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也非常人,一般人在这种时候,难道不是想着赶快逃出去吗?偏他却吃起了陈年老醋,一个人在那里,一会儿憋着闷气,一会儿又窃笑不已。幸好,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燕归将这种不开心藏进心里,不想因此事闹得两人不开心,反正以后,他打定了主意,会紧紧跟在宝宝身边,不给她摸任何人的机会!

思及此,燕归才想到,自己竟然还全-身-赤-裸,光-屁-股-溜-小-牛呢。

他尴尬了,红着脸,对从内室里走出来的绿腰道:“你……你帮我解开。”他不敢看绿腰,却又忍不住想看看她,真怕她突然跑掉,让自己找不到。

绿腰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找到钥匙,攥进手里,站在燕归身侧,举起锋利的匕首,一派正经道:“找不到钥匙,你看还要不要逃出去?若要逃,我砍哪里好?”

燕归微微一怔,身体再次绷紧,眼巴巴地望着绿腰,小声道:“砍……砍铁链,好不好?别……别砍手,怕痛。”

绿腰笑了,燕归虽然没看到,但却感觉得到。他的一颗心,变得十分柔软。一整晚的紧张、害怕、恐惧,似乎都随着绿腰那若有若无的笑,消失不见了。

绿腰直接拿出钥匙打开了锁着燕归左手腕的精铁环。目光扫过床柱上雕刻着的红莲时,微微停顿,心中暗道:这白子戚的来路怕是不简单呐。

绿腰不做停留,继续为燕归解开其他的精铁环,放他四肢自由。

燕归忙拢好自己的衣袍,下了床,光着腿穿上鞋子,一回身,发现绿腰在看那把匕首,且还用自己的手指试了试锋口。

燕归吓了一跳,突然大喝一声:“小心!”伸手,就要去抢匕首。

绿腰必须承认,自己被那二货吓了一跳啊。手中匕首一抖,直接将手指割开一个口子,冒出一串血珠。

燕归脸色一白,心疼不已。这回倒是学乖了,也不去抢匕首了,直接攥住绿腰的手腕,将那受伤的拇指塞进自己口中,吧嗒吧嗒地舔了起来。

绿腰的血多金贵啊,燕归不知道,绿腰却是心里有数的。她冷眼看着燕归,禁不住怀疑,这人是故意为之吧?

自己的年龄不小,银钱不少,武功不弱,见识不短,唯一少的,便是这金贵的血。他还吧嗒吧嗒舔个没完没了了!

绿腰的脸色有些黑,但与此同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却通过燕归的唇舌与自己的手指间悄然冒出,然后沿着她的胳膊,嗖嗖地爬向她的心底。那速度快的,想拦都拦不住。

绿腰在心里惨叫一声,收回手,横了燕归一眼。有道是: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祭司要思春,神也会发杵。

绿腰暗自腹诽自己,真是老女人思春,太可怕了。心绪有些不稳,绿腰不愿久留,转身便要往外走。

燕归在微愣过后,眼底闪现笑意,却忙垂下眼睑,将那绝对刺眼的笑意隐了回去。他跟在绿腰身侧,喊道:“喂,你等等我,咱俩一起走。”

绿腰瞥了燕归一眼,差点儿被燕归那身白花花的肉晃瞎了眼睛!这袍子穿得和没穿区别不大。改露的地方,是一点儿也没挡住。咳……这么形容,好么?

四肢修长,腰肢纤细,皮肤莹润,两朵红梅煞是娇艳哪。

在绿腰毫不掩饰的目光中,燕归终于意识到自己胡乱系上的衣袍腰带开了,不仅脸又是一红,忙用一只手臂挡在上面,用另一只手掌扣住下面。

绿腰咂舌啊,开口道:“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奇怪吗?”为何不干脆重新系上袍子呢?

燕归会错意,以为绿腰指的是,既然已经被看光了,还挡着有什么意义?于是,他的猫眼闪烁,若有若无地瞥了绿腰一眼后,不太自然地松开了护住自己身体的手,任绿腰去看。

绿腰突然有种自戳双目的冲动!不是不好看,是太好看了!她感觉自己要流鼻血了。然,自己的血实在是太金贵了,不能流!坚决不能流!

绿腰猛地吸了一下鼻子,喝道:“把你衣袍系好,曲南一马上就到,你可在这里等他。”

燕归心中有些失望,却也盈满了温情。看,宝宝怕他穿得少,得了风寒,不好救治呢。宝宝终究是心疼自己的。

绿腰要是知道燕归心中所想,一准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比拍白子戚还用力!

燕归一边系上衣袍,一边道:“不,我不等那个笑面虎,我和你走。”他不待见曲南一,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在敌人面前,他燕归必定要举止优雅、挺胸抬头!

绿腰点了点头,再次抓起匕首,在手中掂了掂。这匕首刀刃锋利、做工精美,于刀把上雕刻着九朵红莲。白子戚与红莲,呵呵……

绿腰用白布包好匕首,塞进腰间,十分自然地占为己用。她现在没有武器,这匕首是件十分锋利的凶器,常人用不得,会因其中的煞气而得病,但对自己而言,用起来却十分顺手。

又低头看了眼白子戚,问燕归:“他你要如何处理?”

燕归想了想,又看了眼内室里的那些人皮,照着白子戚的大腿狠狠地踹了好几脚后,将其抱到玉床上,用精铁圈将其左手锁住,将钥匙攥紧手里,这才唾道:“就把你留給那个笑面狐狸收拾,看他判你个千刀万剐!”因心中气难平,抬手又扯下白子戚脸上的金面具,打算给他来个满脸花。

结果,金面具一扯下,露出的不是一张干干净净的俊脸,而是一张虽然消了肿,但仍旧布满了青紫淤痕的脸。

燕归笑场了,咂舌道:“哎呀,这是被谁打成这样啊?!怪不得要剥我的皮,瞧你那皮都成什么样了?割下来喂狗,狗都不吃。”

绿腰随意地一扫后,推开燕归,跳上玉床,骑在了白子戚的身上。

燕归的心突然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知道绿腰要干什么,却不想她与白子戚人如此亲近。她想做什么,他可以代劳。

不待燕归反应,绿腰活动了一下肩膀,轮圆了胳膊,照着白子戚的脸左右开弓就是一顿暴掴连环掌。那真是掌风有力、掌声如雷,颇有一代名师的风范。

燕归瞪圆了猫眼,看傻眼了。随即,猫眼一弯,变成两轮弯月,只觉得心情无比美丽。宝宝打白子戚,就说明看不上他。打,使劲儿打,打掉他满口牙才好!

若此刻燕归手中有彩带,他一准儿会扭着屁股摇着彩带为绿腰叫好的。

绿腰打够了,跳下玉床,顺手又拿起白子戚用来给燕归闻的小药瓶,问:“这东西应该是*吧,你怎么没昏?难道不是*?”说着,凑到自己的鼻子前,轻轻地闻了闻。

燕归想拦,没拦住,手抬了起来,又无力地放下了。他嘟囔着责备道:“你怎么乱闻啊,那东西万一有毒怎么办?”见绿腰无事,还随手将小药瓶扔到了玉床上,这才又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无事。可能,是因为我最近得了风寒,鼻子不太透气吧?”随即讨好地一笑,“还有啊,我憋气了。就在快忍不住的时候,白子戚就被你拍倒下了。”眼波烁烁地望着绿腰,缓缓道了声,“真好。”

真好,你还能回来;真好,你能来救我;真好,还有机会说抱歉;真好,还能让自己抱抱你。

燕归的一往情深没有得到回馈,因为,绿腰昏倒了。但燕归却觉得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因为,他达成了最后一个真好——抱抱宝宝。

第一百四十六章:深情几许

曲南一带领衙役们来到白家大宅正门时,燕归正扛起绿腰跑出了后门。

曲南一的心情十分不好,脑门上鼓起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包,不碰都疼。他派人将赌坊翻了个遍,黑衣女子和白子戚,一个都没找到。这一顿折腾,非但没将他的火气折腾灭,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他倒不是觉得那黑衣女子跳进赌坊就一定和白子戚有关,但白子戚要取绿腰,就和自己有关了。自己和绿腰之间的那点儿事在没搞得清楚明了之前,谁也不能动绿腰。想抬她进门为妾,也要看自己禁不禁得起折腾!今晚,无论如何,他要将白子戚揪出去,关进县衙地牢去,等自己有空了,再去审问一二,她与黑衣女刺客之间的关系。

这么一想,曲南一觉得,那个黑衣女子出现得还是挺是时候的。

曲南一抬遥指白家大黑门:“撞!”

立刻有六名衙役抬着一截大木头,开始撞门。

有名衙役拉住李大壮,小声嘀咕道:“头儿,这么撞门,不是给那女贼提醒我们来了吗?小的可以翻墙进去,打开门,神不知鬼不觉……”

李大壮瞪了那名衙役一点,压低声音道:“你懂个屁!大人要得就是把门撞烂!”经过最近几天的相处,他算是开了窍,明白自家风流不羁的曲大人,竟是看了绿腰。说实话,这个想法令他自己震惊不已啊。每思及此,都觉得肝、肺、腰子、肠子一起扭着疼,唯一剩下的一颗心呐,还在默默地想着,大人还不如和白子戚好呢。

白家大黑门被撞开,衙役们举着火把冲进去,有人一不小心踢到了绿腰故意扔在外面的青砖,因怕其绊倒曲南一,竟然十分细心地将其物归原位。待曲南一策马而入的时候,却是变得畅通无阻。绿腰的心思,白费了。

衙役们刚冲进主卧的时候,大厅那边突然串起了黑烟。曲南一闻烟扑过去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燃烧起了大火。几个呼吸间,那长长的火舌便席卷了房檐。

曲南一后退一步,没有救火的意思。

大厅的门却被人一把拍开,一个猪头一样的人,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袍,用右攥着鲜血淋淋的右,冲着曲南一点了点头后,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有两名衙役冲上去,架起白衣血人,将其拖到安全处。

曲南一眨了下眼睛,分身下马,踱步到那人面前,探头看了看,看了又看,愣是没看出此人是谁。

李大壮见火势越来越大,有些不安地道:“大人,救火吗?”

曲南一又低头看了白衣血人一眼,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等火烧到主卧再说。”

李大壮得令,命众衙役取来大盆装满水,待大火一烧到主卧,便立刻动救火。

该说不说,这火还挺知情识趣,知道这些衙役们不容易,折腾了一晚上,于是随着小风吹呀吹的,就跑到主卧撒欢去了。

李大壮攥紧拳头,一声令下:“救火!”

众衙役提水救火,场面热闹非凡。

大火惊动了周围的邻居,众人亦加入到救火的行列。

曲南一命两名衙役架起白衣血人,打道回府。这回,终于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喽。

白家的火势严重,烧得片瓦不留,但并没有蔓延到其他人家。这得说,在曲南一的英明指导下,衙役们准备充足,打了一场胜仗,为除了白家以外的百姓,保住了身家财产。

曲南一获得掌声一片。

在白家大火烧起来的时候,燕归正背着绿腰一路急行去医馆。他不敢确定绿腰的昏迷是因为闻到了白子戚的小药瓶,还是因为其他。就在他光着两条腿跑过整条街的时候,绿腰突然醒了过来。

她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心暗道:白子戚那孙子配制的*不错,劲儿够大,让自己都着了道。

燕归感觉到身后的异样,脚步却是不停,一路狂奔向前跑去,嘴还问道:“你是不是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我们这就去医院,你忍着点儿。”

绿腰觉得好笑,这问题实在太多,她都不知道先回哪个才好。但可以先确定一点,不用去医馆。因此,绿腰道:“放我下来,我没事。”

燕归慢慢停下脚步,扭回头,看向绿腰,询问道:“真没事儿?”

绿腰双腿用力,从绿腰的后背上跳下去,用行动直接回答了燕归的问题。

燕归干脆回过身,看向绿腰,目光灼灼,面若桃花。

绿腰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看得有些毛躁,却还是从燕归的眼看到了两簇燃烧着的火苗。于是,她也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夜色燃起了大火,看位置应该是白子戚的家。

燕归顺着绿腰的目光看去,这时才注意到,白家竟然起火了。他诧异道:“怎么会起火?白子戚能不能被烧死?”若是直接被烧死,倒也省事了。

绿腰侧耳听了听后,摇头道:“曲南一在救火。应该,死不了。”回头,看行燕归,“看你的样子,好像挺失望?既然如此,刚才为何不直接一刀捅了白子戚?”

燕归的眸光闪了闪,有些不自然地回道:“没……没杀过人。”不敢。

绿腰咧嘴一笑,脸上的黑狗皮就要往下掉,她随一拍,将其又拍了回去。

燕归的眼睛一亮啊,这法、这姿势,明明就是宝宝拍草药时惯用的。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问问宝宝,你为何离去,又为何回来,还想紧紧抱住她,说声抱歉。他知道道歉很没意思,但还是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他……他还想看看她的脸。他倒不是在意她的美丑,只想记住她的样子,不想忘而已。

然而,这一切一切的心思,他都不能表露。因为,宝宝至今没承认自己的身份。既然她想瞒着自己,那自己就装不知道好了。为了宝宝,他可以忍。当然,如果宝宝自己承认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燕归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直响。他面露狡黠之色,试探着询问道:“恩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绿腰不置可否,抬腿便走。心道:你小子的搭讪方式真是没营养。你能不能告诉我,通过这张黑狗皮,你能联想到谁?若你说能联想到山魈,你离挨揍也就不远了。

燕归上前两步追上绿腰,一边将自己凌乱的长发梳成也一条长鞭,垂在身旁,一边侧脸打量着她,询问道:“恩人为何救下燕归?可有所求?燕归身无长物,不知和以为报?”

绿腰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燕归笑嘻嘻地凑上去,又问道:“不知恩人如何称呼?恩人家住何方?恩人可有住处?恩人看今晚的月亮圆不圆?恩人可曾婚配?恩人……”

绿腰扫了燕归一眼,道:“闭嘴。”

燕归猫眼一眯,嘿嘿一笑,并不因绿腰的呵斥而消停,反而更加黏人的紧。

他心情特别好的跟在绿腰身边,问这问那儿。绿腰不搭理他,他也不恼,一个人兴高采烈地演着全场戏,还十分的有滋有味。

他也不问绿腰去哪里,就那么一路跟着,仿佛未来的路只要有绿腰陪伴,他去哪里都甘之如饴。

燕归没穿裤子,外袍随着走路而分分合合,两条笔直的大腿散发着银润的光泽,好似上等的白玉。

绿腰低头,瞥了燕归那两条赤-裸-裸的大腿一眼,觉得鼻子有些发痒。她忙抬起头,看向月亮。

这时,燕归又黏了上来,轻声笑道:“恩人走路的样子真好看,抬头望月的姿势也优美动人,不禁让燕归想起了……宝宝。”

绿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儿一头栽地上了。

燕归吓了一跳,忙伸出长臂将其揽入怀,道:“吓死我了,你走路小心点儿啊!”

绿腰再次望向月亮,咬着后槽牙道:“别!再!叫!我!宝!宝!”那声音,真是一字一顿,一字一个感叹号啊。

身后没有反应,若非燕归的两只爪子还环抱着自己的腰身,绿腰简直就要怀疑背后没有人了。

她试着动了一下,燕归却立刻收紧双臂,不让她扭动。

绿腰觉得搞笑,这只小猫又开始闹别扭了。若自己真想挣扎,他那些力道,她还真不放在眼里。许是今晚的月亮太圆,而自己又孤独了太久,被一个小男子如此惦念,心难免涌动起几分柔软。

绿腰放松身体靠近燕归,燕归微微一僵,却是立刻又收紧了双臂,将脸亦埋进了绿腰的肩头。

几滴泪珠,穿透绿腰的夜行衣,湿润肩膀,直抵灵魂。

绿腰微微一僵,心翻腾起巨浪!

她绷直了身体,想要甩开燕归,他却变得好似要和她同归于尽,拼尽全力抱住她,宁死也不松!

绿腰还想挣扎,燕归却突然开口威胁道:“再动,我咬你!”

燕归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厚的鼻音和执拗的孩子气,以及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可绿腰知道,他恨得不是自己。

这注定是一个纷乱的夜晚,人也好,情也罢,有些真,有虚假……

绿腰抬头望月,似有感叹。

第一百四十七章:预言燕归之劫

若一直能抱着绿腰到天荒地老,对于燕归而言绝对是美事一桩。

可惜,这美得冒泡的拥抱,却被燕归的一个喷嚏打碎了。

绿腰直起身子,对燕归道:“到了。”

燕归揉了揉鼻子,不解地嗯了一声,问:“什么到了?”

绿腰抬指向燕家戏班的大门。

燕归皱眉,小声嘟囔道:“怎么这么快?我都没抱够……”

绿腰抬,照着燕归的脑门拍了一下,呵斥道:“赶快回去!”

燕归却站着不动,眼波烁烁地望着绿腰。那眼,就好似有无数小星星在闪烁,颗颗都是期盼和祈求。

绿腰看得明白,难得心软一次,十分痛快地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问都没问燕归是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她承认,自己不是心软,而是心生恶作剧。她可能真的就是传说的老不羞。

黑狗皮取下的前一个瞬间,燕归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黑狗皮取下的下一个瞬间,燕归的一颗心好像一位武林高,由一座绝顶高峰跳跃至谷底,没摔死,却疼得厉害。养了好一会儿,积攒了力量,又开始往山上蹦跶。

绿腰挤了挤小角眼,吸了吸鼻子,笑吟吟地望着燕归,开口道:“喜欢吗?”喜欢自己的这幅长相吗?还想要抱抱自己吗?

燕归望着绿腰没有说话。

绿腰并未感慨什么人都在意表象之类的酸话,因为,这是事实,就连她自己不也是一个爱看美男子的人?刚才,若非白子戚皮相不错,她那几掌连环掴下去,早给他破了相,还能容他顶个猪头继续蹦跶?所以,她不怪燕归的迟疑。若换了自己,得知自己柔情蜜意下抱着的男子,却是这幅尊荣,她可能直接揍人,不会像燕归可以很快平静。

绿腰折腾得有些累了,也不想多做挺留,摆摆,就要走。

燕归却一把拉住绿腰的腕,将其抱入怀。紧紧的。

绿腰打趣:“不嫌我丑了?”

燕归喃喃道:“我好看就行了。”

绿腰:“……”

夜风里,燕归那两条赤-裸-裸的大腿迎风而立,却不觉得寒冷。

绿腰:“好了,别抱了。”

燕归:“不!没抱够!”

绿腰:“……”

绿腰当立断,推开了燕归的怀抱:“念你今晚受惊,让你抱着安慰一下,可别得寸进尺。”

燕归眨了眨眼睛,扭了一下腰肢,嘚瑟道:“抱抱我,你又不吃亏。”说完这话,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在贬低绿腰的相貌,心一阵慌乱,忙解释道,“我不是嫌你丑。哎呀,不是这个意识。我……我是说……”他在绿腰的目光冷静下来,伸摸了摸绿腰的脸,目光轻柔,缓缓道,“我以前总幻想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不敢想得太好,怕让自己失望。也不敢想得太坏,怕那样对你不公平。不能……不能因为自己满身污秽,就不想让你好。今天,看到你的真容,初见时确实有些难以接受,但只要一想,这是我的宝宝,心还是欢喜的。”伸,揽住绿腰的肩膀,咧嘴笑着,“这样也好,就没有人和我争宝宝了。我出身低微,又是不入流的戏子,真是争不过别人啊。”

燕归,这样一个风尘男子,卑微如尘土,被人任意践踏,却……却视现在的自己如宝。

他配吗?呵……

也许,他配。

绿腰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知是因为明知道燕归的卑微渴望注定求之不得,还是因为自己无法回馈而心忧伤,更有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燕归这般渴望着自己。既仰望,又想守护,如此复杂却简单的情感,她也许曾经有过,但那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变得模糊不清,唯心的执念难平罢了。

然,既然是执念,又怎么会轻易放下?

她这一路行来,对自己是如何的心狠,对别人亦然。

绿腰推开燕归,轻声道:“我易容了。”

燕归不敢置信地盯着绿腰看,一张脸就快要贴到绿腰的脸上了。

绿腰抬,推开他的脸。

燕归好脾气地又凑了回来,啧啧道:“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发现。是用什么东西黏住了眼皮吗?”紧接着欣喜道,“我就说嘛,原本看你也不是这种眼形啊,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

绿腰惊诧于燕归的聪慧,其实从他自制了香胰子,便知他有颗玲珑心。只可惜,命数……不好。咦?绿腰突然发现,她看不明燕归的命数了。是因为她从出现改变了他的命数,还是因他与她有关,所以再也看不清他的命数?这……不是什么好事。

若二人毫无瓜葛,她能提前预知燕归的劫难,必然会出帮衬一二,虽不会太尽心,但好过他一人苦苦挣扎。然,现在她却两眼一抹黑,不知燕归会何时遭难。她曾给燕归批过命,得知他会不得善终,且……并非长寿之人。具体此事会应在何处,她还没来得及细细揣摩。如今倒好,难得自己对他上了那么一星半点的心,却看不清了他的命数。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啊。不知燕归知道此事,作何感想?是否也会心生纠结?

在这件事上,绿腰不想苦自己,于是她将问题直接丢给了燕归,对他道:“有一事,你需知道。”

燕归立刻屏住呼吸,瞪圆了猫眼,一副你说,我有认真听的表情。那副样子,当真像只猫,可爱至极。

绿腰想笑,忍了,接着道:“我能粗浅的看懂一些人的命数,但却看不了与自己亲近之人的命数。你,命有劫难,我现在却推算不出应在何处。”

燕归狠狠地嘘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啥大事儿呢,可吓我一跳。不就是劫难吗?我以前的日子,哪天不过得水深火热?再者,人活在世,哪有一帆风顺的?有劫难,正常。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反正……”猫眼一瞪,盈满了喜悦,“你是说,咱俩是亲近之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傲娇了

绿腰被燕归的双眼差点儿晃瞎,那是何种的璀璨夺目啊?她不自然地错开目光,随口道:“我连身边养着的一条狗,也是推算不出命里的。”所以,你就甭自作多情了。你这样,很为难祖奶奶,知道不?

燕归却不管那么多,开心地直跺脚:“挺好,挺好的。”谁也不知道他在挺好个什么。

绿腰表示理解无能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回去吧,我要走了。”

燕归突然心生惶恐。她要走了?没有留下姓名和地址,摆摆走就要走了?若不会来怎么办?他要去哪里寻她?!

燕归拦住绿腰,也不说话,就那么瞪着她。

绿腰转个身,燕归立刻又跑到她前面,挺了挺单薄的胸膛,不肯放她过去。

绿腰觉得二人的角色好像互换了,难道不应该是自己这个丑八怪主动缠着妖媚燕归吗?呵……

想想,这是什么?这就是魅力!不靠脸,也能混江湖的魅力。

绿腰莞尔一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燕归紧紧盯着绿腰,抿了抿唇,突然张开嘴巴,快语道:“你就不好奇我是真么认出你的?”能拖一时是一时,反正不能轻易让她走。

燕归的语速很快,就好似生怕绿腰会嗖地一下消失,不让他和她唠叨。

绿腰算是看出来了,燕归这是打定主意不让自己走了。她原本想着偷偷夜探燕家戏班,现在很有可能改为明探。看看这个时间,她也不急了。于是双手抱胸,懒懒地问:“怎么看出来的?”

听闻绿腰问话,燕归只觉得心里如释重负啊,可紧接着又高高提起,生怕自己回答得不令绿腰满意,会气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始终对她有些畏惧,或者说是患得患失,生怕她突然消失不见,就像上次一样。

也许是因为她曾用心护过他;也许是因为他把她当过它,不曾提防过她;也许是因为她曾在他面前脱下过衣裳,轻轻枕在他的腿上,仍由他梳理着她的头发;也许是他因为误会恨过她,因此产生过执念;也许是因为在他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她再次出现,救了他……

那么多那么多,关于她的美好记忆,是他燕归这辈子都要珍惜的温暖。总之,无论如何,她的出现令他心喜异常,他决计要留住她,直到地老天荒。

思及此,燕归调皮地一笑,道:“反正,你一出现,我就认出来了。我想,也就我的宝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救我。”

绿腰的嘴角凑了凑,很想一巴掌掴到燕归的脸上。什么叫你的宝宝?我是祖奶奶,不是该死的宝宝!真的,每次在燕归的口中听到一次宝宝,绿腰都有种被人用刀在骨头上刮了一下的感觉。

不过,燕归能一眼认出她,还是令她心中盈满愉悦的。

一个不知名、不知姓、不知来历、不知未来的山魈,是燕归第一个承认她是一个人。待她脸覆黑狗毛出现,又是他第一眼便认出她是宝宝。哦,狗屁宝宝!

绿腰望向燕归看似大大咧咧实则充满小心谨慎的猫眼,缓缓笑了,戏谑道:“难道我化成灰你也认得?”

燕归的猫眼瞬间睁大,就像猫儿见到一只肥硕的老鼠般神采奕奕。他点头,又摇头,最后干脆攥拳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认得出!”低头,凝视绿腰的眼,认真道,“因为,只有你会来救我。”

月光下,燕归的猫眼如同最璀璨的琉璃,在流光溢彩间渐渐弥漫上了一层水雾。他那诱人的唇瓣轻抿,似乎在压抑着某种喷薄而出的感动。他那长长的衣袍,仅在腰间系了根带子,风儿一吹,便露出奶白色的胸膛和一朵红梅,以及一条修长笔直的大腿。

他就好似从深夜里走出来的妖精,被人误以为要吸食人的魂魄,实则他只是想要报当初的一命之恩。要报恩的小妖精,从来都大人物的垫脚石,却拥有着最高尚、最纯粹的人格。燕归呀……

燕归眼中的水雾仿佛钻进了绿腰的胸膛,细细滋润着她干涸的心田,缓缓升腾起一种叫做温暖的东西。

这种形容未必贴切,但绿腰心旷已久,偶尔的温暖都令她觉得惊奇。既想所要更多,又怕依赖上瘾。她的自律性素来不高,胜在对自己够狠。她垂下眼眸,似感慨似叹息地发出一声轻吟,淡淡道:“不要再叫我宝宝。”

燕归点头表示同意,张口道:“好的,阿宝。”

绿腰有种戳死燕归的冲动!她眼含警告地扫了燕归一眼,暗道:不就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吗?好,她偏不告诉他!

绿腰的劣根性,还真是作怪啊……

燕归一再试探,绿腰却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姓甚名谁、住在哪里。燕归误会了,以为她这是想和自己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他才十九岁,虽然经历的事情很多,也到了可以当爹的年纪,但到底心性不稳,易喜易怒。他知道自己曾经误会了绿腰,还跑到曲南一那里告了她一状,此事就像个大疙瘩,堵在他的胸口,不上不下,透不过气来。

然而,少年的倔强却又不知如何将歉意说出口。如果只道歉就可以,那么也太没有诚意。燕归十分矛盾,拼命地瞪着绿腰,眼底慢慢弥漫起了水雾。

绿腰有些无语啊,这……这都是怎么了?怎么要哭了?为啥哭呀?这是闹得哪样啊?绿腰没有哄人的经验,一时间也有些不自然。她咳了一声,故意莞尔一笑,问道:“你这是要哭吗?”

燕归眨巴了一下眼睛,恶声道:“谁要哭?谁稀罕哭?!你爱来就来,爱走就走,当爷会挂记你?!你就别做白日梦了!爷原本想着,你洗干净脸后,兴许会变得好看点儿,不想还是将自己捯饬成这幅丑样子。你当爷想知道你的名字?想知道你住哪里?!嗤……别搞笑了!不过是怕你流浪街头,连口黑面窝头都啃不进嘴里去!看在你今天救了爷一命的份上,爷勉为其难收留你。你以后就在燕家戏班住下吧,有爷在,总少不了你一口饭吃。瞧你穿得那副鬼样子,离开爷怕是日子不好过吧?哼哼……”

第一百四十九章:私缠

在绿腰似笑非笑的目光,燕归终于噤声。他不自然地转开目光,突然伸出双臂,将绿腰揽入怀。

燕归的动作十分快,就像已经抱顺似的,没有一点犹豫和羞涩。其实,他内心还真是十分紧张,脸上也泛起了红晕。他从未主动抱过别人,除了绿腰,他不想接触任何人。若非为了生计,他都不想唱戏。因为,他觉得自己越发不喜欢别人打量自己的目光。无论是欣赏还是赞叹,其都饱含着一种玩味的猥琐。唯有宝宝不一样。

他生怕绿腰闪身躲开自己。因此,抱得格外用力。

绿腰是没想到,这人不打招呼说抱就要抱,竟一时间也愣住了。刚想推开燕归,却听燕归在耳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我想道歉的,可……我是个笨蛋,对不对?”

绿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点头附和道:“对,是个笨蛋。”

燕归提的心突然就平平稳稳地放了回去,还十分轻松地晃了晃,有种酒足饭饱后的餍足和惬意。

燕归见绿腰任自己抱着,心就像被点燃了一簇簇的小火苗,顷刻间以燎原之势燃烧而起,说不上有多兴奋,但着实欢喜无比。

绿腰听着燕归胸腔里的心跳声,噗通噗通格外欢实,摇头一笑,道:“行了,我这身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样抱。”

燕归以为绿腰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更加用力抱了抱绿腰,咧嘴嘴角嘟囔道:“小爷经常抱招招、财财和进进,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抱到你,今天一齐补上。”言下之意,他在抱宝宝。

绿腰有些哭笑不得啊,但并不反感被燕归抱着。这种人和人之间相互依偎的温暖,她已经很多年不曾拥有过了。她必须承认,自己十分贪恋这种温暖、渴望这种温暖,却从又不肯正式接受这种温暖。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谁不是笑着前进?哭?哭给谁看?

有时候,她会想,她如果病了,忘记自己是谁,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不过,走在热闹人群却无法朝一个方向前进的迷茫,当真不知要如何摆脱。

也许,她也曾鲜衣怒马风光过,也曾万般痛苦懊悔过,然而数年前的爱恨情仇,终究只会成为她大病初愈后的一碟下酒菜。

然而眼下,终究不是贪恋温暖的时候。

绿腰轻轻拍了拍燕归的后腰,示意他放开自己。

燕归也知道自己有些失常,忙放开绿腰,红着脸转开脸望向月光,做深沉状。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脸,瞪向绿腰,喝道:“做什么拍我后腰?”

绿腰不明所以,问:“不可吗?”

燕归冷哼一声,道:“你不觉得,你应该娇羞地推开爷吗?”

绿腰眨了下眼睛,不耻下问:“娇羞地推开你?”娇羞这个词儿,她还真不知道,是否曾经出现在她的身上过。

燕归拉住绿腰的,圈在自己的腰上:“你抱着我,我……我给你做个示范。”

绿腰觉得燕归有些不正常,疑惑地问:“你做示范?”

燕归装出小鸟依人的样子,弓着腰枕在绿腰的肩膀上,然后轻轻地推了她一把,羞答答地一跺脚,骂了声:“冤家。”然后扭开了头,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

绿腰傻了。

燕归咳了一声,道:“爷唱戏的时候都是这么演的。”

绿腰点了点头,不做评价。

一时间,有些尴尬。

燕归猫眼一转,当立断换了个话题,笑道:“夜深人静,早已宵禁,你还是随我回戏班里小住一宿吧。一人夜行,终又不便,万一碰上宵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