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欣还要再说,何若薰忙解围道:“你打听罗夫人干什么,我也是好久没见她了。去年冬天她家里茶花开的时候我跟我娘去过一次,再后来我忙着准备嫁妆不好出门,算起来大半年没来往过。听别人说她那个小女儿身体不太好,我也没再叨扰她。”

既然如此,也只得作罢。

严清怡脸色暗淡了下,“没什么特别的事儿,就是听你说她养花养得好,有些好奇。”

正说着,春兰挑着水呼哧呼哧地进来。

严清怡忙上前接过一桶水,提进厨房,倒入水缸,春兰提了另外一桶水。

等再出来,严清怡笑着道:“中午给你们做鱼吃,我做饭的手艺不错。不过,家里坐不下许多人,出了门口往南边有家馆子,要不让跟着你们的人去那边将就一顿。”

何若薰爽快地应好,“正好我跟着你学一手。”

严清怡笑笑,利落地把鱼收拾干净,回厨房,捏了把盐腌上,又切姜。先把姜切下两片,然后横着切成丝,再竖着切成末,。刀工好,一把菜刀跟长了眼似的,就在她指尖处游走,眼看着要切到手指上,可偏偏还差着分毫。

切好姜末再切葱花。

何若薰看得眼花缭乱,连声赞道:“果真是个会做饭的。”

中午仍是四道菜,除了家常烧的草鱼外,严清怡还清炒了莴苣,用肉片炒了淮山,最后上了道韭菜炒鸡蛋。

何若薰逐样尝过,笑道:“还真不是吹牛,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不相信是你做出来的。”

严清怡得意地笑笑,侧头问魏欣,“你觉得怎么样?”

魏欣不说话,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抽泣着道:“三娘,你跟我回去吧。”

严清怡掏帕子给她拭泪,“我在这里住着挺自在的,不想再住别人家。你要是想我了,就多给我写信,我也常给你写。”

魏欣才擦干的泪,又滚落下来,片刻才收了泪,粗声道:“三月中我又酿了梨花白,极好喝,回去我让人送一坛子给你,你肯定酿不出我这种味道来。”

严清怡鼻头一酸,忙仰头抽抽鼻子,笑道:“好不好得我尝了才知道,不能听你一面之词。”

魏欣不服气地说:“你喝了肯定说好。”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好起来。

吃过饭,严清怡沏了茶,三人又唧唧喳喳聊起京都的事情。

张芊妤也已经定了亲,冬月头成亲,而常兰是去年八月嫁给了忠勇伯,成亲刚满一个月,忠勇伯就带她一道去了榆林卫,把云楚青姐弟以及李婉留在了家里。

魏欣道:“还是你说的对,云楚青几乎是疯魔了,忠勇伯成亲那天,她抱着她娘的旧衣裳在新房外头哭,当时家里宾客还没散,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严清怡心头顿时涌上浓重的厌恶之情,“常兰是新嫁娘没法子,难道忠勇伯就这么任由她哭?”

魏欣道:“才没有,忠勇伯说,她既然想念亲娘,就到祠堂清修十日,诵经茹素以表孝心。然后让丫鬟把她架走了。”

严清怡摇摇头,对何若薰道:“你成亲肯定没这么多幺蛾子?”

何若薰蓦地红了脸,恼道:“好端端的,提我干什么?”神情既羞且喜,显然日子过得很如意。

三人许久未见,足足聊到申正时分,魏欣跟何若薰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转过天,两人分别打发婆子送了东西来。

何若薰送的是茶糖米醋还有两匹布,魏欣则送来一坛子酒和一只海棠木匣子。匣子里装了大半匣各式银锞子,足足三四十个,肯定是她历年攒下来的。

严清怡手头宽裕了许多,上次林栝给她的荷包试着轻,里面除了两只银锭子外还有两张银票,一张五十两,一张二十两。

而春兰每次出去,多少都能赚上几十文回来,足够他们日常用度。

可念及魏欣待她的心意,严清怡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再过些日子,就到了中秋节。

宫里仍然设宴邀请大家闺秀前去对诗赏月。

一大早,万皇后就兴致勃勃地对身旁的大宫女道:“老七去清虚观卜算,通微法师说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你说会不会是应了今日?他病了这些年,今年总算强了许多,算是云开了吧,今儿要是相中个姑娘,岂不就是月明?”

宫女笑道:“这签文用在娘娘身上也合适,娘娘照顾七爷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七爷桃花动了,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万皇后乐得“哈哈”笑,“上元节灯会上那几个出挑的,我还都记着呢。罗阁老的孙女弹一手好琴,张御史的次女画一笔好画…今儿再让她们亮亮相。”

第116章

刚到酉时,神武门侧门便徐徐开启, 军士们神情肃穆地查验着诸位女眷手中烫金洒花玉版宣的请柬。

罗雁菊墨发梳成如意髻, 戴全套点翠头面,身上大红色绣菊纹褙子映着她的肌肤欺霜赛雪般白皙。

旁边苏氏穿着却很素净, 神情略有些憔悴, 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自打七月起,罗雁梅就开始气喘咳嗽, 请郎中瞧过,说是燥邪入体,给了瓶川贝枇杷膏让每日用开水冲着喝, 连喝了两瓶不见起色。另外换过太医,也说是肺燥咳嗽,换了秋梨膏饮用。

陆陆续续已经快两个月了。

苏氏将罗雁梅看得紧, 夜里就安置在旁边的碧纱橱里, 只要罗雁梅一咳,她就跟着醒, 夜夜睡不安生。

苏氏不想来赴这个宫宴,可罗振业发话了,罗士奇也跟着劝,“父亲是为了孩子们着想,他已年逾六旬,在任上顶多再干十年。雁回性子太鲁莽, 不求他上进, 只要他别惹事就成, 好在他还有个七爷照应着,吃碗安稳饭不成问题。雁北以后要承继家业,可他时运不济,因生病错过两科了,如果父亲在任期间考不中进士,以后很难有起色…皇后娘娘设宴固然是为七爷,但恭王顺王都会出席。父亲颇看好恭王,要是能点个侧妃,以后生下儿子,说不定将来会如何?”

对于王公伯侯来说,只有嫡子才能袭爵,可是皇室却不一样,不管长幼,不管嫡庶,只要天时地利人和,谁都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恭王未能成事,可有他拉扯一把,罗雁北也能谋得个不错的前程。

苏氏没办法,只能带着罗雁菊来。

酒过三巡,圆盘般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天际,洒下清辉如水。

万皇后令人撤掉酒席,移驾玉液池旁边的澄瑞亭。澄瑞亭里明灯高悬,与天上圆月遥遥呼应。

才情好的大家闺秀纷纷对月吟诗,罗雁菊则请缨弹奏一曲,以助诗兴。

琴声被玉液池的水汽卷着,温润动人。

七爷没兴致陪这些大家闺秀们干坐着,酒席刚结束就借口不胜寒意离开。

可回到和安轩,却不进屋,默默地站在松柏前仰望着明月。

月色如霜,穿过枝桠缝隙,落在七爷身上,他穿件宝蓝色绣着山水楼台的云锦长袍,身姿颀长玉树临风。

清俊的面容被月光照着,发出莹莹光华,宛若仙君。

纵然小郑子随侍七爷多年,可见到他这般风姿,仍是呆了下,忙回屋取出件锦缎披风,替他拢在肩头。

秋风吹动树梢,树叶婆娑,地上影子也随之摇曳不止。

有琴声远远传来,因是隔得远,好像分外缠绵旖旎。

七爷凝神听了听,低低吟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也不知她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望月?”

小郑子道:“要不让青柏去看一眼?”

七爷含笑摇头,“不用,别去扰了她。”举步回屋,忽然想起来,对小郑子道:“你明儿去内织染局看看,那里收着各式衣裳样子和绣花样子,我借来临一遍。”

七爷虽然早早离开,但万皇后跟其余皇子还在澄瑞亭,众位贵女仍围在那里凑趣。

魏欣不耐烦听这些,侧头瞧见苏氏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心里一动,走过去行礼,“罗夫人。”

苏氏敷衍地笑笑,“是魏家五姑娘?”

“是,我在家中行五,”魏欣笑着点头,指了正抚琴的罗雁菊道:“二姑娘琴艺超绝,想必下过不少工夫吧,不知请的是哪位大家教授?”

苏氏答道:“她弹琴许是五六年了,没往外头请人。”

听着就是对罗雁菊很不上心的样子。

魏欣索性直入正题,“我听说罗夫人很会养花,花房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请教一二?”

苏氏婉言谢绝,“不过闲着没事消磨时间罢了,近来家中忙碌,没心思管那些花花草草。”

魏欣碰了个软钉子,隔天给严清怡写信,“中秋节宫宴,见到罗夫人,我问起她养花之事,她推脱不答,并不欢迎别人打扰。”

严清怡没办法,只能按下不提,期待再有其他机会。

过完中秋节,连接下过两场秋雨,萧瑟的秋风开始变得冷冽。早起时,院子里会覆上一层薄薄的寒霜。

水缸里莲花早败,严清怡把枝叶尽数都拔了,将里面剩下的四条鱼捞出来,养在厨房里。

又趁着天气还暖,买回两车木柴,把小院塞得更挤了。

再就是过冬的萝卜白菜也都贮备了许多。

幸好薛青昊没在家,可以暂且堆在他屋子里,不至于让窄小的厨房更加逼仄。

先前住在陆家宅子时,冬天会烧地龙,而且点着火盆。

现在这个靠西的跨院什么都没有,严清怡怕冷,特特地再买回十斤棉花,打算絮两床厚实的棉被御寒,而春兰则自告奋勇地担起卖绢花顺便买菜的职责。

不知不觉,第一场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虽然沾地即化,却也预示着冬天的到来。

京都既然落雪,宁夏肯定更冷,说不定沿路已经被雪封了。

严清怡搓搓双手,决定给林栝写信。

这封信寄出去,要是快的话,过年时候正好能收到,多少可以解些思乡之苦。

她给林栝写信写得勤,差不多每个月都写,林栝却没有只言片语,倒是薛青昊时常写信回来。

上封信写他经过安阳,特地去岳飞庙看了看,还吃了据说是程咬金传下来的内黄灌肠。内黄灌肠趁热吃的时候还好,但是凉了会有股血腥味。

然后经过开封时,买了朱仙镇的木版画,随信寄回来的就是一幅镇宅驱邪的钟馗。

严清怡把自己的事情写的简单,却详细地写了薛青昊的行程。

写完后,找个晴朗的好天气送到了驿站。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小跨院没有炕,里里外外连处暖脚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魏欣打发人送来两篓炭,严清怡立刻去买了只小炭盆,放在东次间,这才感觉好了点儿。

进入腊月就开始忙年,春兰去集市买了一大块肉,半扇排骨,还有两只猪脚,一块猪皮。

严清怡把肉跟排骨用竹篮盛着,挂在厨房的后窗上,天气冷,放个三五天不成问题,而猪脚跟猪皮是用来熬成肉皮冻,熬制之前,需得把猪脚和猪皮上的毛刮掉,再用热水清洗三四遍。

严清怡便开始生火烧水。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灶台旁边的缝隙,感觉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严清怡脑子“嗡”的一声,忙伸手去摸,她手指细,完全可以塞进砖缝里,可来回摸了好几遍,却没找到那个油纸包。

严清怡脑门“突突”地跳,冷汗“嗖”地涌出来,发疯般把柴火尽数挪出来,举着油灯细细翻找。

砖缝里空无一物。

地上散乱着些许木柴,也没有油纸包。

她又把挪出来的柴火翻了翻,还是没看见。

严清怡失了魂一般,连声喊道:“春兰,春兰。”

春兰应声跑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脸立时白了。

严清怡抖着身子,声音颤巍巍地,“你看没看到个油纸包?里面包着蓝布,再里面是几张纸。”

春兰手指抻着衣襟,局促地回答:“看见过。”

“在哪儿,你放哪去了?”严清怡一下扑过去,险些带倒地上的油灯。她顾不得别的,伸手抓住春兰的衣袖,“你给我,你去找出来给我。”

春兰支支吾吾地说:“我以为是前面屋主留下的东西,我不知道是姑娘的。”

严清怡两眼直直地盯着她,“哪去了?你不会是烧了吧?”

“没烧,没烧,”春兰慌乱地道,“我给了二少爷。”

陆安康?!

严清怡顿觉天旋地转,两脚软得几乎站不住,好容易稳住心神,咬着下唇道:“你几时见过他,为什么要给他?”

春兰“噗通”跪在地上,“二少爷每个月都会送来五两银子,我在集市那边等着他。我真不知道这是姑娘的东西,如果知道是姑娘的,我死也不会动一下…太太虽然对不住姑娘,可二少爷是无辜的,他根本不知情。”

严清怡冷着脸问:“你可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你为什么不问过我?”

春兰俯在地上,哀哀地道:“姑娘,我实在左右为难,我知道太太将我给了你,就应该全心侍奉姑娘,但我在陆家过了七八年,不能转头就忘记旧主子。那东西,姑娘留着没用,可二少爷拿着,陆家就能起复。”

何止能起复?

陆致得到那折子,十有八~九会交给张弦。

张弦跟罗振业面和心不和,彼此积怨已久,想必手里也握着罗振业不少把柄。一旦罗振业倒台,跟随他的门生就逐个被清算,会腾出许多空缺来。

陆致有此功劳,不但能起复,没准还能高升一步。

想到此,严清怡心如死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春兰问道:“你几时给的陆安康?”

“就是中秋节前一天,二少爷在集市上等着我,那盒月饼就是二少爷拿来的,还另外给了三两银子,让给姑娘买些点心。”春兰低声回答。

严清怡更觉心凉。

现在已是腊月,中秋节都过去三个多月了。

如果去跟陆安康要折子,肯定要不回来,就是要回来也没用,陆致说不定已经抄录了好几份。

林栝的仇肯定能报,而罗家肯定要重蹈覆辙。

纵然罗雁回已经去了辽东,未能跟陆安平结识;纵然罗雁回没有将陆安平带回罗家,可兜兜转转,罗家仍是会败在陆家手里。

或许陆致为了让儿子居首功,会跟前世一样,让陆安平写下罗振业的桩桩罪证。

严清怡绝望地站在地当间,只觉得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都是个笑话。

她隐约猜出大姨母存着其他心思,却心甘情愿地跟着大姨母进京;她挖空心思想接近苏氏却被她冷冷地拒绝;她好心好意地劝服罗雁回,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进湖里…只要能让苏氏,让罗雁回不再遭受前世同样的苦难,她都可以不计较,不在乎。

但是,事情明明偏离了原本的轨迹,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却回归了原点?

还有,陆家在对付罗振业的时候,会不会牵连到林栝,会不会把林栝当成马前卒?

如果说罗振业是罪有应得,但林栝却是完全无辜的。

严清怡脑中纷乱无比,既觉悲凉,又有无限的后悔。

良久,瞧见地上的春兰,和缓了声音道:“你起来吧。”俯身将油灯端起来,放在灶台上。

春兰仰起满是泪水的脸,迟疑地开口,“姑娘?”

严清怡又道:“地上凉,你起来吧,别伤了腿。”

春兰站起身,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滚,“姑娘,你宽恕我了?”

“嗯,”严清怡低低应一声,“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像你一样,因为恋着过去的事做错了许多事。可我不能留你了,我早就说过,跟了我就要守我的规矩,最紧要的就是忠诚。咱们两个相处两年多,你待我极好,我也没把你当外人,今晚过一夜,明天早上我把身契还给你,你或者回陆家,或者自谋出路。”

“不!”春兰哭喊一声,又跪倒在地,双手扯住严清怡的裙子,“姑娘,我不走,我不想离开你。如果姑娘非得赶我走…”四下瞧了瞧,忽然抓起菜刀抵在自己脖颈间,“我宁可以死谢罪…”

第117章

严清怡看着她, 也跪在地上, “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已经过得够惨了, 没爹没娘的,你死在这里,是想我下半辈子待在牢狱里出不来?你真不想活,我不拦你, 你先写个声明,说你自己寻死,跟别人不相干,把声明带在身上。只要出了这门,你愿意撞墙也好,抹脖子也好,或者拿根绳子挂在树上也好, 随便怎么谢罪都成, 我绝不阻拦。”

春兰讶异地看着她,片刻,起身放下菜刀, 进了东次间。

严清怡默默地站了会儿,把地上散乱的木柴重新塞进灶台旁边,然后拿笤帚把地上的木渣碎屑扫干净。

水自然是不想烧了, 饭也没有心思做, 去薛青昊屋里取来纸笔, 又给林栝写了封信。

这封信写得短, 只寥寥数语,说他托付她保管的东西,被春兰拿走送给旧主子了,让他有所准备。

等墨干透,装进信皮里封好,又举着油灯走进东次间。

春兰默不作声地坐在罗汉榻上,见严清怡进来,起身接过油灯,放到床头矮几上。

严清怡往炭盆里加了条木炭,问道:“你饿不饿?中午还有剩菜,你再去煎只鸡蛋。”

春兰摇摇头,“我吃不下”,说着又带了泣声,“我六岁那年卖到陆家的,以前在家里吃不饱不说,还常常挨揍,在陆家我从来没挨过打…”

“别说了,”严清怡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寻出荷包,将里面东西尽数倒在矮几上,挑出两锭五两的银子,递给春兰,“我还欠你八个月的月钱,另外二两也算是认识一场。”

春兰不要,“我手里有银子,二少爷先先后后给了我二十三两,我花出去不到三两。”

严清怡垂眸,“这是我欠你的,跟陆安康不相干。”

春兰推辞不过,流着泪接了,“以后这院子就剩姑娘一个人了,姑娘千万当心些。”

严清怡忽然也觉得心酸,吹熄油灯,低声道:“睡吧。”

北风呼啸,扑打在窗户纸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院墙旁的杏枝被风吹动,“咯吱”作响。

严清怡圆睁着双眼,睡意全无,前世与今生诸般事情交错在一起,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时而是苏氏温柔地牵着她的手喊“阿梅”,时而又是薛氏无奈地嗔她,“就你主意大,我不管你了”,时而是罗雁回拍着牢狱的铁栏杆嘶喊,“陆安平,我做鬼不会放过你”,时而又是林栝悲愤的神情,“这次定要把潘清跟罗阁老一道拉下马。”

迷迷糊糊,晕头胀脑,严清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没有,只觉得脑子里纷乱一团。

而窗户纸,呈现出隐约的白色。

天就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