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倩疼得发出一声痛呼,忙道:“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我是来割你一缕头发的。”

绿腰挑眉,问:“为何?”

唐倩羞涩地底下头,道:“因为……因为我想让花哥哥喜欢我。如拿得了你的头发,我……我能让花哥哥喜欢我了。”说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胸口,震动出一阵香气。

绿腰暗道不好,立刻捂住鼻子,问:“什么东西?!”

唐倩借机后退,哆嗦道:“没……没什么。你……你睡一会儿,没事了。”

绿腰想要站起身,却身子一软,又跌回到床。她万万没想到,唐倩竟会被人利用!她挣扎着,看向唐倩,沙哑道:“你被人利用了,快……快……”视线渐渐模糊,一头栽倒在了床。

唐倩走过去,从绿腰手取走匕首,颤颤巍巍地抓起她的一缕头发,割了下去,收入自己的怀,扭身要跑,却看见一个人堵在门口,吓了她一跳。细看之下,才发现此人竟是苏玥影。

苏玥影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走到唐倩前面。

唐倩急得跺脚道:“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你会躲在床下的吗?”

苏玥影冷笑一声,道:“你那么笨,我不来看看,怎么放心?”

唐倩气得发抖,指着苏玥影的鼻子,小声骂道:“我笨?若没有我,你早被曲大人抓去下大狱了!”

苏玥影轻哼一声,嗤道:“你若不是看我的脸恢复如常,贪图我的能耐,能帮你得到花青染,又怎么会帮我?”

唐倩恨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快躲起来,不要让人看见!我已经割了绿腰的头发,你说要帮……唔……你……你……你杀我?”唐倩不敢置信地看着插在腹部的那把匕首,刚才它明明还在自己的手里,这会儿竟插进了自己的腹部?!

一种冷意,从伤口处蔓延开来。

血滴答而下,唐倩抽搐着,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这个女子,为了得到花青染的青睐,与虎为谋,却被虎食。一见倾城终身误。花青染却可能连她是谁都没记住。

苏玥影拔出插进唐倩腹部的匕首,抬脚走向绿腰。匕首滴落的血,溅落在地,变成一个个深色的点。

苏玥影恨极了绿腰!

若没有她乱管闲事,自己还是苏家大小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若没有她乱管闲事,自己还可以换男装偷偷跑去听燕归唱戏,在角落里偷偷幻想着成为他的娘子,听他在耳边唱着春花秋月;若没有她乱管闲事,自己不会狼狈逃窜,害得师傅不喜,虽帮自己医治了脸,却……却……

苏玥影将牙齿咬得咯咯做响,扬手手匕首,照着绿腰的腹部便狠狠刺去!

然,匕首之下,却不是绿腰的腹部,而是……一个方枕?!

苏玥影见机不对,立刻跑。

绿腰扬起被子,罩住苏玥影。

绿腰不紧不慢地下了地,冷眼看着苏玥影挥舞着匕首乱砍,棉絮乱飞。

苏玥影终于挣脱了棉被的束缚,气喘吁吁地瞪着绿腰,眼的恨意毫不掩饰,像一只疯狗,仿佛随时会扑来咬碎她的骨头。

绿腰打量着苏玥影,发现她的脸果然是好了。她心下惊诧不已,暗自猜想是何人有此等手段。这明显已经不是岐黄之术能解决的问题。难道,这世间还有祝巫一派?但算是祝巫,谁又愿意将苏玥影的大豁嘴转移到自己身?这世间,有几个自己这样的疯子,会用那样的手段救花青染?

苏玥影竖起匕首,嘶哑着声音,低吼道:“你装昏?!”

绿腰挑眉,笑道:“好聪明啊。”

聪明?聪明不会计了!苏玥影气得浑身发抖。

第一百八十四章:让燕归娶我!

苏玥影的眼睛到处寻摸,似乎是在想如何弄死绿腰,她忽然看见唐倩,立刻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 她用匕首尖指着唐倩,尖声道:“你醒着,却不救她?哈哈……哈哈哈……若让唐家知道,会恨死你的!”

绿腰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苏玥影:“人找死,别人拦不了。你杀了她,还是想想如何做牛做马平衡这个因果吧。”

苏玥影冷哼道:“休拿那些鬼神之说吓我!”

绿腰盯着苏玥影的脸,幽幽道:“若没有鬼神之说,你的脸又是怎么好的?”

苏玥影的脸色一白,抬手摸自己的脸,有片刻的恍惚,随即扬起匕首狠狠刺向绿腰的胸口,恨声道:“我杀了你!”

绿腰不与她硬拼,身子一转,躲开苏玥影的袭击,且回手给了她后腰眼一下,使了巧劲儿却是下了狠手。

苏玥影只觉得身子一麻,险些卸了力道,趴在地。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集力量,回手又给了绿腰一匕首。

绿腰柔身而,连续击出四掌,掌掌拍在了她的胸口,将其击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绿腰皱眉,啧啧道:“你不能忍忍?这血吐了多可惜啊。”

苏玥影一扬脖子,视死如归道:“少假惺惺!要杀要剐,随你!”

绿腰噗嗤一声,笑了。她道:“苏玥影啊,你还真是没有一点新意,这样活着岂非无趣?实话与你说吧,你命不久矣。”

苏玥影瞪起了眼睛:“要杀便杀,落你手,我还有命在吗?!”

绿腰站在苏玥影面前,垂眸看她,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语调道:“你毒了。你成为一个装满毒素的容器,任由别人在你身予取予求,练邪功。算我不伤你,你也活不过三天。”

苏玥影一怔,满眼的不可置信,嗤笑道:“这种谎话,说出来有意思吗?”

绿腰道:“你捏捏自己的关节,是不是没有什么知觉?此毒已经进入骨髓,无药可救。”

苏玥影将信将疑地捏了捏自己的关节,脸色渐渐变得越发难看,却绷着脸,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师傅怎么会害她?怎么会?!师傅……师傅是喜欢她的!

绿腰蹲下身子,轻轻地摸了摸苏玥影的脸:“你的脸为何能好,还用我道破吗?”这话,却是绿腰诈苏玥影的。苏玥影的脸为何能好,绿腰还真猜不到。

苏玥影一僵,随即像受到刺激般,一把拍开绿腰的手,疯了般叫道:“怨你!都怨你!若不是你划画我的脸,我不会去求师傅。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竟要了我的身子!我恨你,恨你!绿腰,我诅咒你,不得好死!实话告诉你,我师傅不会放过你的!嘎嘎……嘎嘎嘎……”

绿腰后退一步,冷眼看着苏玥影发疯,心暗暗咂舌,苏玥影的师傅还挺会享受艳福的。也是,这苏玥影已经被其师傅养得差不多了,再不享受,死了多可惜。同情吗?不。人的命虽说是天注定,但每走一步,还不是人自己的选择。苏玥影残害那些小奶娃的时候,怎么没想想人家娘怀胎十月将孩子生下,有多不容易?骨肉分离,有多痛?她说偷偷,说弄死弄死,简直丧心病狂!自己最毒辣那会儿,也没说残害小奶娃啊。只是这话不能说,不好再刺激苏玥影,万一将人直接气死了,自己反倒得不偿失。

苏玥影骂够了,抱着腿,痛哭失声。

幸好外面正唱得热闹,屋里这点声音倒没引起谁的注意。

绿腰又后退一步,留给苏玥影足够的空间,待她哭够了,才淡淡道:“知你心愿未了。你若肯将命给我,我便帮你达成心愿。”

苏玥影突然抬头,瞪向绿腰,嗤笑道:“你骗我吧!想杀杀,哪里那么多话?”

绿腰盯着苏玥影的眼睛,冷酷道:“杀你,易如反掌。当日既能放你,今日便可杀你,随我愿而已。燕家戏班的凤花,将命给了我,我帮她完成遗愿,让天下人唾弃燕得林那颗黑心肝。”缓缓笑着,诱惑道,“你是想死不瞑目,还是……完成最后的遗愿?嗯?”

苏玥影失神地望着绿腰,喃喃道:“若我愿意将命给你,你……你如何保证会帮我完成遗愿?”

绿腰伸出手,隔空画了一个符,黑暗那符竟隐隐泛着幽光。她说:“我与你结成契约,如若违背,肠穿肚烂!”

苏玥影倒吸了一口气,瞪大眼睛,道:“你你……你是祭司?!”

绿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而是挑眉道:“怎么?可信我?”她何止是祭司,她是当今唯一的大祭司!只是这话,却不肖对她说。

苏玥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闭眼睛,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而飘渺:“我与你结契。”睁开眼睛,目光灼热地望着绿腰,“但你要答应我,让燕归娶我!”双颊微红,垂下头,露出小女儿之态,“我……我……我心悦他。”抿了抿唇,迎视向绿腰的眼睛,目光坚韧,声音铿锵,“哪怕只有一夜,我死而无憾。这命,便给你了!”

绿腰在苏玥影的眼看见了认真与执着,以及对情之一物的不悔,那些是自己不敢触碰的禁忌。那里面的璀璨,晃得绿腰的眼睛生疼。她竟隐隐有些嫉妒,嫉妒一个女子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男子。她现在很迷茫,不知道在得到小哥哥后,自己和他又会走到哪一步?若自己不再是大祭司,没有了那些能耐,会有多少人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那些恨自己的人若想每人捅自己一刀,怕是排队都要排个儿把月的吧?

绿腰嗤笑一声。

苏玥影惊慌道:“怎么?你不同意?!”

绿腰冷冷道:“你真是太抬举自己了。这生意,当我非你不可?要么,你换一个愿望。要么,让自己死不瞑目好了。”

苏玥影有些呆滞地望着绿腰,见她不像在开玩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一个字。

第一百八十五章:燕归娶玥影

苏玥影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她笑了。她神经兮兮地笑道:“绿腰,你想哄骗我?!大夫说你要死了,撑不过三日。你急着找我,难道不是急着要我的命?你为什么选择凤花,那是因为她的血对你有用吧?你之所选着我,也是因为我的血对你有用吧?我也许不是你唯一的选择,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想找到其他合适的人,怕也不那么容易。怎么样,我说得对不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三天后,你我都会死。我倒是无牵无挂,你呢?你若是肯帮我这一次,我把命给你。不然,一起死!”说到最后,苏玥影已经面露狰狞之色。

绿腰知道苏玥影说得都是事实,可让燕归娶苏玥影,她……

“玥影,怎么坐在地?”一个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尚未卸妆的燕归,出现在门口。

皎洁明月在他身后升起,镀亮了他的身姿。

他一边收着长长的水袖,一边走向苏玥影。脸精致的妆容掩不住那款款深情,惊呆了苏玥影,惊艳了这个夜晚。

燕归将苏玥影搀扶起来,低头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那样子既细致又载满柔情。地躺着唐倩的尸体,他视而不见。

苏玥影握住燕归的手,颤声道:“累了吧?我……我给你倒碗水。”

燕归的手臂微僵,却随即放松下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劳娘子。”

苏玥影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她知道,燕归这是要她的命啊!可是,她甘愿。

苏玥影深吸一口气,看向绿腰:“我与你结契。”说着,伸出了手掌。

绿腰看向燕归,冷冷地开口道:“你任何廉价的牺牲,对我而言,只是一块踏脚石而已。”

燕归突然嗤笑一声,道:“休要拿话激我。”前一步,垂眸看向绿腰,“你知道何为心死?心死莫过于你遇见一位特别的女子,却必须明白两人之间的云泥之别,或早或晚,你都不得不放弃。你我既非良配,燕归与谁春风一度又干卿何时?”

绿腰垂下眼,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再说其他。她用自己的指甲划破自己的食指,在自己的手心里画了一道符,拍向苏玥影的手,扬声道:“吾与苏玥影结契,汝以命渡吾,吾达其心愿。若违,死!”

苏玥影道:“吾与绿腰结契,汝完成吾愿,吾渡命给她。若违,死!”

掌心红光微闪,契结。

绿腰弯腰,捡起那把匕首,别入后腰,转身,走出自己的闺房。她的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回头看燕归一眼。

燕归望着绿腰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苏玥影关房门,弯下腰,扯着唐倩的腿,将其扔到床下,并抓下床单拼命擦拭着地的血迹,歉意道:“屋子没打扫干净,马好。”

燕归坐到床,犹如失去了灵性的木偶,淡淡道:“不急。”那声音,很小很小。

苏玥影的脸色一变,扭头看燕归:“夫君有何不开心?可是应酬杂乱,不胜其烦?”

燕归倚靠在床边,好似睡了般闭了眼睛。他怕睁开眼睛,会泄露出满眼的厌恶之色。既厌恶苏玥影,更是厌恶自己。像绿腰说的,他不配站在她身边,他只是一个卑贱到任人取乐玩弄的戏子。然,算如此,他也有渴望用自己卑微、单薄的双臂,去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至始至终都不曾露过真容。

燕归觉得人间万物都很别扭、很矛盾、很恶心。

他最厌恶自己的便是被众人喜爱的这身臭贫囊,偏偏依仗的也是这身臭皮囊。若非这身臭皮囊,苏玥影又怎会倾心于自己?自己,又如何能帮到绿腰?绿腰说她在利用自己。若自己真能被她利用,一辈子又何妨?可惜,她不屑。

苏玥影见燕归无视自己,干脆扔下手床单,跪坐在地,乖巧地趴伏在燕归的腿,喃喃道:“夫君,你可知有一次玥影偷跑出去玩,被一段唱腔吸引,循声而至,看见你站在台,一拢红衣,风华绝代。那时我想,这是那位小生,竟将女子演绎得如此别致,风情万种透着一份独立。女子本不应该被束在内宅,变成一个个循规蹈矩的木头。”仰头,痴痴望着燕归,“夫君演绎的女子,便是玥影心之所向。那般与众不同、不与人共。夫君,玥影正在做你演绎的那种女子,你可看见?”

燕归睁开眼,看向苏玥影:“所以,要残杀他人孩儿?”

苏玥影一僵,脸红晕悉数退去。她垂下眼睑,攥紧燕归的裙摆,身体因紧绷而轻微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嗤笑一声,抬头看向燕归,道:“夫君瞧不起玥影,是与不是?”

燕归伸出手,将苏玥影额前的发丝捋顺,在苏玥影的惊喜与羞赧,缓缓道:“苏小姐,燕归谢谢你的另眼相待,愿陪你演完这出戏,谢你成全燕归的心意。休要多问、多思,燕归不想骗一个将死之人。”

苏玥影望着燕归,眼泪默默流。她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好。”站起身,倒了两杯水,将其一杯递给燕归,“夫君,我们喝下合卺酒,从此执手白头。”

燕归将杯放到几,用手掌扣住,垂眸道:“玥影有执念,燕归也有执念,虽是以水代酒,却不能与你共饮。”

苏玥影突然拔高了声音,目露凶像,喝道:“这你都不愿?!”

燕归平静地望着苏玥影,道:“你口口声声说心悦我,却不许我说一个不字?你心悦的到底是我,还是那个假想的你自己?”

苏玥影前一步,一把攥住燕归的袖子,眼神明明灭灭,最后却灼亮得骇人。她道:“自然是悦你。夫君,莫要生气,这水不喝也罢。玥影只想躺在你的怀里,听你唱完最后一场戏。此生,足矣。”言罢,泪成行。

第一百八十六章:截杀绿腰

月光冉冉,封家院内。

封云喜到处寻不到封云起,又见书房亮着蜡烛,便敲了敲书房的门,虽没人应,她却还是推门而入。

她在书房里转了一圈,看见了鹦鹉,于是开始逗弄它:“说你好你好……”

鹦鹉不语。

封云喜拿根小棍捅了鹦鹉两下,娇嗔道:“你是个哑巴鹦鹉啊?!本小姐问话,你竟敢不答?”

鹦鹉突然张开嘴,发出两声乌鸦般难听的叫声。

封云喜大骇!因为,她看见,那只鹦鹉竟然没有舌头!

她吓了一跳,忙向后退去,竟撞到一处胸口。她忙回头,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封云起。而封云起的身后侧,则是尾随着无涯。

封云喜拍着胸口嗔怪道:“大哥哥!你吓死云喜了。”抬手指向鹦鹉,“那……那只鹦鹉,怎没有舌头?好吓人啊!”

封云起的唇角勾起,邪肆一笑,道:“不喜耳边呱躁,云喜勿怕。”

封云喜挺胸抬头,做出江湖儿女的豪爽样子,道:“一只鹦鹉而已,怎会被它吓到?它若不听话,云喜烤了它吃!”说着,还吐了吐舌头,一副调皮可爱的样子。

封云起低低一笑,问:“云喜寻我,可有事?”

封云喜眸光盈盈地道:“今晚月亮不错,我们一同看月亮吧?”

封云起伸手,拍了拍封云喜的头顶,道:“我今晚有事,你先自己去看。”

封云喜微微噘嘴,却还是爽快地应道:“好吧,云喜自己去看。”摆摆手,跑出了书房。

封云起坐到案前。

无涯从袖口掏出一只特别小巧的信筒,双手奉给封云起。

封云起拨掉封印,抽出信纸,展开。看过后,面带嘲讽地道:“这次,长安那位倒是用了心,竟派来一位丑女当细作。据说那丑女细作忍功一流、极善伪装、最会攻心。”挑眉,邪肆一笑,“且,山魈传闻刚闹腾起不,她便被派来此处,原是让她打探山魈腹天珠的真假。”扬了扬手信纸,“现在,她又多了一个任务,那便是接近我,成为细作。”

无涯沉吟道:“那丑女绿腰,便是……细作?”

封云起将信纸凑到烛火点燃,烧成灰:“无论她是与不是,都不能留。”

无涯疑惑:“为何?”

封云起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道:“此女已经引起我的兴趣,足见其手段了得。若她真是细作,我终有着道的一天。”眸光一凛,露出杀意,“不如将其扼杀在萌芽。”望向无涯,缓缓而笑,“生命不是好心的陪葬品。”

无涯抱拳道:“属下请命,去了结绿腰。”

封云起桀骜道:“如此丑女,竟能搅得**县里众多风流人物护其左右。单是这份不简单,值得我亲自去会会她。”

无涯面无表情地道:“主子尽管去,属下会看住小姐。”

封云起那桀骜的表情一顿,看向无涯,挑眉道:“无涯,听你此言,我怎么有种去会红粉佳人的感觉?”

无涯道:“主子想会啥会啥。”

封云起拍了拍无涯的肩膀,道:“你这是在抱怨我没给你们放松的机会?听说这**县的‘娇红倚绿阁’不错,你可以带着兄弟们去转转。”

无涯垂头,不语。

封云起打趣道:“怎么不诺了?”

无涯抱拳:“诺!”

封云起哈哈一笑,走出了书房。

唐家。

绿腰出了自己的闺房,突然撒腿狂奔,她需要一个地方化解契约对自身的反噬。是的,她既要苏玥影的命,也不准备让燕归真的娶她当娘子。哪怕是一夜夫妻,也不行!

她如此做,与一次次卖了幺玖的燕得林又有何分别?!

算燕归卑贱若泥,她愿意捧着他,谁又敢轻贱他?!

绿腰打定主意,翻身跃出墙头,刚要冲唐家后门的那棵大树,却被一股力量打落在地。

绿腰捂着胸口,看见从树后走出的封云起。

绿腰的瞳孔缩了缩,哑声道:“不要拦我。”

封云起冷傲地一笑,道:“把命留下。”

绿腰深吸一口气,重复道:“不要拦我!”

封云起邪肆地一笑,道:“你伤了云喜,还想安然度日?今夜我亲自前来,便是高看你一眼。无需废话,拿命来!”话音未落,直取绿腰脖颈。

绿腰的心好似被封云起一刀砍成两半。痛到了极致,竟一时间不知道痛为何物?

绿腰忍不住想,若有一天,封云起这话变成:你伤了胡颜,还想安然度日?无需废话,拿命来!她一定会笑成一个傻子。

绿腰无心恋战,虚晃一招,撒腿跑。如今,她能做的,唯有一跑。

封云起的招数大开大合,不但勇猛,且十分霸道。他飞身而起,拦在绿腰的面前,出手便是杀招。

封云起今夜前来,既有试探之心,也有夺命之意。他有种感觉,若不除掉绿腰这个变数,会对他有很大的影响。如此,莫不如借着此次出手,要了她的命!让长安那位知道,老虎算不再称王称霸,也不允他人在踏旁安插细作!

绿腰虽有异术,但武功着实不强,她不想伤了封云起,只能狼狈逃窜。

封云起一掌拍在绿腰的后背,绿腰胸腔内的血气翻滚,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她动作极快,伸手一挡,拦下自己的鲜血,隔空画符,甩向封云起。

封云起只觉得周围瞬间变得黑暗,连天的月亮都不见了。他心愕然,没想到绿腰还会施法。所幸,他师从云鹤老人,倒也略知几分破解之法。

他抽出九环焰鹤刀,以刀锋为笔,在黑暗勾画起银色的光影。收刀之时,大喝一声:“破!”

然,无果。

黑暗仍旧笼罩,好似无边无际。

封云起心惊不已,没想到凭借自己的功力,竟破不了着简单的迷阵。他是个越挫越勇之人,突然来了兴致,眼角含笑,以手摸刀,滑下一串鲜红的血,侵染刀身,重新以刀锋为笔,在黑暗勾画起暗红色的光影。一声“破”,迷雾消,绿腰已经不见踪影。

封云起并未撒腿去追绿腰,而是仔细观察着周围,突然举刀砍向一棵大树。

大树轰然倒塌,绿腰的身影从树飘落,如一片残破的枯叶。

封云起墨发飞舞,眸光深邃,举刀横扫向绿腰的脖颈,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绿腰深深地望了封云起一眼,突然伸手抓住了刀刃,在封云起的错愕,她说:“我今日有难,你不帮,我不怨你。但你不要阻我,我终究不想伤你。”松开手,洒下一串淡粉色的血珠。

封云起望着绿腰的背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那女子的表情不像作伪,难道,自己与她真的有过交集?

眼见着绿腰即将走出自己的视线,封云起飞身而起,举刀一划,在绿腰的脚前划出一道深沟,人随之站在绿腰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问:“你是谁?”

绿腰淡定地跨过那条深沟,走到封云起的面前,仰头道:“我是……心悦你之人。”轻点脚尖,在封云起的下颚印下淡淡一吻。

在封云起的呆愣,绿腰迅速撤退,逃之夭夭。

封云起回神之后,怒不可遏!他竟被一个丑女子轻薄了?!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地发生过。封云起眸光一凛,将九环焰鹤刀舞得密不透风,拦住了绿腰的所有去路。

绿腰心急如焚,却无法对封云起下杀手。可瞧这阵势,除非自己有所取舍,不然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局。

这一刻,绿腰的心是彷徨不安的。她突然发现,封云起固然万分重要,燕归却也非无足轻重。

伤吧,只伤一次,只伤封云起一次,违背自己当初的誓言。除此之外,已无他法。

第一百八十七章:燕归死

绿腰攥紧拳头,回身应对封云起之际,却发现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那人头戴黑色斗笠、身穿黑色衣袍,指甲呈现黑色,整个人好似源于黑暗又隐于黑暗,若非他出现,自己很难发现他。

绿腰的心口弥漫苦涩与欣喜两种情绪。已经说过不再相见,他又何必如此?

没有任何感激与客套,绿腰只是简单地说了句:“别伤他。”

神秘男子将背脊挺得笔直,只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操咧!

绿腰真想骂人,却没有时间耽搁,只能横了神秘男子一眼,直接飞身离去。

终于躲开封云起的追杀,绿腰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伸手抹了一把脸汗,却抹了自己一脸的血。若非事情有轻重缓急,她倒是想和封云起纠缠一番,毕竟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万分难得,然,她不能置燕归于不顾。

躲在暗处,绿腰地打坐,化解自己与苏玥影的生死契。其实,真正的生死契是化解不了的,但她在知道苏玥影的奢望后,留了个心眼,与苏玥影的结盟掺了些水分。这些东西,糊弄了别人,是糊弄了自己。待她接收苏玥影的命之后,其效果也会缩水几分。但,只要应付过了眼前的麻烦,给她一些时间缓解,其他不是问题。

绿腰的身体变得越发僵硬,像行将木的老者。她深吸一口气,静下心,默念起复杂的梵古口诀。

待她刚要大成,突然感觉到一股杀意!睁开眼睛,便看见两根柔韧的长丝已经近在眼前。那丝被拉得笔直,散发着淡金色的莹润光芒,竟是锋利若刀的金蚕天丝!

一根金蚕天丝直奔绿腰双眼,另一根金蚕天丝直取绿腰下盘。

绿腰因身子僵硬,堪堪从两根金蚕天丝间穿过,只能狼狈躲闪。

她右侧那棵碗口粗细的树木,被两根金蚕天丝轻易地拦腰截断,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仍旧直挺挺地站立着。由此可见,那金蚕天丝是何等锋利?

两名蒙面黑衣人,见一击不重,立刻收回金蚕天丝,身体像扭着麻花似的缠绿腰。绿腰拔出后腰处的匕首,迎向金蚕天丝,直接被割成两截。

绿腰扔了匕首,纵身一跃间,洒下一把细粉,两名蒙面黑衣人迅速后退闪躲,却还是沾了些细粉在身。

沾了细粉的衣物瞬间燃烧起幽蓝色的诡异火苗。二人对视一眼,急急向远处跑去。随着二人越跑越远,身的衣物也所剩无几,跑到最后已经是裸-身-狂-奔-了。两条白花花的肉,四瓣颤抖的臀部,终是消失在夜色里。

绿腰嘘了一口气,暗道:若这两人不要脸一些,自己今天注定栽在二人之手。此事完结后,一定要寻回两样应手之物,不能每次都吐血画符,那简直是找死。

不过,有人既敢打她的主意,也要做好求死不得的准备。

那蓝色的火焰名叫“蓝焰”,起初是烧毁衣物,然后你会在肌肤发现一些浅蓝色的点点。待那些浅蓝色的点点变成深蓝色时,便会燃烧。他们会灼伤你的肌肤,然后溃烂,虽不至于马致命,但却必须看着自己变得千疮百孔,而无能为力。当然,这东西也不是没有法子解,要看造化了。

胡颜知那二人早晚会死,便不再耽搁,翻身回到唐家,直奔燕归的所在。

拍开房门,月光洒进屋内。

床,相互依偎着两个人。

一拢红依的燕归,环抱着苏玥影,斜倚在床边,望向推门而入的绿腰,扬起了璀璨的笑脸。

他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可绿腰却听懂了,他在叫她的名字!

绿腰心一颤,一种无法形容的痛,由心脏的位置传出。

苏玥影乖巧地依偎在燕归的怀里,一把把玩着他的长发,一边小声哼唱着他最喜欢的曲子。

燕归的腹部插着一把匕首,大片的血将红衣染成一朵深红色的花,张牙舞爪却又绝色艳美,像……摇曳的彼岸花。

短短的几步路,却成了生与死的距离。

此生,来世,虚无得好像风的烟,明明能够看得见,却抓不住。

燕归的血,宛若一把利剑,刺入绿腰的双眼。她需要拼命瞪着眼睛,才能不留下浓稠的血泪。

燕归……燕归……

苏玥影在燕归的怀里转了个身,摸了摸燕归的脸,满眼爱恋地呢喃道:“夫君,你是个苦命的,若没有玥影护着,你只能任人欺凌。玥影想要剥了白子戚的皮,却没有下手的机会。只能剥下他属下的皮,慰藉你一二。这红尘孤苦,玥影终是不忍你独自老去、无依。你且随我同去,来世玥影一定第一个找到你,做你妻。”说完,一把拔出燕归腹部的匕首,刺入自己的腹部。

绿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燕归冲着捂着涌出大量鲜血的腹部,望着绿腰,强打起精神,努力绽放出一个最美艳的笑颜,哑声道:“别……别哭,不怪你。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咳……这辈子,唯一可惜的是,不知你真容,唯恐下辈子……咳……下辈子擦肩,仍旧不识……”

绿腰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摸到了一片湿润。那是,泪。

她转身,随手抓起几的杯,将水扬到自己脸,用袖子在脸快速地抹了两把,动作微顿,竟需要鼓起勇气,才能转头看向燕归,颤声道:“胡颜。”

只此一眼,生死相隔。

燕归望着绿腰,眼绽放出靡丽的光,若昙花最美的一现。他向着绿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她的脸。他说:“胡颜,但愿来世,初识汝,尚穿白衣,未坠风尘。”

胡颜去拉燕归的手,他却没有等到彼此执手的那一刻,修长白皙的手垂落到身侧,淡粉色的指甲渐渐失去光泽,像从花朵飘落的花瓣,终要化成泥。

绿腰站在床边,如同一根木雕。

苏玥影一边吐着血水,一边咯咯怪笑着。她虚弱地嘶吼道:“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你拿去吧!拿去……啊!”

苏玥影看向自己敞开的胸膛,望向绿腰手那颗仍旧跳动着的心脏,眼睛突然大睁,在恐惧与恨意死去。

苏玥影手的心脏仍在跳动,却在绿腰的手慢慢变得枯萎,最终竟化成了灰。

绿腰的墨发无风自动,原本干燥枯黄的发丝变得油光水亮,好似一匹好的锦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