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说,我如果端午前能进宫并且能碰到你,就把这个带给你。”容琳手里托着一只小小的的米色锦盒。素儿疑惑地接过来,这是什么啊?怎么听她的意思还必须端午才能给,过了端午就不行了似的?却没有当即打开,收在袖中一笑:“多谢。不过…”

“不过这事千万不能再跟其他人说是吧?”

“…是。”

“我知道,表哥已经跟我千叮咛万嘱咐了。”容琳美目盈盈含笑,“人命关天,我心里有数。姑母还等着,我不好离开太久,先回去了。”说着,规规矩矩向素儿一福,转身回了宜鸳宫。

白天事务繁忙,晚上回了房歇下来,素儿才有空去看崇亲王到底是托容琳给她带了什么。打开一看,旋即笑了出来。

锦盒里躺着的,是一个五彩线编成的手环。

五彩是红、黄、蓝、绿、紫五色,编在一起称五彩线,也叫“五彩长命缕”。端午节系于腕上,辟邪消灾驱百病。

怪不得一定要在端午才能给。

但这个手环编得精巧,五彩线中掺了金丝,编在一起淡淡的金光莹莹灼目又不俗气。收口处是一个小小的羊脂玉扣,白滑细腻毫无杂色。

素儿把它戴在手腕上,抚摸着那枚羊脂玉念叨着:“宫里尔虞我诈的,就靠你给我消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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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游·帝王

次日不当值,本想睡到日上三竿,却还是一大早就醒了。盥洗毕,穿了件水色金鱼戏藻纹浅交领上襦和鸭卵青色的工字褶下裙往御花园走。正值五月初,蔷薇盛开,御花园里栽的几株蔷薇开得都不错,其中两株颜色粉白,很是素雅。因为不当值,素儿的头发只是拿了根银钗随手一绾,半点首饰也没用,就择了两朵开得不错的蔷薇簪在髻上。

绕过假山,后面就是皎月湖,湖上片片莲叶初绽,一片碧莹莹的绿色。整个皇宫,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在湖边的草地上环膝而坐,春末尚且清凉的微风拂过,很是舒服。正好也睡得不够,就将额头放在膝上,合眼小息。

清晨,又是临水的地方,坐久了尚有些冷,鼻子猛一阵酸,连打了两个喷嚏。却连动也懒得动,仍是迷迷糊糊地睡着。

耳边一阵窸窣草声,继而身上一暖。素儿抬起头睁开眼,身上多了件褙子,眼前是一同在御前做事的宫女玉漓。素儿睡眼惺忪:“玉漓?你怎么来了?”

玉漓神色不太自然地迅速朝她背后看了一眼,又垂下眼帘回道:“陛下吩咐的。”

看她这个神情,素儿遂即明白,不禁后背一冷,转身跪行大礼:“奴婢叩见陛下。”

嘉远帝一抬手:“可。”素儿站起身低着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嘉远帝一笑,随口问她“怎么在湖边睡了?”

作为一个很有职业修养的御前宫女,素儿恭谨地垂首道:“奴婢本就是想在湖边坐一会儿,坐着坐着就…睡着了。”说着又跪下身去,“不知陛下前来,未及接驾,陛下恕罪。”

“起来。”嘉远帝踱到他面前,审视着面前这张标准的“宫女表情”脸,明明是“恭顺”和“聪敏”两样宫女基本素质都占了,他怎么就总觉得这张恭顺的面容底下藏着不驯呢?遂一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朕怎么觉得,闵尚仪你每回都是在明知道朕不会怪罪你的情况下认错呢?”

…被发现了。素儿惊了,飞速琢磨了一下措辞,跪道:“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都退下。”嘉远帝道。不过这个“都”当然是不包括素儿。

其余宫人都退到了数丈之外,嘉远帝笑意淡薄:“别拿这些话来应付朕,朕要你说‘是’或者‘不是’。”

这个声音像极了崇亲王,让她一瞬的失神,在听到那个“朕”字之后又陡然清醒。就如德太妃提醒她的,陛下不是崇亲王,她不能大意。素儿低垂下头:“是,但不全是。”

嘉远帝笑了:“哪次不是?”

素儿坦然回答:“哲亲王自尽那天,奴婢失手洒了茶水,那次不是。”

“所以,之后的都是欺君。”嘉远帝的语气骤然森冷。这种森冷,和之前十皇子警告她时不一样,和崇亲王突然发怒下令脊杖她时不一样,和后来孟良娣找茬时也不一样。这种森冷,冷极了。她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让他察觉到了什么——否则突然发难全无理由啊!兴许他已经查到了自己不是舒亲王送进来的人,而是崇亲王?

一阵冷汗。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陛下什么也没说,不能傻到就此认错全盘托出。别说这个时候不能,就算真是被送去审也不能说。否则,崇亲王死定了。再说,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一直懂,就算他是突然翻脸她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暗自咬牙,深深一拜:“陛下恕罪。”

死寂。

片刻之后,嘉远帝忍不住地发笑,俯视着她说了一句:“这次,也是真的。”

“…”松了口气的素儿差点骂人,只是眼前这人…再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骂。

嘉远帝并不知在这短暂的几句话间,她内心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就觉得她涌起了一阵…杀气,不觉悻笑一声:“起吧。”

素儿站起身,面冷如霜。嘉远帝不以为忤,问她说:“哲亲王那事…你是真吓坏了?”

“是,不敢欺瞒陛下。”

“是不是觉得朕狠心,所以弄洒了茶水的时候怕朕罚你?”

素儿不止如何作答,嘉远帝了然轻笑。她很想问他一句“下一个是不是就该崇亲王了”,却是不可能这么问。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其实也是清楚的,这两个月来,嘉远帝对映阳诸事干涉甚多,并以巩固边疆为由频频向北边调兵,就连她这个对政事丝毫不通的人也看出来这是针对崇亲王的。

她压制着语声的颤抖,一字字道:“哲亲王以巫蛊诅咒陛下,死得不冤。但,奴婢心有疑问…”

“说。”

“奴婢不敢说。”

“说,朕恕你无罪。”

“哲亲王是陛下的嫡亲兄长,若他当时没有自尽,陛下会杀了他吗?”这是她从小到大说得最不要命的一句话。她要确切的知道,这个让她执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如今究竟有多狠!

“会。”嘉远帝的答案来得很快,她心中沉下一口气,眉眼不动地又问:“那…巫蛊之事,是真是假?”

嘉远帝神色一凛,看着恭顺垂首的她,笑了出来:“朕知道,许多朝臣对此都有疑惑,却一直没人敢直言问朕。云清,你胆子不小。”

她心中无比惊慌,硬着头皮说了一句:“陛下说过恕奴婢无罪。”

嘉远帝走了两步,望着面前静静的湖水道:“巫蛊之事确是假的。”素儿心里一沉,他又道,“不仅如此,后来找到的其他罪名,十之八九也是假的。只一样是真的——他的反心,他的确想谋反无疑,朕不过比他快了一步,绝了后患。”

他语气的平静,让素儿无法理解。就算哲亲王有反心,可那毕竟是他的亲兄长!若哲亲王是确有反心,那…崇亲王呢?他对崇亲王如此步步紧逼又是为什么…

素儿自心底生出冷笑,直沁到唇边又咬唇忍回,低下头道:“奴婢谢陛下释惑。”

嘉远帝却回过头,凝望着她,嘴角弯起个微微的弧度:“朕知道你担心什么,朕不会动舒亲王,若会,就不会许你留在御前了。”

他看出了自己心底的情绪,却猜错了人。也难怪,他只以为自己是舒亲王送进来的人,完全不知道是崇亲王借舒亲王的名义送她进宫的。

只是…人人都说陛下与崇亲王素来亲厚,眼下他对崇亲王也起了疑心,为何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动舒亲王?

这个疑问,素儿没敢再问出口,直到很多年后她才明白,嘉远帝不动舒亲王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舒亲王不配。舒亲王的母妃是宫女出身,即便生下了一对孪生皇子,但直至明德帝驾崩也仅仅是个从八品宝林。宝林属散号,位在八十一御女之外。虽则嘉远帝继位后仍尊其为太妃,但并不意味着什么,她没有任何朝中势力,她儿子的封地淮昱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虽和映阳毗邻,但资源上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她的另一个儿子更别提了,封地在大燕西南的祁川,再往南二十里就是靳顷人的地盘。靳顷是游牧民族,觊觎大燕多年,祁川与之相邻,侵犯屡见不鲜。

所以,嘉远帝倒是想疑他,可他根本没有被疑的资本…

崇亲王就不同了,虽然德太妃在明德帝在世时份位也不高,可家中四代以来出了数位朝臣。崇亲王为人又和善,与兄弟相处向来不错——哲亲王死前和他关系也是不错的。到了映阳后,又展露了治国天赋,整治贪官、调整赋税、废除酷吏,封地内无人不称颂。

所以,嘉远帝倒是不想疑他,无奈他功高震主…

见她不再言语,嘉远帝清淡一笑,走到她面前,轻托起她的下巴,眼中几分玩味几分探究:“云清,你很聪明。”

她猛觉心中一突,未敢躲开她的手,只低垂下眼帘道了一声:“谢陛下。”

他又一笑,一句似是无意的:“当个尚仪,太屈才了。”

她当然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所谓伴君如伴虎,当这个尚仪女官她已经够战战兢兢了,宫嫔的日子她连想也不敢想。抿嘴一笑,就如全然不懂他话中含义般颌首道:“云清一介女流,如今位至从三品尚仪侍奉御前已很知足,正三品尚宫的位子奴婢不敢想。”她一哂,语气轻松地续言,“陛下若是怜惜奴婢有才,不想让奴婢日后受委屈,就待奴婢该放出宫的时候给奴婢寻个好夫家赐婚。”

她这是刻意地拒绝,嘉远帝也听出她这是刻意的拒绝,隐有怒意,终未发作,背着手笑而问道:“寻个好夫家?朕想知道在你眼里什么算‘好夫家’?”

素儿低眉莞尔道:“旁的要求没有,只不愿做妾。”她把他堵得死死的,他不可能让她做妻,绝对没戏。不过他要是当真要她,她也没什么辙。

她低着头,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良久。良久之后,他说:“你接着睡,朕先走了。”

这个语气,这句话,让素儿颇有似曾相识之感。她恍然记起她在崇亲王府受罚后病倒时,因为心存惧意不敢留在书房歇息,崇亲王最后也是一句略带笑意无比轻松的“别不自在,本王走了”。

同样的语气,同样的声音,不同的人。明明只过了四个多月而已,她却觉得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宫里的日子,太小心,太累。

她伏地叩首:“恭送陛下。”过了许久才起身。

靠在树上,看着那个已经离得很远的在宫人簇拥下的玄色背影,她很想跟他解释,他的怀疑错了,崇亲王根本无反心,但这些话终究是说不得。

无论他待自己多好,自己都不能忘了,他随时能要自己的命,也能要了崇亲王的命。

因为他,是帝王。

作者有话要说:清明了耶~~~踏青游正好是个始于清明的故事~~顿时觉得好应景…

不过…鉴于清明扫墓还是个重要习俗…我就不祝清明快乐了…不然总觉得…有点怪…

清明放假踏青愉快吧咳…

【为下一篇文求个解答】话说…妹纸们看宫斗文的时候…是更爱看女人之间的斗争还是女主和皇帝的感情戏?不许说都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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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游·祸出

六月初,宫里放出去一批到了年龄的宫女。这回素儿头疼了,因为中秋时亲王们要入宫参宴,新来的小宫女规矩都还不全,不得丢死人了…重压之下,素儿只得向嘉远帝请旨晋玉漓为从三品宫正,二人一同在六尚局挑选新宫女加以教导。对此玉漓很是怨念,宫正掌戒令纠禁,直白点说就是“你犯了错我就罚你”。宫中级别较高的女官训诫下属时常用的一句话就是“若再有下次,我便禀明宫正。”——这话的含义类似于民间父母教训小孩子时说的“你再闹!再闹狼来了!”

这可真不算个好工作啊!不过就算不是好工作,也得好好干,寻常的工作干不好要钱,宫里的工作干不好要命…

到了八月初亲王们陆续抵达锦都的时候,挑来的四十二个小宫女做事已经像模像样,素儿去面圣顺便汇报进度,嘉远帝抬头一看她不觉愣了一瞬,哑然失笑:“两个多月没见瘦了这么多,可见辛苦。”

素儿见嘉远帝心情不错,觉得自己随口说笑两句他也不会怪罪,便回道:“奴婢也没觉得自己瘦了,就觉得衣服一天天地大了,原本的对襟襦如今能拿来当浅交领穿。”

嘉远帝一笑:“变着法地讨赏?也罢,同绱织造恰好新进了布,你和玉漓去尚服局挑就是了。”

素儿眉眼一弯,盈盈福身:“诺,谢陛下,奴婢告退。”

才要退下,嘉远帝忽的想起一事,道:“等等。”

素儿停了脚步,躬身颌首:“陛下有事?”

“你来。”

素儿走到近前去跪坐下来,嘉远帝把案头放着的一只窄长木盒递给她,微笑道:“你戴蔷薇很好看,就是那银钗太素了些,碰巧蔺亲王献了几块南红上来,就叫人打了钗子。”

素儿打开盒子一看,确是双银质镶南红对钗。那南红色泽饱满圆润,像一滴殷红的鲜血一样落在钗身上,是上等的佳品。她抿唇一笑,合上盒子放回桌上,垂首道:“奴婢又不是没有别的簪钗,陛下不喜欢那支,吩咐一声,奴婢以后换别的就是了。这么好的南红,奴婢受不起。”

嘉远帝听完一声嗤笑:“晚了,这些日子见不着你,就让人先记档了。”

…这人…这是什么理由!

素儿低头思忖,眼波一转:“那奴婢想请个旨行不行?”

嘉远帝偏头看着她:“你说。”

“奴婢想送玉漓一支,这些日子多亏她帮着奴婢。而且,再过几年她也该放出宫了,奴婢没什么别的可送,就算帮她存点嫁妆。”

素儿与玉漓向来交好,想帮她存些嫁妆让她日后有个好归宿自是真的。但目下此举却是为了让嘉远帝知道,她无心为宫嫔。

嘉远帝面色微一沉,便笑道:“你的东西,你自己做主。”

八月初五,众亲王入宫觐见。嘉远帝与几位大臣还在议事,便留了亲王们先在辉晟殿侧殿小坐。

素儿领了几个小宫女去奉茶。尚仪属高位女官,不会去做什么体力活,衣服便多为广袖。奉茶时便须用左手轻撩了右袖,右手去端茶才比较方便。一盏茶端上去,面前正坐的人无意中扫了她一眼,捉了她的手腕随口笑说:“这宫女有意思,都说五彩线得在端午后第一场雨时剪了冲走才能避灾,如今锦都已经下了几场雨了,她倒还带着。”

素儿知道这是亲王们许久未见了,一见面不知道说什么才没话找话。但这个动作多少是有轻薄意味,又不好发作,将手抽了回来,面上一红,不敢往崇亲王所坐的方向看,照常奉茶。便听有人笑而接口:“十二弟,这你就不懂了,端午习俗流传多年,到了各地有各地的差异。”一顿,后一句话便是问她了,“姑娘哪里人?”

她放下茶盏,垂首一欠身:“奴婢淮昱人。”

接下来一盏茶,恰是该奉给舒亲王了,素儿便先端正地一万福道:“殿下万安。”才从小宫女手中的托盘里取了茶盏出来。这一来,在座的便都明白了。

“本王适才还在想怎的淮昱姑娘雅言也说得这般正了,六哥,这便是你府上送进来的闵氏吧?”这说话的人就坐在舒亲王的席位旁,正是崇亲王。

素儿又福了福身:“是,奴婢闵氏云清。”将茶盏放在他面前几案上,崇亲王的目光自她戴着五彩线的腕上拂过,笑一颌首:“多谢。”

舒亲王饮茶笑问:“云清,现下什么份位了?”

“谢殿下记挂,奴婢从三品尚仪。”

崇亲王便指着适才抓她手腕的那人笑责:“十二弟,封了赫亲王之后在庖歌逍遥惯了吧?一进宫就拿皇兄跟前正经的女官说笑。”

赫亲王却慵懒一笑:“管她几品,不就是个宫女?”

素儿心中不快,快语如珠地驳道:“殿下这话错了,但凡御前侍奉的宫女,最次也是中家人子出身。‘家人子者,言采择良家子’,哪个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即便奴婢不是尚仪,也不是由得人轻薄的!”神情低眉顺眼,态度不卑不亢。身后的莹鸢惊得咋舌:当初是谁说自己“连一句认错求情的话也不会说,你以为你有几条命”的?眼下这毫不示弱地驳斥亲王又是怎么回事…

素儿名义上的原主舒亲王品茶不言,崇亲王也不便开口,同样品茶不言。他们不言归不言,那边赫亲王脸上挂不住了,冷声笑道:“‘轻薄’?你是在王府里让六哥宠坏了还是进宫做了尚仪便目中无人?区区一个宫女也敢说本王轻薄你?想嫁入王府做妾侍的宫女可不知有多少!”

素儿自是听出了赫亲王语中的怒意,若是为了不惹麻烦便该忍了,可听他这么说,又是不甘心:“奴婢进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知道宫女中有想嫁入王府为妾的,不过,奴婢却不稀罕那样的日子。”

“云清!”一声低喝。素儿一颤,转身见嘉远帝一身玄色直裾立于门口,叩首道:“奴婢叩见陛下。”

众亲王也都离座行稽首大礼,嘉远帝在主位上坐了,方道:“都免了。”待众人坐定,目光在赫亲王和素儿间一荡,“怎么回事?”

“这…”赫亲王语滞,总不好跟皇兄说“我拉了她的手于是被骂了”。素儿略一犹豫,心知再问下去横竖都是自己的不是,敛衣一拜:“奴婢知罪。”

嘉远帝面色不悦:“亏得你还是朕御前的人!中秋过后自己领罚去。退下。”

“谢陛下,奴婢告退。”素儿沉稳地行礼告退。她没想到嘉远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听到他们的话,但既然就这么碰巧地让他听到了,受罚是必然的,能过了中秋再罚已是宽容了。

出了辉晟殿,素儿将余下的事先交给了手底下的司宾,魂不守舍地往回走。上次不过顶了崇亲王几句,便是一顿脊杖。这次是当众驳斥赫亲王,得是多重的责罚啊!如果她扛不住死了,那崇亲王…她不由懊恼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领罚时没有求情是因为她顶撞的是亲王,求情势必没用,只会更让人瞧不起。

知道这日玉漓不当值,便去了她房里。玉漓做着女红抬头一看:“呀,姐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许是这几日太累了,无碍。今儿个陛下大概是要设家宴留各位殿下用晚膳了,还得在近前服侍着,你跟我同去吧。”

玉漓连忙应了:“自是没问题,不然姐姐告个假吧,我一个人盯着也出不了岔子。”

素儿摇头:“还是一起吧,新来的丫头做事我不放心。”

正说着,外面有宦官叩门:“席宫正,可知闵尚仪在哪?”

素儿应道:“我在,什么事?”

“德太妃宣尚仪去一趟。”

一入宫门,迎面碰上了已封了正三品婕妤的容琳,福身施礼道:“婕妤娘娘万安。”

容琳颌首道:“姑母刚歇下了,尚仪先去侧殿稍候吧。”

素儿“诺”了一声,心中却觉得奇怪,怎么刚宣自己来就歇下了?歇下了怎么还要她在侧殿候着?

进了侧殿,却是一怔,旋即道:“殿下万安。”

崇亲王一笑:“坐吧。”

素儿见殿内再无旁人,便过去坐了。崇亲王淡笑道:“本王早告诉过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得有数,还非要当众让赫亲王下不来台?”

素儿咬了咬唇,坚决道:“这件事,奴婢无错。就算当初殿下为了类似的事罚过奴婢,奴婢还是自认无错。奴婢虽是比不得那些贵女,却也终究还是家室清白不在罪籍,两位殿下觉得奴婢区区一宫女不值一提,若被看上纳妾该是天大的福分,可奴婢却要顾及自身清誉啊…”

崇亲王深吸了一口气:“素儿…”

“殿下当初罚了奴婢,奴婢就想说这话。后来殿下没再问此事,奴婢便也没提。今儿个奴婢直言说了,殿下若恼,大可向陛下请旨重罚,奴婢无可辩。”一字字掷地有声,端得是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崇亲王听得眉头紧蹙,半晌,长吁口气,道:“素儿…当初我罚你,断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你想多了。只是听你说你与我在一起是毁你清誉,一时恼了…”他一笑,看向她,“不说这个了,且说说日后你怎么办?这罪名不轻。”

素儿面色一黯,垂眸道:“左不过一顿板子。”

崇亲王说:“本王寻个机会,向皇兄要了你回去吧。”

“不可!”素儿一急,“殿下,哲亲王的巫蛊案是假的,陛下亲口告诉我的。谁知下一个是不是你,我不能走。”

她没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已经变了称呼,崇亲王不禁蕴了笑意,又说:“入宫才几个月,清减了这么多,你这身子哪受得了重刑。”

“有什么受得了受不了,得有些天下不了床就是了。陛下待奴婢也还不错,不至于就此打死。”她向崇亲王一拜,“殿下不必记挂了,是奴婢自己逞口舌之快招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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