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笑笑,“那就是上马能挥剑斩敌首,下马能运笔草兵书了?朝中能有此栋梁,实乃万晋之福。”

“是,是”范大档应两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因在屋里待得久,迎面而来的冷意激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寒战,他忙将两手拢进护膝里,加快了脚步。

快出院门时,下意识地回首,看到空寂的院子里那一片苍翠清幽的松柏,暗暗摇头。

这院子实在是太过安静了,七爷本就病弱,实该有个性子活泼的在身边闹腾着,有了人气儿兴许病就能好得快些。

范大档不由又想起在张阁老府上见到的那个少女。

白净柔嫩的脸庞,乌黑明亮的双眸,小巧的红唇,笑起来腮边一对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娇娇柔柔的,仿佛缱绻在春日枝头的白玉兰,令人有种忍不住要呵护她的冲动。

如果能遂了七爷的心愿就好了,可是这事儿又不能强来,强扭的瓜不甜,反而让七爷心里更不舒服。

总之得好好谋划着。

范大档不知道的是,他前脚离开,七爷后脚又去了书房,从书案下靠右手最底下的抽屉里取出那张小像。

小像画得正是做小厮打扮的严清怡。

墨发高高地束在头顶,随意地用布条绑着,发梢垂在肩头,有些许飘散在脸旁。巴掌大的小脸单纯稚气,大大的杏仁眼里水光莹莹,看上去楚楚动人,可眸底又分明藏着一丝丝狡黠。

七爷怔怔地瞧了片刻,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停在她水润的双唇上,只这一瞬,体内好似气血翻滚,喉间隐隐有腥甜的滋味,接着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半晌,咳嗽方停,而手里洁白的棉帕上,又是猩红点点。

七爷心神俱灰,抬手便要撕那小像,可犹豫半天终是不忍动手,黯然地把那小像复又塞进了抽屉底层…

第75章

夜风起了, 吹动着枝叶窸窸窣窣,夜鸟被惊醒, 发出咕咕低鸣。

和安轩内室的咳嗽声就没有停过,持久而剧烈。

小郑子拢件披风,将灯烛挑得亮了些,从暖窠里倒了热茶,隔着帐帘道:“七爷喝口水润润嗓子。”

七爷接过茶盅,喝过半盏, 低声道:“你自去睡吧,不用在这边伺候。”

小郑子躬身退出去,想了想,点了半支安神香, 过得片刻, 凑上前听帐内呼吸声渐渐平稳,才长舒口气。轻手轻脚地到隔间榻上, 合衣躺下。

这一觉倒是沉,直到院子里传来小火者低低轻语, 小郑子才猛地醒来, 头一件事便往内间里去。

未及床前, 便听到苦苦压抑着的咳嗽, 小郑子顿时明白, 眼泪忽地涌出来, 却丝毫不敢露, 悄悄退出去, 擦去目中泪水,深吸口气,跟往常一样吩咐小火者,“去瞧瞧冰糖银耳炖好了没有,净面的水备着了,火盆里的炭换过没有?”

小火者应着散去,小郑子复又走进内室,隔着帐帘轻声问道:“七爷可醒了?”

七爷应声,“嗯”。

小郑子抬手撩起帐帘,挂在床角银勺上,又将已经暖过的衣物放到床边,伺候着七爷穿戴整齐。

先奉上一杯温茶,七爷漱漱口吐了。

小火者端着铜盆、棉帕次第而入,待七爷净过手脸,一盅银耳羹便呈了上来。

银耳羹炖得正是时候,透明晶莹,里面加了冰糖枸杞,看上去红白相间赏心悦目。

七爷吩咐小郑子另取一只碗,将银耳羹拨出一半,“我用不下这许多,你吃了吧。”

小郑子没推脱,捧起碗就吃,里面冰糖放得足,浓甜味美,可瞧着七爷皱紧眉头勉力下咽的样子,小郑子顿觉口中满是苦涩。

撤下银耳羹,厨房里将淮山薏米粥送过来。薏米粥是用淮山、薏米、莲肉和大枣一并炖成。

这是周医正特地拟定的食谱,银耳羹清肺止咳,薏米粥健脾益气。

东西都是好东西,可再好也经不住天天吃。

小郑子在旁边看着已是看腻了,何况天天吃的七爷。

七爷仍是只用过半盏便再不能吃,再度漱过口,用帕子擦擦嘴,轻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这就往坤宁宫去,你不用跟着,趁这空当睡个回笼觉。你岁数小,天天跟着熬,别把身子熬垮了。”

小郑子已经十六,只比七爷小两岁,听闻这话眼眶又开始发热,急忙闪避着往窗外瞧了瞧,“今儿北风刮得紧,爷穿那件兔子毛斗篷,能暖和些。”

七爷扫一眼手边那件蓝底团花联珠纹锦斗篷,淡淡道:“路不远,半刻钟就到,我还是穿这件吧。”

小郑子忙点头,“我找件夹袄七爷套着。”

宝蓝色的夹袄穿在鸦青色锦袍外面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却仍是遮掩不了他高华清俊的气度。

小郑子细心地将斗篷系好,另取过手炉拢在七爷手里,叮嘱另外一个太监李宝业,“路上别走太急,仔细看着路,外头风大,当心吹掉帽子。”

七爷笑道:“小郑子的话是越来越多了,回头皇兄有了皇孙,我得把小郑子荐了去伺候,定然能做得好。”

小郑子板着脸道:“我不去,我等着给七爷伺候孩子。”

七爷笑笑,没答话,带着李宝业离开。

小郑子看着七爷身上的纹锦斗篷,在肚子里将罗雁回骂了个狗血喷头。

七爷为了不招人眼目,平常出宫都不带內侍,只带着罗雁回。

小郑子没亲眼见到在魏家发生的事,却从七爷跟罗雁回的话音里听出个七七八八。

就是因为罗雁回莽撞,七爷才落水受凉,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而那件斗篷,好像是被落水的姑娘穿过,七爷再没有收起来,每每往哪里去,就只穿那一件。

小郑子哀叹不停。

七爷既然有心,怎么就不能把那姑娘召到宫里来,即便不成亲,留在身边伺候着也好,也省得天天看着斗篷。

可小郑子心里明白,七爷是绝不肯这样做的。

七爷心好,不愿意耽误姑娘的年华。

感叹过,小郑子也没闲着,把七爷床上的被褥都拿到院子里晾晒上。

坤宁宫离和安轩着实不远,饶是七爷走得慢,半刻钟也到了。每隔十天,七爷便要去坤宁宫跟万皇后问安,今天正到了请安的日子。

万皇后今年四十五岁,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个四五岁。她穿了件丁香底四合如意纹的天华锦褙子,驼色缠枝莲底凤襕妆花缎裙,头发只绾成个简单的圆髻,戴了两支玉簪,正微阖了双目歪在罗汉榻上听柔嘉公主说话。

听闻七爷过来,万皇后脸上露出笑容,连声道:“快请进来,屋子里再加个火盆。”

七爷应声进门,笑道:“不用麻烦,我穿了夹袄。”将斗篷褪去,露出宝蓝色云锦面的夹袄。

万皇后打量一眼,“还是薄了,回头吩咐人再做件厚实的。”

旁边宫女立刻应道:“是。”

待七爷坐定,柔嘉公主上前行礼,“给七叔请安。”

轮年龄,柔嘉公主比七爷长三岁,可七爷辈分大,礼数是绝对少不了。

七爷点点头,示意她就坐,笑问:“皇嫂适才在说什么呢?”

万皇后淡淡答:“替几位皇子选妃的事儿,”转头对柔嘉公主道,“这事你决定就是,等人选出来给你父皇过了目,就定下吧。”

柔嘉公主面露迟疑,求恳地看向七爷。

七爷垂眸,须臾才道:“正好闲着,听一听也解解闷儿。不知都有哪些人家的姑娘?”

万皇后也便懒懒地道:“那你接着说把。”

“是,”柔嘉公主应一声,先看眼七爷,笑道:“刚才说了给三弟选得是国子监袁祭酒家里,长孙女,袁姑娘明年二月及笄礼,她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也温柔,正适合三弟;给四弟定得是刑部郭侍郎家的七姑娘,郭七娘是六月里生辰,转年也就十五了;五弟…”

“行了,”万皇后止住她,“我看你这几人挑得都极妥当,都这样回给你父皇吧。”

柔嘉公主不敢再多说,恭敬地行个礼告退离开。

七爷叹口气,伸手从矮几上取一只橘子,剥了皮,递给万皇后,“皇嫂吃橘子。”

万皇后接过来,往嘴里塞一瓣,慢慢嚼着,许久才低声道:“我还是意难平。”

七爷明白,万皇后所指是五皇子楚炤。

楚炤是万皇后的堂妹万昭仪所出。

有年六月半,万昭仪还不是昭仪,只是万堂妹,她进宫探视当皇后的堂姐,因天色已晚,万皇后便将她留在偏殿暂宿。

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月的初一跟十五两日,康顺帝都要到坤宁宫跟万皇后同寝。

那天康顺帝在乾清宫处理完政事,才匆匆往坤宁宫赶,进得宫门,正看到有人在对月跪拜。

月亮正圆月色正好,那人面容清丽身形窈窕,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万皇后。而她又穿件蝉翼纱袄子,袄子袖口长且宽,举手投足间飘逸灵动若嫦娥下凡。

透过单薄的蝉翼纱,康顺帝能看到她嫩藕般的胳膊和蓝色肚兜上含苞待放的月季花,顿觉腹中火热,展臂将她抱到了旁边偏殿里。

万堂妹如愿以偿地留在了宫里,当时万皇后正跟二皇子楚煜的生母田贵妃打擂台,彼此冷嘲热讽互相较劲,就在这个关头,没想到堂妹竟然劈头扇了自己一巴掌。

万皇后险些没气吐血,只得硬生生忍了。

没多久万堂妹诊出有孕,再过几个月生下五皇子楚炤,万堂妹晋封为昭仪。

许是康顺帝对万皇后心存愧疚,自从那夜之后再没临幸过万昭仪。

而万皇后对万昭仪也不再是先前那样当姐妹,只把她跟其余妃嫔一样看待。

七爷自幼跟在万皇后身边,耳闻目睹自然也了解其中经过。

万皇后吃罢橘子,脸色舒缓了许多,笑问道:“你那些侄儿都开始物色王妃了,你有什么打算?喜欢什么模样什么性情的,高的还是矮的,胖的还是瘦的?不管是哪家姑娘,跟我说说,我亲自去给你提亲。”

七爷垂眸,眼前不期然就浮现出那张温婉灵动的俏脸。

真的能让她陪在身边吗?

买一处小宅院,院子里栽棵杏树,麦子熟时杏子黄,他会仔细挑了最红最熟的那个给她吃。若是她仍喜欢做绢花,他愿意帮她描花样子,帮她选好看的布料。

可是,他这样破败的身子…忠勇伯能策马驰骋,能开弓射箭,必然强壮得很。她嫁到云家去,就不用再担心生计。

就是云家有两个前妻生的孩子,她会不会受气?

想到此,七爷黯然地笑笑,“我这身子,还是不去耽搁别人家姑娘了。以后…以后要是能强点再说。”

“也行,”万皇后点点头,忽然俯低身子,神神秘秘地说:“以前我曾经去清虚观请通微法师给你卜算过命数,他说你二十岁之前多坎坷,可过了二十岁就会万事顺遂,身体自然也能好起来。真的,听说通微法师道行颇深,京都许多人家都信他,要不哪天请他来,让他再给你测算一下,看有无变故?”

七爷吓了一跳。

清虚观信奉正一神教。

自古这种占卜巫蛊之事在宫里非常避讳,康顺帝就非常讨厌正一神教,斥之为怪力乱神。没想到万皇后竟会为他去犯这个忌讳。

七爷岂肯让万皇后因自己而为圣上不喜,忙道:“不用再算,男子二十冠而字,冠而列丈夫,行过冠礼,我肯定会大好起来。”

万皇后笑道:“那是一定的…对了,柔嘉提到的这几户人家,你觉得如何?”

七爷略思索,浅笑道:“听说柔嘉最近跟叶家走动颇近。”

万皇后“嗤”一声,“她这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她的心思?定北侯在辽东领着几十万军队,结交无数将领,现在又张罗着把袁祭酒拉在他们船上…你皇兄也才四十六,身子骨结实着。”

七爷道:“皇嫂不如选个顺眼的过在膝下,总也是个倚仗。”

如今三皇子楚烨对皇位虎视眈眈,叶贵妃有定北侯支持,对万皇后也颇多不敬。假如楚烨真的即位,设立两宫太后还是好的,说不定万皇后会被迫殉葬。

“没一个顺眼的,我谁也没瞧中”,万皇后摇头,“老三残暴无情翻脸不是人,老四倒忠厚,可懦弱无能,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那个老五就是彻头彻尾的蠢货…七弟过于韬光隐迹,唉要是你身子康健些就好了。”说着,板起脸沉声道:“七弟以后记着,万不可再轻待自己的身体。”

七爷连声称是。

万皇后见他态度恭谨,脸色稍缓,笑道:“你出来这些时候了,别太累着,回去歇一歇,中午我吩咐厨房片了羊羔肉,炖上淮山做道锅子。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吩咐人,切莫委屈自己。”

七爷笑道:“皇嫂放心,这宫里,何曾有人敢让我受委屈?”

万皇后点点头,亲眼看着李宝业伺候七爷穿戴好,又往他手里塞一只海棠木匣子,“以前收着的一些小玩意儿,你或者自己玩或者留着赏人。”

七爷只当万皇后仍把自己当孩童,笑着接了,回到和安轩打开一瞧,却是大惊失色…

第76章

匣子约莫七寸见方。

上层放着七八块玉佩, 有刻成竹报平安的碧玉,有刻成喜结连理的红玉, 有雕成宝瓶状的羊脂玉。玉的成色都极好,幽幽发出温润的光泽。

中层是几十颗南珠,个头不算大,只比黄豆粒大出些许,但胜在颗颗饱满圆润。

七爷莞尔。

他自幼便喜欢珍珠玉石等物。万皇后特意给他做了只木匣子,装了半匣子南珠。他抓着珠子玩, 能玩上两刻钟不动地方。

再后来喜欢玩棋子,将棋子在棋盘上摆出山石花草等形状,黑棋子摆完了,用白棋子反着再摆一遍, 像是镜子里照出来的。

七爷学着小时候那样, 抓一大把南珠,然后慢慢松开, 南珠如落雨般滴滴答答淌下来。声音苍白而单调,再不复幼时乐趣。

七爷喟叹声, 打开第三层。

却是厚厚的一摞字纸。

上面的三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铺子的名号和地址, 有绸缎铺、有酒楼有客栈还有车马行, 其中以京都最多, 也有的在真定或者保定, 有几处货栈却是开在了大同和宣府。

七爷数了数, 共是三十八间店铺。

再下面是店铺的契书还有十几张数额不等的银票, 加起来共五万六千两。

匣子最底的角落有个小小的荷包, 里面装着两方印章。

印章是套印,外面是牡丹花形状的大印,里面是小印,刻着个古篆的“万”字。这样盖出来的印章就是牡丹花纹中间一个“万”字。

很显然,不管是上层的玉佩还是中层的南珠,都只是掩人耳目,这最底层的店铺跟银票才是万皇后真正想要交给他的东西。

万皇后没有亲生的子女,爹娘也早已亡故,如今当家的是她一个堂兄。自从万昭仪诞下皇子,万堂兄屡次劝说万皇后把五皇子抱到她膝下抚养。

万皇后推脱道:“坤宁宫已经有了楚瑭,楚瑭体弱,我又是杂事缠身,实在没有精力再抚养一个。”

万堂兄语重心长地劝,眼角却有藏不住的轻蔑:“七爷能不能活下去还两说,就算长大了,最多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王爷。皇后听为兄一句劝,与其费那么大心思养育七爷,不如将心思用在五皇子身上,给他个嫡出身份,日后登基,咱们万家可就有两位皇太后,放眼京城,谁还敢小瞧万家?皇后说后宫之事繁多,这不还有妹妹吗?她年轻,皇后尽管把一些难作难为之事交给她,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总比交给别人强。”

万皇后听了只是冷笑。

要是万家人能扶起来,早在她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强盛了。

那时候她年轻,脸面上抹不开,被父母面提耳命着,为几个叔伯并堂兄弟寻过不少门路。

可他们没一个成器的,也没有一个感恩的,反而更加不知足。

还说什么一家人,万昭仪往她心口上捅刀子时怎么就没想起一家人来?万昭仪这般待她,她凭什么要扶持五皇子?倒不如用心将七爷养大,至少七爷重情重义,从小知道体恤她心疼她。

以前万皇后气盛,对康顺帝还存着女儿家的心思绮念,偶尔会因叶贵妃或者其他妃嫔而掂酸吃醋,见到康顺帝不面抱怨。

两人时有争执斗气之举。

康顺帝拂袖离开,万皇后则独坐伤怀,七爷每每会端着茶水或者瓜果前来,并不多说话,只默默地陪在她身边,一陪就是半天。

七爷本就孱弱,隐在暗影里更显瘦小。

万皇后心软如水,对他道:“你自去玩你的,我没事,就是想静一静。”

七爷抬眸,稚气地说:“我不吵闹,我怕皇嫂要是使唤茶水,身边没人应。”

万皇后既心酸又宽慰,却慢慢将放在康顺帝身上的心收了回来,开始思量着寻大儒文士教导七爷。

七爷在坤宁宫住了十多年,十年间,宫人们都知道万皇后嫂代母职抚养长大了七爷,岂又知道因为有七爷在膝下,开解了万皇后多少的孤单寂寞。

看着面前这些东西,七爷已猜出万皇后托付之意,轻轻叹口气,把京都的十九间铺子挑出来,对照着地图比对好方位,默默记在心里。

小郑子在门外已经等得着急,好容易见七爷出来,忙不迭地道:“汤药已经煎好了,七爷这会儿就喝?”

七爷瞧瞧更漏,皱眉道:“快到午时了,喝完药又没有胃口吃饭,等吃了饭再喝。”

小郑子点头道好,“厨房里做了羊肉锅子,锅子泡馍片对口味,可又怕七爷不克化,问七爷想吃馍片还是粳米饭,还是煮一碗面。”

七爷笑笑,“那就馍片。”

小郑子应一声,吩咐小火者到厨房传话。

七爷走到窗前,凝神瞧着院子里被北风吹动的苍松翠柏,轻声对小郑子道:“下午我去给皇兄请安,你去打听打听皇兄何时得闲…这事儿别人打听不到,只能你去。”

虽然康顺帝每天的日程是早就决定好的,几时批阅奏折,几时召见大臣,几时经筵侍讲都早就规定了时间,但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打听出来,除非是各处宫殿有脸面的公公。

再者,保不齐康顺帝临时会有什么变动,事先过去通报一声,也好知道康顺帝愿不愿意见。

小郑子听闻,挺直了腰杆道:“七爷放心,我这就去,一准儿打听出来。”

七爷扬手,“去吧。”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小郑子乐颠颠地回来,“正巧圣上得空,秦公公直接禀报到御前,圣上说他未正二刻歇晌起来,有两刻钟的空闲,可在乾清宫见七爷…这样七爷晌午也能歇一歇。”

七爷夜里咳嗽厉害,白天要轻许多,因夜里睡不足,每天中午的晌觉便必不可少。

七爷笑着夸赞,“小郑子是越来越能干了。”

小郑子强忍着笑意,作沉稳状,“回来时顺便吩咐了暖轿,未正时分就在门口等着。”

七爷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