,居然叫我儿子看门报信,没妈的儿子像跟草,有你这样妈的儿子就是龟孙子,还是绿头龟,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痛痛快快地离了,要么我将你两扭送到公安局,给你两整个通奸罪,”

“景山,你不能这么对我,你在外面那么多女人,我从来都没管过…我只是一时糊涂,一次失足,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玩牌,不跟那些人来往了,”胡丽琴一直对自己的相貌挺有自信的,除了孙伟,柳林镇至少一半的男人都哈她哈的要死,连孙伟那厂花媳妇都要逊色几分,就连关景山每次回来都会拖着她直接办事,她也不是真的水性杨花,只怪关景山成日不着家,她又正值大好年华,天天被一帮男人围着献殷勤,心不荡漾才怪呢?

这孙伟在容貌方面的确比混蛋关景山儒雅秀气斯文博学有气质多了,被这样的男人爱慕着,是个女人都把持不住。

可这男人再好,也不足以让她舍弃关景山这个大金山,一技术员能有多少钱,哪怕他现在是主任。

关景山嗤之以鼻,“你都说我外面那么多女人,我怎么就稀罕你这个跟别人搞过的破鞋?”啧啧,“脏,真脏,”

这会儿的他就是个混蛋,还是个有着大男子主义的混蛋,老婆是什么?老婆是传宗接代操持家务的,外面的女人是用来玩的,男人不玩女人那还叫男人吗?男人之间换着女人玩也是正常的。

你占了老婆的身份,我给你足够的体面和权力,钱任你花,孩子由你生,外面女人谁都越不过你去,可你要是敢在婚内给老子戴绿帽子,别说一次,就是对别人有点想法,都是不行的!

男人玩女人到什么年代都叫风流,女人找男人,在什么年代都会被人唾弃。

这婚就这么离了,看在她为自己生了个儿子的份上,关景山很大方地给了她五万块钱的赡养费,80年代中期,五万块对普通人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胡丽琴求也求了,哭也哭了,见一丝挽回余地都没有,就拿了钱走人了,自两人离婚后,关景山将关鹏带进城,两父子相依为命,再不提结婚的事。

90年,关景山找他姐夫邹沁洋谈包铁皮贩卖煤炭的时候结识了他姐夫的把兄弟秦峥嵘,秦峥嵘比他大几岁,刚从威海回来,威海是沿海城市,经济发展迅速,钱捞起来比青城这种小城市快的多。

他被说动了,将青城的生意交托给他的好兄弟汪毓琅和朱兆庭,也就是汪乔和朱威威的老爸,将儿子送到二姐那让她帮忙顾看,自己带了一半积蓄奔威海捞金去了。

一走就是五年,再回来,就成了腰缠万贯的房产老板,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发家的,反正就是发了。

只是仍是单挂,把他爹娘和姐姐们都愁死了,宁愿他少赚点钱,也希望他找个女人过点安生日子,可一提这事,关景山就烦,在家里呆了半个月不到,就又走了,一走就是两年,再回来时就说自己看上了一个女人,非她不娶。

年龄一大把已经退休的关爹关娘很开心,终于能在进坟墓之前看到小儿媳妇了,就说,那赶紧带回来啊!

然后关景山就去带媳妇了,这一带就是一年多,把两老口急的啊,这就是去火星带媳妇也该回来了,逼着二伯去打听媳妇是哪家的,老二去了一趟江城回来后才说到小弟看上的女人是个离异带孩子的,关爹就说了,“甭管离异还是带孩子,只要他愿意娶,就是缺胳膊少腿咱也随了他,赶紧把人带回来,”

关老二又爆出,景山是看上人家了,可人家没看上他。

关娘不乐意了,说:“我儿子家世好个子高长得帅还有钱,虽然带着孩子,可就冲他这条件,多得是人给我孙子做后妈,凭啥她还不乐意了,”

关老二将夕颜母女俩的照片给二老看,说人家条件也不错,是中医世家出身,又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人闺女十岁就能给人看病诊脉,十五岁就是坐堂大夫。

做娘的都偏心老幺儿,关娘就想,小山子闯南闯北的,什么都不缺,就缺个会调养身子的媳妇,这媳妇长的漂亮,又会治病,可不是最适合儿子的吗?立马态度一变,抱着关老二的胳膊哭着说,“你弟弟这些年没少吃苦,单挂这些年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个上心的人,你们这些做兄姐的可一定要帮他把媳妇娶进门啊,一个不行,就让鑫淼、兆庭、仕宗、贵庭、沁阳他们都去,实在不行,就让峥嵘给我把人掳回青城来,”

所以,虽然夕怡瑾没来过青城,但关景山的哥哥姐夫铁哥儿都有借故去江城看过她的,不只一次,初时就是想看看关景山迷的女人长什么样,听说这女人还是离异带着个孩子,就更好奇了,要知道自打关景山离婚后,多少人给他牵桥搭线的介绍女人让他再娶一房,他都没愿意,其中不乏有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

见过夕怡瑾后,才知道这小子挑女人的眼光跟做生意的眼光一样毒、准、狠,后来再去,就是给关景山打气兼出谋划策镇场子的,结果,还是痴缠了两年才抱的美人归,若非关景山护着拦着,混黑的秦峥嵘还真打算直接将人掳回青城,待生米煮成熟饭后慢慢培养感情。

可关景山这次是铁了心要先有情再结婚,好在也真的被他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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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下来时,大厅里坐满了人,男男女女的,还有一些是熟脸孔,“弟妹啊,颜颜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颜颜,这是你秦伯伯,也是你华子哥的亲爹,”关景山替她介绍道。

“秦伯伯好,”夕颜也是见过秦峥嵘的,有段时间她们家药铺总会来一些外地病人,这位秦伯伯就是其中一位。

“乖,虽然咱们先前在江城见过面的,但那时你还不是我的世侄女,秦伯伯想表示对你的喜爱都没立场,现在不同了,你妈嫁给了你关叔,你就是伯伯的亲侄女了,”秦峥嵘递过来一个红包。

夕颜看看她妈,她妈笑着冲她点点头,她双手接过,“谢谢,秦伯伯,”

“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不用跟伯伯这么客气,”秦峥嵘心情不错。

“颜颜,这是我二哥,你该叫二伯,这是我二嫂,你叫二伯母,”

“二伯,二伯母,”

“颜颜还记得二伯不?”

“记得,二伯是去看风湿腿的,不知道伯伯的腿有没有好些,”

“喝了按你的方子泡的药酒后,好多了,刮风下雨的也没那么疼了,”

“那就好,要继续喝,风湿这种病贵在坚持,配合着炒热的盐搓揉膝盖的法子,效果更好,”

“嗯,一定照做,”

之后是两个姑姑、姑父及叔叔婶婶,而男长辈们多会多嘴问一句,“颜颜,你还记得我不?”

都是去中药铺子看过病的,没病的也会抓点补身养气药的,夕颜习惯性地循例问了一番,说不清楚的,就直接给他们重新把了脉,这气氛有些囧,明明是晚辈见长辈的场景,结果变成了大夫回访病人的场景,尤其再看到夕颜那一脸认真听讲又严肃叮嘱的模样,别人怎么看秦锦华不知道,但他就是觉得很想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结果,夕颜皱着眉头看他,二伯皱着眉头看他,齐叔皱着眉头看他,薛叔皱着眉头看他…连他爸都皱着眉头看他,秦锦华摸摸鼻子,“那个,你们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写关景山的过去,就是想说明,这其实是个流氓二代的文。

啊啊,都是流氓啊!

乖孩子(修)

从大人的谈话中,夕颜大约猜到了她关叔生意做的很大,各方面关系网的朋友很多,今晚的接风洗尘宴会秦叔、汪叔他们做主请了不少人来,可真到了御苑山庄,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不过是个接风宴,就包下了三楼的整个偏厅,摆上了八张豪桌,另开了一间包房给跟大人一道来的孩子们。

说是孩子,但多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姑娘、小伙们,都是关鹏等人认识的,堂姐、堂哥、表姐、表兄、发小哥们儿,聚在一块便唧唧咋咋地说了起来。

青城也是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城,但是比之江城,他的文化底蕴要粗糙一些,无论是语言环境还是风俗习惯,都是大粗大糙的那种,连本土菜都是大盆大碗大锅的那种,类似于地锅鸡、大盆菜、粉蒸肉、坛子肉等,就好像青城的人,应了那句什么样的水土养育什么样的人。

青城方言口语极重,话音又梗又冲,一张嘴就跟吵架似的,巴拉巴拉,说到兴奋时,都能看到唾沫星子乱飞,先前在别墅时,关景山、关鹏他们为了迁就夕颜母女,说的都是普通话,带有青城口音的普通话,青城人听青城人说普通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听多了就想冲过去,一巴掌盖他脑门上,吼道:能好好说话不?不能说就闭嘴!

外地人听青城人说普通话,也觉得别扭,那种梗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别扭,青城地方话听着倒是没那么别扭,但是听不懂。

夕怡瑾跟关景山认识也有两年多了,青城话慢慢听也能懂个大概,夕颜就不行了,听话全靠猜,就好像薛蟠子的大堂姐薛南晴对她说,“小姑娘长的挺俊(zhun)的,”

她想应该是在夸她长的漂亮,便习惯性地回了句,“姐姐也很俊,”

薛南晴笑的挺开怀,拍着她的肩膀说,“还是妹妹识货,以后别跟这帮癞歹哄的兔崽子玩,跟姐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的咣当来,姐您就别朝自己脸上贴金了,还识货?就你那卸了妆半夜去上坟,老猫猴子见了都以为见到同类的脸,你咋好意思接人话茬来,”薛蟠子回。

“滚,瞧你那西里斜歪的样,骂你都脏我的嘴,踢你都脏我腿,死一边去,”

“再孬,也比你这艘比扣子强,怎么着今个也是第一次见人颜颜,不包个红包,给个见面礼,你也好意思来,”

“滚你个起椰子半吊子,”

夕颜听着那叫一个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呆呆地看着两姐弟,这是吵架,还是吵架呢?

这时候,秦锦华的作用就出来了,七几年,秦峥嵘还是个小流氓混混的时候,得罪了青城一颇有势力的大哥,在邹沁洋的帮助下离开了青城,误打误撞去了A市,作为帝都的A市,机会总比青城多。

在A市混了两年,凭着敢打敢拼不要命的劲头倒是闯出了点成绩,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了秦锦华的妈妈谷婉玗,很狗血地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的戏码,后来谷婉玗家人嫌他是个混黑赚偏门钱的,不同意二人来往,将谷婉玗反锁在家中,不许两人见面,秦峥嵘求妻不得,决定发愤图强赚大钱回来娶媳妇。

那时威海做改革开放的试点,他成了第一批去威海捞金的外地人,两年后,秦峥嵘在威海闯出了大名堂,再回A市找谷婉玗时,得知谷婉玗在他走后没多久就离开A市,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又过了两年,就在秦峥嵘被父母逼着娶了媳妇并生下一个女儿后,谷婉玗托人送来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又过了三个月,从A市传来谷婉玗病逝的消息。

秦峥嵘去A市奔丧,发现谷家人竟都不知道谷婉玗为他生过一个孩子的事,想来当初离开A市就是想为他生下儿子,并将儿子独立抚养长大,为此他消沉了大半年,缓过神来后,将儿子带回青城交给父母养,就怕谷家人知道儿子的事,跟他抢。

一年前,谷家不知从哪里得知谷婉玗育有一子的事,说不希望自己女儿唯一的骨血混黑,便动用关系将他送进了部队,可惜哇,在青城的大氛围下,秦锦华已经从骨子里被染黑了,进了部队没一年,就因殴打人致伤,被发还回青城,秦峥嵘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交给他一张卡,让他放松放松,不过,品质没漂白的秦锦华倒是说的一口标准且地道的普通话。

“听不懂?”

夕颜一脸迷惘加纠结,“有点难,”

这样儿,挺傻的,秦锦华笑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属于那种阴狠、深沉派的,为了锻炼自己做个合格的混黑大哥的儿子,他也一直装酷来着,很少笑,也鲜少觉得有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他笑的,可这丫头,不过认识了一天,就让他多次绷不住笑场。

有点本事哦!

“方才蟠子的大堂姐薛南晴骂蟠子,‘瞧你那西里斜歪的样’,是说他不正经,蟠子回,‘再孬,也比你这艘比扣子强’,是说他姐小气,老毛(mao,3声)猴子是鬼的意思,癞歹哄是邋遢的意思,起椰子是人来疯的意思,”秦锦华替她翻译道。

“那他们姐弟吵架是真吵,还是闹着玩儿的,”夕颜好像懂了些,不过还是挺纠结的。

“闹着玩儿的,这帮人都闹惯了,怎么,你们江城那边的人都不打闹、逗趣的么?”

夕颜想想,“好像有吧,不过,应该没这么…”她比了一个手势。

“闹腾?”

“?”

秦锦华低低笑了起来,“你真是乖孩子,”好像?应该?大约她真的没见过这种场面吧,也是,小小年龄就学医、学画、学写毛笔字,哪有时间去关注这些东西。

她的头发很长,长至腰际,好似上好的丝绸扑洒在肩背之上,勾的人总想去撩拨一下,明明十五岁不到十六岁,却给人一种睿智而成熟的感觉,真不像个孩子,可是有时候却又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纯然而美好,像是一朵冰山上的雪莲花,冰清玉洁,纯洁晶莹,却又是那么的孤独,让人心疼。

“你这句话不是夸我的话,我听得出来,”

看似平白直述的话,愣是让秦锦华听出了其中的恼意,孩子气十足,小腮还微微鼓着。

秦锦华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真是夸你的,我真觉得你是个乖孩子,真的,”他一米八五的个头,夕颜却一米六不到,这么摸上去,真有点大人夸孩子的劲头儿。

世间只有两种女子可以击垮男人的灵魂,一种是美的不可方物,一种是臊的不知所云,当然是在床上不知所云——豪无语法地嗯嗯啊啊。

貌是皮囊,艺是核,这般大家闺秀的气概,需要家教和学养文职润之,好似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

“颜颜,那边有几个叔叔伯伯都想见见你,你同关叔过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关景山笑着过来牵她,到底是妈妈的老公,夕颜没有拒绝他的亲昵,任他牵着。

关景山挺高兴的,秦锦华跟上去,充当夕颜的青城话翻译,第一次见面,又临近年关,红包总归要给的,看关景山对人这稀罕劲儿,给少了都不成,夕颜自己拿不了,口袋里又装不下,秦锦华便自发地充当起了备用口袋,帮她拿一些,后来他回想这事儿时,深深地觉得两人那晚的情景就好像老丈人带着小夫妻拜见各位叔伯长辈,怎么那么美呢?当然,跟在夕颜后头眼馋红包的汪乔、薛蟠子等人被他华丽丽地忽略了。

关景山的朋友真的很多,多是有利益关系且攀亲带故的,饶是夕颜记忆力很好,也被绕晕了,那关系比薛蟠子的大姨是关鹏的二伯母,汪乔的大舅是关鹏的二姨夫,朱威威的大伯是关鹏的大姨夫还乱,不过红包见面礼什么的倒是收了不少。

回到关锦山专门给他们小辈儿开的小包厢里时,汪乔递过来一个让服务员找来装水果的竹篾篮子,几人将帮夕颜装的红包朝篮子一丢,汪乔拉着夕颜拆红包,依着夕颜的家教,拆红包这种事儿怎么也得回家避着点人拆,倒不是觉得钱财不能外露,只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可见汪乔一脸兴奋样,倒不好说什么,只能跟着她一起拆。

汪乔一向粗鲁惯了,拆红包也只为里面的钱,三两下工夫打开红包,拿出里面的钱,将红包随手丢弃,有时直接将红包扯烂,拿钱丢包,夕颜不,她拿过红包,从封口处轻轻打开,右手两指捏住红包两侧让缝隙变大,左手拇指和食指探进去将钱取出,钱放到一旁,红包收口放好,一套动作下来,就跟她用毛笔写方子一样,让人看着极是赏心悦目,若是红包有思想,也觉得自己被人尊重了。

关鹏负责数钱,他也不细数,都是摸钱摸惯的主,随手一捏,就知道个差不离。

“扣扣,”包厢门打开,是夕怡瑾,见她们正在拆红包,举了举手中的手机,“颜颜,东林的电话,是现在接,还是待会你回过去?”

“现在接,”夕颜丢下手中的红包,起身从她妈妈手中接过电话,一闪身出了包房。

“东林哥,”鼻子酸酸的,有些想哭。

“颜颜,是想哭了么?”

“嗯,”

“乖,别哭,你在那边哭,东林哥没法帮你擦眼泪,”

“我不哭,东林哥,”

电话那头,庞东林好似呢喃般,说了声,我的颜颜最乖了,搞的夕颜眼眶又润湿了,接着就听他问,“青城那边怎么样?他的家人欢迎你们么?”

‘他’是指关景山,他从来都没叫过他一声关叔,无论是人前还是人后,夕颜的泪又漫溢出来,“还好,挺好的,都挺热情的,”

“会想江城么?会想我么?”

“会,”

“我也是,会想你,想你们,”

**********

夕颜再次进来时,就听朱威威的大堂哥朱清越笑着说,“行啊,颜颜,这一会儿功夫,赚的钱都够在咱市中心买两套大三房了,”

青城的房价现在一千不到点一平方,大三房一百平左右,把薛蟠子等人羡慕的直闹着让夕颜请客,夕颜笑着说好啊,由着将钱丢进一个塑料袋中,也没经手去整理,直接放在装有红包的水果篮子里。

秦锦华在她之后进来,拉过朱清越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真大气,那里面可是两套房子的巨款,就不怕一会谁顺手牵羊给牵了去?”语气似带有几许不爽的揶揄,点了支烟,眯着眼睛吐着眼圈儿,这股邪肆的透着坏男人气质最是让女孩无法抗拒的。

桌上有两个同父母一道来的小姑娘眼睛都开始冒桃花了,连汪乔都在心里起闷儿,华哥这又是想勾搭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