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南一弹了弹手指,解释道:“那山魈何其骄傲?你撞见她要杀苏玥影,那苏玥影便已然是她的盘中餐……”说到盘中餐时,曲南一微微一顿,脑中似乎划过什么信息,却快得抓不住。

李大壮见曲南一不在说话,便自己动了动脑筋,说:“大人,那山魈要杀苏玥影,会不会是想杀人灭口?若那山魈知道苏玥影不记得所发生之事,还会不会来?或者说,是那山魈迷惑了苏玥影,迫使她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属下听说,山魈、黄皮子之类的东西,都有迷惑人心的手段。”

曲南一嗤笑一声,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句:“你说,那小奶娃需要吃什么?”

李大壮理所当然道:“喝奶啊!”

曲南一又问:“如果娘亲没有在身旁,小奶娃喝什么?”

李大壮挠了挠头,回道:“喝……喝羊奶和牛奶吧?属下还真听说过,那奶水不足的妇人,便会喂小奶娃喝牛奶和羊奶。不过,一般人家都不爱喂小奶娃那东西,腥臊得很,怕小奶娃吃后不长脑子。”

曲南一肃起两根手指,笑道:“苏玥影养了两只奶羊。”

李大壮愣了。

曲南一又道:“李大饼家墙头上的血,已然确定,是苏玥影的无疑。”

李大壮张大了嘴巴。

曲南一眯起了眼睛,邪魅地一笑,道:“今晚,且给我好好儿地翻找一遍,看看这苏家到底藏了什么魑魅魍魉!”

李大壮立刻点投入蒜,转而却道:“那山魈……”

曲南一抬眼,望向夜空:“若那晚豁开苏玥影嘴角的真是她。她,必然会来!”如果了解一个自己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妖女,真是一件令人痛并快乐着的事。

李大壮还想问什么,突然听见一声低低地猫叫。

李大壮立刻警觉起来。

这猫叫,是衙役们的联络暗号。衙役中有两人守在了前门,若是发现有人来了,便会学猫叫。

曲南一想要抓那假山魈真妖女一个现形,便示意李大壮取来梯子,二人悄然爬上苏家后院的墙头,然后借着从李大饼家门口大树上取下的三抓钩,纷纷荡到一棵大树上,并借着树叶隐藏起身形。至于墙外的梯子,则是由另一名衙役取走,藏了起来。

这时,绿腰和唐悠正好从自家后门溜出来,偷偷地绕了苏宅一圈,最后停在了后门处。

好么,二人今天这是第四次上门。苏家的门槛若是人脸,早就被踩烂了。

唐悠取出三爪钩,展开,一手攥住系着三抓钩的绳尾,一手抓着系着三角钩的绳子一头,摇了几圈,便用力向院内抛去。

结果,那三角钩飞得有点低,咣当一声抓在了墙面上。

唐悠扯了扯,没扯动。用力一扯,三角钩是从墙上扯了下来,人也随时跌坐到地上,发出一声销魂的闷哼。

唐悠皱起包子脸,一骨碌爬起来,再次用力飞出了三抓钩。

那三爪钩越过墙头,直接穿入树叶,抓在了一物体上。那物体似乎有些弹性,竟还颤了颤。

唐悠试着扯了两下,发现还挺结实的,便顺着绳子,脚踩墙面,开始往上爬。

树上,李大壮扭头看了看那抓在自己屁股上的三抓钩,有些欲哭无泪。他看向曲南一,用眼神询问道:大人,属下可不可把此钩从屁股上拔下来?

曲南一十分认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按兵不动,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李大壮疼得满头大汗,却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扭回身,一手抱着树干,一手用力攥紧绳子,只待绳子那头的人爬进墙,他好来个瓮中捉鳖,往死里打!此仇不报,誓不为衙头!

绳子的另一端,唐悠终于扯着绳子慢慢爬上了墙头,低头去寻绿腰,却见其已经从后门处堂而皇之地进了内院。

唐悠瞪大了眼睛,想问绿腰是如何打开后门门栓的,但想到自己身处的位置,便将话咽了回去,只待等会下了墙头后再行追问。

唐悠见绿腰已经站在院内等自己,便准备学那女侠,扯着绳子,一荡而下。事实上,她也是这么做的。但见唐悠深吸一口气,然后攥紧绳子,任由身子由墙头荡向地面。

唐悠想得有些简单了。

她这一荡还好,只苦了被三爪钩抓住了屁股的李大壮。

李大壮毕竟力量有限,被唐悠这么一荡,绳子便脱了手,那抓在屁股上的三爪钩直接抓着他的屁股肉,将他整个人从树上扯了下来。

唐悠摔在地上扑通一声,尚未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李大壮便张牙舞爪地从树而降,呼啸着砸在了唐悠的眼前。准确地说,是贴在她的鼻尖砸在了她的脚面上。中途,还狠狠地蹭过她的胸和肚子。若问她哪儿最疼,其中以肚子为最。毕竟,那是她人生的至高点,受打击的程度自然也非比寻常。

第一百零四章:狗日的!

唐悠唬了一跳,误以为是那山魈从天而将,要她的小命!别看唐悠平时慢吞吞的,奔跑像走路,走路像挪步,挪步像站着睡觉,但性命攸关之时,她还是挺灵活的。

唐悠她娘去的早,唐老爷虽心疼这个姑娘,却疏于管教,导致她每天上蹿下跳不消停,性格不似一般大家闺秀那般婉约,更没有小家碧玉的柔顺,且动手动脚的能力极强。家里若要处罚下人,都是她直接伸脚踹人的。

唐悠在倒吸了一口气的同时,手忙脚乱地取出怀中尚未碎裂的瓦罐,拔掉塞子,一扬手就泼在了李大壮的身上。

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大壮被狗血一泼,以为自己被那山魈所伤,命不久矣,在吓得魂飞魄散的同时,还不忘自己的任务,扯开嗓门大喊道:“来人呐!抓山魈!”得,他因为太过紧张,忘记山魈能跃上房檐,这货用三抓钩,怎可能是山魈?

李大壮这一嗓子,是拼尽了全力的。

几乎是瞬间,那些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衙役们便抽出了明晃晃的大刀,踹开了苏家大门,喊打喊杀地冲了进来。与此同时,后门处也涌进来大批衙役,一把大网洒下,将唐悠和李大壮都罩了进去。

唐悠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有些发蒙,误以为那句抓山魈是别人喊的话,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此处,不妨碍衙役们抓山魈。奈何身体被网住,只能胡乱挣扎。不想,越是挣扎越乱,最后干脆与李大壮滚做了一团。

李大壮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干脆将心一横,勇猛地扑了上去,誓要与山魈拼个你死我活!好叫子孙后代知道,他李大壮面对山魈时是如何的英勇无畏!虽然,他还没有留下后代,更谈不上子孙后代。娘子,对不起了!若有个好人家,你就改嫁吧!

思及此,李大壮咬着牙,与唐悠斗到了一处。

李大壮满脸满身的血,看起来面目骇人至极。

唐悠没见过山魈,对于山魈的认知都是道听途书。她误以为李大壮就是山魈,吓得不轻,想要逃,却逃不出这该死的大网,又眼见着李大壮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扑,心中更是惊慌失措,最后干脆将心一横,挥起了胖手拍向李大壮,誓要让自己在死之前讨到一些利息!再者,就凭借她这身肥肉膘子,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李大壮的脸上、身上,都是狗血。二人缠斗在一起,唐悠也沾染了一身的狗血。二人血淋淋的好不恐怖。

从后门涌进来的衙役们,见那两人打得天昏地暗,还都一身黑衣,且身形不相上下,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谁是谁,只能举着火把,傻愣愣地看着,等着网内人分出胜负。

所幸,在网内二人不好施展,没几个回合就累得够呛。

唐悠和李大壮停止了扭打,气喘吁吁地互瞪着彼此,防止对方暴起伤人。

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惊动苏家。

苏老爷带着三十来个家仆来势汹汹地围住后院。那些家丁们,每个人都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攥着手腕粗细的棍棒,样子十分凶悍。

苏老爷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今天若不给苏某一个说法,便都乱棍打死!尔等私闯民宅,死不足惜!就算告到县衙去,你们也得不到好!”

李大壮忙道:“苏老爷,我是李大壮啊。我们在办案,终于抓住这个山魈了!”说完这话,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除了屁股上还在淌血外,其他地方并未受到严重的伤。

冷静下来的唐悠也反应过劲儿来,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确定自己只是被揍得流出了鼻血后,在心里惨叫一声,用双手捂住大脸,小声对苏老爷道:“苏老爷,是……是我。”

苏老爷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到唐悠面前,用火把去照她的脸。

唐悠知道此刻不能继续隐瞒身份,便涨红着脸,飞快地抬头扫了苏老爷一眼,然后迅速埋下头,喃喃道:“那个……你……你也知道,我姑姑的麟儿被偷,家里急得很。我……我也是来守株待兔,想要抓山魈的。”

苏老爷举着火把的手都颤抖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他狠狠地瞪着那两个血糊糊的人,咬牙喝问道:“你们抓山魈,来我苏家做什么?!这大晚上的,一身一脸的血,折腾得是哪一出?!真当我苏某人好欺负不成?!”

这时,李大壮的脑子终于在走失后转了一圈又回归到原位。他铿锵有力地回道:“苏老爷,我们大人是怕那山魈来寻仇,平白害了苏姑娘的性命,所以特派我等前来保护苏姑娘。”

唐悠忙一听,此话在理啊!于是忙跟着点头道:“我也是,我也是。”她怕苏老爷不信,还抖了抖拳头,“我和玥影是手帕交,不能眼睁睁看着山魈抓走她,自然要来护她周全。苏老爷,你且去睡吧,这里有我,你且安心!”

苏老爷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脸都憋绿了。有这么保护人的吗?

李大壮喊衙役们过来将网解开。

唐悠用帕子抹了一把脸,厚着脸皮,笑嘻嘻地道:“既然有衙役们保护玥影,我也就放心地回去睡觉了。”说着,就要脚底抹油开溜,却被苏老爷喝住。

苏老爷冷哼道:“你们都当我苏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眼神一凛,看向李大壮,“尔等如此荒唐行事,苏某必然要找你家大人,好好儿讨个说法!”

李大壮的脑子再次离家出走,他竟抬头望树!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见了仍旧躲在树上的曲南一。

曲南一见自己暴漏了,也不躲了,还笑容可掬地挥挥手,冲着苏老爷说了句:“此处风景甚好。”

狗日的!

苏老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却愣是让曲南一一句话整得哑口无言,仿佛说什么都不如撕碎了曲南一来得解气!这是内宅,住着的都是女眷,你一个男子站那么高说什么风景甚好?!你到底看得是什么风景?啊?!是什么风景?!!!

第一百零五章:曲大人是真小人

苏老爷无法平静,但却必须努力静下心神,咬牙道:“还请曲大人下来一谈!”

曲南一笑道:“还请苏老爷取来梯子。”

苏老爷差点儿气个倒仰。你是怎么上去的?你说,你是怎么上去的?下来的时候还找自己要梯子,凭地不要脸!

衙役们见苏老爷气得直哆嗦,不能指望他照顾自家大人,有那有眼力见的,便小跑着去寻出梯子,将其靠在树干上,恭迎曲南一下树。

曲南一扶着梯子,落落大方地爬了下来。待落地后,他冲着苏老爷抱了抱拳,说:“夜深了,就不打扰了。”

苏老爷却冷哼一声,道:“曲大人,你就想这么走了吗?我苏家的后院,住着众多女眷,你带着这些男子深夜造访,可是要坏人清白的。今晚,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哼哼!”

曲南一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凑近苏老爷,压低声音道:“苏老爷果然仁义,晓得本官的这些属下都是好儿郎。若是苏老爷有女未嫁,本官愿意做媒,成全两姓之好。不知,这个说法苏老爷满意否?”

苏老爷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一张老脸啊,时红时绿,偶尔还发紫呢。

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出一声小娃娃的啼哭声!

那声音若有若无,有些听不真切,却又实实在在地响在院内某处。

曲南一的目光一凛,大手一摆,示意衙役们去搜。

苏老爷慌忙大声喝道:“曲大人!你深夜到苏某家捉山魈,已是十分不妥,现在又要搜查苏宅,惊扰后院女子,你如此欺压苏某,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曲南一也不生气,而是勾唇一笑,道:“苏老爷,你好生奇怪啊。”

苏老爷怒目而视:“你……你什么意思?!”

曲南一一边侧耳听着婴儿哭声发出的方位,一边对苏老爷说:“本官为了保护你女儿,大半夜的不睡觉,爬上树喂蚊子,如此辛苦,你非但不感激,反而怒火中烧?本官听见婴儿啼哭,觉得有异,你却又拦着不让去找?你且说说,这是何道理啊?”

苏老爷有些词穷,只能喝出一声:“你!”

曲南一将食指凑到唇边,做出禁声的动作,然后又故意压低声音,装出神秘神秘兮兮的样子,问:“苏老爷,你可曾听见婴儿啼哭?”

苏老爷冷哼一声,回道:“我苏家后宅,有婴儿啼哭又有何奇怪?再者,曲大人如何肯定,那声音是从苏家传出的?”

曲南一点头道:“苏老爷此言在理。”就在苏老爷刚将提起的心放下时,曲南一突然扬声吩咐起李大壮:“大壮,你带上人,速去捉拿山魈!本官唯恐那山魈正在作乱,偷人娃儿!”

苏老爷攥拳,喝道:“你敢?!”家仆们立刻堵住了衙役们的去路。

曲南一眯了眯眼睛,扬起了下巴,一丝狠厉悄然透出眼底:“苏老爷,你一再阻挠本官办案,且看本官敢不敢?!”大手一扬,喝道,“但凡阻挠者,按山魈同党论处,棍棒之下,杀无赦!”

曲南一的声音掷地有声,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震慑住了苏老爷和一干家丁。

李大壮带领着衙役们冲出了苏家家丁的包围圈,一路向着曲南一手指的方向扑去。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真敢拦着衙役。他们这些人,平时欺负一下平头百姓还行,若动了真格的,谁敢和官服较劲儿?那不是和自家性命过不去嘛。

苏老爷见挡不住,也只好沉着脸,站在一边,按兵不动。他一直觉得曲南一挺好说话,也从不以县令身份压制人,今个本想欺他少不更事,却不想反倒被镇压在五指山下,动弹不得。

他有些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不想与曲南一大动干戈,但又拉不下这张老脸,心里着实不大痛快。

不想,曲南一竟然踱步到苏老爷面前,用聊天的语气说着令人心惊肉跳的话。他说:“苏老爷啊,本官可是好心,那女贼很有可能就是山魈,苏小姐既然撞破她偷盗婴儿之事,她必然不会放过苏小姐。你一次次阻扰本官,叫本官如何想才好?本官可是疑心很重的人呐。”

苏老爷冷着脸,点了点头,沉声道:“曲大人办案,苏某自当配合,只是这深夜闯入民宅,惊扰了后宅女子,对大人的风评也没有什么好处。不过,既然大人是为民捉拿女贼,苏某自当配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曲南一先行。

曲南一却站着没动,而是寻了处马札坐下,还冲着苏老爷摆摆手,礼让道:“苏老爷且来坐一会儿,陪本官说说话。”

苏老爷心中焦躁不安,面上却不得不冷静下来,陪着曲南一坐下聊天。

唐悠见曲南一派人搜苏家,便也准备等听完消息后再走。她转着转圆滚滚的脑袋,却找不到绿腰的身影。

曲南一看见探头探脑的唐悠,便将她叫到身边,问:“你找什么?”

唐悠回道:“我家绿腰不见了。”

曲南一站起身:“走,找找去。”

苏老爷在心里狠狠地嘘了一口气,紧忙跟着站起身,陪在曲南一身边。

曲南一却唤来一名衙役,对其吩咐道:“你陪苏老爷聊聊天,感悟一下六合县美好的生活,本官去去就来。”

苏老爷急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曲南一拍了拍肩膀,又按回到马扎上。曲南一走了,那领了命令的衙役立刻坐在另一只小马札上,一脸严肃地对苏老爷说:“苏老爷,你对曲大人治理下的六合县日常生活,很满意吧?”

苏老爷头上见汗,连连点头:“满意满意。”探头,看向曲南一的方向。

那衙役将马札换了个位置,挡住了苏老爷的视线,干巴巴地道:“请对满意程度列举一二。若等会儿曲大人回来问话,方便在下回复。”

苏老爷皱着眉头,站起身:“我……我尿急!”

衙役随之站起身,皱眉道:“一起去茅房吧。这路上,苏老爷正好可以想想在六合县里生活是如何欢喜异常的。”

苏老爷突然想哭了,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不整这些有的没的?火烧房子的时候你问我吃饱没,这不是添乱吗?!曲南一那小人,太可恨了!

第一百零六章:杀

衙役们挨个屋子去搜,却什么都没搜到。刚才那幼儿的啼哭声,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苏家的家眷们因为不安,都走出了屋子,集中到院子里,围在了苏老爷的身边。

苏玥影因受了伤,并未出屋,而是在衙役们搜完屋子后,又躺回到床上。

后院有个厨房,曲南一和唐悠找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见绿腰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厨房的门前,而那门的周围似乎被淋了油,一点即着。

眨眼间,厨房大火冲天。

曲南一看看眼前燃烧着的大火,又看看了绿腰那张呲牙咧嘴的笑脸,问:“你这是做什么?”

绿腰拍着手,像个傻子似的雀跃道:“冷了,暖暖。”

曲南一挑眉看向绿腰,突然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他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又丑又怪又没脑子的东西了?!

呃……

他刚才想到了什么?看上了?!哎,顶多算是有些喜欢罢了。曲南一对自己的品味有些鄙视,却又隐隐觉得自己对绿腰感兴趣,是因为花青染横插一脚。无论东西或者人,但凡有人争,立刻便成好的香饽饽,此中道理恒古不变,不过就是人心的贪欲作祟罢了。

曲南一不想站在大火前剖析自己的心思,却下意识地伸出手,将绿腰向后扯了扯,道:“那山魈放把火就跑,实在是可恼啊。”

唐悠转目看向曲南一,心神敬仰,暗道:能瞪着眼睛将谎话说得如此自然而然的,非县令大人莫属啊!不过,他为何帮绿腰隐瞒?去论从哪个角度看,曲南一都不像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啊。

绿腰低头看向曲南一攥着自己的那只大手,眸光晦暗不明地闪了一下,突然,她张开嘴,冲着曲南一发出一声幼儿的啼哭声!

曲南一瞬间转头,望着绿腰那张极其生动的丑脸,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且松开了手。

唐悠却惊喜地兴奋道:“呀,刚才是你……”忙用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做禁言状。

绿腰挺起胸脯,也不说话,踢着石子,转身就要走。

唐悠两步追了上去,问:“你要去哪儿啊?”

话音未落,就见苏家的家丁们纷纷提了井水赶来救火了。那些女眷们也叽叽咋咋地围了过来,却不敢靠近,只远远地望着火势,不时地发出一声惊呼,并随时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在那指手画脚。

当然,也有女眷在捂脸大哭,也有赶回房间去收拾细软的,生怕大火无情,将自己千辛万苦积攒下的私房烧掉了。

一时间,苏家乱成一团。

绿腰站进阴影里,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这场热闹。今夜,她来,是为和苏玥影做笔交易。然,她还想在六合县内停留一段时日,寻找自己丢失的帕子,其手段便不可太过狠厉,还是要先使上一分谋略,将苏玥影逼入绝境后,再谈那笔交易更为稳妥。毕竟,她要得是苏玥影的心甘情愿呐。

有些人的命,好拿;难得是,别人心甘情愿将命给你。

在这场争斗中,苏玥影不过是个小角色,那隐藏在苏玥影身后的人,怕是要有几分能耐的。绿腰能感觉到,六合县内怕是永无宁人了。

至于苏玥影,早已注定命不久矣。

曲南一学她的样子,靠在树干的另一侧,顺着绿腰的目光看向那场完全由绿腰亲手打造的热闹。

唐悠见二人皆如此,便也学着二人的样子,想要靠在树上。但那棵树已经被曲南一和绿腰各占了一半,实在没有她跻身进去的地方,便寻到另一棵大树,靠在上面,问:“绿腰,你们在看啥?”

绿腰恢复成憨傻的样子,直愣愣地回道:“看人呗。”

唐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要是想看仔细,还得爬上树看。正所谓站得高望得远啊。”言罢,就要往自己身后靠着的那棵树上爬。

因苏家家仆们打着火把,厨房那边又起了火,整个苏家内院里简直就是灯火通明。

结果导致唐悠这一抬头,竟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漂浮在她的头顶上方!

唐悠吓得牙齿打颤,一屁股跌坐到地上,指这树顶,磕磕巴巴道:“鬼……鬼鬼……有鬼啊!”那声音对比周围的喧闹声虽然小得不能再小,但绿腰和曲南一还是听见了。

二人齐齐抬头,向树上看去。

树上那人头戴幕篱,一身黑衣,在唐悠喊出第一声鬼的时候,便飞身离去,眨眼间消失在夜空之中。此人轻功了得,树梢竟未颤动分毫。

绿腰和曲南一顺着唐悠所指的方向,看向树顶的时候,那里已然没有了黑衣人的踪迹。

曲南一走到唐悠面前,问:“看到了什么?”

唐悠从地上爬起来,喘息道:“看……看见……看见了鬼!”

曲南一挑眉:“用我重新问一遍吗?”

唐悠立刻摇头,改口道:“我看见了山魈!对,就是那只山魈!黑乎乎的,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我一喊鬼,山魈就跑了,那动作,贼快!”

曲南一望着树顶若有所思。暗道:若唐悠看得没错,那隐藏在树上之人,还真有可能是妖女。她来此,定是要杀了苏玥影。只是,他隐隐觉得,苏玥影未必如她自己表现得那般清白。

绿腰望着黑衣人的藏身之处,心中有了几分猜测。那个人曾离她如此之近,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存在的气息。这样的高手确实有,但并不多。

好吧,绿腰承认自己在心里吹牛皮。

她的武功修为并不高,只不顾有些骇人的手段罢了。

倘若树上隐匿着的那位高手心怀不轨,突然对自己出手,此刻躺在地上的,多半会是自己的尸体。此等大意,不可再犯!

然,很显然,那人应该并无敌意。

其实,绿腰心中已经隐隐有了计较。此人,便是被她赶走的那个人。都说了永不相见,他却还是寻来了。

绿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能垂下眼睑,掩住满腹心事。

这时,令人哑然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戴幕篱的黑衣人,竟然去而复返!悄然无声地出现在树下!

唐悠正在那努力回想着她看到的山魈,比手画脚道:“表哥,你见过那山魈吧?她是不是很黑很黑?一身的黑毛啊?我刚才看见的那一团,就黑乎乎的,可吓人了。你不知道,我刚才只是想爬树上看看,结果……啊!!!”唐悠边说便比量,结果一转身,看见自己身后竟然站着一个头戴幕篱的黑衣男子,当即吓得两眼一翻,慢慢悠悠地倒地,昏死了过去。

曲南一在那黑衣人出现时,便举目望去。两人隔着幕篱,虽说谈不上四目相对,但也是在打量着彼此。

曲南一不知道此黑衣人去而复返,也没想到会有人去而复返,只当他是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禁不住开始暗中猜测,此人是谁,意欲何为?看身高,似乎和放火烧县衙的家伙有几分相似。

曲南一心中有猜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觉得那黑衣人来者不善,而自己身边除了一个傻乎乎的绿腰,再无可用之人。从黑衣人从天而降到悄然出现,便可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与其扯着喉咙喊救命,还不如静观其变。

思及此,曲南一也按兵不动。

却不想,绿腰突然推了他一下!

哎呀,要命了!

曲南一是万万没有想到绿腰会突然推他一把,且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他用眼睛往四下里一扫,看见众人都在忙着救火,竟无人注意自己正面临危险,心下一叹,敛衽一礼,笑吟吟地说:“兄台,此时月黑风高,难得你我有此雅兴同观这场热闹。不如寻个位置坐下,秉烛夜谈,同饮一杯?”借着说客套话的功夫,曲南一将黑衣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赫然发现,黑衣人的指甲竟然是黑色的!且隐隐泛着幽绿的光,就像……淬了剧毒。曲南一暗自心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黑衣人的视线如有实质,划过曲南一,直接落在了绿腰身上。

绿腰心想:呦呵,小子,你以为隔了层纱,咱俩就当没有相见呢?你这掩耳盗铃是和谁学的啊?忒没品了!

尽管绿腰心中将黑衣人当成了熟人,但到底没有见到脸,此事便无法作准。再者,那个熟人从未见过自己的真颜,就算两个人走到对面也未必认识,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这幅尊荣了,

绿腰心下怀疑,打眼看向那黑衣人的手指,心中瞬间了然,果然是……熟人。

她面上却装出痴傻的样子,捅了捅曲南一的后腰,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骂道:“你傻啊!那明明是位姑娘!你怎么叫他兄台?”

曲南一回头,冲着绿腰挤了挤眼睛,暗道:姑奶奶,你现在别添乱,若惹怒了那人,咱俩都玩完。

绿腰装作不懂,眨了眨眼睛,憨憨地道:“曲南一,你眼睛怎么了?进飞虫了吗?我给你吹吹呀。”

曲南一一拍脑门,光棍道:“成,你吹吧。”

绿腰却不干了,指着黑衣人道:“那是你相好的,你让他给你吹吧!”

曲南一看向黑衣人,挑眉道:“要不,你来吹吹?”

绿腰隐在曲南一的背影里,突然很想割开他的脊椎骨,将杀死县令曲南一的罪名十分干净利索地推到对面那黑衣人的身上。如此这般,她在六合县内的行动就方便多了。

思及此,绿腰伸出手,对着曲南一的后脊椎便划了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你嫉妒啊?

绿腰的指甲并不长,且生长十分缓慢。如今又被她涂上了乱七八糟的颜色,简直就没法入眼。在火把的映照下,她那手指甲还真有些恐怖效果。

然,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曲南一的话音未落,竟将手背到身后,悄悄地推了她一下,示意她偷偷跑掉!

这一推,正好推在了她的手上,尽管她收得比较及时,曲南一却还是被划伤了手心。

曲南一微微一顿,却没有收回手,而是将伤口攥进手心,捏住,然后装着没有任何事发生的样子,笑眯眯地看向黑衣人。血,涌出了曲南一的手心,沿着他的手指,滴落到地上。

曲南一以为黑衣人会暴起伤人,毕竟深夜造访不可能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却不想,黑衣人竟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就像从来不曾出现过一眼。

曲南一嘘了一口气,回过头,表情严肃地凝视着绿腰的脸。

绿腰难得的有些心虚,怕曲南一洞若观火,窥探了自己的秘密。若真如此,他便留不得!绿腰悄然戒备,只待曲南一有异,便取其性命!

结果,曲南一只是屈起食指,在她的额头上,狠狠地敲了一记栗暴,骂了声:“傻东西!”摇头一笑,转身离去。

绿腰确实有些傻眼了。

窝草,又弹你祖奶奶脑嘣!

这……这都是哪跟哪儿啊?

绿腰隐隐猜测到曲南一对自己有些不同,但拍着胸脯说,自己吃饭的时候都不敢照镜子,生怕影响了食欲。虽然二人从一见面就结了仇,但不可否认地说,曲南一确实是风度翩翩一县令,怎么就瞎了眼睛,看上了绿腰呢?

这人的品味甚是古怪啊!

绿腰晃了晃脑袋,一脚将唐悠踢得醒了过来

曲南一听见一声闷哼,回过头,见唐悠醒来,便冲着绿腰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去。

绿腰瞥了一下嘴巴,不情不愿地走到曲南一的面前,问:“干嘛?”

曲南一反问:“怎么?不高兴?”

绿腰哼唧道:“你让我弹个脑嘣试试,看你高兴不?!”

曲南一笑道:“这种殊荣,本官可就只给你一人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绿腰狠狠地呲了一下牙,假笑:“哈!真高兴!”

曲南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他也禁不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不但眼光出现了问题,且脑袋也拎不清了,竟在这里和绿腰闲聊起来。都说红颜祸水,瞧着绿腰,顶多是一残次品小妖,怎就能霍乱了自己?真真是没有天理了!

曲南一摸了摸下巴,觉得还是办正事要紧,于是问绿腰:“你认识那个黑衣人吗?”他怎么觉得那个黑衣人没有看自己,而是再看绿腰?

绿腰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认识啊!”

曲南一静静等她下文。果不其然,她紧接着说道:“他不是你相好的吗?你都让他给你吹吹眼睛了!”

曲南一挑眉:“你嫉妒?”

操-蛋!

太-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