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又笑出来:

“没什么,一个没想到的老朋友。”

“你的Lewis?”霍展鲲挑着眉毛笑问,这个Lewis的大名他自然也是听过的,这时见她神色有异便拿出来打趣她!

“怎么可能!”她横他一眼,却将那卡片不动声色地塞到枕头下,“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不用管他!”

大家又闲聊一阵,她看雪落在旁边也搭不上两句话,便向他笑:

“大少奶奶也来很久了,她就先回去了吧,不然大少爷在家可要等着急了!”

雪落正巴不得她这么说,连忙也开口:

“是啊是啊,展谦还在等我呢!”

曼妮开了口他自然是要给面子的,他眼睛在雪落身上转了一圈,终于点点头:

“好,你先走!”

她立刻松下一口气来,向曼妮道过别连忙招呼了习妈快走,他也正好站起来去帮曼妮拿水果,曼妮看着他的背影,他拿起水果,脸却微微往门外的方向侧了一点,她手摸到枕头下的那张卡片,突然觉得心寒起来!

曼妮的伤本来就轻,没几天便痊愈了,霍展鲲在明月楼设宴为她压惊,这一桌只请了自己家的几个人,本来是要一同宣布他们的喜讯的,曼妮却顾虑还不到一个月他们便说要结婚实在是太快了,只让他再压几天,他笑话了她一番后也只有依着她,那天除了霍展谦霍府里的人都来齐了,另外就是曼妮父女,席间觥筹交错,冯姨妈母女的话又很多,那气氛是热闹极了,散席过后曼妮仍旧意犹未尽,单独约了雪落去她住的地方再秉烛夜谈,厨子送来几样精致糕点,曼妮还专门向霍展鲲要了一瓶洋酒来,两个人关在房里说些贴己话,曼妮不断向雪落敬酒,她却喝不惯那洋酒,只觉得苦涩难以入喉,倒是曼妮在外国长大喝惯了的,一杯一杯喝了不少,那白玉般的面庞也渐渐通红,醺醺然地说起醉话来!

那边服侍曼妮的小环早已经去请了二少爷来,只说曼妮小姐喝多了酒闹着呢,霍展鲲吩咐小环叫厨房熬醒酒的汤,他径直走到曼妮的房间,果然见她醉得厉害,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雪落正在旁边跟着着急。

他皱眉:

“怎么喝这么多!”走过去便要抱她起来,曼妮却说着酒话挣扎,手脚乱动着,正正将桌上的暖水瓶推下地去,不偏不倚砸在雪落脚边,砰的一声脆响,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滚烫的热水溅了大半到她脚上!

她痛呼一声蹲了下去,霍展鲲脸色一变,立刻将曼妮放在床上过来拉她,她连忙推开他的手,自己咬牙站起来往后退:

“你、你照顾曼妮就好了!”

那满地的玻璃渣子被她踩得嘎吱嘎吱地响,他只看得冒火,踏上前去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

“你给我闭上嘴!”

这时小环刚好回来,霍展鲲只吩咐了她一句:“好好照顾苏小姐。”已经抱着雪落急急穿出门去!

小环绕过满地的碎玻璃想要给曼妮热敷,却见床上的人一只手攥紧了床单,眼角居然有泪花闪闪!

作者有话要说:文文还有很多的不足之处,谢谢大家的建议,我会结合大家的建议再仔细考虑推敲的,争取让漏洞越来越少。再一次谢谢认真看文,诚心提出宝贵意见的亲们!

雾霭沉沉(二)

霍展鲲抱着雪落从走廊上急穿而过,她又慌又急,这让人看到了像什么样子,连忙去推着他: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

话没说完便见走廊尽头走过来一个老妈子,见到这情景果然是惊住了,她的脸火一般烧起来,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而霍展鲲却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只喝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烫伤膏来!”

老妈子诺诺应着连忙去了,他抱她到客厅的沙发上,弯下腰去正要去除下她的鞋袜却教她连忙按住手,她尴尬说道:

“这个…我自己来!”

他抬头看她,那冷淡的眼睛近在眼前,停在她脸上仿佛见了什么异物似的,她被看得七上八下,突然想起自己手还按在他手上,连忙一缩收了回来。他靠得这样近,和她靠得这样近的人只有展谦,展谦身上龙涎香的味道只让人觉得无比的依恋和放松,而他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肥皂气息,烟草气息,还有常年练枪的人身上免不了的火硝枪油气息,只让她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更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次她什么都看不见,就是这样的气息围绕在身边,就是面前这个人一颗一颗将她散开的衣扣扣上的,那样一想脸上更红,只觉得怪异至极,全身上下都别扭起来!

他眼睛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她旗袍的盘扣上,脸色也有一丝怪异,突然伸手将她一推,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哼着:

“当然是你自己来。”

他用劲不小,她猝不及防,那一推只把她推得歪在沙发上,烫伤的脚正好踢着前面的小茶几,只痛得她“哎哟”一声,脱口便喝道:

“霍展鲲你个——”

骂到一半突然想了起来,“王八蛋”那几个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眼睛立刻瞪了下来:

“钟雪落,有本事你就说完!”

她自然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忍气吞声装作没有听到,自己弯腰去脱鞋,一边痛得抽气一边磨牙,真不知道当初她怎么还迷迷糊糊地喜欢过他几天,简直是瞎了眼睛!

她正在肚中暗骂,又听他沉默了半晌开口了,却突然转到和现在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上头:

“钟雪落,你当时不是还想着要逃吗,怎么现在不嫌弃我大哥了?”

展谦虽然听不到说不出,可是个性脾气比你好上一千倍,如果当初嫁的是你恐怕我现在才想逃呢!她恨恨想着,嘴上却不敢轻易答话,继续小心翼翼去除下袜子,他等了片刻不见回答,居然还有更加莫名其妙的问题问:

“你以前不是有本事把姨妈她们都气得跳脚吗,现在却反过来被她们气得跳脚,是不是也因为大哥?”

她不知道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只嘀咕着辩解一句:

“我没气她们,是她们惹我的!”

他突然笑起来,继而冷哼:

“少和我说这些,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心里有气,手上脱袜子便使力重了些,脚背上亮晶晶的水泡立刻被扯破一个,她一声叫出来,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他也皱眉,那一刻突然很想叫她,很想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美好,她是钟世昌的棋,大哥是他的棋,他们的这段婚姻是因为利用而存在,利用完了要拆桥的时候自然也没有人认了。他有那么一刻的冲动真要说出口的,却听见急急的脚步声赶过来,是先前的那个老妈子拿了治烫伤的药膏来,他惊了一下,自然顿住了!

老妈子帮她上好了药霍展鲲站起来便说要送她回去,她吓得一弹而起连连摆手,幸好这时展谦闻讯赶来,她立刻熟门熟路地窜到他背上乖乖趴着,让他去对着他弟弟那张板凳脸,她是再不看他那要吃人似的眼睛一眼了!

回去躺在床上,脚伸到展谦怀里,她靠着枕头便抱怨她今天有多倒霉,他弟弟奇奇怪怪的有多讨厌,他捧着她的脚翻来覆去的查看了伤势,然后轻轻摩挲着没有烫伤的脚踝,墨砚似的眼睛一动不动停在她脸上。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连忙又无所谓地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前我爸爸生气了还拿鞭子抽我,可比这疼多了!”

他跟着她微笑点头,可那眼睛里明明还是心疼,她心里忽然一热,扑到他怀里撇嘴嘟囔着:

“展谦,这世上也只有你会这么心疼我了!”

他身体突然僵了一下,然后伸臂抱紧了她。

那天晚上睡得也不是那么踏实,毕竟脚上有伤,不能像往日那般随心所欲翻来翻去,再蹭破了皮可不是那么好玩的,她迷迷糊糊地只觉得台灯亮了很多次,然后是展谦撩开被子看她的脚,将她东倒西歪的睡姿调整过来,到后来她都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他又起身了,在那些朦胧的意识里,柔和的灯光笼罩着她,他久久坐在床边摩挲着她受伤的脚,他也将她抱在怀里,亲吻着她的耳朵,轻微的气息颤动着扑在她耳朵里,是雾气般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低诉:

“雪落,对不起,对不起…”

低沉而好听的男声,那是展谦的声音,她迷糊中也笑起来,原来真的是美梦呢!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这两天眼睛有一点小小的问题所以不敢太久看电脑,更主要是因为老二真的让我觉得难以下笔,亲们的很多建议都说得很好,我想让他的感情来得更合乎情理一点,也更符合他的性格一点,真是写了很多段,删了很多段,最后实在觉得不能拖下去了便成了今天更的这个东东,唉,我实在该再去充充电了!

雾霭沉沉(三)

本来那天曼妮喝醉酒,雪落烫伤了脚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第二天发生的事情却全部失控起来。

曼妮和苏老爷突然说生意谈完了告辞要走,只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看前段时间苏小姐和二少爷好成那样子大家还都以为霍府又要办喜事了,怎么却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曼妮将戒指退回给霍展鲲的时候只是这样说道:

“展鲲,谢谢你愿意对我承诺婚姻,可我实在接受不了我未来的丈夫心里不是全心全意爱我一人,我想…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吧!”

她双眼还红肿着,却昂着头还是骄傲的,她是苏曼妮,从小被人众星捧月的苏曼妮,水火钻再贵重再闪耀,一旦有了瑕疵她也绝不会再要了!

霍展鲲从来都是事事握于股掌之中,可是曼妮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他意料,至于她说那什么不是全心全意爱她一人更是让他莫名其妙,他只皱眉问道:

“曼妮,你是介意我以前那些糊涂事?外面那些女人…”

“不是那些逢场作戏的女人,”她顿了一顿,索性便说破了,“难道你心里有谁你自己都不清楚吗?其实那天收到那封匿名信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可是昨天晚上我什么都看明白了,你那么紧张她…”

“你是说钟雪落?”他蓦地打断她,差点要笑出声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明明知道她是——”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可是你似乎还不够清楚。”她也反过来打断他,“霍展鲲,我想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要想清楚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她去意已决,就是霍老太太这些人纷纷来劝也没有结果,她也根本不想再听他多解释什么,他从来都不是低声下气的人,况且此刻也窝了一肚子鬼火,索性就拿出绅士风度来隆重安排,盖了印章到铁路局拨了下午的专列火车,雪落是中午听说了这个消息的,还正在吃着饭便丢了碗筷要赶去见一见曼妮,展谦却拉着不让她去,只写什么“她和展鲲的事不要多管。”她却闹着非去不可,明明那两个人不是都用戒指套着要结婚了吗,怎么曼妮说走就走了,她可要去问个清楚!

她脚上还裹着伤,一瘸一瘸就往外蹦,展谦一路追着她到下面的花园,她正在捶他胸口抱怨不依着她,却突然见绿荫之后一席丽影翩翩而来,不是曼妮又是谁呢!原来她也惦记着要来和自己告别啊,她连忙推开展谦就蹦了过去,拉着曼妮的手直问她为什么现在要走,曼妮看了她一眼,只不动声色将手抽回来,淡淡道:

“昨天烫伤了你的脚,对不起了。”

她连忙摆手:

“没关系没关系,你喝醉了嘛,你快说为什么现在要走啊,不是都带上了戒指,你说那就是要结婚了啊?”

她问得急切而天真,她什么都不知道——曼妮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临走之前还要来看一看这个让她美梦破裂的女人,真的见到了又觉得这般碍眼,她心里五味杂陈,只摇摇头说出几个字:

“我不想再提了,大少奶奶,再见。”

她转身离去,雪落哪里死心,连忙一瘸一拐去追,急切间一脚踩滑下去,她哎哟叫了一声,一直远远站着的展谦立刻赶过来扶她,她跌得并不重,扶着他便站了起来,前面的曼妮听见她的呼声也不由得回头,却突然睁大双眼看着展谦,竟然一动不动呆在了原地!

雪落这才想起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一面,便向她介绍道:

“曼妮,他就是展谦——”

“是你,Lewis是你!”她却打断她的话,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里是突然而来的惊喜,“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美国!你居然就是展鲲的哥哥霍展谦!”

展谦沉默着不动,雪落已经哑然失笑:

“曼妮你在说什么,展谦怎么可能是那个什么Lewis,他每天闷在家里连大门都很少出,更别提是美国那么远的地方了!”

她却仍是不信,连连说道:

“我是Manny,剑道社的Manny,我跟着你去过教堂的,你还有印象吗?”

雪落还记得曼妮提到的那个路易斯的事,那是她当年在美国遇到的华裔少年,学校里门门功课拿第一的厉害人物,不喜欢说话,不喜欢交朋友,对他身后的一大群女孩子是理也不理的,可是那样却更让女孩子们疯狂追逐,她们打听到他常常会去教堂,当年还只有十一岁的曼妮就和几个学姐跟着他去教堂做弥撒,趁着他祷告的时候肆无忌惮地看他…明明听起来就是和展谦截然不同的人啊,展谦哪里会不理人,展谦又哪里知道什么做弥撒?她向曼妮笑:

“曼妮,都过了快十年了,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展谦从两岁多开始就听不到说不出,他不可能是那个Lewis的!”

旁边的他轻轻点头,微垂着眉眼淡淡地笑,曼妮看着看着也迷糊起来,她只是凭着第一印象叫出了他,可是事隔十年,当年的俊秀少年也已经改变太多,她确实可能认错了人,况且霍展谦是聋哑残疾,Lewis虽然不喜欢说话却绝对是正常健康的,她怔怔出神了半晌才自嘲一笑:

“应该是认错了人吧,我还以为是失去的补偿呢,原来也不过是错觉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所有不霸王我的亲!

雾霭沉沉(四)

本来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朝着计划走的,可是曼妮的突然翻脸却将全盘谋划打乱,霍展鲲和周易书商议时除了火冒三丈也倍感蹊跷,曼妮说有人写了匿名信,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那天送来的花篮里那张卡片,难怪她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对,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醉酒试探,但究竟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无中生有,给他定了个莫须有的罪名便让一切都脱离了他的掌控?

周易书翘腿坐在沙发上喝茶,茶盖子掀起来,呷一口,沉吟道:

“你们这一桩婚事想要拆散的人多得很,之前曼妮小姐遇袭,捉到的那两个疑犯举枪自尽,再也没有一点线索可寻,而这一次对方更加高明,不过只是一封信,不费一兵一卒便轻易让这联姻失败,这背后的推手我想应该不是钟世昌,这个人…真的有些高深莫测啊!”

霍展鲲坐在办公桌后抽烟沉默,直到手上的烟灰长长一截了才掸一掸,亦缓缓点头:

“我也觉得不像钟世昌,钟世昌虽然老奸巨猾,却不会将事情洞悉得这样细致,火候拿捏得这样准确,甚至那一次在耀安他突然出现救女,现在想来也应该是有高人在背后算计谋划了!

“会不会是穆军的人,那傅楚桓向来也是精于算计。勐军被灭,易穆两军势必成水火,他很有可能先下手为强。之前不是一直都有消息在传吗,我们打勐军的时候他便亲自到了战地了解情况,甚至有人说得更邪,还没开战他便已经到了长宁,虽然小道消息未必是真,但发生这么多事也很有可能就是他在背后主使,想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霍展鲲微眯着眼睛不答话,只觉一切仍是扑朔迷离,周易书叹一口气,端着茶杯在手里一句感慨:

“总之啊,现在这盘棋是越来越难走了!”

他说了那一句又想起一事,虽然忧虑,却也不免一笑:

“钟雪落那丫头片子最是无足轻重,居然也被谁拿来利用了对付你,真不知那些人怎么会想到从她身上下手,而曼妮小姐也不像那么没主见的人,居然也会信这些无稽之谈,可能这就是现在那些年轻人常说的什么爱情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吧,这也真算我们走背运了”

那句话本是笑言,霍展鲲却微微一怔,夹着雪茄的手僵在半空中。

巨大的天鹅绒窗帘被金色的璎珞束在落地窗的两边,十月下旬的天气,下午的阳光是蜷在窗户边的慵懒白猫,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周易书的那番话却呆滞了,突如其来地想到那个将白未白的清晨,耀安,清水镇,战后的房子里,他下定决心要杀的那个女人蒙着眼睛泪流满面,那么张牙舞爪的小老虎也柔弱可怜得教人心中一软,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她叫钟雪落,是他当做棋子推到大哥身边去的女人,只看到她的恐惧和无助,只看到她旗袍的前襟耷拉下来,于是他第一次微颤着手指去帮一个女人扣上扣子,她还在抽泣,眼睛蒙着,头仰起来,期盼地、感激地、委屈地唤他的名字,温热的呼吸就在他一低头的距离!

也会不由自主想到胜利之后回到骏都,他如同往日一般流连温柔乡,却居然大多时候都不再去看那些粉腮香面,只看她们身上的妖娆旗袍,着了魔似地将各色的盘扣一个个解开,又一个个扣上,覆手遮住一双双桃花眼,只留温润唇瓣,入眼的却全是朱红蔻丹,没有那淡粉色的一朵蔷薇花,只觉得怎样都不对,怎样都不对!

他对老太太说:

“就我们几个人吃饭也太无聊,不如把大哥他们一起叫过来?”

他对她说:

“真的没受委屈吗,你说实话,我不会偏袒任何人的!”

暖水瓶的玻璃渣子砰地碎在她脚下,他放了曼妮转身便去抱她!

曼妮说:

“霍展鲲,我想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要想清楚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他突然一颤,烟在手上蓦地夹紧!

周易书见到他神色有异,关切问道:

“鲲少,怎么啦?”

他摇头,大口吸烟,可那脸色委实不正常,周易书从未见过他如此面色,自然还要追问:

“是不是想到什么事,你脸色很难看。”

“没事。”他仍是摇头,这时想到曼妮临走前说他大哥长得像Lewis的那一番话,这时便说出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周叔,一直有件事想问你,我听我妈说大哥八岁的时候爸爸曾经叫人带他四处去求医,一直到他十六岁才又回到骏都,你知道他们是去的哪里吗?”

“好像是云南那边吧,那时大帅听说苗家的药方效果神奇,他千方百计想要治好大少爷,他在战场分/身无术就专门派人送大少爷过去了,在那边寻着一个苗族的什么巫医,大少爷就跟在他身边吃药,吃了那几年也没见有什么效果,后面和勐军关系一天天紧张,大帅就把他们接回来,慢慢的也就死心了!”

“云南…”霍展鲲若有所思,再问,“那当年护送我大哥的人现在还找得到吗?”

“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也早就回老家去了,不过如果真要找应该还是能找着一两个的,”他回答着,有些奇怪,“怎么今天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事,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大哥我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谈起正事来他的脸色立刻便转变过来了,又是那精明沉着的样子,“这样近在身边的人,我想还是一点一滴都知道得透彻比较好,那这件事就麻烦周叔,一定帮我找到当年的知情人。”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睡觉去了!

雾霭沉沉(五)

下了第一场雪以后,骏都的天气越来越冷,偶尔的太阳都珍贵起来了,雪落是极其怕冷的,整日窝在暖气的房子里更是不想出门了。这天早晨推开窗户一看,入眼又是一片茫茫的白,天是鸽子灰,还有大片大片的雪悄悄的蝶一般扑下来,青砖灰瓦的房子,满庭枯败的花树都覆在这一层白絮之下,似乎远处胡同里模糊的清晨叫卖声和街上电车的当当声都一并覆住了,落雪茫茫,天地稀声,这世界都难得地清净起来了!

或许,展谦的世界就是这般清净吧,雪落望着那纷飞的大雪出神,却有极暖和的怀抱从身后拥住了她,修长俊秀的手把她的一双冰凉小手拢在手心里,她转过头去向展谦笑,他指一指端到桌面上还冒着热气的瓷盆子,她立刻就明白了。

柚子的寒香从那热气中氤氲出来,他牵她过去,将她红彤彤的手浸泡在柚子皮煮出的热水中,再不轻不重地替她按着,其实她就随口提过冬天会冻手,没想到他却留了心吩咐习妈存着柚子皮,天气一冷便煮了来替她泡手,一天两次从未间断。这时他低着头按得仔细,她抬了眼也看得仔细,他额前浅浅的碎发斜下来,双的眼皮垂下来,眼中的温柔落在她的手上,她嘴角不自禁地钩起笑来,在水中捏一捏他的手。

他抬起头来,她让他看那漫天的大雪,慢慢说道:

“我出生的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大雪的天气,爸爸给我取名字,他看了看天,随口就说出了雪落。妹妹出生的时候取名叫宝心,听说他和大娘想了很久,因为那是他们的心肝宝贝。我从小就没见过妈妈,家里的老佣人说我妈妈是爸爸抢来的穷人家的女儿,生了我不到半年就过世了,从小到大也没有人真正对我好过,我的手年年都会冻,只有今年才是好好的…”她说着说着喉咙突然有些发堵,牙齿在嘴唇上咬了很久才又重新笑起来,

“不过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我们两个都是没亲妈疼的可怜家伙,好在我们凑到一起了,以后也就不怕了。”

他的眼光一动不动放在她身上,原本就抓着她的手更用了些力,她也抓紧他的手,眼睛里的光芒比那白茫茫的雪光还要晶莹耀眼些:

“我们以后的孩子肯定就不会像我们两个了,他们有爸爸有妈妈,也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我们每天都陪着他们,不让他们受一点苦,我想啊我们两个肯定疼死他们了!”

他点头笑起来,那样的笑容仿佛将冰雪都融化了,她看着心里暖呼呼的,也跟着笑,然后红着脸对他报告:

“最近习妈经常熬甲鱼汤给我喝,还要煮红糖姜茶,她说这些东西吃了…吃了可以让我们快点有孩子,也许再过一两个月…我们就会有小宝宝了。”

看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他那笑简直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他将她揽到怀里,擦干她的手捧在手心里轻轻搓着,她又仰头去和他抱怨:

“那个红糖姜茶真不好喝,又甜又辣,我一点都喝不惯,可是想着你的五个儿子五个女儿,只好闭着眼睛全部都喝下去了,习妈也说我厉害呢!”

他面庞笑意柔和,头埋下去和她额头相抵,鼻尖触着她的,彼此的呼吸都萦绕在鼻端,她用鼻子去蹭他,蹭了几下自己却先笑起来:

“痒…”

他也笑,气息呵得她更痒痒了,她便索性踮起脚去亲他,正是一室浓情化冰雪的时刻却突然响起敲门声,习妈在门外叫:

“大少奶奶,有你的电话,贵府上打来的,说少奶奶的妹妹生病了,那边好像很急呀!”

雪落猛吃了一惊,匆匆赶出去接电话,听到一半便白了脸,挂了电话拉着身后的展谦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展谦,宝心生病了,他们说很严重,要我立刻回去看她,我要回去看宝心!”

他浅浅皱眉,思量片刻才写字:

“你别急,也许没他们说的那样严重,现在雪下这么大,还是先等两天。”

“可是他们说宝心都不省人事了呀,我只她这么一个妹妹,家里只有她对我还好些,”如果是她那大娘甚至是钟师长她定都没有这样急,可是宝心到底和她要亲近些,她心里着急,泪花儿已经泛在眼眶里,“我怕…我怕她…不行,我非马上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