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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九尾似识破了她的拖延战术,变本加厉的又对她的贴身侍女施了夺魂术——从此神志全无,只识任他予取予求——还抓走了千寻,言明必要今晚来此,她这才不得不冒险赴会。

他定要她到这里,其中必有玄机,不过他若以为这样她便会任人宰割,便大错特错。她既然敢来,便有办法让他讨不到任何便宜。

九尾对着她发痴许久,才喃喃似自语道,“千年难得一见的天魔之体呢,若是动粗伤着了,我可会心疼死。”

“天魔之体?”听九尾的意思,自己的身体似乎另有玄机,徐思妍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梦呓。

九尾这才回神,魅惑无限的一笑道,“你应该也知道,天魔是每个入魔道之人所追求的极致境界。不过,大多数人并不了解,到了那个境界,和天道一样可以超脱生死了然因果。”

徐思妍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好奇心一起,倒暂时忘了自己危险处境,不解问道,“魔道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又怎能和天道一样?”

九尾闻言不以为然地斜了她一眼道,“本来以为你是个有慧根的,谁知竟也如此庸俗无知。”说着话,他袍袖轻拂,庙门缓缓的合上,将漫天风雪关在了外面。室中寂静了许多,只余下泛着幽绿的篝火零星发出啪啪的声响。

他似突然想起了一旁瞪大眼睛发呆的失魂少女,转头向她轻轻一笑,便见少女闭上眼软倒在地,他这才回头盯着徐思妍道,“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有正就有邪,有道便有魔,所以既然有成就一切的天道必也有和它相生相克毁灭一切的天魔。”

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徐思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似是而非,垂目想了想,清楚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领悟的东西,便将话题拉回道,“那天魔之体又是怎么回事?”

九尾早已视她如囊中之物,到了口边的食物,反而不急着吃下肚,见她问的认真,便也耐下心来答道,“人生来便各有不同。有人修道的资质好,有人修魔的资质好。而天魔之体的人,是修魔道顶级的身体,不必经过漫长的修炼,能自然吸取弥漫在世间的庞大邪力,若适逢机缘,即使一步登天也不是妄想。”

说到这,他又目现痴迷的望向她,“只不过天魔之体,多出现于似你这般禁忌之子身上,所以不是生来死于天劫,便是未及成器就早夭,像你如此幸运的,千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徐思妍眼神一黯,樱唇微抿。这种幸运,若有选择,她倒宁愿不要。

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九尾讽然一笑,接道,“可惜幸运的人大多是蠢人,占着最好的一切,却白白浪费。上次红月现世,你若不中途放弃,又怎会落得这般任人鱼肉。”

“所以你看不过去,便打算夺了我的身体,为你所用。”之前已隐约猜到是这样,听了他这番话,徐思妍更加确定他的用心。“不过我已与人订下血契,最多剩五六十年寿命,你不吃亏吗?”

九尾得意地笑出声,绝美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血契是订在魂魄上,魂一离体,血契自然就对身体失效。更何况到时我修成天魔,超脱生死,就算有血契在,又能耐我何。”

“原来是这样。”徐思妍垂下眼遮去其中淡淡的紫芒。

相较于九尾的张狂邪肆,她的沉静淡漠在此时此刻显得极为诡异危险,可惜九尾太过自以为是,竟没有发现对手的不正常,所以当丹田处剧痛之感传来,他低头一看后,抬起头时眼中充满的竟非是愤怒,而是不信的讶然。

“天邪功?你并未成魔,为何能用天邪功?”他死盯着她半晌,汹涌的怒恨终于渐渐充满了碧色的桃花眼。徐思妍一脸木然的与他对视,毫不犹豫的从他的丹田中抽出了布满黑龙图腾、已被碧色血液浸染的手,手中紧攥着一颗鸡蛋大小、光华灿烂却黑气萦绕的珠状物,竟是九尾的千年内丹。

九尾一看到自己的内丹,也顾不得伤口疼痛,疯狂的扑向徐思妍急欲将之夺回,怎奈徐思妍早有准备,另一掌看似无力的推出,立时将九尾甩到了墙上,然后全身萎顿的滑了下来。

徐思妍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看手中之物,目中的紫芒越发的强盛,缓缓起身向九尾走去,仪态万芳的身姿仿若成了为九尾送葬的祭舞。

九尾射向她恨怒交加的眼光中,终于添了惊惶,挣扎片刻后,他当机立断的一咬舌尖,吐出一口血剑射向她,她不及闪躲的抬臂一挡,碧色血液溅了满身,手臂被震得生疼。

再回头时,魔美绝世的男子已烟消云散,地上只剩下一具尚有余温的九尾狐尸。她紫色的眼眸中戾色大炙——一时大意,竟被他弃车保帅走了元神…虽然他失了内丹损了千年妖行,但未能斩草除根,怕也贻患无穷。

她想了想便要飞身追出去,不料之前冒险提取的天邪之力突然在她体内失控肆虐起来,毁天灭地的怨气汹涌的从心底冲上,浮现在手臂上的黑龙图腾转瞬间便蔓延上了脖颈,眼看着便要布满全身。

灵志几乎淹没在反噬的邪力之中,她抽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大腿,剧烈的疼痛暂时阻住了魔化的脚步,却在喘息间再度卷土重来。

她抱住头在地上蜷成一团,牙齿紧咬着下唇,咬得鲜血直流亦毫无感觉,只在心中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行…不能成魔…不能成魔…若成了魔,所有的报应都只会由他承受…救她,谁能救救她,她不要成魔…

意识就快被黑暗包围时,早已遗弃她上天似第一次听到了她的乞怜,一双淡棕色的剔澈眼睛在灵台中出现,有如一汪冷泉流过,不多时洗净了满心邪戾,浇熄了熊熊灼身的魔火。

力竭昏迷之前,她无奈的想,又欠了他一次…

* * * * * *

他此次离京本是为了赴昆仑之会,谁知一路被人追杀,颇经了一番波折才到达西疆。本来他已耽搁一段日子,应该马不停蹄的赶路才对,只不过到了苍山附近,感到方圆百里妖气强盛,心莫名一动,在边城的客栈住了下来。

多管闲事不是他的作风,但他一向随心而行,既然动了心思,便索性停留一夜,若这夜无事,明日再走就好。

然而这夜注定不会平静。

月正当中,他从深度的冥想中恍然回神,那个女子苍白的面孔出现在了脑海中,同时一股狂躁的情绪清晰的传递过来,他若有所思的出定起身,推窗凝望几十里外的苍山…她竟也在此山中吗?那里云雾弥漫,邪力肆聚,她难道终是要堕入魔道?只是,那狂躁中的不甘却好像说明她非是情愿。

还未想清楚要做什么,他便发现自己已翻出了宝剑湛颅,策马奔向了苍山…不管怎样,她若成魔,他必要手刃她于剑下。

凭着她灵迹消失前的位置找到了她时,风静雪停,月已西沉。

破庙的门在他云淡风清的一掌下灰飞烟灭,庙内的满目疮痍中,他看到了倒在墙边蜷成一团的她和不远处的九尾狐尸。

她没有成魔。他长出了口气,一路上不知为何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扫了一眼庙中布置,他微微皱眉,一道罡气璇出,清除了大堂中间的杂物,地上赫然是精心布下的离魂阵,心中登时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猜了个七八分。

九尾妖狐想用离魂阵夺她的身体,却被她以天邪之力除掉,而她被邪力反噬,险些入魔。她为了对抗九尾,竟不知死活的动用了天邪之力…他禁不住又一皱眉,这胜利得来的未免太过于凶险。

走到她身边,他下意识地叹了口气,觉得这次真的自找了麻烦。

九尾碧血有毒性,虽不致命,却也伤身,她沾了狐血的肌肤,已经发红肿胀,衣衫上的狐血,也已渗透了许多。

他解下汗巾,用雪水沾湿,帮她擦掉了手上颈上的碧液后,对着昏迷的她出了会儿神,突然眼色一沉,青锋出鞘,一室光寒。

玄衣

仿佛做了长长一梦,梦中有些什么却完全记不起来。

纪悠儿从沉沉的睡眠中醒来,头昏昏的不愿睁眼,在一片黑暗的脑海中搜寻着好像遗失了的东西,但什么都找不到。

思量间,喉部干涸灼烧的感觉慢一拍的反应上来,她这才嘶哑的呻吟出声,“水,我要水…”

马上,她听见有人起身斟水向她走来。她困难的睁开发胀的眼睛,入目的是一个身着青色武士服的陌生少年。她挣扎着坐起,有些眩晕,晃了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再看了看他,清秀文静,但她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他。

“你是谁?”虽口渴得要死,她还是强忍着抢过他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的欲望,打算先弄清他的身份。他不像坏人,但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看她一副想喝水又不敢喝的样子,少年莞尔一笑,温和道,“我叫青烨。姑娘在山中迷路昏倒,被我家公子救起,带来了这间客栈。姑娘已昏睡了整天,公子估计姑娘就快醒来,才吩咐我守在这里的。”

她这才想起自己前日同师兄们失散在苍山中,她转了两天都没找到出路,然后…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奇怪…难道真得昏倒了?

皱眉苦思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什么,她放弃折磨自己,道了声谢便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然后红着脸对他递出空杯子,小声怯怯道,“可不可以再来一杯?”不管怎么说,对方既然将自己救出来,应该没有恶意。

她又灌下一杯水后,总算解了些渴,欲要下床时,眩晕感又袭上头,她不自觉地摇晃了一下,青烨见状,轻声道,“姑娘怕是染了风寒,还是先躺一下,我这就请公子过来替姑娘看看。”

她本欲婉拒,想着歇息一阵也便好了,谁知那少年未等她回应就快步走了出去,她只得不好意思地再躺下。

不多时,她听见青烨的脚步声到了门口,未等他敲门,她便出声道,“青公子请进吧。”手臂强撑着身体坐起,转头看时,惊异的发现青烨后面竟跟了个人,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少女。

她虽非顶级高手,在帮中功夫也算上乘,青烨后面那人竟让她完全察觉不到他的脚步,不知功力高到何种匪夷所思的境界了。

她愕然中,那人已放下怀中少女,扶她在她床边的胡椅上坐好后,才退到靠墙的茶几旁坐下,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般,萧疏轩举,完美自然,一时间,纪悠儿竟看得痴了,直到她旁边的少女有些冰冷的纤手轻抚上了她的额头,清凉舒适的感觉直渗入了灵台,她才恍然回神,待看到眼前人时,又是一阵怔忡。

坐在纪悠儿面前的少女,无疑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黛眉如山,凝眸如水,瑶鼻琼起,肌肤如玉;她虽布衣荆钗打扮,却不见一丝粗鄙,只见清贵雅致,浑身似散发出淡淡的光华,映得并不华丽的房间美轮美奂。

世间至美怕是莫过于此,纪悠儿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她曾见过江湖四美中的姬月华,当时已觉得是天姿国色,不过和这少女一比,便成了乡野村姑了。

神思迷惘间,她听见少女清甜的声音,“姑娘无甚大碍,只是过于疲累。多休息一晚,应该就没事了。”

纪悠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一直对着人家发花痴,小脸一热,不好意思地喃喃道,“多谢姑娘了。”

“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师兄吧。”少女说着“师兄”二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类似讥诮的神色,却迅速湮灭无痕,快得让纪悠儿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偏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脑中又是一阵迷糊,总觉得自己确实见过这少女——可如此美人,怎么可能毫无印象的忘了?

皱起眉待要深思时,就见少女侧头望了那个抱她过来的男子一眼,那男子便起身过来,欲带她离开,纪悠儿忙抱拳开口道,“小女子姓纪,名悠儿,还未知两位如何称呼?”

“随风化影”纪悠儿在江湖上算是小有名气的侠女,这对兄妹应是同道中人,本以为怎样也会开口客套一番,谁知两个都是毫无反应,竟是冷场的局面。

半晌,少女仰头看了看已站在身侧的男子,见他无意回答,才对已面现尴尬之色的纪悠儿温和道,“我叫萧妍,这位是我的师兄燕玄衣。”

“燕玄衣?”纪悠儿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眼光无意识的射向了之前一直想看却不敢看的男子脸上,彻底的呆掉。

燕玄衣?他真的燕玄衣?那个造就了新一代武林神话、弱冠之年便已被誉为“小剑圣”的燕玄衣?

即使纪悠儿并不博闻强记,还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对他的事迹如数家珍。

一人单剑千里追杀 “漠北十八骑”是他的成名役。

“漠北十八骑”是由十八精骑组成的盗团,领头的几个是黑榜排名十分靠前的黑道高手。其时,他们在漠北杀人掠货,无恶不作,偏偏本领高强又来去无踪。朝廷几次围剿无功而返,于是委托武林盟天价悬赏十八个人头。只是,这笔钱并不好赚,沸沸扬扬了一年,无数江湖人埋骨大漠,而漠北十八骑笑得越发猖狂。

就在人们对此事绝望的准备遗忘的时候,突然传出了漠北十八骑袭击商团,结果却被一个随着商团四处游历的书生尽数击杀的消息。

据后来拿着十八个人头来领赏金的商团首领描述,他们当晚遇袭,本以为在劫难逃,谁知那个一直随团到了西域又跟回来的文静书生突然大发神威,也没见他怎么出手的,便骇得十八骑掉头就逃,而那书生不顾劝阻的追了出去。

商团首领是个性情中人,书生为商团消灾,他自然不忍弃他而去,先遣了老弱人等带着护卫和大部分货物上路,自己则领着些壮年男子在原地等了七天七夜,几乎绝望时,才见那书生一身风尘的归来,马上还栓了个麻袋。

商团的人见他平安归来,便已欣喜异常,估计他是无功而返,并未多问他追出去之后的情形,不想徒惹尴尬。而书生向来沉静少语,对此事也未提只字,直到返回中原后,那书生留书离去时,叫商团首领拿着他留下的麻袋去领赏,他们才发现,麻袋中赫然是十八个用石灰裹着的狰狞人头。

那时候,人们只知道书生名叫燕玄衣。

而他自那一役之后,便失去踪影,直到他因为红颜知己,和当时统领黑道的玄阴派对上,燕玄衣这个人,才正式的登上了江湖的舞台。

开始谁也不会想到,从魔门消失后就开始横行江湖十几年的玄阴派,竟在短短一年内,因着一个弱冠少年,土崩瓦解。而一个门派的倾覆,只不过是为了成就那个少年的极致传说。

那一年中,大批武林侠少不自觉地为着相同的目的,聚集到燕玄衣身边,发生了许多像昙亭会、宁江之战等,到现在还为人津津乐道的经典战役。

没人否认,那是一代武林的盛世,也没人质疑,那个盛世由燕玄衣开启,可令人遗憾的,那个盛世也因着他之后再度的销声匿迹烟消云散。

而现在,他就以这么一种无华的姿态,出现在了纪攸儿这个在他的神话中长大的少女面前,她又怎么能不吃惊,而令她更吃惊的是,他的长相竟是那么的平凡——平凡到惊鸿一瞥之下,她竟记不得他的样子——又那么的不平凡,因为他的那双眼睛仿佛集中了世上所有的容光,如点睛一笔,勾勒出了他无人可比的一种完美动人。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澈如山溪,静如深潭,无情到了尽头,又似透着有情,无心到了尽头,又似透着有心,好像只消看到一次,便可以沉溺其间不可自拔,又好像只要给他看上一眼,便可以忘记了尘世所有的纷扰,找回那天地浑屯时才有过的原始的宁静。

他就是燕玄衣。

纪攸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愣愣的看着燕玄衣抱起萧妍离开,心里只不停的重复着,他就是燕玄衣…他就是燕玄衣…

* * * * * *

为这对称得上风华绝代的师兄妹倾倒的纪攸儿并不知道,就在她昏睡的一夜一天里,她已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她当然也不知道,她本已被看起来美丽温和的萧妍判入了死门,却被看起来清冷淡漠的燕玄衣拉回了生门。

其实天下哪有那么多绝色少女?所以纪攸儿昨晚在破庙遇到的,和今晚在客栈见到的,是同一人,换句话说,萧妍就是徐思妍。

徐思妍之前因被邪力反噬昏迷,醒来时已躺在一张在她看来有些简陋的床上,千寻虚弱的气息从腿边发出。外面,天色未光。

想起身观察一下周围环境,却发现“软玉散”药力还未消褪,全身无力的只能勉强抬起手。而看到洁白干净的双手时,她同时意识到几件事情——她穿着的衣服不是自己的,还有…身体明显已被擦洗干净,腿上的伤口也被处理过,还涂了上好的药膏。

下体并没有肿胀疼痛的感觉,所以应该没有被人侵犯…那么就是有人好心的救了她?难得一遇的好人好事竟让她碰上了?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思量间,有人推门进来,她转头望去,看见了一副陌生的面孔和一双熟悉到灵魂深处的眼。是楚曦…她在心中暗叹口气,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只要他变不了这双眼睛,她都可以于千万人之中认出他。

其实之前隐隐约约已猜到是如此,所以她并未如何吃惊。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能循着她昏迷前释放出的灵迹,这样迅速的找到她。不过,有些讽刺的是,他们心灵间救了她几次的的玄妙联系,竟来自于为了压制对方精神力的印…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

她看了他一眼,便转头闭目不语。如此狼狈的面对他,非她所愿。

他见她这般平静反应,倒是有些尴尬,半晌才说了一句,“我是托客栈的老板娘帮你清洗的…九尾狐的血有些毒性,沾在身上久了不好。”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装作不认识,看来对于身份一事,彼此已有默契。

她“嗯”了一声,表示了解,再无下文。

他似只是听到她醒来,过来解释一下情形,见她一副什么都清楚地样子,便也无话可说,待要出去时,似想起了什么的转身走近前,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散发着邪气的内丹,摆在了她的枕边,然后有礼的退开几步后才淡淡道,“千年内丹虽是宝物,但此丹秽质未去且能量过强,常人怕是无法消受,使用之时还请慎之又慎。”

她闻言微蹙起了眉,似思索起了什么难解之事,竟不记得回应他。

他倒也不以为意,说完了话便推门走了出去,关上门前,他听到她轻轻道了声谢。

他离开后,她望着内丹又出了会儿神,才挣扎着将它收起,再躺好时疲惫之感又涌了上来,不小心又陷入了沉睡。

她这一睡,到近午时才醒,醒了不久,楚曦口中的那位客栈老板娘——窦大娘,拿了套极为“朴素”的女装过来,看得她直皱眉头。

在窦大娘的帮助下,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着装整齐,勉强坐起身,问及自己昨日污了的骑装,窦大娘竟说完全没见过,心中不禁又羞又恼。随后见到楚曦时,本欲责难,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竟涨红了一张俏脸,难得的现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让楚曦惊艳之余,有些莫名其妙。

无语许久,还是楚曦打破了两人间的尴尬,略带迟疑的问道,“你中的是什么毒,竟会全身无力,又查不出异常?”以楚曦的功力,这客栈中的一切怕都瞒不过他,所以他会知道她全身无力,她丝毫不感到奇怪。

“软玉散。”她垂下眼,将羞恼强压了下去——最多不是给他看到了身子?他都一派磊落无愧了,自己还要缠杂不清,岂不落了下乘。

“软玉散?”他对这方面虽并不擅通,但这么有名的迷药还是听过的。“那么三天后,应该就没事了?”

见她点点头,他转而问道,“破庙里的另外一位姑娘,你可认识?她好像中了迷魂术。”徐思妍这才想起,她去找九尾的时候,还有一个他的“口粮”在那里,竟然也被楚曦捡回来了?

“带我去看看。”她抬头望向他时,已恢复了平日似笑非笑、乾坤在手的神情,明眸潋滟之间,再看不到适才的娇憨之态…隐隐的,他心中竟不知为何有丝怅惘悄然划过。

犹豫了一下才走近前,在她的默许下,将她轻轻抱起,她淡淡的体香萦绕上他的口鼻,温暖柔软的感觉从肢体接触的地方传来,自有一种销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迫得二人都有些局促。

好在那个少女的房间并不远,她离开他怀抱的时候,他不自觉的长出了一口气。

“是迷魂术。”她玉指拂过少女的额头,肯定了他的猜测,面上却透着些不耐烦。

她倒宁愿这个少女是中了夺魂术,那样就算救醒了,也是神志全无,不虞担心她泄漏昨晚的事情。但迷魂术…术法一解她便什么都会记起…

“那你可能解?”他虽精神力强大,但对术类的功夫从不感兴趣,因此有些束手无策。

“能。”她笑得甜美的抬头望他,却满眼尽是漠然,“可惜我不想帮她解。”若是不解,便会永远这般昏迷下去,而如果被人强行唤醒,心智定会受损。这两种情形,以她的立场都是乐于见到的。“因为她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

早就知道善良从来不是她的美德,草菅人命更是她一向的作风,不过他无法因此义正严词的谴责她,也无法因此对她产生鄙视厌恶的感觉,或者说他没有这个资格…身处高位的人,谁的手能真正的干净?他垂下眼,隐去棕眸中的满溢的自嘲,淡淡道,“那就算了,我另想办法便是。”

他这般反应似在意料之中,又似在意料之外,让她忍不住一愣。

楚曦的性子冷漠得近乎冷酷,他回应的平静淡然,正在她意料之中,然而,她没想到他竟要另想法子…这份执著,倒不像他了…

“你和她有些渊源?”她出口的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讶异于她的敏锐,他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弯身再度将她抱起后才道,“既然不想管就不要问了,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了?徐思研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纤手无力的拉了下他的领子,“慢着…你若真想我救她,我自然会救,就算我还了你这次的人情,如何?”

她一向不喜欢欠人情债,更不喜欢欠他的人情债。毕竟两人关系敌对,她可不想生死相见之时,还要缩手缩脚。所以虽然替床上那丫头解术,再加上要在她记忆中做些手脚,会颇为耗费精神,不过若能和楚曦两清,她也算占了大便宜。

楚曦闻言低下头看向她,清澈的棕眸仍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却觉得她的小心思在其中无所遁形。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放弃与他对视时,他轻轻的将她放了回去。

其实他从未觉得她欠他什么,他会去找她,初衷并不是要救她…而会带她回来,只不过是后来那种情况,无法就那样置之不理…但是如果让她觉得亏欠能解决另一个麻烦,他也乐于顺水推舟。

淡淡的一声“好。”一个少女的生死,就被这样简单的决定了。

解去迷魂术并不是很困难,然而要精确的抹去人的某一段记忆却是十分的困难,因此即使徐思妍是操纵精神术法的大行家,也在施术结束后,又陷入了沉睡,再醒来时已是黄昏。

腹中空虚的感觉涌上了大脑,她才意识到自己一整天未进食,习惯性的唤了樱雾,无人回应时,才想起她已不在…而且,是被她亲手了结的,美目中一片黯然。

此次她虽胜了九尾狐,却是绝对的惨胜,当时从京中一起出来的,就只剩了她和半死不活的千寻。说千寻半死不活还算乐观了,本来她以为他只是失了内丹,但看他这么久都没有醒来,怕是还被九尾伤了元神…想到这,她满脸尽是阴霾。差一步没能让九尾魂飞魄散,实在是便宜他了。

只是,现在这烂摊子,她真的不知该如何收拾了。

她是可以再调人马过来,但这边伤亡惨重的局面,就一定瞒不过凌筠。本来他就不同意她接下皇上派的密差,知道现在这情况,定会强召她回去。

可是,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这次好不容易向皇上求来的机会的。天罚的阴影,时时在笼罩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没人知道,她有多迫不及待的要去昆仑一探究竟。更何况…现在一定要去昆仑的理由中,又多了千寻…

公子

敲门声打断了徐思妍的沉思,她随口应了一声,转头便见到客栈的窦大娘手里托着碗粥走进屋。原来楚曦已猜到她会肚饿,听到她醒了,便请了窦大娘来。

由于“软玉散”的关系,她已经虚弱到匙勺都拿不稳,进食一定需要帮助,而楚曦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才特意找客栈中唯一的女性过来。他对待她倒算是十分周到了。看不出他这种大少爷,生活上竟能这般细心。

“大娘,可不可以叫我师兄过来一下。”被喂了一碗粥下肚,顿时有精神了许多,窦大娘收拾碗筷时,她笑得甜美的开口,看得窦大娘一阵恍惚,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窦大娘在边城开客栈多年,见过的人也不算少了,只是这样天仙一般的妙人儿,还是头一回碰到,而她刚刚冲她这么一笑,好像连魂都要被吸了去。许久之后,她终于清醒时,在心中暗暗的想,这样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得住。

楚曦再次出现在徐思妍视线中时,太阳将最后的一道光芒洒上了他修长秀挺的身躯,衬着他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那种超脱凡俗、傲视天下的气息,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仿若神祗…此刻,她突然觉得他那张平凡的面具有点碍眼…明明什么都遮不住…

“师妹有何指教?”对视半晌,反而是他清澈低沉的声音先平淡地响起。

他们互称师兄妹虽只是在外权宜,却并非假话,因为他们两人的门派,本就是同宗,叫师兄妹也无可厚非。

发觉自己竟对着他发起了呆,她有些尴尬的一笑,“师兄此行是要上昆仑吧?”

他爽快地点头。既然在这里碰上她,就已经有准备会给她猜到此行的目的——两大武林盛事…她怕也是为此而来的吧。

“那后面的路程,就请师兄照顾了。”她说得轻松,仿佛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楚曦却大皱眉头,想也不想的回道,“不行。”

“原因?”她有些失望的蹙眉。

“麻烦。”他答得简洁,却没有说出心底另一个答案。他有种感觉,这妖女要上昆仑,定是没有好事,他可不会蠢得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