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不舍道:“青染、如颜,不必多礼,且回吧。下次再来,定会多叨扰片刻,尝尝如颜的手艺。”

唐老爷抖了抖一身的肥肉,暗道:嘿,这一会儿的功夫,曲大人已经不喊花小姐,直接唤其闺名如颜了,这人不要脸的劲儿绝非常人可比啊。

花如颜浅浅一笑,道:“南一,来日方长。”

曲南一深深地看了花如颜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

唐悠看二人眉来眼去地颇为不顺眼,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声:贱货!转头去看花青染,暗道:如此绝色,当真是十全十美,我若是能变成这一池子的荷花,日夜守在这里陪着他,该有多好。

好吧,唐悠骂曲南一和花如颜的时候,似乎忘了,她昨天还想着要嫁给曲南一,今个儿却开始肖想花青染了。

和唐悠一样对花青染念念不忘的还有绿腰。她捧着香炉,望着花青染,舍不得走。真想用手中的香炉,一下下砸碎花青染的头颅。不不不,这样血腥残忍的事情,怎会是自己所为?还是将其制成湿尸油灯,每日跪在自己的床前,为自己捧灯好了。她这辈子难得好心一回,吸食了他身体里的疯魔蛊,却被他一剑刺伤腹部。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至于在艳山上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还一不小心丢了重若生命的帕子。若因花青染之故,使自己寻不回最后一次献祭的祭品,此仇才应该刻上封印,命名为不共戴天!

突然,一声好似龙吟的嗡鸣声,从一间主房里传出。那声音不大,但却与绿腰心意相通,仿若直接响彻在她的脑海里。她怕“三界”的嗡鸣声引起花青染的注意,忙收敛自己的恨意,生生将其扭成了爱慕与欢喜。要说强大,绿腰的内心和思想控制力,能拉死一群奔跑的犀牛。

花青染微微皱眉,他似乎听见了“三界”的嗡鸣声,但那声音却并不真切。他心中有事,倒是没空去注意绿腰的一言一行。

还趴在地上的白草,此刻正尽量保持着完美的姿态,弱柳扶风般缓缓站起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只是弯下腰去捡了朵小花,脸上还挂着欢喜,只是额头上的汗水,着实出卖了她曾付出的体力。

花如颜、竹沥和唐悠、绿腰过招,惨败。她听在耳里,既不方便插话,也暗爽竹沥不但护主不利,还被刺了一簪。花如颜是个严厉的主子,回去后定会收拾竹沥,待下次二人陪同花如颜出来,这美人凳的活计一准儿会落在竹沥的身上。届时,自己只需要站在花如颜的身后,为其打打扇子就好。哎,真是想想就舒坦啊。

白草心中暗喜,想着要在花如颜的面前表现一番,好让其另眼相待。她心知,与其和一个傻子讲道理,不如直接动手来得解气。她见绿腰一边向前走,一边扭头盯着花青染看,没有注意到自己,便偷偷靠了过去,伸脚去绊绿腰。

绿腰的身子前扑,手中的香炉一扬,那已经燃烧成灰烬的香灰便铺天盖地飞向花青染和花如颜。

花青染的反应极快,直接扭头,用袖子遮脸。待他放下袖子时,整个月牙色的袖子已然蒙上一层黑灰,看起来惨不忍睹。

花如颜的反应有些慢,但幸好她站在了花青染的身侧,虽也吃了灰,但并不严重。

几乎在同时,花青染和花如颜一同转目去看绿腰和白草,虽没呵斥,但却在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压力。

白草倒吸了一口凉气,忙道:“不是奴,不是……啊!”

绿腰不待白草说完,抡起香炉照着她的脸便是一下子!她的口中还喊着:“不许绊倒我!摔坏香炉怎么办?!”这一下,她成功地打掉了白草的谎言,更成功的是,她将剩下的香炉灰全部扬在了花青染和花如颜的脸上!

此等手法实在有些幼稚,但架不住自己想要先讨点利息。

花青染刚回过头,还未发难,便再次中招,其状甚是惨烈。他想眨一下眼睛,却发现眼睛进了灰,生疼;他想说什么,却发现一张嘴就吃灰,恶心;他想吸一口气平和一下情绪,却发现鼻子里痒痒的,难受。

花如颜没有花青染那些细微的感觉,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脚底板燃起,直冲脑门!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睁开眼,呼扇着鼻孔,扯开喉咙就嘶吼,却被那些香灰呛到,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白草不敢耽搁,顾不得疼痛的脸颊,壮着胆子小跑到花如颜身侧,轻拍着她的后背,且掏出帕子替她擦脸。

所有人都瞪眼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忘记了反应。

曲南一望向闭着眼静静而立的花青染和转过身将拳头攥得死紧的花如颜,十分淡定地吩咐少女撑舟快行。这不,李大壮都来找自己了,一准儿是急事啊。耽误不得,耽误不得。

曲南一与唐老爷同舟,唐悠和唐倩、小茹同舟,眼瞧着那片扁舟不堪重负,绿腰直接跳到了曲南一的扁舟上,顺风顺水地走了。

唐悠看看花青染又看看花如颜,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示意少女撑船离开。少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撑动了一叶扁舟。

两只扁舟,缓缓穿梭在碧色荷塘中,在即将靠岸时,听见了从亭子里传出的把掌声,那声音清脆响亮得令人牙齿一酸、虎躯一震。

曲南一侧头看向绿腰,逗趣道:“酸不?”

绿腰掂了掂手中香炉,憨憨地问:“疼不?”

曲南一忍俊不住,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这笑貌似有些不合时宜,怕那花青染和花如颜会误会自己在嘲笑他们。可笑都笑了,又能如何?还能屁颠颠地跑回去告诉他们这是个误会?哎,这个绿腰啊,简直就是绿妖,还真是能添乱。

曲南一苦笑一声,抬手便弹了绿腰一个脑嘣。

绿腰风中凌乱了。她需要用尽全力攥紧手中的香炉,才不会将其砸到曲南一那张笑吟吟的脸上!

她竟被一个男人弹了脑嘣?

操-蛋!

太-操-蛋-了!

第六十一章:又有女婴被偷

曲南一刚出了水云渡,李大壮便迎了上去,压低声音禀告道:“大人,又有一女婴被偷走了。”

曲南一翻身上马:“走,去看看!”

李大壮翻身上马,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老何家,见那大着肚子的妇人正在院中独自垂泪。

妇人的男人叫何有银,此刻已经去粮店上工了。

院子里长了些杂草,屋子也破损得厉害。看得出,这家人能在县里讨生活,依仗着的便是老何在粮店打工的微薄收入。

那妇人见县太爷亲临,慌忙间站起身,踢倒了脚边的小马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瑟瑟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

曲南一让那妇人起来回话。

妇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却因为腿软,几次险些跌倒。

曲南一一边在院内走动,一边询问道:“你且说说,你那娃儿多大,是如何丢的?”

妇人磕磕巴巴,前言不搭后语,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大壮看着着急,便插话道:“大人,这妇人胆小如鼠,怕是讲不明白。不如属下去把她家男人叫回来,大人一问便知。”

妇人突然抬起头,惊慌道:“不不……不,大人,不能叫夫君回来。民妇……民妇能说得明白。”

曲南一十分认真地四下巡视一圈,从角落里拎出一条缺了腿的小马扎,吹去浮灰,袍子一掀,坐在了上面,道:“讲吧。”

妇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坐在小马扎上仰视着自己的县太爷,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去。

曲南一阻止道:“你也坐下,慢慢和本官说。本官最是亲民,不会轻易发怒,你且宽心,慢慢说。”

妇人犹豫再三,终是扶起了小马扎,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马札边上。

曲南一又问一遍:“你的娃儿多大了?如何被偷的?”

妇人未语泪先流:“民妇家的娃儿两岁了。民妇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偷的。民妇只是像寻常一样,哄睡了娃儿,自己也睡了。醒来后,却发现娃儿不见了。”

曲南一问:“你夫君呢?”

妇人老实地回道:“夫君去泰合粮店上工了。”

曲南一问:“为何不叫他回来?”

妇人瑟缩了一下肩膀,仿佛十分惧怕她的夫君。她怯生生地回道:“夫……夫君,夫君知道会打死民妇的。”

看来,这何有银还是个爱孩子的好男人。

曲南一问:“你夫君昨晚不在家?不知道娃儿丢了?”

妇人回吸了吸鼻子,回道:“在,在的。”拿眼偷偷扫了曲南一一眼,小声道,“夫君知道娃儿丢了,可不上工就要饿肚子,民妇肚里这个可扛不住。夫君若是知道此事惊动了大人,非教训民妇不可。”

曲南一发现自己误会了何有银会发怒的原因,于是追问道:“为何?”

妇人又拿眼偷扫了曲南一一眼,带着试探,小心翼翼地回道:“民……民妇家里没有……没有银子,没有银子能孝敬大人。”

呵……原来是因为银子才会对妇人动手。

曲南一斜眼看了李大壮一眼。

李大壮立刻涨红了脸,解释道:“没没,大人,我们没收她一个铜板。”

曲南一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本官是问你,她家既然不肯报给衙门知道,你又是怎么得知他家丢了一个女婴?”

李大壮一怔,呆愣愣地回道:“属下听人说的。”

曲南一挑眉:“听谁说的?”

李大壮回忆道:“今儿一早,属下正往县衙里去,听见有人在属下耳边说了句,‘西头何有银家里也丢了一女婴。’属下转头去看,却不见人影,只有路上的几个行人在赶路。属下怕是有人故意戏耍属下,也没放在心上,本不欲查,可一想到那人说的是‘也丢了一女婴’后,记起四天前曾有人报案,说家里丢了一个女婴,这才打了个激灵,跑来查看一二。

“起初啊,这妇人啥也不肯说,后来被属下一吓,才说了实话。也只说娃丢了,不敢惊动官府。”

百姓们普遍认为“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你别进来”,倒也可以解释那妇人为何不想报给衙门知道此事。她怕女婴找不回来,还得搭上孝敬银子。家里本就拮据,若被其夫君何有银知晓她不安生,准没好果子吃。

曲南一点点头,示意李大壮接着说。

李大壮接着道:“属下看这事儿有些古怪,便回县衙去,想禀告给大人。大人不在县衙,属下就四处去找。打听了好久才知道,原来大人去看张天师的关门大弟子去了。属下不敢耽搁,就跑去求见大人了。”

曲南一站起身,他屁股底下的缺腿小马扎便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吓得那妇人又是一阵哆嗦。

曲南一拍了拍身上的灰,对那妇人说:“莫惊慌,走,带本官去那娃儿住的地方看看。”

妇人、女婴,还有何有银,都住在一张由木板搭建的简易床上。

那屋里有扇窗,却小得可怜,一个女人想要从那里钻进去的可能性不大,如果是个男人的话,那就更无可能。

屋里的门,晚上是插上栓的,并没有被撬开的痕迹。

贼人偷窃物件不会挑家里有人的时候下手,但若是偷女婴就不一定了。尤其是两岁的女婴,必然在娘的照看下,不会任其一个人在家。

只不过,谁会偷女婴呢?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走,还不能让她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思及此,曲南一问那妇人:“昨晚,你睡得可沉?”

妇人回道:“民妇肚里有个闹腾的,睡得并不沉。”

曲南一问:“没闻到异味?没听到任何声音?”

妇人寻思片刻,回道:“民妇只听到了夫君的鼾声,闻到了……闻到了夫君的脚臭味,和……和屁味。”

曲南一微微一愣,险些笑出声。他想到这妇人刚刚丢了娃儿,自己这笑来得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他生生地将笑意忍了回去,憋得脸都皱成了一团,甚是辛苦。

妇人见曲南一皱眉,误以为夫君的臭味残留在屋子里没散干净,于是挥动衣袖,试图让屋里的味道闻起来不那么难闻。

曲南一呆不下去了,勉强在寒酸的小屋里转了一圈后,喊上李大壮一同回到县衙。

第六十二章:曲南一与白子戚的奸情

吃过饭后,太阳也快落山了,曲南一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像一只渴睡的大花猫。

这时,另一名衙役由外进入内堂,与李大壮这般那般耳语一番。李大壮便对四仰八叉躺着的曲南一说:“大人,白子戚来送银子了。”

曲南一的眼睛一亮,点头,示意让他进来。虽说白子戚送银子不够痛快,但胜在持续不断。曲南一对今晚的青菜炒青菜极其不满意,这不,马上就有改善伙食的机会,他自然欢喜。

白子戚走进来的时候,曲南一已经端坐而起,且十分亲切地唤了声:“白茂才。”

白子戚敛衽一礼,道:“曲大人不必客气,唤我子戚便可。”

曲南一笑眯了眼睛,像一只得道成仙的老狐狸精。他说:“本官素来公私分明,待白茂才将罚银和赔银悉数上缴,你我二人才好论交情不是?”

白子戚绷着一张清秀的脸,点头称是。

曲南一发现,白子戚此人比花青染还无趣,若是那绿腰在,呵呵……这些无趣之人反而会变得十分有趣。想到绿腰,曲南一忍不住唇角上扬,心情愉悦。

这时,李大壮上前两步,回禀道:“大人,那何有银已被带到。”

曲南一既不想动地方,也没见白子戚有走的意思,便让李大壮搬了一块屏风,挡在了二人面前,用以隔绝何有银的视线。

不多时,何有银被带了进来,跪在了屏风前面。

曲南一问:“下跪何人?”

何有银没见过这阵势,一颗心慌乱得狠,却也知道可能是家中丢了小娃子的事被捅到了县令大人这儿,于是忙磕头回道:“小人何有银。”

曲南一问:“你可知本官让你前来,所为何事?”

何有银点头回道:“晓得晓得,大人叫小人来,是因为小人家里丢了女娃子。”

曲南一问:“昨晚你睡得可熟?”

何有银老实地回道:“回大心,小人白天累得狠了,一沾枕头就睡成了猪,啥都不知道了。”

屏风后面,白子戚将一百两银子推到曲南一面前。

曲南一微微一笑,道了声:“甚好。”

何有银一脸不解之色,他睡得熟,咋还得了一声赞呢?要知道,正是因为他睡得熟,才丢了小女娃的。虽说他不待见那女娃,但好歹也算是自己的血脉,丢了心里总归要不舒坦的。可县令大人竟然说甚好?这是什么道理?!

曲南一又问道:“你最近可与人结仇?”

何有银冥思苦想半天,摇头道:“没有,大人,小人没和谁结仇。”

屏风后面,白子戚见曲南一的皮肤甚是水润,以为他用了自己送的香脂,心中一喜,竟伸手捏了一下曲南一的手背。

曲南一震惊,大怒!他一拍桌子,喝道:“大胆!”

何有银吓得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差点儿吓尿了。他……他真的没有与人结怨啊,哪里就……就……就大胆了?

白子戚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道:“大人没用在下送的香脂。”

曲南一没想到白子戚竟是因为要确认这茬而摸了自己的手背一下。有些荒唐,却荒唐的在点子上。只不过,他十分不喜罢了。

何有银蒙了,彻底蒙了,这……这屏风后面,怎么还有一个男人?两个男人有啥不能见人的,非得在面前当个屏风做啥?还有,送个啥香脂啊?谁送谁香脂啊?自己来得是不是太不是时候了?何有银原本就蒙了,这会儿又被自己的想法绕得更蒙了。

曲南一挑眉看向白子戚,目光里有着明显的警告之意,缓缓说道:“白茂才真是令本官感动,顶着被绿腰撞伤的眼皮来看望本官,这是想要逗本官开心吗?”

白子戚的声音有些清冷,但说中的内容却格外火热。他回道:“都说笑一笑十年少,若子戚能愉悦大人,令大人容光焕发,也未尝不可。”

何有银吓傻了!

白茂才、白子戚,那后面的另一个男人,竟然是他!

这六合县里谁不知道白子戚的大名?所有的赌坊、所有的妓院,都是他开的。这人心黑手黑,可谓是无恶不作。他与县令曲大人,是……是啥关系?怎如此地令人毛骨悚然咧?

何有银觉得自己似乎被迫偷窥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是关于县令曲大人和赌坊白老板的。

知道了这个秘密,他会被杀人灭口吧?!

何有银颤抖了。

这时,曲南一冷笑一声,开口对何有银道:“下去吧,想起任何可疑之事,可速来回报本官。”

何有银顶着一头冷汗,慌乱地退了出去。结果,却因为脚软,左脚绊了右脚,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他惊恐万分,竟觉得是别人对自己下了黑手。他颤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人什么也没看到!”

白子戚觉得莫名其妙。他站起身,从袖兜里掏出一盒香脂,放到了曲南一的面前:“子戚告辞了,曲大人保重。”

曲南一拿起香脂,打开,凑到鼻前闻了闻,笑了。还真是上好的香脂。

白子戚绕过屏风,走到何有银的身边,低头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其实并无任何意义,只不过是因为何有银一直喊着不要杀我,令他觉得奇怪而已。

然而,这一眼却吓坏了何有银,他拼命摇晃着脑袋,哆嗦道:“我不会说的,真的不会说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

白子戚冷哼一声,走了,不屑理这个神经病。

曲南一若有所思,站起身,走到何有银身边,问道:“你认识他?”

何有银连连磕头,惊恐地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曲南一皱眉,喝道:“本官问你,是否认识他?!”

何有银微微一愣,然后又是摇头,又是点头,总之就没个正常反应。

曲南一挥手,让其离开,心里却禁不住开始合计起来,他前脚让人去叫那何有银来问话,后脚来得却是白子戚。就好像有所预谋一样。

何有银在听到白子戚的声音后,变得十分不安,竟显得十分慌乱,口中还不停喊着什么饶命,没看见之类的话。这些话听起来有几分疯癫,但若细细思量便会发现,这不正是何有银知道真相、怕凶手杀人灭口的正常反应吗?

曲南一推开窗,眺望远处的残红,若有所思起来。

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这种表现了。

曲南一尚不知,自己被自己的聪明害了一把。不过,自从胡颜出现,他被害的日子明显增多,也不在乎这一把两把的。都怪胡颜啊,把曲南一整得草木皆兵,看谁都有问题。

他左思右想后,觉得自己手中的线索实在太少,于是又叫来李大壮,询问道:“你在前来县衙的路上,听见一个声音说西头何有银家里也丢了一女婴。这个声音是男子的声音还是女子的?”

李大壮回道:“是个男子的声音。”

男子?可是那个神秘男子?那个神秘男子自从放火烧了县衙后就消失不见了。可曲南一却觉得,他并没有离开六合县。

曲南一问:“他的声音如何?”

李大壮回忆了半晌,努力总结着语言回道:“大人,这个不太好说。属下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倒也没啥感觉,可过后寻思起来,总觉得怪渗人的。那声音吧,好像从一个又冷又寒的地方传过来的,感觉上有些……有些不像人的声音。”

曲南一嗤笑一声,没有再问。人最大的特点,便是有思想,会想象。思善,则众生平等;思恶,则白骨皑皑;思鬼,则魑魅魍魉。这李大壮经妖女一事,怕是一有不解之事,便会将其归类为鬼怪作祟。看来,此妖女必须抓到,否则李大壮就会疑神疑鬼一辈子,还真是不省心啊。

也不知丢失女婴之事和那妖女有何关联没有?再者,那神秘男子此时又身在何处,是否在伺机而动?

若那神秘男人是个普通的宵小,他倒是可以安排衙役进行搜查,可那敢在大白天穿着一身黑衣纵火行凶的神秘男子,怕就是那致使整个青苗村村民不敢见光的罪魁祸首。此等手段,他若派衙役们前去搜查,搜查不到还好,若是搜到的话,这些衙役们怕是要集体遭殃喽。

然而,他曲南一又岂是善于之辈?怎会轻易放过那些挑衅狂徒?

他放出两种流言,一是说那山魈腹中藏要惊天宝藏的钥匙,二是说那山魈腹中有颗可以飞身成仙的天珠。既是流言,自然不好过于统一,那样便失了流言的意义不是?呵……

假亦真时真亦假,此番火候,他素来把握得极好。

他有种直觉,那妖女就藏在六合县内,不曾离去。若假山魈就是女祭祀,那么,她盘旋在此地,一定有所图谋。既然如此,他便不能让她走出六合县!

如此,甚好。

想必不日那女就会被人搜出,开膛破肚!届时,那神秘男人也会出现,方便自己一网打尽。也正是因为神秘男子的手段了得,所以他才会拉拢花青染,请他出来降妖伏魔,并号称神秘男子与山魈一样,皆是从艳山上下来的妖物。

若是那花青染学艺不精,被妖女和神秘男子打死打伤打残,剩下的事,自然有张天师去处理,自己倒是要落得一个清闲自在喽。

哎呀呀,他很期待呀。

第六十三章:呦呵,胆子不小!

唐悠支着脑袋,小茹揉着膝盖,唐倩捂着肚子,绿腰捧着香炉,一行人怪模怪样地随同唐老爷回到了唐宅。

华姨娘一叠声地问:“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唐老爷没好气地道:“问什么?开饭!”

华姨娘忙应了声,唤丫头上菜。

唐倩说:“爹和姨娘慢用,倩儿身子略感不适,回屋歇着去了。”

华姨娘关心地追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可要唤大夫来瞧瞧?”

唐老爷挥手道:“去吧去吧。”

唐倩施了一礼,转身回屋去了。

小茹一瘸一拐地跟在唐倩身侧,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小姐,都是小茹不好,小茹力气不足,害小姐摔了一跤。不不,小茹的意思是,是小茹没有力气,不是小姐重。小姐那么纤细,那么漂亮,就跟画中仙子一般。小茹瞧着,就是那个叫什么花如颜的,也赶不上小姐好看呢。她呀,真是平白糟蹋了个好名字。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才应该配上那样的名儿。”

唐倩瞥了小茹一眼,淡淡道:“可我怎么觉得,那花如颜更胜我一筹?”

小茹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才不是呢。在小茹眼里,小姐才是最美的。”

唐倩唇角带笑,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点了小茹的额头一下。

这一下,终于让小茹将心放回到了肚子里,觉得她家小姐不会因自己摔了她而秋后算账了。

小茹也正是青春好艾的年纪,眼睛提溜一转,便笑嘻嘻地对唐倩说:“小姐,小茹瞧着,那花家的人长得可真是个顶个的好看。尤其是那位花公子,不说不笑的时候吧,就好看得令人不敢直视。他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么……那么的,哎呀,小茹嘴笨,不会说了,反正就跟仙人一样好看呢。”她见唐倩并不不悦,便接着讨好卖乖道,“要小茹说,也只有那样的公子才配的上小姐这样的美儿呢。”

唐倩伪怒,呵斥道:“这事儿岂容你浑说?!还不快快闭嘴,小心掌嘴!”

小茹吐了一下舌头,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小茹搀扶着唐倩回到屋里,躺在床上后,便去厨房端饭给唐倩吃。

饭厅里,唐悠吃过午饭,心满意足地捂着笑疼的肚子,回屋午睡去了。绿腰回了下人房,将香炉随手放在破旧的几上,转身去找厨房找饭吃。

厨房里,小茹正比手画脚地给厨娘和红袖讲诉今日的所见所闻。那宅子是如何如何的好;那花公子是如何如何的俊美;那绿腰是如何如何的讨厌,不但给主人丢了脸,还因丑人多作怪,得了那么多的赏银;她小茹是如何如何的忠心护主,甘愿当凳,给主人争脸面。瞧这膝盖都跪青了,却连一个铜板也没得到。

绿腰走进厨房时,厨娘正将给唐倩做得饭菜装进食盒里,递给小茹。红袖捧着碗,一边听小茹在那里叽叽咋咋地说个不停,一边往嘴里塞着菜。

灶台旁,还有一只大碗,碗里装了菜和一个粗面饼子,看样子是厨娘给绿腰留的。

绿腰伸手去取那个碗,红袖突然怪叫一声,吓得小茹忙转身去看。小茹手中拎着食盒,一下子就将那碗扫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茹看见绿腰,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继而皱眉喝道:“你做什么?大白天的装鬼吓人吗?”低头看了眼地上碎裂的饭碗,用脚尖踢了一下,啐了一口,尖酸道,“哎呦呦,这粗茶淡饭的怎么能入得了你的口?你那口可是贵人的玩物,专能哄着贵人的彩头呢。可不能吃这粗糙的东西,仔细硌崩了你的牙!”说完,拎着食盒,欲撞开绿腰,扬长而去。

却不想,她牟足了劲儿的一撞,却没有撞到绿腰,反而因为用力过猛,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食盒倾倒,汤汤水水地洒了一地。

小茹哎呦哎呦地叫着。红袖忙上前两步,将小茹搀扶了起来。小茹扬起手,就要掴绿腰一巴掌。绿腰向后退开一步。

小茹的巴掌落空,气得跳脚骂道:“你个贱蹄子,你给我等着!你故意绊倒我,就是不想让小姐吃饭!你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小姐的丫头,就敢这么欺负二小姐,我这就去告诉华姨娘,让你好看!”喊完,一跺脚,一扭头跑了。

绿腰弯下腰,将食盒捡起。

那厨娘知道小茹是个碎嘴的,有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未必可信。至于这个绿腰,接触的时间尚短,看不出品性如何。只单说她得罪了小茹,小茹到华姨娘那里告恶状,这事儿又关系到了二小姐,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此时,见绿腰将食盒捡起,以为她要拎着食盒去追小茹,便道:“去吧去吧,去给小茹赔个不是,哪怕让她打两下,消消气,这事儿啊也就翻过去了。在这唐家,你管怎么还能有口饭吃,真被赶出去,不得活活儿饿死!”

那绿腰也不搭话,拎着食盒转身便走了。

厨娘摇头道:“真是个傻葫芦!”

红袖小声道:“在她眼里,怕是瞧不起你我呢。”

厨娘瞥了红袖一眼,没有说话,但表情明显已经有些不悦。她好心提醒绿腰,她傻,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若因她得了主子的赏识就瞧不起自己,那却实属不该。人呐,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忘本。

不多时,小茹引领着华姨娘往厨房方向快步而来。

小茹还边走边上眼药:“小姐这几日便没有食欲,很少进食,难得今日厨房里做了她爱吃得菜,小茹正要端了给小姐送去,却不想,那绿腰竟然仗着自己是大小姐的丫头,伸脚绊倒了小茹。小茹痛些没什么,可惜了小姐爱吃的那些菜。”

小茹絮絮叨叨地告着状,华姨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抬手指着跟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小喜说:“去把浆洗婆子给我叫来!”

那浆洗婆子生得五大三粗,寻常两个壮汉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家里的男子和儿子,都曾被她打得嗷嗷直叫。

小喜领命,一溜烟跑了。

唐家不大,人也不多,不消片刻,小喜便将那浆洗婆子叫来了。

浆洗婆子知道华姨娘要用自己的力量,便操了根洗衣服用的木槌,气势汹汹地赶来了。

华姨娘站在厨房门口,喝问道:“那个贱人呢?!”

厨娘回道:“刚才看着她拎着食盒走了,想必是去追小茹了。”抬头扫眼小茹,见她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小茹道:“没准儿那贱人是怕了,拎着食盒去讨好小姐了。可小姐是多么金贵的人儿,哪能吃那些掉到地上的脏东西,再坏了肚子可如何是好?”

花姨娘对厨娘扬声道:“你且跟来。”

厨娘忙擦了擦手,跟在了花姨娘的身后。

红袖见有热闹看,忙跟了上去。

于是,一行人又气势汹汹地涌向了唐倩的屋外。

华姨娘进屋后不见绿腰,这火气倒是灭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