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既牵挂着前世的爹娘又要供养今生的家人,既想保全罗家血脉,又惦记让薛青昊成才。

她夹在前生今世的夹缝里左右为难。

没有人知道她的纠结,也没有人理解她的苦处。

而现在,却突然有个人告诉她,让她随心所欲地活,不用假装成别人,不用背负那么多的重担。

她顾不得正月里不能哭的习俗,只想将这些年积攒在心里的委屈与苦闷尽数发泄出来。

七爷由着她的性子哭,良久,轻轻拍拍她的背,像是对待童稚的孩子,声音低且柔,“再哭我的衣裳都要湿透了,总不能穿着湿衣回去,上次让你给我再做四件长袍,你做了没有?”

严清怡抽抽搭搭地止了泪,这才瞧见他靛青色斗篷里头是她之前做的那件宝蓝色长衫,胸口处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她急忙直起身,“对不住,我还没做,要不打发人回去取一件?”

七爷笑着摇摇头,“不用,好在我里面还穿了件夹袄。”掏出帕子,轻轻替她拭了泪,“正月不好动针线,等出了正月赶紧把衣裳做出来,我等着穿…还有,上元节宫里设宴赏灯,我来接你过去,你打扮得漂亮些,别被我比下去…”

第145章

不知道为什么, 严清怡突然就想笑。

宫里设宴一向是有名目的, 要么是给皇上选秀, 要么给皇子选妃,要么就是宫里的贵人想要抬举哪家的姑娘, 这才邀请各家女眷进宫。

勋戚权贵之家的姑娘们也都心知肚明,都会费劲心思打扮自己,以期得到皇家青睐,或者受到其余贵胄的关注。

故而宫宴就是个大家闺秀争奇斗艳的地方。

严清怡原以为他是说别被其他女眷比下去,愣过数息才醒悟,是别被他比下去。

堂堂一个王爷,比得应该是文韬武略君子六艺,哪里有跟姑娘家比相貌的?

不由抬眸打量过去。

七爷眉峰如山般挺秀,双眸如墨般漆黑, 即便只是静静地站着,就皎皎如明月当空,连带着屋里都亮了许多。

凭心而论,不管是容颜还是气度, 七爷都远胜于她。

要不被他比下去, 应该很难吧?

严清怡轻叹一声,突然生出几分珠玉在侧的惭愧来。

七爷以为她又有感伤, 笑道:“不许再哭了,再哭就变成小兔子, 兔子都是长着三瓣嘴。”扬了声, 使唤月牙端来一盆热水, “我帮你绞帕子,你好生擦把脸。”

严清怡怎可能让他服侍自己,忙说不用。

七爷却很坚持,弯腰去捞盆里棉帕。棉帕上的水滴滴答答洒了满地,他急忙扔回盆里,岂知又溅出半盆水,这下不但地上有水,他的衣襟也湿了半边。

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服侍过人的。

严清怡哭笑不得,却莫名地觉得心里软软的,她没有绞帕子擦脸,而是另外寻了条干帕子,弯下~身擦拭七爷袍襟的水。

离得近了,便察觉到他身上一股松柏的香味,说不上好闻,却也不让人反感。

跟她被子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都过去两天了,被子上仍是若有似无一股松柏香,浅浅淡淡地萦绕在她鼻端,让她睡不安生。

否则,又怎可能大过年的时候晾晒被子?

严清怡把衣襟擦得半干,又搬过火盆放到七爷身前,叮嘱道:“七爷当心别烧了衣襟,等水渍干了就挪开。”

七爷面上有些许狼狈,“这些事,我平常自己也能做的。”

严清怡很怀疑这话里的水分,却不说破,蹲下~身道:“七爷捞起帕子以后要先拧干水,不能拿出来再拧。”哗啦啦绞过帕子擦把脸,唤来月牙把铜盆端出去。

七爷尴尬地说:“我知道,就是…就是有点紧张…”

他这么清雅高华的人还会紧张?

严清怡思量着,慢慢红了脸颊。

时间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上元节。

宫宴定在酉正时分,从皇宫到黄米胡同用不到两刻钟,严清怡估摸着七爷兴许会在酉初过来,所以从申正两刻开始梳妆打扮。

来到黄米胡同之后,她着实添置了不少衣物,每当锦绣阁进了新料子或者新样子,芸娘就会想着给她做一件。

严清怡投桃报李,打算趁着宫宴这个极好的亮相机会,再给锦绣阁打打名气。

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挑了件鹅黄色夹棉袄子,腰间捏了两道褶,堪堪把腰身显露出来,袄子底边绣着碧绿色的水草纹,罗裙是湖绿的,裙幅极宽,上面绣着两茎含苞待放的荷花并几株荷叶。

单看起来并不显眼就如一潭静水,可走动时那湖绿色的罗裙就好像碧水荡漾,而荷花便显露出来,犹如在水面随风飘摇,生动俏皮。

严清怡站在一人高的穿衣镜前走了几步,无声地笑了。

严清怡所料不错,七爷正是在酉初到了黄米胡同。

见到严清怡的打扮,他清俊的面容上便露出几分赞叹,“芸娘说这衣裳好看,我先前没觉得,这会儿看起来还真不错。果然,还得分什么人穿才行。”

这应该是夸奖吧?

严清怡羞红着脸,拿起炕边大红羽缎斗篷,笑吟吟地问:“这会儿就要走吗?”

说是斗篷,其实更像一件棉褙子,因为它上了宽大的袖子,可比比褙子又格外多个帽子。

帽沿、衣襟、袖口以及下摆处都镶着雪白的兔毛。

七爷道:“不如穿那件翠云锦的氅衣。”

严清怡摇头,“那件太贵重了,现在不合适,等以后再穿。”

翠云锦稀罕,即便王孙贵族家中也不见得有,穿了也白穿,可羽缎却普通,寻常稍微富裕的门户就能穿得起。

如果看到这新式样的斗篷,或者能让锦绣阁大赚一笔。

七爷并不勉强,找人唤了辛姑姑来,“严姑娘头一次进宫,你指点着些,再让月牙也跟着。”

辛姑姑忙应声“是”。

严清怡听出七爷话里有话,却未多问,披了斗篷跟在七爷身后出了门。

及至上了马车,才讶然地问:“辛姑姑先前在宫里当过差?”

七爷点点头,“她跟司礼监的范大档都是先帝时候伺候过魏妃的,两人…很有些渊源。前几年范大档寻门路把她送出宫,就求到我这里,正好我买了这处屋子没人照看,让她替我管着,倒是一举两得。”

也正因为还有辛姑姑这档子事儿,所以范大档对七爷极为亲近。

“范公公在宫外不也有房子?”

七爷解释道:“范大档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儿,每天惦记着走他路子的人不知凡几,住在他那里惹人眼目,也怕招来是非。反不如跟了我安生。”边说边瞧着她耳垂上的坠子,颇有些遗憾地说:“镶工不好,可惜这好石头了。我现在的手艺精进了许多,哪天卸下来重新镶。”

严清怡笑问:“七爷几时开始学着镶首饰?”

七爷轻轻“哼”一声,“那年南溪山庄桃花会,柔嘉给几位皇子选妃,皇嫂让我去跟着看看。谁知道就有个口是心非的,当面求着恳着说不想去,可转身就颠颠去了…看到我就跟不认识似的。”

“我是不想去的,”严清怡急忙解释,“选妃跟我没关系,而且,而且我也不喜欢凑那个热闹,”说着说着,莫名地感到心虚,低着头,目光触及七爷银白色暗纹锦的长袍,他的手正搭在长袍上,手指修长,肌肤如玉。

她一寸寸挪动着手指慢慢往那边移动,不等靠近,七爷已察觉到,伸手捉住她的手,拢在掌心里,续道:“皇嫂让我挑个中意的姑娘,我说我心里有了人,就是那个没心没肺的…”恨恨地咬了牙,“亏我天天惦记着她,知道她要离京,颠颠地追了去,她却冷冰冰地跟我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要算的话,回头细细地算,总归要把你欠我的都一样样讨回来。”

“七爷,”严清怡低低唤一声,却再说不出话,只是反手握住七爷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慢慢地温暖着他。

车厢里一片静寂,只有清清淡淡的松柏香味弥漫其间,静谧而又温馨。

未几,马车到达皇宫,从北面的神武门驶了进去。

七爷跟她解释,“宫宴摆在风华厅,就是正对着玉液池的那处屋舍,男客在正殿,女眷在偏殿。到时候,小郑子和辛姑姑都会在院子里候着,有事就吩咐她们。你记着,今儿席上,除了皇嫂之外,你就是地位最高的,谁的脸色都不用看,即便是定王妃她们,她们辈分不如你。要是有人对你不敬,想发作就发作,即使把汤盆扣到别人头上,自有我给你顶着,嗯?”

严清怡本是心存感动,可听到后面,他又提起桃花会的旧事,不由羞恼,用力掐他手指一下,嗔道:“你当我是街头泼妇,平白无故的,往人头上扣汤盆干什么?”

脸上微带着怒气,略略有些红,而眼中却波光闪动,似嗔非嗔的,风情无限。

七爷心头热热地荡了下,柔声道:“散席后,我在门口等着你,咱们一道猜灯谜。猜中的会奖一盏花灯,你看中哪盏我都给你赢来。”

严清怡垂了头不敢瞧他的眼,低低应道:“好。”

天色已然暗下来,圆盘似的明月高高地挂在天际,洒下银白色的清辉。

玉液池四周的花灯已经点燃,不甘示弱地散发着光芒。

尤其正对着风华厅,有座两层高的灯楼,灯楼用毛竹搭成架子,约莫两丈高,上面层层叠叠挂着上百盏各式花灯,宛如火树银花。

地上花灯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月光汇集着灯光,照射在冰面上,映出无数晶白的亮点,跳跃不停。

严清怡在辛姑姑的陪伴下走进风华厅的偏殿。

最上首是张雕着金色龙凤纹的黑漆案几,底下相对摆着两排雕着牡丹花的案几,约莫有二十余张,一直从殿头摆到殿尾。

两排案几中间铺着地毡,摆着数十只插着梅花的花觚。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就坐,严清怡打眼一瞧,除了几家公侯家的女眷之外,其余大多数人的门第并不算高。

其中竟有两位让她意想不到的客人。

一位就是在桃花会上被她扣了满头鱼汤的郭蓉,而另一位却是云楚青…

第146章

郭蓉已经嫁了人, 梳着个妇人发式, 身上穿件银红色满池娇的妆花锦褙子,正春风得意地跟其余女眷谈笑,目光触及严清怡, 立刻转回头去。随即转回来, 朝她点点头,脸上带出亲切的笑容,好像从来就不曾跟她有过嫌隙。

这也是郭蓉的过人之处,最会逢高踩低。

假如严清怡不曾跟七爷定亲,恐怕她那张脸转过去就不会再转回来了。

严清怡素知她的品行,只装作没看见。

而云楚青却惊喜交加地走上前, 雀跃地拉着严清怡的手摇晃两下, “严姐姐,许久不见, 先前只听魏姑姑说你回济南府了,几时回来的?回来之后也不找我们玩, 是不是把我们全忘在脑后了?我可是想姐姐想得紧。”

声音熟稔热切,笑容天真稚气, 是从心底自内而外的喜悦。

严清怡不由冷笑。

三年前, 云楚青就倚小卖小,憋着坏心眼算计人。

没想到时隔三年, 玩得还是这一套, 她现在十四岁, 还能作出一副天真模样, 等十七八岁之后,又装给谁看?

严清怡看到她就有说不出的厌恶,根本不想搭理她,可又不能真如七爷所说那样,想发作就发作。

毕竟待会儿万皇后还要过来,她先闹腾开,云楚青纵然没脸,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好。

只能暂且恶心她一下,出出心里恶气。

想到此,轻轻抽开手,疑惑地打量她片刻才礼貌地笑问:“你是忠勇伯府的姑娘?没想到长成大姑娘了,差点没认出来。记得你以前叫我姑姑的,时候久了…我没记错吧?”

云楚青不是想套近乎吗?

她就是要表现得根本不熟悉。

云楚青脸上闪现出瞬间的尴尬,很快又笑:“姐姐没记错,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就随便叫的,按理还是叫姐姐才对…确实过去好几年了,我也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没有分寸。”

严清怡赞许地点点头,接着回答先前的问题,“我回京都有一阵子了,因有孝在身所以就没出门走动。对了,你父亲跟母亲可好,听说你又多了个弟弟,叫什么名字,长得像谁?”

常兰跟忠勇伯云度成亲刚半年,就怀了身孕。孕期是在榆林养的,孩子也是在榆林生的,根本没回京都,倒是云度回来探望过云楚青姐弟,结果不知道为什么父女又争执起来,云度气急把云楚汉也接了去榆林。

现在云府里只有云楚青一个正经主子和李婉半个主子。

这些都是魏欣写信告诉严清怡的,信中还替云楚青抱过委屈,觉得云度不厚道,要接就该全家都接了去,为什么只留下女儿家不管?

严清怡没提云楚青做下的腌臜事儿,只回复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什么内情咱们不清楚,不好随意置喙。

云楚青从来就没看到过这个幼弟,根本不可能知道到底像谁,再见到严清怡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岂不知自己是被嘲弄的,遂着意地盯着严清怡的双眸看了眼,笑道:“我过去跟陈太太说几句话,以后有机会再跟姐姐聊。”

严清怡无谓地笑笑,根据宫女的指引往自己的座位那边走。

跟七爷预料的不同,她的座次并没有在很显眼的位置,不但在恭王妃和定王妃以及安郡王妃之后,也在几位公侯夫人之后,倒是在其余新贵女眷之前。

她并不意外。

如今尚未成亲,论起身份就是一介平民,安排在这个位置已经是抬举她了。

她笑着谢过宫女,神情淡然地就座。

案几上有四只绘着缠枝牡丹纹路的粉彩小碟,里面分别放着山东秋白梨、黄岩蜜橘、松子糖和核仁酥。

量都不大,胜在卖相好,尤其松子糖一块一块围着碟子边缘摆成圆形,中间放一朵心里美萝卜刻成的牡丹花,犹如一幅美丽的画。

严清怡正欣赏着,忽听殿外传来内侍独有的尖利嗓音,“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诸人齐齐行礼,严清怡也跟着跪在地上,小声呼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听得男子威严十足的声音,“平身!”

众人又齐齐站起来。

严清怡偷眼望去,康顺帝身穿明黄色四团龙圆领常服,相貌跟七爷有些像,但是因为久居上位的缘故,面容不怒自威,眼眸自然而然带着审视的意味。

她不敢多瞧,只匆匆一瞥就收回了目光。

康顺帝说过两句场面话,就往正殿去了,万皇后沉声道:“大年正月,难得各位夫人姑娘能陪本宫庆贺灯节,都就座吧,无需拘谨。”

话虽这么说,可上首几位有头有脸的王妃跟郡王妃不开口,其余众人谁又敢放肆?

严清怡轻轻抻一下裙角跪坐在案几前。

宫女们顺次给各人斟茶,及至严清怡跟前,恭声问道:“严姑娘喝什么茶,有龙井、毛峰、六安茶和老君眉。”

严清怡对茶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可想到七爷习惯喝老君眉,便笑着答道:“劳烦姐姐,我喝老君眉。”

宫女执起茶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茶水倒得非常满,堪堪与杯口齐平,将洒未洒的样子。

如果端起来喝,十有八~九会泼到案几或者衣衫上,可又不能将嘴凑上去吸溜着喝掉半口。

那是非常失礼的举动。

别说是在宫宴上,就是在以前济南府,若是这样喝水,薛氏也会板起脸来指责的。

宫女也意识到这点,局促地道:“对不住严姑娘,我重新倒一杯过来。”

即便是重新倒,这杯总是要端走的。

况且,因为宫女在她身边耽搁这会儿,席上不少人正往这边看来。

严清怡微笑着摇头,“不用麻烦。”

自袖袋中掏出帕子,叠成方块状,垫在掌心里。端起茶盅时,茶水溢出,洇在帕子上。

她浅浅啜两口,将茶盅放回原处,姿态端庄从容,丝毫不见狼狈之态。

宫女很着意地打量她几眼,捧着茶壶往下一桌走。

万皇后神情淡淡的,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

接着,菜一道道端上来,菜式很多,量却极少,每道菜就只浅浅盖住碟子底儿,夹两筷子就没了。

严清怡秉持前世的经验,每道菜只尝一口,再好吃也不用第二口。

酒也是,只面前那半盏,举杯时就抿一抿,绝对不多喝。

酒过三巡,席面上终于热络起来。

安郡王妃跟万皇后同辈,素来心直口快,笑盈盈地对万皇后道:“六月里成亲,明年等一年,后年此时说不定就抱上侄儿了。”

严清怡知道说得是自己,适时地微垂了头做出害羞状,就感觉万皇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数息。

接着听到万皇后淡淡的声音,“说起来也是,宫里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你们两个也该加把劲儿,圣上都盼着抱孙子呢,提过好几次,说他年事已高,该含饴弄孙,把这满身的才学经验都告诉孙儿。”

这是对恭王妃和定王妃说的。

恭王妃和定王妃齐声应是。

严清怡却听出话音来。

适才惊鸿一瞥间,康顺帝面色红润眸光犀利,显然身体非常康健。他现在尚未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是再执掌十年也不成问题。

而万皇后话语中却隐隐暗示着,谁先有了子嗣,谁就有可能入主东宫。

这下,恭王妃与定王妃岂不要憋着劲儿先生出儿子来?

正思量着,又听万皇后道:“…今年再把老五的亲事定下来,我也就了了心事,闲来学学田舍翁,莳弄花草种点瓜果。”

安郡王妃笑道:“那敢情好,往后我就来宫里蹭皇嫂的果子吃。玉液池的水浇灌出来的瓜,肯定比外头的甜。”

万皇后“噗嗤”一声笑,“我这还没开始种呢,你就惦记着吃。想吃不要紧,你得天天来干活。”

安郡王妃道:“不能我一个人干,我得找个帮手,”侧头瞧向严清怡,“严姑娘,你往这里来,让我好生瞧瞧。”

安郡王妃的坐席在右首第一个,去见她就意味着拜见万皇后。

严清怡根本想不到安郡王妃会起意招呼她,微愣片刻才起身。因跪得久,两腿有些麻,却强忍着不露声色,缓缓走到上首,双膝跪地,两手平放在地上,朝着万皇后磕头,“民女拜见娘娘千岁。”又挪动身子,朝安郡王妃行礼,不等跪拜下去,已经有个手脚麻利的宫女上前搀扶起她,只听安郡王妃嗔道:“我喊你过来说话,行这么大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