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林栝写信虽不多, 却从来没有延迟这么久, 而且那折子落在陆致手里,落款上清清楚楚写着林栝的名讳。

可她不敢拿林栝冒险。

七爷清清楚楚地表明对她有兴趣, 不管这兴趣是出于好奇还是因为屡次被拒绝之后的渴望, 倘若被他知道她心里惦念的是林栝。

或许后果更加严重。

那么要替罗家求情?

严清怡更加犹豫,从林栝写下的那些罪状来看,罗振业是死不足惜。

而且, 如果七爷问起她怎么知道罗家有罪, 她又该如何回答?

严清怡思量半天,迟疑着开口,“那个, 罗家二爷还在辽东吗?”

“是”, 七爷颇为意外,“他在那边如鱼得水, 一时半会儿不回京都,你不用担心,他只是行事鲁莽,考虑事情不周到。人却是不坏。”

言语之间,颇为回护。

既是如此, 想必罗家有难之时, 七爷应该会保罗雁回性命。

严清怡左思右想, 片刻之间, 脑中已转了好几个念头

七爷静静打量着她, 见她眸光由迷茫转为清明,而后听到她淡淡的声音,“多谢七爷,我不曾有为难之事,这几天倒是常常梦到我娘,心里悲伤。”

七爷浅笑,“既如此,你好生养病,告辞。”

张嬷嬷却又耽搁两日,直到严清怡完全康复才离开。

严清怡痊愈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门闭户,然后烧了一大锅水,在厨房里点起两只炭盆,仔仔细细地洗了个热水澡,去掉了满身的汗臭。

头发未干,她不敢出门,便踩着椅子将北窗上竹篮取下来。

尽管厨房里冷,可里面的排骨跟肉已经放了六七天,散发出淡淡的腥臭之味。

严清怡不舍得扔,烧开水洗了好几遍,见臭味已淡,便将排骨炖熟,肉则炸成了肉酱。

接下来,严清怡要么排骨炖白菜,要么排骨炖萝卜,直吃了三四天才吃完。

没几天就是小年,祭过灶之后,严清怡将家中各处打扫干净,该拆洗的被褥都洗干净。她院子里攒了许多木柴,不怕没柴烧,就是用水麻烦。

水井离家要走一刻钟,而且严清怡挑不动整桶水,每次只挑两个半桶,要盛满一缸水,差不多得半个时辰。

好在,她一个人住,并不需要天天担水。

等到腊月二十九,年味更加浓了,家家户户都传来炖肉炖鸡的香味,间或还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严清怡裁一副白色对子纸,也没请人,自己动手写了副对联贴在大门上,又剪几只窗花挂在门楣和窗框上。

虽然冷清,可到底有了些过年的氛围。

除夕那天又落了雪,严清怡早早掩紧门,在家中包饺子,忽然就听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她不敢大意,将短匕藏在袖中,轻手轻脚地出去,站在院子里侧耳听了听。

门口有唧唧喳喳的说话声,显然不是一个人。

接着又响起敲门声,还有男子的呼喝,“严三娘,严三娘,开门!”

严清怡听出来了,快步过去拉开门闩,门口风尘仆仆的两人,不正是李实跟秦四娘?

秦四娘穿得倒严实,身上拢了件大毛衣裳,李实却单薄,只穿了件棉袄,站在门口不停地跺脚,“哎哟娘来,京都这天太冷了,能把耳朵都给冻掉了。”

严清怡满心诧异,却顾不得多说,将两人让到屋里之后,先沏了壶热茶,又把刚包出来的半盖帘饺子煮出来,让两人吃上,这才问道:“马上过年了,你们俩怎么想起进京了?”

李实捧着茶盅,舒服得直打嗝,“我娘相中个姑娘,非要给我定亲。我不愿意,早就想出门避开,正好春兰写信回去,说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们俩一合计,干脆来找你。”

想到春兰,严清怡暗叹口气,又问:“你们就偷偷摸摸地走了?”

李实避重就轻地说:“要是提前说,我娘肯定不放人,没准儿还得把我关起来…我们先雇车到宁津,在那里写了封信送回去,又跟了商队来的。唉,做生意也不容易啊,大过年也没法回家,我听那些客商说是从四川过来,本来应该是年前到,路上大雪封路,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现在才到京都。”

严清怡恍然,难怪李实身上衣衫单薄,这是没收拾行装,而原本的大毛衣裳给了秦四娘了。

说起来,李实也算有担当了…就是私自出逃这事不怎么地道。

严清怡笑着摇摇头,“你们先歇着,我再和点馅儿,没想到你们会来,多包点明天早上吃。”

秦四娘忙拦住她,“有我呢,不用你动手,三个人的饺子,我半个时辰就能包好,你只告诉我东西放在哪儿就行了。”

严清怡另点一盏油灯,往厨房指了柴米油盐的位置。

这边严清怡又和了面,那边秦四娘已经拌好了肉馅。等面饧过两刻钟,就可以包了。

包饺子的时候,严清怡问道:“你们打算长住还是过两个月就回去?”

李实道:“不能灰溜溜地回去,我们打算在京都开间馆子,混个人样儿出来,让我娘看看,不倚仗我爹,我照样行。”

秦四娘笑着解释,“这半年济南府那边已经回本了,还不少盈利。李家大哥说是因为李家的面子,李实不服气,我寻思来京都闯闯也可以,左右那边有冬梅照应,哎呀,别看冬梅不爱说话,心里可有数,完全能顶得起来。”

三人有说有笑聊了会儿,严清怡见他们两人脸上都有倦色,便催促着歇了。

李实暂且睡在薛青昊床上,秦四娘则歇在严清怡屋里的罗汉榻上。

因为家里多了两人,严清怡安心不少,便把手~弩收起来,而短匕仍是塞在枕头底下。

这一觉睡得踏实,直到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才醒来。

秦四娘早就起床烧好了洗脸水,又剥出个白菜心,细细地切成丝,拌上蒜泥就着饺子吃。

严清怡大病初愈,加上一个人吃饭,最近食欲都不好,这顿却难得地开了胃口,吃了个饱足。

就在举国上下忙着欢庆新春时,大年初二晚上,近百名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悄悄包围了罗府,将罗家上下一百七八十口人尽数押到牢狱。

严清怡身上有孝,而李实跟秦四娘在京都无亲无故,三人都不怎么出门。

等严清怡听说这个消息时,已经是正月初八了。

那天是胡婆子跟碧玉来给严清怡拜年,无意中提起来,“五姑娘想亲自来看姑娘,可出了罗府这事儿,老夫人跟我们夫人拘着几位不许出门。我们就替主子给姑娘磕个头,祝姑娘新春大吉。”

严清怡厚厚打赏了两人,问道:“不知犯了什么事儿,难不成家中妇孺也都入了监?”

胡婆子摇摇头,“不清楚,正旦大朝会那天,罗夫人还进宫了,没觉察到异样。转天夜里就被抄了家,谁都想不到。这个节骨眼,谁敢打听?我们府上亲戚间也没走动,本来说好的宴请也都推了,都提着心怕牵连到自己头上。”

严清怡深有体会,京都的勋贵都是根连着根,枝连着枝,一根藤上能牵出好几个瓜来,罗府犯事,估计得有十好几家夜里睡不着觉。

阜财坊到底地偏民贱,直到上元节,街上才有人议论罗府,说是因为索贿贪墨以及克扣军饷犯得事儿。除罗家外,还有四家也被关进牢狱,其中便有潘清一家。

高官被抓,显贵们提心吊胆,可黎民百姓莫不拍手叫好,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挂了灯。

李实跟秦四娘都是头一次来京都,夜里早早吃了饭就到都城隍庙附近看花灯,直到亥正才回来。

秦四娘兴高采烈地说:“到底是天子脚下,花灯太好看了,不光有兔儿灯猴儿灯,还有会动的,跟皮影戏似的,还有比两人都高的灯…吃的东西也多,有艾窝窝、豌豆酥、猫耳朵,还有最可笑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包了个油炸糕,“你肯定想不出是什么,这叫做油炸罗阁老,刚出锅的时候有模有样的,现在挤到一起看不出来了。”

严清怡笑不出来。

原来,罗振业真是被万民唾弃的。

难怪上一世,罗家阖府入狱,罗振业那么多门生却没有一人肯为他奔走,而满朝文武,受他提拔起来的,何止数十位,也都没人露面。

就只有何若薰肯改换了面貌去牢狱里探望他们。

如今罗振业大势已去,想必陆致该重新发达起来吧?

可直到出了正月,严清怡也没听说陆致起复的消息,她想打听却无从打听,而街上流言纷杂,没法分辨真假。

二月二龙抬头,下过蒙蒙细雨,隔天便是艳阳高照。

魏欣颠颠来看严清怡,刚进门就叫苦,“这个正月最无趣了,天天闷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连灯会都没去。”长长叹一声,“世事无常啊,年前罗夫人给阿薰写信来着,说她养得牡丹点雪快开了,等开花后请阿薰去看。没想到…阿薰真够意思,上元节那天,偷偷去了牢狱。”

“啊!”严清怡低呼一声,“她自己去的?”

魏欣摇头,“跟她相公一起,还是她相公带她去的…前两天还到我家去,说罗夫人脑子本来就有病,又是个妇人家,男人在外头做的事,女人能管得着?意思是想托人把女眷开脱出来。”

严清怡心头一跳,忙问:“这事儿能不能成?”

“不知道,我娘也说罗夫人带着孩子确实挺可怜的。我祖母让祖父去找宫里的范公公,眼下还没信儿,倒是他家二爷在辽东根本没受到苦,听说七爷出面保下的。”说到此,魏欣忽地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上次生病,七爷特地请郑太医给你瞧病,他是什么意思?”

严清怡想一想,低声道:“七爷说…说他看中我了?”

“怎么可能?”魏欣上下打量着她,“你没比我好看啊,他都没正经看过我,怎能看中你?我觉得他没安好心,你还记得在我家那会儿,你把他踢到湖里。那次七爷足足病了大半年,我估计他十有八~九是想报复你。你可千万别应…”

第120章

报复?

严清怡一愣, 脑海里顿时浮起七爷精致俊美的面容。

他穿玄色大氅, 气度淡然地站在床边, 目光温柔和煦, 犹如天上的星辰落在凡间, 带来满室清辉。

桃花会上,漫天桃花飞舞, 他身穿宝蓝色的锦衣唇角噙一丝浅笑,宛若九天飘然而下的仙君。

还有那间破旧的土地庙中, 他面色苍白似纸, 却硬生生地把身后的残砖断垣站成了一幅魏晋年间的水墨画。

这样高山遗雪般清贵儒雅的人, 只要他肯,有千万人愿意供他驱遣, 他会因为报复她而降尊纡贵?

严清怡直觉不太可能。

但魏欣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论相貌,她跟魏欣不分伯仲, 各有各的美,而且名门贵女中,生得好看的比比皆是, 她并不算出挑的。可论起家世,魏欣是天上的云,她则是塘里的泥,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而且, 她跟七爷相见也不过区区数面, 七爷怎么就会“心仪”她了?

即便没有林栝在先, 严清怡也不敢应允。

林栝面容冷峻,似乎不太容易相处,可他心是热的,那双眼眸每每在看向她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欢喜。

七爷恰恰相反,他脸上总是带着淡淡浅笑,看上去清雅温和,而眼底却像千年寒潭,望进去笼着一片雾气,教人猜不出看不透。

想到此,严清怡笑道:“我又不是那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就我这样的家世,还敢高攀七爷?”话出口,随即想到,自己确实高估自己了。

七爷那般的人物,想要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今儿可以“心仪”她,明天还可以“心仪”其他人。

能够上玉牒的只有三人,那些不上玉牒的岂不是想要几个就能有几个?

就连李实他爹,一个管牢狱的八品小官,还时不时往家里接姨娘,何况七爷?

一个侍妾或者姨娘,谈什么家世?

只要相貌好看,或者品行动人,能够入了七爷的眼就成。

却原来,她仍是把自己当成了一盘菜。

严清怡哂笑下,随即正色对魏欣道:“我还是以前那话,是不可能给人做小的。七爷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就是一起兴起逗弄人。”

魏欣赞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用担心没法跟你往来,否则以后多难受。”

公侯将相也有几家穷亲戚,但明媒正娶的正妻却不会跟小妾姨娘们走动。

“就你心事多,想哪里去了?”严清怡嗔她一眼,“你的事儿,到底有没有眉目?”

魏欣“唰”地红了脸。

严清怡讶然:“还真的有?是哪家?”

魏欣期期艾艾地道:“阿薰没告诉你?”

严清怡摇头,“她刚成亲,家里事情肯定多,我哪好打扰她,再说,我到年底才满孝。”

“我娘本来说是等今年春闱结束…我也喜欢读书多的,会体贴人,但是前两天,何夫人往我家去…我娘觉得挺好。”

严清怡皱着眉头,“到底是哪家,你说明白点儿,怎么扭扭捏捏的?”

魏欣甩着手道:“不说你笨,哎呀,就是阿薰大哥。”

“啊?”严清怡是真的惊诧了,“你们两家认识都七八年了,从来没有过结亲的念头…对了,你见过阿薰大哥吗?”

魏欣瞪她一眼,“不是告诉过你,中元节护国寺庙会见过,还有阿薰相公。”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写信提过,”严清怡连声道歉,“肯定是何家大哥看见你,惊为天人,就动了心思。”

“什么天人,丢人都丢到外婆家了。你不知道庙会上好吃的东西多么多,有炒年糕,有白汤杂碎,有红豆冰,就是清汤馄饨也比家里做的可口。”

严清怡笑吟吟望着她,“然后呢,吃撑了?”

魏欣沮丧地点点头,“撑得肚子痛,而且阿薰不够意思,就跟她相公眉来眼去,根本不管我,然后天气太热,热得头晕,然后我就吐到阿薰大哥身上了。”

严清怡能猜到魏欣吃撑肚子,却完全想像不到她吐了何大哥一身的画面。

“阿清,你说我能答应吗?肯定不能啊,我看见阿薰大哥就想往地缝里钻,这是一辈子的话柄,我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所以,我没答应。”

严清怡哭笑不得,“阿欣,你傻不傻,为什么不答应?你都那样丢人现眼了,何大哥还愿意娶你,以后再有什么丑事也不怕。这门亲事真的再好不过,两家知根知底的,何夫人性子宽和,阿薰就不用提了。你别犹豫,赶紧嫁了吧。”

“我过不了心里的坎儿,”魏欣扑到床上,一头扎进被子里,片刻瓮声瓮气地道,“随便我娘吧,她说好就是好。再说,万一八字不合呢?”

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泣意。

严清怡沉默片刻,转而问道:“你最近见到蔡如娇没有,上次在大街上遇到她,她说我大姨父要升迁了,还在南薰坊新买了宅子。”

魏欣从被子中抬起头,“宅子我不清楚,可升迁是绝对没有的事儿,听说圣上要从地方抽调官员进京。我娘还说,不知道谁有运气,一下子平步青云,兴许能直接入阁也未可知。”

既然魏欣这么说,那就是有七八分准了。

严清怡心情大好,不管怎样,她就是不想看到陆致得势。

魏欣刚走不久,李实跟秦四娘骂骂咧咧地回来。

秦四娘鬓发散乱,腮旁明显有处青肿,李实脸上却是血迹斑斑,几乎肿成了猪头。

严清怡大吃一惊,连忙端了盆清水,绞一条棉帕,“不是说找房产经纪打听铺子,怎么成这样了,跟人打架了?”

“娘的!”李实张口就骂,说话时牵动唇角伤处,“嘶”一声,又骂,“娘的,欺负我们两个是外地人,要是在济南府,我伸根手指头就能弄死他。”

秦四娘接过帕子,轻轻擦他脸上血渍,“你就是太冲动了,他们人多而且是地头蛇,忍两声不就行了?”

李实翻着白眼不理她。

秦四娘对严清怡解释,“京都铺子不好找,这都快半个月了,好容易看到个合适的,就跟着房产经纪一起去看,谁知有三个破皮拦着不让,非得先付二两银子定钱才给看,还骂骂咧咧地说些浑话。我寻思着当听不见算了,又不是非得租他那铺子,可李实撸起袖子就往上冲,我肯定不能让他吃亏,使劲挠了那人的脸好几下,看着都往外冒血珠子。”顿一顿,遗憾地说,“昨天不剪指甲就好了,再让他们欺负人。”边说话,边把李实的脸擦干净了。

严清怡仔细瞧两眼,见是鼻子出的血,脸上虽然肿了却并没破皮,都是些皮外伤,遂松口气,对李实道:“阿昊床头最上面的抽屉有瓶伤药,是秦师傅给的,能活血化瘀,你往脸上抹一点,能好得快些。”

李实甩着袖子进去取了瓷瓶,秦四娘用指甲挑一点给他抹在红肿处。

正在上药,只听院门“咚咚”敲得震天响。

严清怡扬声问道:“谁呀?”

门外有个汉子应道:“开门。”

严清怡正要过去,秦四娘拉住她,“等等,我怎么听着不对劲儿。”回头问李实,“像不像刚才打仗那人?”

李实根本没听清门外的声音,只听秦四娘这么一说,“腾”地站起来,进屋取了菜刀,想一想递给秦四娘,自己又去拿来擀面棍,三步两步走到院门前,拉开门吼道:“谁?”

“欸,大哥,果然住这儿,”那人刚说一句,李实抡起擀面棍砸向他面门,好在那人见机快,急忙矮下~身子,擀面棍“咚”地落在那人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人“哎哟”一声,“大哥饶命,饶命,小弟是来赔不是的,饶命啊饶命。”

李实又捶他两下,见他没还手,才收了擀面棍问道:“你来干啥?”

那人招招手,身后又出来两人,“小弟名叫李奎,刚听说大哥住在这里。我们老大说了,这里的人招惹不得,撵着让我们几人来赔罪。大哥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们,赶明儿小的摆桌酒席好生给大哥跟嫂子赔个不是。”

李实来回打量下三人,见神情不似作伪,便道:“酒席就算了,爷不缺这口酒,日后记得,再狗眼看人低,爷要了你们的狗命。”

几人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李实掩上门,趾高气扬地抡着擀面棍回来,“娘的,就得让他们吃点亏才能知道谁是老大。”

秦四娘不以为然道:“你以为他们是怕你,肯定是怕了阿昊那师傅,要不先前动起手来可是毫不留情。”

李实被堵得哑口无言。

严清怡笑道:“管他们怕谁,反正咱们不主动惹事,要是别人惹上门,咱们也不能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地让人砍。”

秦四娘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过得几天,李实脸上消了肿,又出门去相看铺子,找了小半个月没找到合适的,都不如李奎家里的铺子好。可碍于上次闹得不痛快,李实怕再生是非,也就没再回头看。

谁知李奎巴巴地找上门来,言之凿凿地说:“知道大哥忙着找铺子,我那间是我老爹给我置的产业,先头赁给别人开馆子,每月十二两银子,要是大哥租,每月给十两就成,里头炉灶桌椅样样齐全,粉刷一下墙面就能用。”

李实道:“里头我没看,别都是破锅烂灶的,那可不值这个钱。”

李奎笑道:“大哥放心,锅碗瓢盆虽不是全新,可完全能用,你啥时候想看都可以去看,钥匙在我手里。”

李实犹豫片刻,借了严清怡的短匕与秦四娘一道去看了看。

两人合计来合计去,觉得那处地方确实不错,却担心被李奎讹诈,便找了房产经纪做中人,立下文书,约定好每次交半年租钱,李奎不得随意涨租,如果转租得提前两月通知。

交完租钱,李实就巴巴找人粉刷墙面,秦四娘则把附近几个菜市场都跑了个遍,摸清菜价,然后找人牙子买了两个干净利索的妇人,择个吉日就开张营业。

馆子名字叫做“春风楼”,跟济南府那家馆子名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