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绿腰突然仰头,暴发出凄厉至极的嘶吼声,像一柄尖刀破开胸腹,切碎了心。

第一百八十八章:火起绿腰死

唐家起了大火,烧死了绿腰和唐倩。

唐倩为何会出现在绿腰的房里,众说纷纭。

有人说,燕归引诱了唐倩和绿腰,导致二人情杀。然,燕归已经消失不见,此事无从查起。

燕家戏班没有了挑大梁的燕归,终是倒了。有人扼腕、有人感慨、更多的是一笑置之。

华姨娘疯了,逢人便说绿腰是妖怪,吃了她的倩儿。

唐老爷生出满头华发,背脊驼了下去,越发信服花青染的话,悔不当初应该早点儿送走绿腰,便不会害了唐倩性命。

唐悠望着那两具烧焦的尸体,失声痛哭。既为唐倩,更为绿腰。也不知道是不是绿腰的鬼魂显灵,应了她当初的承诺,在离开前会告诉唐悠一声。唐悠在几发现了一条绿色的腰带。她抱着腰带失声痛哭,最后又将其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若这世间真有精怪,她宁愿相信绿腰是个绿色的腰带精,现在不是死了,而是飞身成仙了。

成东行和成西行悄然离去,如同来时那般神秘莫测。唐悠没有心情去挽留自己刚刚冒出头的感情,只能塞些银子给二人。兄弟二人不肯接银子,她硬塞。结果,她发现,兄弟二人的手背有些浅蓝色的点。她下意识地想去抠一抠,却被兄弟二人躲开了。唐悠没觉得多尴尬,毕竟是她让人家尴尬了。她算再脸皮厚,也明白自己与那兄弟二人之间的差距。兄弟二人走了,她坐在墙头,目送二人离去,直到看不见。

曲南一坐在一截木堆,望着那两具女尸,也不知道自己都想了些什么,竟呆坐了一午。

李大壮见此,轻叹一声,道:“大人,回吧。”

曲南一不动,仍盯着那两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曲南一缓缓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沙哑道:“说吧。”

李大壮立刻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昨晚的探子来报,说绿腰曾跳出墙头,却被封云起再次重伤。一个神秘的黑衣人出现,拦住封云起,将其引向他处。绿腰逃走养伤,却被另外两名黑衣人袭击。探子不敢动,只看见三人打斗在一起,不一会儿不见了。不多时,绿腰在闺房里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她的房间燃起了大火。”

曲南一仰头望向刺眼的太阳,眯起了狭长的眼睛,幽幽地问:“昨晚为何不禀告我?”

李大壮心一凛,挠头道:“大……大人,你只说让盯着,没……没说让探子回禀。那……那个……那个探子趴在坑里一整晚,一动没敢动。”

曲南一突然转头看向李大壮,那布满血丝的眼竟骇得李大壮后退一步。

曲南一一把攥住李大壮的衣领,如同负伤的野兽紧紧盯着他的眼,似乎随时会扑去咬破他的喉管,却在李大壮的双腿打摆,松开了手,仰头嗤笑一声,大步走出了唐家。

花青染站在唐家门外,看着曲南一走出,淡淡道:“青染来告辞。”

曲南一视若无睹,继续大步前行。

花青染转身,望着曲南一的背影。

曲南一突然挺住脚步,转身,大步走到花青染面前,哑声问:“这是你所谓的姻缘?!”

花青染无波无澜地回望着曲南一,道:“青染说了,你信了,这便是姻缘。”

曲南一的瞳孔急剧收缩,突然一拳头挥出,打在了花青染的脸!打这个信口雌黄的骗子!

花青染没有躲,硬生生地接下这一拳。

曲南一又待挥拳,花青染却是身子向后一飘,退出一步,躲开曲南一的拳头,冷冷道:“青染从不欠你。”

曲南一吼道:“不欠我?不欠,你骗我?!不欠,你会甘愿让我打?!”

花青染擦拭掉唇角的血,淡淡道:“青染欠绿腰,这一拳,算是还她了。”勾唇一笑,“至于你被骗,难道不是你心之所想?若非甘愿,谁能糊弄这缘分二字?”转身,衣袂飘飘,“后会无期。”

花青染没有想到,绿腰这样死了。接连被三大高手伏击,算大罗金仙也逃不出这个死期将至吧?只是……心隐隐盼着,不应该此结束。

花青染不知道,若他早知道昨晚是绿腰的死期,会不会来此一游?也许,不会;也会,他会成为第四个伏击绿腰的高手。

花青染的心头萦绕着淡淡的酸楚,却又说不因由。脸火辣辣的肿起,让他想起绿腰的那张丑脸,眸光不觉暗淡几分,却发不出轻叹。初见时,未必没有惊艳。那一拢红衣,银色面具,素袖随风、独艳绝伦,眸光清寂、疏狂清冷,却吐出最为暧昧的字眼,做出令人误解的举动。然,他刺向她的那一剑,又何曾是因为这些皮毛表象?!

再见时,她丑到极致,他猜那是假象,却不敢去揭穿。他疑她、试她、赞她、恨她、帮她、亦害她……

凡尘种种,都过去了。

花青染从此不问世事,潜心修道,且让“三界”常伴左右便好。

曲南一望着花青染那云淡风轻的背影,只觉得格外刺眼。他缓缓闭眼睛,倚靠在一棵树。那树却直接倒地,分成三段。

曲南一跌倒在地,被树冠砸,掩在其,整张脸变得斑斓。唇角,缓缓流淌出一条血痕。他突然放声大笑,声音悲怆而苍凉。

话不敢说尽,畏世事无常。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误以为游而戏之,方得逍遥。却是情路慌张,人心荒唐。

白子戚脸带金色面具,站在唐家院外,收回看向花青染和曲南一的目光,走进院内,冲着唐老爷敛衽一礼,便径直走到两位女尸的身旁,蹲下,掀开覆盖在女尸身的白布。

他的举动十分突兀,令人意想不到,待众人反应过来时,白子戚却用右手摸了左手边女尸的手骨。按照仵作的推断,白子戚左手边的尸骨正是绿腰的。看身量,倒是没有出入。唐倩绿腰矮半个头,因此一对,能分出二具尸骨谁是谁。唐倩腹部了一刀毙命;绿腰则是被人开膛破肚挖心,死像极惨。

所有人,包括仵作和唐老爷等人,都被白子戚的举动吓呆了。

唐老爷想要呵斥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到肚子里。他轻叹一声,眼含清泪,颤巍巍地走到白子戚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贤婿啊,节哀吧。”原本,他还以为白子戚要纳绿腰为妾,不过是图个新鲜刺激,可眼下看来,他竟肯触碰绿腰尸体的手骨,足见用情至深。

绿腰和唐倩为何会死在一处,现在已经无从考究,他虽恨绿腰招惹了麻烦连累了唐倩,但人死为大,他也不能做出那鞭尸的恶事。终究,逃不出一个命字。

白子戚细细摸了摸绿腰尸体的手骨,然后默默无声地站起身,走出了唐家。他一来一去,都不曾说过一个字。若非那掀开的白布,裸露的女尸为证,唐老爷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白子戚走向自己被付之一炬的家,望着那化成灰的一切,摸了摸被自己捏断的左手手骨,竟缓缓勾唇笑了。想要化成灰烬逃脱?哪里那么容易?绿腰只知他善于剥皮,又有谁知道,他更喜雕骨?

绿腰不是绿腰,山魈不是山魈,风水有相逢,总有再见之日。

如此聪慧不凡却又格外能惹是生非的女子,白子戚真的很期待那相逢之日,若能得到她的……皮与骨,他死而无憾!

第一百八十九章:白衣黑衣

**县的县衙门口,摆了个大擂台,惹得众武林人士交头接耳,跃跃欲试。 毕竟,跑江湖不但危险重重,还总饿肚子。正所谓习得武艺,货卖帝王家。这县衙虽小,但跟着县令曲南一,总归算是个出路。试想,对付那些宵小,总和武林高手对打更能彰显自己武艺高强不是?于是,众武林人士在得知县令曲南一要以优厚的待遇招收两位护卫时,一个个儿跟打了鸡血似的。当然,也有不屑为之,纯粹在冷眼看热闹。

曲南一坐在台下,看着台的热闹,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近一段时间,他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反应也以前慢了半拍。这小小的**县好像又失了味道,如同一杯寡淡的汤水,明明加了咸盐,却喝不出滋味。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发困。

擂台,一位肌肉大汉,已经连胜三人,正挥舞着巨大的拳头,冲众人叫嚣这:“还有人要挑战俺吗?还有人吗?!”

一个头戴幕篱的白衣男子,一步步走向擂台。他的动作不快,也说不如何轻盈,感觉像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曲南一看那人的身形,眸光一凛,立刻转眼去看那人的双手,却并未看见黑色指甲。那人的指甲与正常人无异,甚至可以说,正常人还要白色三分,看起来有种病态的柔弱。

肌肉大汉见又有人要挑战自己,随意扫了一眼白衣男子的身形,张大嘴,嗤笑道:“瞧你瘦得跟只小鸡仔似的,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玩的地方,小心被爷的拳头打扁……啊!”肌肉男像只断线的大风筝般,直接从擂台跌落到地,不但啃了一嘴的泥巴,还磕掉了两颗泛黄的大门牙。

白衣男子淡定的收回脚。站在台,不言不语,其意十分明显,继续接受挑战。

曲南一来了精神,抚掌道:“好!”

人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此人是何来路,竟一脚将肌肉大汉踢成那副惨样。

不多时,又有一名用倒钩刺的绿衣男子跳擂台,抱拳道:“在下河西倒钩王勇,请赐教。”

白衣男子没有自报名号,甚至连一个请的手势都懒得做。

倒钩王勇心气恼,大喝一声,抡起倒钩砸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身子平移,躲开致命一击,随之借力一拍,将那倒钩刺入王勇手臂,紧接着一脚踢出,将人踢飞下擂台,咳出了一口鲜血。

人群哗然,纷纷责怪起白衣男子的出手太过狠辣。

白衣男子巍然不动,继续等待。

接下来,又有三人登台挑战,虽难以对付一些,但无一不被打下擂台。

曲南一站起身,抚掌道:“好好好!这位……侠士,不如坐下休息一会儿,让其他人表现一二。”

白衣男子没有凭借轻功跃下擂台,而是沿着搭建好的梯子,又一步步走下擂台,如同来时那般,好似一个不会武功的人那般步行。

白衣男子坐到曲南一身侧,一点开口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曲南一也不自讨没趣,继续看着擂台。他对白衣男子十分满意,武功高强却不多言多语。他要得是护卫,不是唱曲逗乐的人。这样,挺好。只不过,等会还是要细细盘问一下白衣男子的来路,不能将危险放在身边,这样怎能安枕?

众人见曲南一的意思,便明白,这白衣人已经成为了护卫之一,只好某足劲儿去争第二个位置。一时间,擂台又热闹了起来。

同样,在某人连胜三局后,竟又出现一位头戴幕篱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地走到擂台,连个招呼都不打,去是一脚!

砰地一声,某人像被人投掷出去的土豆,直接落地,还滚了两滚,半天都没爬起来。

人群里一阵唏嘘啊。暗道:这都是什么套路啊?怎么来踹人啊?刚才那位白衣男子好歹还给人一个自报家名的时间,这位黑衣人倒好,抬腿便踹,那动作,怎么瞧着跟教训自家儿子似的?

黑衣人也不说话,负手而立,继续等着众人挑战。

曲南一来了兴趣,坐直身子,对白衣男子道:“那位,不会是你的同门吧?我瞧着那踹人的干净利索劲儿,可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啊。”

白衣男子没搭理曲南一,曲南一也不尴尬,勾唇一笑,又看向擂台。

擂台,又蹦去一位俊逸的侠客,一身湖蓝色的衣袍,衬得面如冠玉。他风度翩翩地一笑,抱拳道:“在下……啊!!!”

黑衣人不待他自报姓名,又是干脆利索的一脚,将人踹下了擂台。

众人一阵唏嘘啊!这么……这么好看的侠士,怎么忍心抬脚踹啊?瞧那侠士扑在地,撞出一鼻子的血,看着都让人心疼咧。这要是破相了,得让多少痴男怨女神伤啊?咦?为啥还有男子的事儿?咳,休要多问、休要多问,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什么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嘛。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冷气,赞道:“好脚!”试想,若有人扑向自己,企图行凶,以黑衣人这一脚的威力而言,不但会防范于未然,简直可以堪称为保驾护主之黄金脚。也甭管是谁,但凡靠近自己的人,必被踹去啃泥巴!好!很好!十分好!

许是黑衣人气场太过强大,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人台试。那人摆好架势,绕着黑衣人转圈,是不往跟前凑,生怕被一脚踹下擂台。

看客们一阵唏嘘,纷纷起哄。

那人却置之不理,像只猴子似的在那里蹿下跳,一会儿从黑衣人的左手边溜过,一会儿又从黑衣人的头顶越过,整个擂台看着他在那里蹦来蹦去,令人看得眼花缭乱。在他再一次打算从黑衣人的头顶越过时,黑衣人突然暴起,一脚直踢向,只能那人惨叫一声,然后直接越出众人的视线,不见了。

曲南一站起身,道了三声:“好!好!好!”低头,示意白衣男子跟自己,一同走擂台。然而,白衣人并没有动。曲南一道:“还请这些侠士一同登擂台。”

白衣人站起身,尾随着曲南一一同前行。

曲南一站在黑白二人间,对众武林人士抱拳,道:“感谢各位好汉看得起本官,来此擂台试一二。武虽有高低之分,但人心却难能可贵。今日,本官虽看好他们二人,但对各位亦是敬仰万分。待这边结束,还请各位移驾‘百珍楼’吃口便饭,让本官聊表心意。”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那些技不如人的江湖人士也觉得倍有面子。于是纷纷表示,若曲大人有其他吩咐,众人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当然,也有好信儿之人,扬声道:“曲大人呐,你也不看看那黑白二人是个啥长相,别一掀幕篱,吓个半死啊。”说完,一缩脖子,隐在了人群。

曲南一垂眸,玩笑道:“本官是不怕丑人的。”

人群有人调侃道:“也是。自从看过了唐家绿腰,见鬼都不怕了。”

曲南一的目光一沉,脸色微变,却马很好地掩饰起来,看向黑白二人,道:“不知二位可否让本官及众位英雄一见?”

第一百九十章:真容

听闻曲南一所言,江湖人士皆在心暗道:曲大人这话说得十分客气。 看来确实如张贴的告示所言,若得两位高手护卫,他必会善待之。

白衣男子没有犹豫,动作自然地取下幕篱,静静而立。

人群,却暴发出一阵倒吸气声。

谁也不曾想到,那幕篱下竟遮挡着此等容颜。

那是水墨画一般的容颜,干净得只有黑白灰三色。眉色浅淡,略弯,看起来有几分柔顺之态。偏那眼睛好似用极其简洁有力的墨线描画而出,雅致透出坚韧与固执。最令人惊艳的,是他那双眼睛。不是黑,不是白,竟是……灰色。浅浅的,隐隐有些透明的灰。那里面没有光芒璀璨、没有星河翰翰,却仿佛是两潭看似静止的漩涡,能将人悄然无声地吸入其,吞噬生命。面对那样极致的美,许有很多人愿意奉贤出自己的生命,去触碰那不属于人间的景色。

他的唇色很淡,简直可以用苍白了形容。那是一种病态,令人禁不住心生怜惜。他身穿白衣,腰间盘了一条银色的长绳,既不像普通的腰带,也不似一般的兵器。若一般人腰间缠了手指头粗细的长绳,怕是会显得五大三粗。他的腰身却十分纤细,缠银色长绳,竟给人一种惊艳之感。好似为那静静而立的身影镀了一层流动着的银光,点缀出了几分高贵与奢华。

最令人惊讶的,便是那一头灰色长发。随风飞舞,似妖似魔,却也美艳得惊心动魄。

他很瘦,仿佛一阵风能将其吹倒。令人不禁怀疑,他刚才踹人时,借用了那股力气?如此单薄的身体,怎么会用站在擂台的勇气?

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不但站在了擂台,且漂亮的赢得了护卫一职。

他的皮肤十分白皙,简直到了失去血色的地步。他穿着白袍站在哪里,竟好似和白袍融为了一体,当真是皓雪凝脂,珠堆玉砌般的人儿。若你以为这样的人儿是可以揽在怀随意把玩的,事实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有眼无珠!

曲南一惊艳了,也惊叹了。他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人物会来当自己的护卫。这人看起来,绝不好相处啊。瞧那姿态颜容、一副做派,怎么感觉他这个县太爷还贵气三分呢?

曲南一压下心惊,笑道:“不知如何称呼?”

白衣男子道:“司韶”

司韶的声音十分清冷,像一根透明的冰锥,拒绝任何人的触碰。

曲南一点点头,突然探头凑近司韶,司韶扬手要去劈曲南一,站在曲南一另一侧的黑衣人立刻柔身而,拦下司韶的掌风。

司韶扬手一推,推掉了还一人的幕篱,武林人士一阵哗然!

曲南一瞪大了狭长的眼睛,看着眼前人,一时间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儿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惊讶之情。

黑衣人神采飞扬,挑眉一笑,道:“曲大人,又见了。”

黑一人梳着马尾,穿着简洁干练的男装,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眉眼明明带笑,却带着清寂之光。唇瓣柔似花瓣,好似初绽的莲。唇角,却勾着一抹坏笑,几分慵懒、几分醉意、几分放荡与不羁,好似这天地万物只是她游戏之物。一身风骨,清古冶艳,秀色天成,既非小家碧玉,更非富甲贵女,端得是风标秀举、清辉映世,不与人共。

曲南一指了黑衣人半天,才带着几分恍惚,唤了声:“胡颜?!”

胡颜眼含促狭,笑道:“难得曲南一还记得在下。都说贵人多忘事,曲大人这是要彻底颠覆这句话喽。”

曲南一朗声一笑,心情蓦然好到无法形容。虽然被胡颜打趣,贬他并非贵人,但曲南一还是觉得精神抖擞、分外开心。多日来笼罩在他头的乌云,似乎散去不少。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感觉到了阳光充斥着的青草味道。不错,很好。

若让胡颜点评曲南一,那绝对是一个字——贱!

曲南一打量胡颜,发现她第一次见面时又漂亮了几分。倒也不是模样有何变化,只是那份气度与光彩,似乎由内而外更加自然高华,竟令人有些不直视。

台下有武林人士起哄,喊道:“人家曲大人要护卫,你一个小丫头女扮男装跑来凑什么热闹?”

曲南一后退一步,任由胡颜应对。这个女子既然能坑自己那些银两,这点小事又怎么会应付不了?若真应付不了,也不配当自己的护卫。

胡颜笑容和善地望着那开口之人,道:“曲大人的告示粘贴在哪儿,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只说招用两名高手护卫,并未设定男女。”看向曲南一,“曲大人,在下说得可对?”

曲南一点头:“正是。”

胡颜看向台下众人,继续道:“各位不瞎,怎会看不出我是女儿身?我穿男装,只是……”微微一顿,唇角扬,“为了踹人方便点。”

曲南一失笑,突然觉得手指头有点儿痒痒的,好想弹人脑蹦。他攥紧拳头,按住手指,笑意至脸隐去。

众武林人士被一个小丫头挤兑得哑口无言,纷纷汗颜。

有那刺头不甘心,于是开始攻击司韶,喊道:“曲大人用个女护卫也无不可,到底也是个如花美眷……嘿嘿……倒是那个叫司韶的,那双眼睛怕是瞎……啊!”他的嘴被一条银色长鞭狠狠地抽了两下,整张脸慢慢浮现出一个特大的十字,那样子别提多可笑滑稽。

司韶收回鞭子,盘在腰间,仍旧不言不语不动。

众人这才了然,原来他腰间盘着的竟是一条银色长鞭!

刚才,司韶与胡颜动手,眼尖的人便看出,他竟是眼不能视。若非曲南一突然靠近司韶,旁人还真难察觉,这看似单薄却武功高强的少年,竟会是一个瞎子。

司韶一出手,成功制止了所有非议的声音。瞎子还这么厉害,他们这些自诩武功高强的江湖人士,还真有了自插双目的冲动。

曲南一见众人心服口服,便扬声道:“试已有结果,本官请这二位担任贴身侍卫,每月月俸各十两。”

江湖人士又是一片哗然啊。要知道,寻常人家二两银子都能过一年了。曲南一作为**县的县令,其实每个月的收入折合成银子也不过才四两多一点。结果,他一出手给两位护卫各十两的月俸,怎不让人眼红?

这样,曲南一还问胡颜:“可否?”

胡颜点点头:“尚可。”

真是气死人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酒中风情万种

武林人士去赴宴了,曲南一带着自己的黑白双踹回到县衙,也摆了一桌,给二人接风。

待饭菜摆好,曲南一举杯道:“这**县虽小,却是个风景绝妙的好地方。想必二位与本官一样,都不是这**县里土生土长的人,但二人既在擂台拼,得到了侍卫一职,还请与本官一样,尽职尽责护这一方水土,本官来保二位荣华。”说完,豪情万丈地仰头喝掉杯酒。转头,却见胡颜和司韶没有一丁半点捧场同饮的意思。

这有些尴尬了。

胡颜仰回望曲南一,大喝一声:“好!”伸手,亲自为他填了一杯酒,张罗道,“来来,好事成双,当再饮一杯。”

曲南一爽快道:“好!我们同饮!”仰头,杯空。扭头,看向胡颜,酒杯仍旧没动。曲南一笑道:“胡姑娘,这是为何?”

胡颜屁股不离凳,再次举起酒壶,为曲南一斟满酒,表情十分认真,道:“这么好的酒,大人喝一壶,我们做属下的陪饮一杯,已是偏得,哪敢喝个没完没了?那岂不是不懂进退?”抬头,笑道,“大人,请吧。”

曲南一举着酒杯,望着胡颜,神色突然变得有几分意味不明,他用眼尾睨着胡颜,仰头,缓缓将酒饮下腹,似笑非笑地感慨道:“能让本官接连饮下三杯酒,你属第一人。”朗声一笑,“能坑本官那些银子,你更是第一人。”抬手,示意胡颜喝酒,“这酒,你得喝。”

胡颜表情柔和,摇手笑道:“此等小事,哪值得大人挂在嘴夸奖?”

曲南一挑眉:“小事?”他一想到自己的那些银子肉疼!心疼!骨头疼!胡颜竟说这是小事,不足挂齿?曲南一突然觉得,他额角的青筋蹦起一根。得,这会儿还得加一个头疼。

胡颜学着曲南一的样子,挑眉道:“难道不是小事?”身子倾斜,靠近曲南一,笑道,“若是大事,大人的见识岂非太少?眼界实乃太小?”举杯,仰头,同样用眼尾睨着曲南一,笑吟吟地饮进杯酒。

曲南一突然觉得怀有小鹿乱蹦,竟被胡颜一个眼神搅乱了一潭死水!他略显不自然地转开头,心慢慢弥漫了一丝苦涩。他游戏人间,红颜知己无数,却不过是逢场作戏,醉时生死缠绵,醒后各奔东西。若说动心,这世间,唯有一个丑陋至极的绿腰。如今,那人已不在。却生生扭曲了曲南一的审美观。他一度怀疑自己,是否只对那种丑到极致的女子动心?而今,胡颜一个眼神,却令他又有了砰然心动的感觉。他在心里嗤笑一声,觉得自己对待所谓的感情,也不过尔尔。

曲南一收敛心神,暗自警告自己,如此这般绝不正常,还是小心为妙。

他举杯凑到嘴边,掩饰着自己的事态,自嘲道:“这眼还真是小。”仰头,发现杯是空的。

胡颜哈哈大笑,尽显江湖儿女的豪爽之态,却又隐着不容小觑的尊贵之姿。

曲南一看向胡颜,道:“初见胡颜,一身落魄,却难掩其华;今日再见胡颜,行事磊落,举止清贵。不知为何而来?”

胡颜把玩着酒杯,简单干脆道:“抓山魈!”

曲南一的眸子闪了闪,道:“你信?”

胡颜反问:“为何不信?你知我家道落,最认金银之物。若得到那泼天的富贵,胡颜也算不辱先人之名。”

曲南一点点头,反问:“若消息是假的呢?”

胡颜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红烧肉,道:“若是假的,在曲大人这里蹭吃蹭喝,也过得逍遥。”将红烧肉送入口,咀嚼着咽下。

司韶拿起筷子,也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眉头微皱,却是忍着没吐,将肉咽下。

胡颜又夹了一块炒五花肉,送入口,咀嚼咽下。

司韶再次伸出筷子,也夹了一块五花肉,送入口,皱眉咽下。

曲南一发现,胡颜每次夹菜的时候,都会用筷子擦过盘子边,发出一声十分轻微的声音,若不仔细听,不会发觉。偏偏司韶耳力惊人,能循声而至。他不会像个瞎子那般摸索着去夹菜,所以一直坐在一边没有动筷,直到胡颜动筷,才才跟着夹菜。

初窥此事,曲南一觉得胡颜是个心善的好姑娘,可细一寻思,禁不住摇头一笑,这胡颜哪里是帮司韶,明明是在耍他。看司韶的样子知道,他不爱吃肉,可她偏偏挑那些又肥又腻的肉菜下筷,此等行为说不好坏,只能用调皮二字形容了。

若胡颜知道曲南一用调皮二字形容她,一定会爆粗口,骂一声混蛋!

曲南一夹了块青菜,送入口,也算是为司韶指点了一下可以下筷的地方。偏那司韶像和胡颜较劲,只盯着她下筷的地方夹菜。那筷子跟得又急又稳又狠,看得曲南一一阵眼花缭乱。

胡颜收筷,又吱溜一口酒,露出一个餍足地表情,问曲南一:“曲大人,属下吃好了,你看咱们是出去招摇一番,还是许属下找个地方小憩一会儿?”

曲南一有些失神,发现这个问题还挺难回答的。他见司韶也收了筷,静静而坐,桌子虽说不是风卷残云,但绝对是杯盘狼藉。这是她口的敬意?曲南一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下降得严重。

他伸出筷子,将所剩无几的菜叶子划拉到自己碗里,又将红烧肉剩下的汤倒在饭,一口接着一口地吃了个干净。

胡颜的眼底微微闪动,笑了。

曲南一觉得,这是胡颜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还别说,挺好看。

曲南一感慨啊,看来这个属下较喜欢看自己出丑,这种恶趣味真让人难以配合。

咽下最后一口饭,又学着胡颜的样子吱溜下一口小酒,这才缓缓道:“出去招摇,不急;小憩,也不急。还请二位介绍一下自己,方便日后共事。”语毕,笑吟吟地望着胡颜,这是要翻家底,让她表明身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走,带你找茬去!

胡颜一微微蹙眉,眺望远方,一脸苦大仇深,最后皆化为一声叹息,干涩道:“原不叫胡颜。 姓尹,名照歌,乃圃城人。父亲原是门门主,却因参与到权贵之争,被当做弃子,身死,家亡。家有一哥哥,名曰尹闻达,至今下落不明。父亲死后,家里那些姨娘怕受牵连,纷纷搜刮了财帛逃离。我想寻到哥哥,却更想重振尹家。初次相逢,多有得罪。那时正是困窘之时,难免请曲大人解囊相待。”

曲南一点点头,表示理解:“过去之事不要再提,免得伤心。”既伤胡颜的心,也伤他曲大人的心。她家破人亡固然可怜,可坑起他的银子却毫不手软,若非他心宽,早一口恶气憋死过去,哪能坐在这里听她的凄苦身世?

胡颜借机赞道:“大人海量。”此等心胸,还真值得她出手再坑其一次。反正他总不至于扯条绳子悬梁自尽吧。

曲南一笑得如沐春风,心的憋屈只有自己知道。关于胡颜的身世,他会派人去查,再此之前,他是不会轻易交付信任。算确定了她的身份不假,信任二字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曲南一转头看向司韶,本想以眼神示意他讲讲身世,但一个眼神递过去后却没得到回馈,这才想起来人家根本看不见。于是开口道:“司韶,你可有话说?”

司韶冷冷道:“原不叫司韶。本姓尹,名闻达,乃圃城人。父亲原是门门主,却因参与到权贵之争,被当做弃子,身死,家亡。家有一妹妹,名曰尹照歌,至今下落不明。父亲死后,家里那些姨娘怕受牵连,纷纷搜刮了财帛逃离。我想寻到妹妹,却更想重振尹家。此次出手,多有得罪。此时正是困窘之时,难免请曲大人担待一二。”

胡颜:“……”

曲南一:“……”

诡异的沉默,胡颜磨了磨后槽牙,拿起一根筷子,敲了敲碗,道:“我没得罪你吧?”

司韶反问:“我认识你吗?”

胡颜将筷子往桌子一杵,入木三分,吊儿郎当地道:“那现在来认识一下吧。”

曲南一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

司韶抓起两根筷子,同样往桌子一杵,穿透桌面:“在下司韶,阁下尊姓大名?”

曲南一倒吸了一口气,心疼道:“这是极品花黄梨……”

胡颜抓起一只碗,摔在桌子:“在下胡颜,阁下是?”

曲南一吓得脸色一百,忙劝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不要动手伤了和气。”

司韶面无表情地掀了桌子:“区区司韶,还请赐教?”

曲南一护着自己的官袍,痛苦道:“这还有没有完了?”一个名字需要问这么多遍吗?都很闲?

胡颜一把扯过曲南一,推向司韶:“没空赐教,你保护好大人!”

司韶反手将曲南一又推给了胡颜:“护卫的职责,阁下还不懂?”

胡颜又去推曲南一,曲南一却是紧紧抱住胡颜不松手,喝道:“你们再推本官,护卫重选!绝不姑息!”

胡颜斜眼看曲南一:“大人,你这种姿势有轻薄护卫的嫌疑。”

曲南一从胡颜的身爬下来,义正言辞的威胁道:“本官被你们推得头晕,若再来一次,绝非是轻薄护卫了。”

胡颜勾唇笑道:“那再来一次,你去抱司韶好了。”

曲南一看向胡颜,微愣了一下。这种思维方式……有些熟悉。

胡颜不知曲南一心所想,看向司韶那张脸,正在由白变黑,心情又好了几分。

曲南一见一屋子的狼藉,伸手揉了揉额头,道:“二人如此勇猛,不如随本官找个地方展示一番拳脚,惊艳一下世人。”

胡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曲南一先行。她展开从曲南一的袖兜里掏出的手帕,随意地扫了眼后,又攥进手心,快走两步,走到曲南一身前,伸手为其整理了一下官袍。

曲南一垂眼看着她,眼神深得好似浓墨,随即戏谑一笑,道:“此番看胡颜,甚美。”

胡颜让开身子,道:“此番看大人,无赖。”手的手帕已经消失不见,重新送回到曲南一的袖兜里。

曲南一的眸光闪动,朗声一笑,抬腿走出县衙,带着黑白二踹招摇过市,那点被砸的不愉快悉数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自得和一丝无法道明的感觉。若早有这二人相助,又怎会……

曲南一眸光一凛,步伐快了几分,不多时便来到一处高门大院的门前。

曲南一站在门前,望着耸立着的大门,对黑白二踹道:“吃饱了吗?”

胡颜十分配合地回道:“饱饱的!”

曲南一冷笑一声,道:“好!我们进去!”

胡颜撸袖子,往前冲。

曲南一皱眉,喝道:“放下袖子!”

胡颜大咧咧地道:“江湖儿女,哪管那些小节?!”话说如此,她还是将袖子放下了。

曲南一的脸色有所好转,竟莞尔一笑,道:“本官还是有几分官威的。”说完,还撇了胡颜一眼。

胡颜讪笑:“大人,咱还是去打架吧。你想找人夸你,不如换个人当跟班。在下混迹江湖,出口成‘脏’还行,夸人不行。”

曲南一好地问:“如何个出口成章?”