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罗雁回根本配不上何若薰。

严清怡提笔蘸墨给何若薰回了信,正要吩咐薛青昊寄出去,隔天又收到林栝的信。

信上说宁夏已经开始冷起来了,可今年的军需补给尚未到位,她做的棉袄真是解了燃眉之急,穿在身上非常暖和,裋褐也合身。

对于前次回京都的事情只字未提。

严清怡自然也不会胡乱猜测,而且话落到纸上就是凭证,若是被有心人瞧见,恐怕会给林栝招来祸端。

故而,她也只叮嘱林栝凡事谨慎,以自己的性命安危为要,别贪功冒进。

十月中旬,济南府落了第一场雪,才刚下了小半个时辰,雪粒子落到地上不等堆积便化了。

李实帮着薛青昊在家里囤了几十棵大白菜还有几十根青萝卜,摆得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薛氏屋里的墙角处。

干完活儿,坐在厅堂发牢骚。

先抱怨他爹逼着他读书,又抱怨他娘不靠谱,到处张罗着给他说亲。

“三妞,你看我,论相貌我不难看吧?论家世,我爹怎么也是个朝廷命官,家里又不缺银子。我娘还用得着着急?上个月,我娘听说县丞家里姑娘有才,托了媒人上门,那家姑娘张口就问我会不会作诗,要对上诗句才行。屁!我娶媳妇是过日子的,想对诗,万花楼里的腊梅姑娘不但会作诗,还会唱曲儿,不比她强?”

“大前天,我娘听说那个张主薄家里姑娘性情和软,又托人相看,就在小庙街附近那净心楼,我隔着屏风瞧见的,姑娘说话跟蚊子叫似的,哼哼唧唧得能急死人,这还不算,吃顿饭恨不得数着米粒儿吃,还不如我养的那只八哥鸟吃得多。”

严清怡皱了眉头道:“你不答应就是了,别到处排揎人家姑娘。你喜欢什么性情的姑娘,先跟你娘说好了,这样没头没绪地到处求,也不是个办法,”

“我真没有,”李实扯着嗓子叫屈,“谁都没告诉,连秦四都没说。我又不傻,说出去我的脸面也都丢尽了。”

严清怡愣了片刻才想起李实口中的秦四,就是当初在她隔壁牢房的那个妇人,便问道:“秦娘子如今在哪儿呢?”

“那个,”李实莫名红了脸,“她在酒楼后厨干了两个月,觉得工钱少不说,还被掌勺的欺负,就跟我借了二十两银子,顶了家馆子卖炒菜。店面在文庙街,虽然地方不大,口味还不错。”

严清怡颇为意外,起先她手里攥着二百两银子,想开家铺子,可前怕狼后怕虎的,始终没办成,而秦娘子欠了十多两银子的外债,却偏偏开起来馆子。

不由赞道:“她倒是个能干的。”

李实连声附和,“她是很能干。”忽地站起身,跟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转两圈,冷不防开口道:“三妞,我就看上秦四了,你觉得能不能成?”

严清怡顿时呆住。

这亲事能不能成,一来要看李实娘亲的意思,二来要看秦娘子的意思。她的话能管用?

李实看到严清怡惊讶的神情,烦恼地倒了半盏茶,咕咚咚喝完了,“算了,当我没说过”,甩着袖子离开。

春兰盯着他的背影远去,侧头问严清怡,“秦娘子就是上次来写欠条的哪个?不是说她成过亲,还又坐过牢。李公子家里能同意?”

严清怡摇摇头,“你听他娘替他相看的那个人,要么是才女要么性情好,就算秦娘子没成过亲没坐过牢也不同意…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薛青昊插嘴道:“有什么法子?”

严清怡瞪他两眼,“快写你的大字去。”

薛青昊嘟嘟囔囔地回了屋。

“说起来我跟秦娘子都一样”,严清怡感慨地对春兰说:“ 所差的只是我没有成过亲。你看我既没娘又没爹,亲戚长辈一概没有,也坐过牢…想嫁人真正不容易。”

思来想去,也只有林栝愿意护着她罢了。

春兰忙道:“那不一样,姑娘生得漂亮又认字,针线活也做得好,就只是命不好。”

严清怡淡然一笑,单只命不好这条,就足以抵得过前头那些好了。

过几天,李实提了只食盒过来,“秦四炒的菜,都是素的,油也是用的菜籽油,没用猪大油”,边说边把菜一道道摆在饭桌上。

菜有四道,一道是雪菜蘑菇炒黄豆芽,一道韭菜炒蛋,一道醋溜白菜还有一道木耳炖豆腐,另外还有一小盆米饭。

严清怡将各样菜拨出一半,薛青昊端着进了他的房间,李实磨磨蹭蹭地不肯进去,问道:“三妞,你说有法子,到底什么法子?”

严清怡道:“我上次说错了,这事能不能成完全在你,只要你铁了心非秦娘子不娶,那谁都拿你没辙。你爹娘会不会因此打断你的腿,或者硬要给你娶一个回家?”

李实想一想,摇摇头,“我爹天天应付那些小妾还应付不过来,没有心思管这些,我娘舍不得打断我的腿,强娶一个倒是可能。娶就娶,反正我不搭理就是…不对,那也不行,我得娶秦四,她说决不当小。唉,我再想办法。”摇头晃脑地进了西次间。

接着又是个把月不见李实踪影,直到腊月初八,他扛着铺盖卷与秦娘子过来,“店里关了门,伙计们都回去了,只剩下秦娘子孤零零的,不知道你这里方不方便?”

严清怡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连忙道:“方便,方便。”把秦娘子安置在东厢房她的床上,把她的被褥抱到了东次间,原本薛氏屋里。

秦娘子感激地说:“我本来想一个人凑合也就过了,可李公子非得让我过来,又给妹子添麻烦了。”

严清怡笑道:“不麻烦,我们家里也是冷清,多个人还多份热闹。”

秦娘子乐呵呵地说:“妹子不嫌我呱噪就行,有我在,往后这饭食你们就别管了,肯定让你们吃得饱饱的。”

严清怡道:“你的手艺确实是好,上次还没谢过你。其实我也能做菜的,但想起开馆子就从心里头发怵。你那生意还好吧?”

“还行,”秦娘子点头,“就是店面太小了,只能摆四张桌子,感觉施展不开手脚,价钱还行,一个月一两半的租钱,我算了算,如果不算添置的盘子碗等物品,一个月能净赚五两银子。要是店面再大点就好了,赚得就更多。”

严清怡道:“文庙街是个好地方,店面大的话,租钱肯定也贵。”

秦娘子连声附和,“就是这样,我看过两家,开口就要五两银子的租钱,一交就是一年的,李公子说他手头上有,我不想欠他的银子,牵牵扯扯的别到时候撕掳不清楚。”

严清怡迟疑着道:“李公子说他,他有意要…”

秦娘子快言快语地说:“他跟我提过,我说要么就堂堂正正地娶,要么就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给人当小,也不会没名没份地先弄大肚子。我都嫁过一次人了,肯定要长个记性,所以就不想用他的银钱。”

严清怡思量片刻,“我手头上倒是有些闲钱,大概百八十两银子,要不你先拿去用。”

秦娘子想一想,“也好,正月里店里闲散,我四处看看店面,要是瞧中合适的就跟你拿。我不白用你的银子,要不这样,馆子就算咱俩合开的,你出钱我出力,得了盈利两人对半分。”

严清怡忙拒绝,“我这银子放着也是白放着,你辛辛苦苦地,应该拿大头才是。”

“话不能这么讲,”秦娘子很坚持,“要不是你帮忙,我现在还在工地上卖力气呢,你信得过我,我也不能忘恩负义,就是五五分。”

严清怡不好再推辞,笑着应了。

秦娘子手脚很勤快而且利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完了饭就扫院子,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严清怡倒真正得了空闲,带着春兰两人先先后后做出三十几支绢花,让秦娘子挑出六支戴,其余的尽数拿到文庙街卖了。

因薛家人守孝,过年既不能燃放爆竹,又不能张贴红对联,严清怡便自己裁了白色对子纸,凑合着写了一副贴在门上。

而正月里,别人都四处探亲访友,严清怡跟薛青昊也只能窝在家里。

终于等到过完上元节,薛青昊出门打听到严家族长终于决定过继严青旻,就在大年初一那天,当着严氏合族的面,把严青旻记在了族长儿子的名下。

严清怡舒口气,给袁先生写了封长信,让薛青昊送了过去。

袁先生当即写了回信,说会随时留意严青旻的想法,多给他讲些厚德博爱的诗文,把他凉薄偏执的性子扳正过来。

过了正月,秦娘子跟李实先后跑了好几天,在曲水亭附近找了处合适的店面。

严清怡拿出八十七两银子,连同先前的十三两合成一百两银子,李实拿出五十两,共一百五十两把那处店面买了下来。

三人重新立下文书,严清怡跟秦娘子各占四成的利,李实占两成,算是三人一同开的馆子。

紧接着李实又找人重新粉刷了墙壁,垒了灶台,摆上桌椅,三月十六那天正式开业。

因人手不足,严清怡便将冬梅打发过去,在灶间帮着洗菜择菜。

三月底,严清怡与薛青昊到薛氏坟前烧了头周。

四月初,京里来了信,是秦虎写的,问薛青昊先前拜师的约定还算不算。如果薛青昊还想学的话,就尽快往京里去,他这几个月闲散,正好教教他。

薛青昊想去,严清怡为着薛青昊的前程,自然不能拦着他,可又担心他从没出过远门,而且到京都又不能马上回来,衣食住行都成问题。

而薛青昊也牵挂着严清怡,不想把她独自留在济南府。

李实便道:“干脆你们俩人一同去,这边的房子我跟秦四还有那个丫头替你照应着,什么时候你们要回来,写封信就成。”

严清怡思量来思量去,决定依着李实的打算,跟薛青昊一道进京。

两人加上春兰收拾好行装,托李实办好路引,又临时跟了个往京里送货的商队,再度进了京都…

第108章

因跟着商队走, 必须得按着他们的行程来,较之上次严清怡从京都回济南府,这次旅途颇为辛苦,便是正午时分也要赶路。

好在, 天气尚不算热,倒也能忍受。

一路紧赶慢赶, 第五天黄昏时分进了京都。

商队径自赶往他们的货仓,严清怡则选了家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客栈暂住。

三人要了两间房, 每天一两银子,包含一日三餐外加茶水点心。

在等着吃饭的空当, 严清怡向伙计打听了荣盛车行的位置, 又询问附近哪里有租赁房屋的房产经纪。

伙计见她长相俏丽言谈有礼,不但告诉她附近的房产经纪,还特意提醒她哪处地角好,哪些房屋虽然便宜但是不能买。

三人吃过晚饭, 略略梳洗一番,便各自歇息。

第二天,薛青昊依着伙计指的路线自去找秦虎,严清怡则跟春兰一道见房产经纪。

房产经纪姓张,四十左右岁,胖乎乎的身材,看上去忠厚老实, 可眼里的精光又透漏出些许精明。

严清怡简单地说了要求, “想租各三人住的小院子, 不必太大,三间足够,最好马上就能住。离着集市近便,再就别太吵闹了。”

张经纪乐呵呵地说:“行,我这里什么宅子最是齐全,一进的小院子就有四五间。”边说边从抽屉拿出一沓子草图,挑出四五张,告诉严清怡,“这间就在往北走两个胡同,最东头,非常安静,最适合姑娘这样身份的居住。里头家具什物都齐备,马上就能搬进去住。”

严清怡问道:“租钱是多少?”

张经纪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下,“六两银子,一文不能少。”

严清怡想一想,自己手头上零碎银子只有二十多两,虽然还有些金银首饰,但她不太想动用,而是留着救急,如果一个月六两的话,那么勉强只够三个月的房钱。

便摇摇头,问道:“有没有便宜些的?”

张经纪翻翻手里的草图,“依着姑娘的要求,还真没有便宜的,只这一处每月五两银子,不过里头只有两张床跟两架衣柜,其他物品需要姑娘自行添置。”

严清怡想想,两张床肯定不够,而且至少还得添张写字的书案,置办吃饭的桌椅,林林总总也不见得便宜到哪里去。

张经纪觑着她脸色,笑道:“姑娘如果手头紧,我这里还有其它房子。”从抽屉里另外取出两张纸,“这个是倒座房,但是主家在西墙另外开了门,彼此不妨碍,三间屋还带个外院,三人住足够了。这边是跨院,也单独开了门,三间房,就是院子不大,地方有些偏。倒座房每月三两零着八百文,跨院是每月三两半银子。”

倒座房最大的缺点是南墙上没有窗,整个封死的,门窗都开在北墙上,光线不好,冬天会非常阴冷。

严清怡叹口气道:“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那个跨院?”

“好,没问题,”张经纪满口答应,掩上门,带着严清怡两人顺着白庙胡同往东,走不多远到了荷包巷。

那个跨院就在巷子尽西头,靠着拐棒街。院墙是青砖垒成,粉着白灰,看上去挺新的。

大门开在南墙,是蛮子门,涂着黑漆,上面还贴着鲜艳的春联。

张经纪掏出钥匙开了锁。

院子果然不大,东西约莫两丈长,南北还不到两丈,中间只摆了个大水缸养了两株莲花,再无别物,倒是东墙角从主院斜出来一支杏枝,上面缀着桂圆大小的青杏子。

严清怡又进屋里看了看。

格局跟济南府东四胡同的宅子差不多,中间是厅堂,东西都是卧室。不同的是,厅间隔成两半,北间是个小小的厨房,南边则摆着一张太师桌四把太师椅,算是个待客的地方。

次间摆着床榻以及衣柜矮几,东西很齐全,收拾得也算干净。

严清怡心里有了数,对张经纪道:“我眼下做不得主,要回去跟家里主事的商量一下,明后日再给你答复。”

张经纪道声好,与严清怡一道出了门,各自分开。

回客栈时,严清怡特意打量一下四周,街面上很清静,行人不多,周遭也没有杂货店或者集市等。直到走出去约莫两刻钟,才看到摆摊卖菜以及卖各样布匹杂货的集市。

正如张经纪所说,地角确实偏了点儿。

严清怡刚回客栈,还不等歇过来,薛青昊也回来了,笑呵呵地说:“见到秦师傅了,从明儿起我就跟着他先练着,然后请大师择个好日子再行拜师礼…荣盛车行后面有个演武场,里面还安着秦师傅很厉害,站在梅花桩上也能健步如飞,我觉得跟林大哥差不多,说不定比林大哥还厉害。什么时候林大哥回来,让他们比试一下。”

严清怡嗔他一眼,“你这脑袋里天天都寻思什么?”又提起上午看的房子,“不知道你到荣盛车行要走多久,我看中的一处怕是有些远。”

薛青昊浑不在意地说:“姐不用管我,师傅让我每天至少跑十里路,多走会儿不算什么。”

严清怡道:“那明天就搬过去,早一天搬就省一天银子。”

薛青昊叫道:“那还不如这会儿就搬,还能再省一天。”

“现在都晌午了,今天过去也开不了伙。不如就在客栈里耽搁一日,吃过午饭我出去买些盘子碗的,还得买纸笔,把该买的东西都置备齐了,明早搬过去再买柴米油盐等物。”严清怡扳着指头数算,突然想起还没问张经纪是按月交租钱还是一次交半年的。

如果交半年的话,她手里的现银还不够。

严清怡思量片刻,取出一支金簪,到银楼换了十四两银子。

第二天,薛青昊先去跟秦虎告了假,回来与严清怡一道找张经纪立了契约,交满半年租金。

客栈掌柜待人很和气,吩咐伙计驾车把他们的行李送到了荷包巷。

严清怡跟春兰在家里把床铺铺好,各样东西或收在衣柜里或摆在架子上,薛青昊则走出三里路挑回来满满一缸水,又去买了米面菜蔬。

三人忙碌了整整一天,总算收拾妥当,可以正经八百地过日子了。

严清怡刚离开济南府,青柏就收到了福满酒楼付账房送来的信。他掐算着日子估摸着严清怡应该到了京都,又去找秦虎确认过,才来到和安轩。

小郑子正陪七爷对账,见到青柏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扬手将他唤了进去。

七爷拨拉着算盘珠子,淡淡问道:“什么事儿?”

青柏顿一下,“严姑娘进京了。”

七爷手指一颤,算盘珠子错了位,只得吩咐小郑子从头念着再打一遍。连着算了几次,每次数目字都合不上。

小郑子恼怒地瞪一眼青柏。

都怪他说的不是时候,心乱了,口诀跟指法都不对,怎可能算好帐?

七爷“啪”地合上账本,对小郑子道:“算了,先拿走吧,明儿再算”,起身打开窗户。

带着松柏清香的夏风扑面而来,令人为之一振。

小郑子将账本摞在旁边,因见茶盅里颜色已淡,捧着茶壶出去另沏新茶。

青柏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走还是不该走。

片刻,小郑子捧着茶壶进来,将茶盅里残茶倒掉,续了新茶。

七爷浅浅啜两口,取出尚未完工的几块碧玺石,拿一块牛皮用力地揉搓。这几块石头是出了正月之后,七爷精心挑出来的,先雕刻成型,再用砂纸打磨,等用牛皮抛光之后便可以镶嵌了。

七爷搓完一块换另外一块,直到四块碧玺石尽数变得光滑润泽晶莹璀璨,才淡淡舒一口气,问道:“她进京干什么,住在哪里?”

青柏连忙回答:“她胞弟想拜秦虎为师学功夫,现在他们住在荷包巷,在阜财坊跟咸宜坊相邻的地方。”

阜财坊和咸宜坊都是贫寒百姓居住之处。

七爷没再吭声,指尖轻轻抚摸着茶盅上艳丽的大公鸡,开口道:“去银作局找个匠人过来,我要镶一对耳坠和一对金簪,皇后娘娘的千秋马上要到了。”

万皇后的生辰是在五月初九,还有三天工夫。

青柏应声好,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后七爷道:“你告诉青松一声,明天备车去荷包巷看看。”

此时的严清怡正给林栝写信,“…若是从宣武门进城,就直接往北走,过了都察院还往北经过白庙胡同,往东不远就是荷包巷。屋子还不错,可惜地方偏院,买菜吃水都不方便,院子也小,但是门前有一小片空地,我打算种几棵月季花…”

啰里啰唆写满两页纸,用糨糊封好信皮,又找出针线笸箩接着做绢花。

丰城胡同有个驿站,回来时候经过集市,以前在济南府没有卖掉的那些她都带了来,正好把绢花卖了再买些菜蔬回家。

第二天,严清怡早早做好饭打发薛青昊出了门,她则收拾完碗筷,打扫过院子,重新梳了头发。

荷包巷对面,极不起眼的角落里,停着辆外表看来非常普通的黑漆平顶马车。

车夫不知去了哪里,只留马儿在无聊地趵着蹄子。

七爷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正瞧见严清怡提着包裹卷儿与春兰一道走过来。

她穿件天水碧的袄子,湖水绿的八幅罗裙,脸上脂粉不施,发间金银皆无,就只一根竹簪轻轻巧巧地绾在发髻上,看上去素淡寡净。

这件袄子,便是当初严清怡离京时穿过的那件。

那时候穿着还算合身,这一年过去了,袄子反而变得肥大了,穿在严清怡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

先前那张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却明显小了,圆润的下巴瘦成了尖下巴。

神情还算好,眸里带着浅浅笑意。

七爷想起桃花会上,她穿月白色滚着粉色牙边袄子,穿层层叠叠如同涧水倾泻而下的湖蓝色裙子,远远看着犹如月下盛开的玉簪花,素雅却令人惊艳。

而现在…

七爷顿觉心头像是被谁用力抓了一把,既酸又涩,还丝丝缕缕地痛。

他默默地迎着她来,又目送她走,片刻低声道:“我尽力了,可还是放不下,你去打听一下她到底跟谁定了亲…”

第109章

青柏应道:“好,我这便去查。”

这一年七爷的身体着实强了许多, 即便在秋燥之日也只是多咳了几声, 并不像前几年那样咳得没完没了, 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万皇后见七爷气色大好, 重重地奖赏了和安轩诸人,尤其是小郑子,还得了皇后娘娘赐的腊八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